属下不敢 第24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孟扶渊哑然失笑,片刻后又道:“子轩不要揶揄我了。”

  “好。”晁子轩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对方听得清楚,“那你可否问的再具体一些?《陵元功法》牵扯出来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时可说不完。”

  孟扶渊闻言先是朝着晁子轩躬身一拜,而后沉声道:“孟某以下的话,如有冒犯,还请子轩不要介意。”

  晁子轩见状也收敛了唇边笑意,直觉下一瞬孟扶渊问出的话恐怕在江湖上是鲜为人知故事另一面,果不其然——

  “传言陵皓阁上任阁主沈濯借《陵元功法》一举歼灭魔教,然而有人告知我,《陵元功法》是魔教邪术。”

  晁子轩面色还是克制不住地一下变得阴沉起来,“是那个秃驴告诉你的吧?”

  见孟扶渊怔愣一瞬,晁子轩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面上鄙夷之色加重几分,“那个什么狗屁的觉明大师,满口胡言乱语,就爱胡说八道抹黑我师尊!”

  没等孟扶渊多说一言,晁子轩已经继续愤愤不平地抱怨,“之前和他一起编《陵元江湖史》的时候,他就对我指手画脚的,我想在史书里简单地描绘一下我师尊的绝代风华的神骨,他都嫌弃我耗费太多无用的笔墨!”

  孟扶渊心中暗道:……原来把沈濯吹的天花乱坠的那一段是你撰写的。

  孟扶渊想了解内情,自然顺着晁子轩的意思说,“既然那位觉明大师胡说八道,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

  晁子轩却还沉浸在于觉明的“私人恩怨”中,愤愤然,答非所问,“我猜他是不是要告诉你,说什么‘他特意隐瞒了陵皓阁阁主修炼魔教邪术’的一事,怕江湖众人对我师尊指手画脚,背后说坏话,从此我师尊名声尽毁?还说他为此良心不安,夜夜难眠,受尽良心的拷问?”

  孟扶渊心中大骇,脸上的震惊之色也没有完全掩饰住,晁子轩说的……竟然和觉明的话别无二致。

  见自己的话让孟扶渊表现出骇人听闻的模样,晁子轩冷冷笑道:“这个秃驴,还真是好话让他说尽了!”

  晁子轩沉声道:“庄主怕是不知,那《陵元功法》,是我师尊数十年如一日费心钻研的成果,是我师尊日日夜夜操劳,耗尽心血才编撰完成的,到了那个秃驴嘴里,竟然成了魔教邪术!真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

  《陵元功法》竟然是陵皓阁阁主自己钻研出的功法?!可是怎么又成了觉明口中的魔教邪术?

  孟扶渊疾声道:“子轩可否细说与我听?”

  “自然。”晁子轩颔首,“我师尊仙逝之后,我本想在《陵元江湖史》中尽可能真实地还原那场大战,因为我师尊生前也曾教导我,‘人背信则名不达’,‘多虚不如少实’,可是那个觉明大师和还有北圻宗上任天权派掌门两个人狼狈为奸,一同拦住我,不让我如实撰写,说我如果一意孤行,我师尊就会因此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他们说我目光短浅,可真正目光短浅的是他们。”晁子轩冷声道,“如今江湖正派武功讲究真刀实枪,以身肉搏,而魔道武功崇尚化天地万物之灵,聚精气神,借力而为,隔空打物。庄主聪慧,你说,究竟哪一个才不易落败,才不易被敌人重伤,究竟哪一个才能变化万千,四两拨千斤,奥妙无尽,威力无穷?”

  没等孟扶渊回答,晁子轩继而道:“自然是后者。一百年前的我就明白道理,难道其他在江湖享有名誉的大门派就不懂了?可是大家为何还是对魔道的武功避之不及,谈及色变,而是执拗地冥顽不灵地坚持“所谓正派”武学的肉身对战呢?”

  孟扶渊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正要发言,又听晁子轩愤懑之声——

  “还不是为了面子,为了所谓的赤诚忠义?可是一味地排斥魔道武功就是正义之徒了?”

