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 第61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这是汴清予多年来在入眠时都会有的,无意识的防备之举,是以动作快于神思,随后他才猛然惊醒,思绪开始飞速运转,却发现自己抓住的人是一副陌生的面孔,并不是姬鸿意派来的手下,也不是当初对他追杀喊打的正派,而是一头华发的年迈老者。

  即便如此,汴清予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地看向四周,却发现蔚楚歌正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周围的布景也是熟悉的模样,是蔚掌门常常带自己去的内室。

  混沌的双眸逐渐变得清明,汴清予缓缓松开攥住李大夫的手,依然一脸警觉,“抱歉,我不小心冒犯了,请问您是?”

  还没等李大夫回答,蔚楚歌已经先一步说道:“这位是天权派医术第一的李衣李大夫。”

  李大夫在一旁吹起一绺胡子,蹙眉哼了一声,“蔚掌门,话要说清楚,我现在已经不是天权派的人了,要不是欠你人情,我现在还在我那个安然祥和的院子里拉二胡,而不是在这里重操旧业,你可别诓我啊。”

  “是,是。”蔚楚歌恭恭敬敬道,“李老您放心,这是我最后麻烦李老您一次。”

  李大夫终于脸色好看一些,他又开始神神叨叨地念起来,“不知道家里二黄会不会想我……”

  二黄是李先生养的一条狗,物如其名,它全身是土黄色。

  短短几句对答,让汴清予心里也清楚这位老者的身份,他坐起身,掀开被褥正要下床行礼,却被两人一齐拦住了——

  “哎呀哎呀,不必,公子不必行礼,我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医者,担不起担不起。公子先在榻上坐好,我这就来给公子诊脉。”李大夫一改对蔚楚歌的态度,面对汴清予时笑得和蔼可亲,他老当益壮,脚步不虚浮,就近搬一个檀木圆凳放至床边,一屁股坐上去,而后解开背后的包袱,开始寻诊脉用的瓷脉诊,嘴里念念有词,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随心所欲,“蔚楚歌这小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这么多年就知道夺权掌权,人都快掉钱窟窿眼里去喽,这次竟然为了你千里迢迢跑过来求我,我还没见他之前对谁这么上心过,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汴清予:“……”

  李大夫没有得到回应非但不恼,反而越发有兴致,“他本心不坏,真的,我是看他从小长到大?我还能不了解吗?他有的时候就是爱吓唬人捉弄人,其实都是光说不做假把式,不过啊,万一以后有一天他欺负你欺负得狠了,你尽管来找我,我家就在——”

  “李老。”蔚楚歌听不下去了,“您先诊脉吧。”

  李大夫回头瞪了一眼,“你这臭小子从小到大就不会说话,不然怎么会把人给气跑了?我现在帮你说好话你还要反过来怪我?这什么道理,真是!”

  蔚楚歌额头青筋直跳,但是还有求于李大夫,只好维持恭敬的神色,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何时说过我把人气跑了?”

  “你不说我还不会猜吗?”李大夫神色鄙夷,“我可是陪你等了两个月,才等到你把人接回来。”

  蔚楚歌一时间被李大夫的话噎住,还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打个圈,说出口却变成了——

  “好好好,是我的问题。”蔚楚歌勉强笑笑,“您先诊脉吧。”

  李大夫便心满意足地转回身去,让汴清予将手腕搁在瓷枕上。

  三指贴上脉搏,李大夫凝神细细听了一会儿,又让汴清予换一只手放瓷脉诊上,李大夫缓缓收回手,捻着胡须思索半晌,蹙眉问道:“你中了两种毒?”

第120章

  汴清予垂眸答道:“是。”

  李大夫摸了摸花白胡须,“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吗?我听蔚楚歌说你还去琼光谷就医,琼光谷谷主又是怎么说的?解毒之法,华谷主想出来了吗?”

  汴清予闻言,眨眨眼,扭过头去看一旁自诊脉之后一言未发的蔚楚歌,然后抿了抿唇,才道:“李先生您愿意不辞万里赶来,又在天权派停留许久,只为给我解毒,在下感激不尽。”

  李大夫面对汴清予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他连忙摇手,“你太客气啦,你毕竟是蔚楚歌挂在心上的人——我当然要帮帮他了!”

