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卿 第141章

作者:临安教司 标签: 古代架空

  “你让他们点的香?”秦承泽轻声问道。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孟烨要是不开口,他手下的哑奴是不敢擅自动屋中的陈设的——因为这里被秦承泽布置得和他们在侯府里的房间一模一样。

  在他看着孟烨重新点起香的时候,秦承泽内心忽然燃起一点希望。

  孟烨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可秦承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俯身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良久才哑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当初说不在意孟烨想法的是他,如今求着一个回应的也是他。

  秦承泽像是对喜欢有天生的残缺,他只知道强势的占有,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孟烨脖子上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便又被覆上新的,秦承泽做了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再次将孟烨压在了身下。

  在这几个月中,这就是他们唯一的交流。

  秦承泽早就在心中做好了衡量,在他对燕州下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孟烨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可他根本没有想过回到从前,他不想这一辈子都被看成梅韶的影子。

  一个凉国的香料商人不能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也不能够平定他这么多年来的怨怼,更不能够让他有切切实实、完完全全拥有这个人的安全感。

  就连他把人抢回来了,逼他活在自己的囚笼中,还有秦承焘想要要他。

  秦承泽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孟烨分毫,只有自己能够这样抱着他、亲着他、从里到外地拥有他。

  他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努力地在孟烨身上找寻着什么,他急切又焦躁地孟烨身上蹭着,拱着,轻车熟路地解开孟烨的衣裳,抚上他的腰际。

  自始至终,孟烨都没有半分反抗。

  他的身子依旧是熟悉的温热,可一切又和以前不一样了。

  秦承泽嘶咬着孟烨颈间的软肉,也只能换来身下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哼,他默默地退开,捕捉到的确却是孟烨沉沉无光的眼睛。

  原先因孟烨点香而生出的一点奢望瞬间消散殆尽,秦承泽面无表情地下了床帐,像往常一般,解了自己的衣裳,心念未动地俯身吻了下去,触到的唇舌微凉,任由他撬开勾缠,他机械地去褪孟烨的衣裳。

  明明所爱之人就在自己的怀中,秦承泽却升不起任和旖旎心思,他浑浑噩噩地做着最亲密的事,手下的皮肤一寸比一寸热,心中却一寸比一寸冷。

  秦承泽松开唇舌,正欲退出去,突然感到唇间一掠而过的温热,好像是被舌头舔了一下。

  他顿了了原地,不敢再动作,也不敢抬头去确认,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仿佛是过了几百年,沉寂在他们之间无声地蔓延开,秦承泽几乎觉得自己方才是魔怔了,内心苦涩还未漫开,唇上的触感才又迎了上来。

  真实的、温柔的,不是错觉。

  孟烨微微仰头,闭上了眼,舌尖抵开他的唇.瓣,轻柔地描绘着,像只猫儿一般挠动着秦承泽的心。

  他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秦承泽微启开唇,试探着往后退了一下,孟烨又迎了上来,始终保持着双唇贴近的距离,不深入也不退后。

  秦承泽略微大了些胆子,小心翼翼而笨拙地回应着,感受到他没有分毫地抵抗后,终于忍不住压了下去。

  一瞬情动,便再不可收拾,秦承泽近乎疯狂地要他,将热烈而癫狂的执念全数揉入他们滑落的汗水中,再俯身吻去他眼睫上清苦的泪珠,感受着他软软地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那是久违的、孟烨的回应。

  他们之间的情事再不是秦承泽单方面的宣泄和嘶吼,他的怀中一片温软,再不是冰凉的爱人。

  秦承泽草草地给他披上一件衣裳,抱着人重新压到了窗户边,重新进入了他。

  窗外是一大片新开辟的荷塘,秦承泽引了温泉水灌着,养了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温泉的热气混杂着冬日的冷风,碰撞成雾气蒸腾,浮在孟烨迷蒙的眼前。

  他身前冰冷,身后却火热,一时之间冰火交替,孟烨几乎要站不住。

  赫连勾月一手揽着他的腰,伏在他的背上,细碎的吻顺着他的脊背攀岩向上。

  “我把侯府的荷花移栽过来了,有了温泉水一年四季灌着,它们会一年四季都开着,就开在你的窗前。”秦承泽低哑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阿烨,喜不喜欢?”