  “只因为施用魔道武功的人无恶不作,于是魔道武功也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都怕做异类,都怕变成众矢之的,他们人云亦云,没有一个人敢发声,可是他们忘了,错的不是魔道武功,而是心狠手辣的魔教教徒。”

  “陵皓阁功法以刚劲闻名天下,然而过刚易折,百年过去,陵皓阁功法也到了滞塞难行,无法精进的地步,最终只能朝魔道武功的方向发展。江湖主流肉体凡胎的武功的尽头终究还是化气运气,不仅是我们陵皓阁,剩下的门派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是整个江湖不可避免的大势所在,若他们一味排斥魔道运功机理,最后只会被江湖淘汰,从此一蹶不振。”

  “只不过我师尊醒悟得比众人早得多,因此他费尽心血编撰了《陵元功法》。”

  半晌后,晁子轩无奈道,“其实江湖之中也不乏明白这个道理的聪明人,当年除魔之战,我师尊为了鼓舞士气,告知所有参战人员,自己有《陵元功法》这一杀手锏,让众人不必过于忧虑,最终胜利依然属于正派。”

  “为了让大家信服,我师尊直言《陵元功法》的运功原理,原理和魔教武功相似,但是据我师尊传来的书信,当时在场反对的并不多,甚至有很多首肯赞同的声音。”

  “这说明,有很多江湖侠士也知道如今主流武功的演化到最后无法精进,到达瓶颈,必然要走上魔教的道路。可是总要有人率先挑明这一观点,才会得来更多支持的声音。否则,大家都揣明白装糊涂,最终要走更多的弯路,是自己给自己设限。”

  “我本想将借编写《陵元江湖史》的机会,逐步改变大家对魔道武功的刻板印象,可是被觉明和北圻宗上任宗主一同拦住了。”晁子轩苦笑摇头,“其实他们说的也对。”

  “但凡有这个思想觉悟的,都是武功早就登峰造极,陷入滞塞境地之人,那些人一片侠肝义胆,奔赴战场,多数已经卒于除魔之战。剩下一些武功尚且未达到如此境界的侠士,根本不会理解我师尊的良苦用心。他们只知道非黑即白,痛下针砭,将魔教连带魔道武功贬低得一文不值。”

  晁子轩看向孟扶渊,眼底黑沉一片,复杂情绪交织涌现,“觉明并未告诉你全部事实,他对你还是有所隐瞒,或许是他也不信,江湖多年后武功主流是魔教之术。”

  “他们都不信,没有人相信,于是我多说也无益。”

  “有人自诩‘举世皆醉我独醒’,却不知自己才是混沌无知之人。他们都以为我是疯言疯语,我在痴人说梦。”

  晁子轩低首苦笑,视线飘忽不定,似乎又陷入沉寂许久的回忆之中,“我当时说不过那两位,只好妥协,他们的话不无道理。况且我也不愿意师尊死后被万人唾弃,我师尊干干净净地来,也要清清白白地走。于是《陵元江湖史》对于除魔大战的着墨尽量从简,模糊视线,甚至……颠倒黑白。”

第58章

  倘若晁子轩所言句句属实,那沈濯暗中修炼魔教功法的谜团便迎刃而解,只是晁子轩所言究竟有无粉饰美化,偷换概念的地方?孟扶渊暂且无法下定论,但是就觉明大师的说辞和晁子轩对照来看,晁子轩口中的因果应该大部分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往事。

  然而口说无凭,最好还是有实物能证明一二,孟扶渊心道,也不知晁子轩可愿意将与沈濯有关的信物拿出来让自己琢磨?

  孟扶渊心中存疑,但面上不显,只是一脸信服,恍然大悟般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只见忽然间一位金色长袍的弟子飞身前来,在晁子轩面前稳稳落定,而后单膝跪下。

  孟扶渊见状心中暗道,晁子轩曾表明此地无闲杂人等胆敢前来打搅,大约就是领路的那几位陵皓阁弟子口中的禁地,此刻这位弟子直截了当闯进来,怕是有什么急事要报告给晁子轩。

  弟子颔首,拱手道:“阁主,有人擅闯禁地,已经被我等包围。”

  晁子轩原本一脸失魂落魄,然而在陵皓阁弟子闯来之时,眉眼间的情绪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五官在规规矩矩地躺在原本位置处,面无表情却是不怒自威,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带本阁主去看看。”

  纵使孟扶渊识人无数,见之不由一怔,晁子轩变脸之快堪比烈阳日下骤雨——何其少见。方才晁子轩一副活泼灵动的少年模样,对自己也是亲近大胆,行事怪异不按套路出牌,导致自己险些忘了,眼前这人是江湖第一大派陵皓阁之首,是天之骄子,是万人之下,权势滔天的现任阁主,自当威严十足。

  孟扶渊神思飘到九霄云外,却听晁子轩说道——

  “庄主也与我一同前去吧。”

  孟扶渊蓦然间回神,颔首称是,于是便紧随晁子轩脚步。

  两人在陵皓阁弟子的带领下,步行出了濯缨水阁,穿过朱红曲廊,回到方才路过的影壁之处,雕砖如意门半敞开,孟扶渊定睛一看——

  竟然是燕元白!