  汴清予却置若罔闻,他的面色寡淡到似乎他本就没有寻常人会有的喜怒哀乐,他低声道:“我也不愿意耽误李先生的时间,那我就实话实说,因为琼光谷谷主告诉我,此二毒无解。”

  蔚楚歌闻言蹙眉道:“无解?!”

  李大夫面上的笑也渐渐变淡,“华谷主的医术,应当在我之上,她竟然都说无解么……”

  汴清予沉默片刻,又缓缓道:“不仅如此,给我下毒的人,也是亲口告诉我说,这两种毒皆无解,李先生倘若这次要帮我解毒,怕是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家了。”

  “这两种毒,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让华谷主都束手无策?”李大夫痛心疾首,“华谷主可有和你细说,毒是什么毒?”

  汴清予似有犹豫之色,他又看一眼蔚楚歌,却不想正巧被对方的视线捉到,匆忙间转移目光,汴清予轻轻吐出两个字,“其中有一种毒,是蛊毒。”

  “蛊毒?!”李大夫睁大眼,他虽然主修医术,但武功也会一些,自结丹后,李大夫活过七百多个春夏秋冬,博览群书,自然不会忘记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术。可是自一百五十年前,江淮的蛊毒已经无影无踪,就连北朔的蛊士都只敢偷偷摸摸背地里养蛊,怎会还有人身中蛊毒?

  李大夫正要再问,却听到对方已经继续说——

  “我一百多年前曾经去过一次北朔,误入歹人手中,被下了蛊毒,后来苟延残喘一条命逃出来,浑浑噩噩活至今日。华谷主替我医治的时候还说,我身上的蛊毒留存已久,蛊虫早就融入的血肉,蛊虫毕竟是活物,想要杀死我身体里的蛊虫,必然会损害我的身体。因此是难上加难一件事。李先生您也不必费心替我医治了。”

  “不行,我李衣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蔚楚歌,我一定会负责到底!”李大夫瞪大眼睛,神态很是激动,又有怜惜,“蛊毒我虽不了解,但我还可以查阅各种古籍,你千万别灰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汴清予却是无言,似乎并不相信。

  于是李大夫又问,“你可知身上的蛊毒发作时,会有什么症状?”

  汴清予闻言一怔,他疾速垂首,好让别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指尖没入掌心皮肤,其实仔细看,能发现他在止不住地痉挛,即便他已经在极力克制,然而还是可以从被褥微小的颤动中看出来。

  会差点死去。

  蛊毒只发作过一次,但也足以让汴清予终生难忘。一百年五十年前的除魔大战,姬鸿意在命垂一线时终于完成自己的假死计划,汴清予也因为连心蛊体验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剧痛,窒息,失明,滋润生命的血液在迅速地流逝,四肢开始变得干涸,像是霎时被榨干的枝叶,只余枯老的躯干,脆弱得不堪一击。

  即便他的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

  汴清予双唇翕动一下,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我不知道,一百多年来,蛊毒从未发作。在下毒的人告诉我这是什么蛊毒之前,我已经逃出来了。”

  “没有发作过?!”李大夫很是疑惑,一连串问题已经劈头盖脸地砸过来,“那这个蛊毒,对你的武功有什么影响吗?对于身体有没有损害?下蛊毒的人为什么要给你用这个蛊毒?”

  汴清予也就一一耐心解答,“没有影响。没有损害,至于为什么要给我下这个蛊毒——”他停顿一下,而后缓缓道,“下蛊毒的人没说,我也不知道。”

  李大夫眉头紧缩,思忖许久,“那另一种毒呢?也是这个人给你下的吗?另一种毒毒发的时候会有什么症状?”

  汴清予目光游离,不知在看什么,他轻声道,“另一种毒,毒发时,会伴随剧痛而来,疼到神志不清,同时身体脆弱不堪,抵御伤害的能力也将至最低。但是它也不影响修,不会给身体带来损害。”

  灵光乍现,蔚楚歌忽然想到汴清予在三派切磋上表现出的异样,蔚楚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时候汴清予该不会是,毒发了吧?