  孟烨抓着窗台的手攥得发白,他避开眼前一池的荷花,撇过头去,却被秦承泽捉住了唇,放纵纠缠着。

  灼热的吐息扑在他的面颊上,秦承泽眸色深深,半强迫半哄道:“叫我一声勾月,好不好?”

  孟烨闭着眼睛,似是受不住这样的猛烈,睫毛猛地颤了一下,咬紧了唇不松口。

  秦承泽抵开他的牙齿,逼得他唇间溢出一丝轻吟来,诱哄道:“叫一声,就一声,好不好?”

  孟烨眼尾被逼出一道水痕,他沉默地忍受着,未发一言。

  “再没有人能从我的身边抢走你了……”秦承泽的叹息落在孟烨的耳畔。

  窗外忽而风过,动了一池的莲花,孟烨浑身灼热,恍然以为身处夏日,不知何年。

  ——

  “殿下。”屏风外传来心腹问询的声音,秦承泽撩了撩床上人汗湿的发,俯身在已经沉沉睡去的孟烨额头上留下一吻。

  秦承泽一时没有克制住,闹得孟烨不轻,还没有完事孟烨就已经晕倒,秦承泽只能抱着人清理一番,而后将人放在了床上。

  孟烨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露在外头的脖子透出粉色,浑身热得厉害,即便是这样,秦承泽也不敢少给他盖被子,生怕被冷风一吹着了凉。

  “殿下?”外头人迟疑地唤了一声。

  秦承泽的目光扫过孟烨熟睡的脸,忽地在他枕头底下露出的一抹金色上顿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半边枕头,看见孟烨藏在枕头下的手正攥着那根金簪。

  秦承泽眼中潋滟一闪而过,他抿了抿唇,重新放下枕头,轻压好被角,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他自然是知道那根金簪是谁的,他也只见过那般张扬狂放的人会戴这样的簪子——梅韶派人来见过孟烨。

  一想到在燕州的几年里,孟烨心心念念地都是梅韶,要不是自己使了些手段,又加上梅韶另有所爱,孟烨的目光这辈子都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不过是凭着一张昳丽的脸,伪装成一副良善的样子,才勉强得到了些本不属于他的钟情,而现在,这点温暖也要被梅韶抢走了。

  这次他送来的是信物,下一次他或许就会从自己的手下抢走孟烨。

  秦承泽的目光深深,暗潮汹涌中隐含着杀意,投向孟烨的时候眸中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柔情,他定定地看着孟烨好一会,才起身往外走去。

  在他身后,孟烨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簪子,松开了手。

  出了屏风,秦承泽眸中的温柔荡然无存,碧色的瞳孔闪现出凌冽的微光,瞥了一眼外头候着的人,不悦道:“什么事?”

  “正如殿下所料,皇后派人去寻景宁公主刺杀现场活下来的兵将。殿下当时在大殿上说的话,皇后娘娘还是半信半疑。好在人我们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景宁公主带过来行刺的都是好手,而且还有玄天盟的掺和进来,这样的情况下,殿下重伤未能及时救下太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她不会再往下追究的,毕竟她最清楚,儿子惨死固然悲痛,可外戚利益才是最重的,她不会为了太子一人而放弃掌控凉国朝堂。”秦承泽顿了一下,道:“这次跟着我们回来的人要再细查一遍,我怀疑里头混进了梅韶的人。”

  心腹应了一声,继续道:“殿下放心,梅韶就算安插再多的心腹在此处也无济于事。平都那里曹大人已经开始动了,为将者后方一失,他便再也天大的能耐也折腾不起来。”

  “平都的事情自然是看姓曹的本事,可是梅韶……”秦承泽冷笑一声,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第190章 粮草患