  霍一此刻已被四位巡逻的陵皓阁弟子前后左右包围住,五人无声对峙,霍一注意周遭动静,似有来人,转头看去,正好与孟扶渊四目相对。

  晁子轩双手背在身后,顶一张稚气未脱的弱冠少年的面庞,做派却是老成熟练,“我从未见过你,看你面生,你是陵皓阁的客人?”

  霍一答道:“是。”

  “那你入派之时,接待你的弟子应该有告知你,陵皓阁并不是随处都可去的,陵皓阁内有禁地。”晁子轩特意顿了一下,留下一片难捱的死寂,以达到强调的目的,而后才语气冰冷,缓缓说道,“我这人脾性阴晴不定,你说我随心所欲也好,说我肆意而为也好,但我既然为陵皓阁阁主,也明白无礼不立江湖,所以待人处事我也都做到礼貌客气,只是唯有一点,对方不能触碰我的底线——”

  “可你擅自闯入我划下的禁地。”

  孟扶渊闻言心中思量,这里果真是禁地,恐怕还与前任阁主沈濯息息相关,方才晁子轩还是亲自带自己进去的,说到底还是拖自己长相和神骨的福,让对方睹人思人,不然就晁子轩这副不愿意他人闯入故居的做派,想从他口中问一些关于沈濯的旧事怕是难于上青天,此行反倒一无所获了。

  只听晁子轩接着厉声说道:“此处是我师尊故居,一百五十年前除魔大战,他赤胆丹心,引领正派取得胜利,最终乘风化羽去了天上人间,我不愿有无关人士前来踏足,叨扰他清净。要知道,若是是陵皓阁弟子,我此刻已经派人将你扔去思过崖,忍受万年玄冰之苦了。”

  霍一急忙道:“阁主还请勿责怪,我是在石桥尽头发现庄主的信物,担心庄主安危,因此不小心误闯禁地,还请阁主恕罪。”

  语罢,霍一摊开掌心,只见手心之上静静躺一枚精巧的袖箭,其形制是孟扶渊平日里常用的样子。

  孟扶渊只看一眼,便心如明镜,是自己无意间掉下的。孟扶渊准备独自游览陵皓阁之前并未通知众影卫,他不愿意引出太大阵仗,自然更不会知会燕元白。

  所以燕元白是发现自己并不在客房,便前来找寻?

  见霍一将情理搬出,晁子轩并不吃这一套,反倒沉声道:“那这位大侠还真是小看我们陵皓阁了,我们怎么会让扶渊处于危险境地?”

  听闻“扶渊”二字,霍一陡然眉心一跳,陵皓阁阁主什么时候与庄主这么亲近了?

  霍一来不及多思,只能兀自道:“阁主恕罪。”

  晁子轩冷笑,难心耗尽,对周围的陵皓阁弟子吩咐,“将这人赶出去。”

  四名金衣弟子闻言蓦然间齐齐围上去,霍一一时间手足无措,陵皓阁是除魔大战之中关键的一环,所以他自然不会傻到和晁子轩对着干,可是若就这样顺对方的意思来,自己被赶出陵皓阁,岂不是就此和庄主分离?那之间诸多努力不就尽数付之东流了?

  孟扶渊本就不太接纳燕元白的身份,此次分离,下次重逢庄主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霍一并不愿这样的情形发生,不由暗自懊恼自责,不该因为一枚袖箭而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以为庄主遭遇不测,擅入禁地,只是再后悔也无用,需得想出一个两全的方法来。

  既然此处是禁地,按理说应该只能阁主一人进入,可是方才庄主是和阁主一同从禁地里走到这如意大门前,也就是说庄主入禁地是得到阁主的允许的,再者方才听阁主唤庄主“扶渊”,甚是亲昵,霍一垂眸,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此刻如果自己想留在陵皓阁,只有这一个办法,让孟扶渊向阁主求情。可是孟扶渊对自己避之不及,会愿意为自己求情吗?

  燕元白急忙将目光投向孟扶渊,后者却将头扭开,不再看他。

  纵然燕元白误闯禁地是因为担心自己遭遇,于情于理孟扶渊应该为他多说两句话,可孟扶渊此刻却开始犹豫不决起来,头颅内两个声音争吵不休——一个声音柔声劝慰,说燕元白一路上帮过自己无数次,确实是一个能够利用的绝佳人选,而另一个声音却振振有词,说自己不该贪恋这一点温暖,干脆借此机会一刀两断,省的纠缠不清?