  李大夫手指抠起头皮,于是他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也无法幸免,惨遭辣手摧“发”,他很是不解,“那下毒的人他究竟图什么?只是想让你被疼痛折磨吗?”

  汴清予垂眸,轻声答道:“我也不知道。”

  问东问西问一大堆,李大夫终于无话可说,悄悄退场研究蛊毒,顺带给两人将门合上。

  内室一时间竟然又只剩两人。

  蔚楚歌蹙眉看着汴清予,一时间竟然未发一言。

  汴清予原本懒散地打量蔚楚歌内室的布景,还是高立的黑檀色的柜槅,醒目得素白瓷瓶,栩栩如生的和田玉仙人雕像和精致的木制浮雕船景,软丝绸和绣花锦被的色彩交相辉映,圆形梨花木桌中央是青瓷印花茶壶。熟悉到汴清予一闭眼都能准确回忆出它们的模样,眼熟到早就看过千千万万遍,但是他此刻又无旁的事情可干。

  于是就只能这般静静地打量。

  蔚楚歌上前一步,坐在方才李大夫端来的檀木圆凳上,正要说些什么——

  对面的人先有了动作,汴清予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然后也从软布枕头上起身,轻轻笑了一下,“蔚掌门怎的不说话?几十天不见怎的变哑巴了?”

  “你身上的毒,怎么不和我说?”

  汴清予掀开眼帘斜觑对方一眼,双目秋水,流转生辉,“也不是剧毒,也不影响我为非作歹,就不麻烦蔚掌门了,再说,蔚掌门也帮不上什么忙。”

  蔚楚歌眯起双眸,“可我觉得你没有说出全部实情。”

  汴清予眼珠一转,视线就落到别处,“又来,我算是明白了,蔚掌门就爱凭空猜测。”

  “北朔的每一种毒都不容小觑,我知道北朔的毒源自南疆,但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北朔曾经以毒术扬名江湖天下,我不信你中的毒会像你说的这样简单。毒不是伤,是和命息息相关的,是绝对不能忽视的。”蔚楚歌深吸一口气,他忽然凑近,两手攥住对方的双肩,以一种命令的语气,“汴清予,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说你没有骗我。”

  “好啊。”汴清予笑得眼睛弯成两个月牙,掩去瞳孔里大半的神色,“我没有骗你。”

  蔚楚歌看汴清予的笑容,缓缓地,怔怔地将手放开了,却在即将脱离对方身体的时候,被对方用双手环住脖颈。

  交叠在蔚楚歌颈后的十指又颤抖一下,汴清予眉梢微动,然后直接吻了上去,蜻蜓点水的一吻,一触即分,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笑道:“来吗?来一场人间极乐?”

  衣领下的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挑火的人心不在焉,笑容得意,收放自如,却让被引火的人的理智彻底成为滋长欲念的养料,下一瞬,蔚楚歌捉住对方的双手,举过头顶,将他的上半身压进软榻上,蔚楚歌附身凑上去,对方正好趁间隙调整姿势,于是蔚楚歌理所当然地绝对地掌控和主宰这一场欢愉。

  深深地,狠狠地吻下去。

  他从唇畔吻到喉结,从锁骨吻到指骨,半遮半掩的衣衫摇摇欲坠,最终脱落榻沿,蔚楚歌由跪坐改成半跪,并且往后退几分。

  汴清予趁机翻身,于是蔚楚歌的指尖从肩颈线滑到一双蝴蝶骨,对方放松的时候,骨的形状并不是很明显,汴清予虽然瘦,但并没有到瘦骨嶙峋的地步,皮肉的薄厚是恰到好处的艳,骨子里的媚而不俗。

  指尖掠过蝴蝶骨底部的时候,像是一阵酥麻又细密的电流淌而过,蔚楚歌感觉到对方不自主地绷紧肌肤,他不禁扬唇一笑,笑容却在下一个瞬间僵住——

  蝴蝶骨下,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圈淡红色的弧状的伤口,伤口并不是连成一条线,而是断裂的成半个指甲盖的长度,不像是兵刃或者利剑留下的伤口。

  更像是一圈牙印。

  汴清予感知到对方的异常,哑声声音问道:“怎么了?”