  金衣弟子们见霍一丝毫没有自觉随他们离去的意思,显然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四人分别抓住霍一的左膀右臂,企图强行将人带走。

  千钧一发之际,霍一顾不得脸面尊卑,急忙道:“扶渊!”

  孟扶渊闻言猛地回头,却还是面色踌躇。

  孟扶渊最在意脸面,霍一决定赌一把,于是咬咬牙道:“我知道……扶渊还在同我置气,那晚确实是我不懂怜香惜玉,弄疼——”

  “住嘴!”孟扶渊听到最后二字,即刻打断对方下文,脸色变得难看。

  静默须臾,孟扶渊才下定决心似的转头对晁子轩说道:“子轩,可否暂时放他一马?就当是……卖我一个面子。”

  霍一暗中送一口气,自己赌对了,然而大劫过后却又有些惴惴不安,自己这样不顾孟扶渊脸面谈风月之事,他又要暗自气好久,好不容易亲近一些,这下又将人推回原点了。

  晁子轩面对孟扶渊说话时,柔声慢语,宛如拂面春风,变脸之快怕是梨园弟子见之都要拍手称赞,他轻笑问道,“扶渊,他是你什么人,你要为他求情?”

  其实方才燕元白一语,能听出弦外之音的人都能明白两人之间的纠葛,晁子轩这样问,是想让他亲口承认两人的关系?

  须臾间眼前走马观花般浮现出许多往事,槐林地牢山洞等等,燕元白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危急关头助自己化险为夷,另外方才但是求情也求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此刻再变卦反而欲盖弥彰,正巧对应上燕元白口中的“置气”,孟扶渊只好暂时安一个身份给他,“他是无为山庄的人。”

  话有歧义,孟扶渊特意这样说,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原来如此。”晁子轩轻轻笑道,“既然扶渊都开口向我求情,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晁子轩挥挥手,“放了他罢。”

  霍一周身的陵皓阁弟子皆往后退三步,飞檐走壁,很快就没了踪影。

  霍一立于原地不动,不由暗自思忖。

  方才庄主叫的是“子轩”,庄主何时和陵皓阁阁主这样亲近了?

  见霍一不像是准备离去的样子,晁子轩出声提醒,只是因孟扶渊的求情,强硬的语气稍微缓和些,措辞还是难听,“你还不走干甚?我与扶渊畅所欲言,可没你的事。”

  闻言,霍一猛然回神,转身离去,将手中的袖箭攥得更紧了。

第59章

  沧浪转亭临溪,中间是黑瓦庑殿顶的双层楼阁,两旁一左一右分别为八角攒尖凉亭,凉亭与楼阁中间是五折的曲廊连接,两人踏上十一阶白玉石台阶,径直推门而入。

  楼阁坐北朝南,窗棂在地面留下虚影,偌大的月洞式落地罩将室内一分为二,一半摆置四层檀木亮格柜,其中堆放竹简书册信笺等等,另一半放置一张四脚案几,一张方檀木桌,木桌上有茶水可供解渴,淡淡的熏香从螭龙铜炉溢出,盘旋不散。

  晁子轩独步至亮格柜前,从其中抽出几本书,“我师尊生前留下亲手所书大概就是这些。我猜扶渊也想一探究竟,我既然愿意对庄主坦诚布公,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孟扶渊心中大喜,心道正合我意,面上不动声色,浅淡地笑,“多谢阁主。”

  “我手里这几本,因为涉及到陵皓阁的功法,不能给庄主阅览,还请庄主体谅。”晁子轩将手中几本书轻轻颠一颠,“哦对,差点忘了,我师尊留有一本日录册,只是内容过于稀奇晦涩,庄主足智多谋,聪慧机敏,倒是可以替我琢磨琢磨。”

  “自然不会介意,阁主有心了。”孟扶渊闻言立即问道,“哪一本是子轩口中的日录册?”

  晁子轩略微思索,而后从第二层亮格中抽出一本,交给孟扶渊。

  孟扶渊双手接过,纸张因为年岁已久已经泛黄卷边,孟扶渊捧书坐于案几旁,正准备翻看,又听晁子轩问道,“庄主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为何要问这个?孟扶渊稍显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晁子轩的双目。

  晁子轩眼角微弯,似笑非笑,“我告诉庄主这么多,庄主连个小小的生辰八字也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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