  “你的背上,为什么会有一圈牙印?”

  汴清予神色一变。

  是段惊鸿。

  他咬的很深,并且似乎是用了魔教特制的药膏或者是魔教法术,一个多月也不见太大好转,依然印记清晰,段惊鸿喜欢在各种他认为独属自己的东西上留下印记,用尽千方百计。汴清予早就见怪不怪,他没有实力反抗,只能暂时不去想,才能避免犯起恶心,另外春毒这般剧烈地疼痛他都已经忍得过去,牙印带来疼痛早就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次他差点也忘了。

  神思转换的瞬间,蔚楚歌早就换了位置,坐在旁边,他的脸色因为汴清予一时的沉默开始变得阴沉难看。

  汴清予忽然感觉浑身的皮肉连带心脏痉挛一下,他眨眨眼,然后慢慢的笑了,“为什么不可以有牙印?”

  蔚楚歌沉一张脸一时不说话。

  “就是你想的这样。”汴清予笑得愈发灿烂妖冶,却也极致的虚伪客套,让人捉摸不透,即便现在他的脸上没有坚硬的银白色面具,“我早就说过,我是烂人一个。”

  他的笑容慢慢变冷,变得坚不可摧。

  “烂到骨子里的,肮脏的要命。”

第121章

  “是谁?”蔚楚歌沉声问道。

  汴清予笑着,声音却是冰冷的,“与你无关。”

  蔚楚歌逼近几步,将自己的阴影投在对方身上,“他也摸过你吻过你,是吗?他还咬上你那一对蝴蝶骨,除此之外,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蔚楚歌。”汴清予冷声打断对方的下文,“不用猜了,你对我做过的,他都对我做过。我早就说过,是你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要我一遍一遍地提醒你。从一开始我就强调,我们不过是露水情缘一场,因为色与欲而聚在一起,是你一次有一次地越界——唔——”

  蔚楚歌凶狠地吻上汴清予的双唇,终于他再也听不到对方说出那些置身事外的话语。他用唇瓣强势地碾上去,然后张嘴咬破了对方的嘴唇,唇瓣上的鲜血味蔓延到双方口中,像是糜烂的伤口被撕裂,揭开,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毫无遮掩地破碎。

  “只有他会咬伤你,我就不会吗?”蔚楚歌的眉骨往下压,在眉眼处投下一片阴影,他冷笑道,“我也可以让你痛,让你的身上只有我的印记,甚至你无法用衣服遮掩,只能被迫让印记长久地停留在你的唇瓣上。”

  汴清予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上的血迹,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像是发酵的陈酒愈演愈烈,被鲜血滋润的红唇称得他此刻宛如噬血的恶鬼,他依然是心不在焉地模样,“蔚楚歌你可真幼稚。”

  蔚楚歌却置若罔闻,跳动的神经撺掇着让他丢弃理智,极怒之下他的面色反而平静了,开始变得面无表情,“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听话?把你关起来吗?让你永永远远无法逃离这里半步?”

  汴清予一瞬间唇边的笑意消散到无影无踪,他眸色阴沉,盯着对面的人的眼睛,“蔚楚歌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会不会成功。”

  凌乱又糜烂的碎裂成片段的记忆在眼前争相浮现,汴清予连虚伪的笑意也懒得搬上眉眼,他一字一句,带着两败俱伤的决绝,“我平生最恨有人囚禁我。”

  盛怒之下的蔚楚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对方神色的转变,他只是凑近对方的耳朵,继续说道:“我可以不在乎你遇见我之前的过往经历,可是却没想到,即便你我已经有形色交易,你还是会找别的人。这次的人,和你之前说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说,只要你生出欲望时,随便是个人都可以?”

  汴清予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算算日子,大约是春毒要发作了,正如刚刚许多次颤抖与痉挛,汴清予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全部是春毒带来的前兆,绝不会是因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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