  平都白府。

  白秉臣凝眉踏入房中,丫鬟给他松下外头的朝服,换上常服时,他在微微地发怔,看着精神不济的样子。

  梅韶去北地前,留了剑十六在白府,葬剑山庄的情报人脉也交了大半给白秉臣。

  北地战火一起,押后的粮草便显得格外重要,即便筹措粮草的户部是自己手下的人,白秉臣还是一一过目,亲自选派靠得住的押粮官送粮。

  他神经绷得紧,今日又在朝堂动了些心神,整个人疲累极了,靠在小榻上闭目养神,连剑十六进来都没发现。

  “大人。”剑十六唤了一声,白秉臣才恍惚睁开眼。

  “飞鸽刚传来的密报,上一批送到北地的粮草因途中干燥,起了山火,烧了个干净。”

  白秉臣心猛地突一下,问道:“押粮官呢?”

  “押粮官受了重伤,过不了两日,这批粮草的官方邸报就会送到平都。”剑十六补充道:“这批粮草没有及时送到北地,庄主那里至多只能再撑一个月。”

  白秉臣眉目间涌上深深的疲惫,梅韶和秦承泽相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两边还是僵持不下,如今眼看着就要入冬,北地冬天来得又早,冰冻一结上,人马难行,梅韶的处境便更加艰难。在这样关键时刻断了北地的粮草,等于掐住了梅韶的命脉,白秉臣绝不相信这场大火只是一个巧合。

  “今日朝堂上,有人弹劾重锦。”白秉臣按了按疼痛的头,吸了一口凉气,艰难道:“御史台的几个人说重锦久久收复不了失地,拥兵自重,居功桀骜,想要以北地的形势换取功名。朝中也有那么两个不入流的小官应和着,虽然他们被陛下呵斥了一番,没有起什么大的波澜。可朝堂之事,从来都是无风不起浪,今日弹劾必定留有后手。”白秉臣抬眸看了剑十六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还在路上思量这个事情,结果刚回府中,你就告诉我行军粮草被烧,看来他们是朝着重锦来的。”

  “大人的意思是,今日朝中情形,途中粮草之事,皆受同一人指使?”剑十六沉思一会,明白了他的意思,“粮草被烧的缘由我会再派人去探查。”

  白秉臣点点头,道:“粮草的事情也不能耽搁,既然我们比朝中众人早了几天得到这个消息,那就趁着这个时间筹措粮草。你命手下的江湖人扮做商户,在平都收购粮食,按照连年来粮食价格上涨的趋势,不要收得太多,让粮食价格上涨得太过异常,引人注目。而后依照此法,带着从平都收来的粮草一路北上,沿途城镇皆用此法收粮,行踪掩藏你比我在行,应该知道怎么做。如此筹集的粮草可解一时之急,我会再次秉明陛下,重新收集官粮送往北地,有明面上的官粮吸引注意力,你那儿的运输也会简单些。”

  白秉臣虽错认张九岱为暗香阁背后之人,可暗香阁趁着兵乱之时下手不假,先帝时期俞家覆灭后辅帝阁卫洮得到先帝的信任,赵祯登基时景王之乱暗香阁也从中做了挑拨,南阳侯兵变更是有暗香阁为南阳侯提供便利的证据,而此时燕州之乱,是外敌之乱,白秉臣本不想将心思打在这上头,可种种迹象又表明,暗香阁甚至通敌叛国,替秦承泽在朝中诋毁梅韶,以此换得黎国军心不稳。

  引狼入室并非聪明人所为,秦承泽不是一个给块肉便能收买人心的买卖人,他既然吞下来黎国国土,日后想要他再吐出来便比登天还难。暗香阁根本不是为了高位,为了权力,他能将整个黎国捧出去做交易,想要做的也必定是改朝换代一般的大动作。

  梅韶身处军营,早先有吴禹背刺,如今也不见得军中有多干净,说不定暗香阁就埋了人手在其中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下手。

  白秉臣心中焦躁,恨不得像在南阳一般,和他同赴战场,可他也深知,自己是梅韶前线厮杀的坚实后盾,只要他不倒,送往北地的粮草就不会断。挡下平都的明枪暗箭,梅韶才更有胜算凯旋归来。

  他守朝堂,为北地将士,为黎国国运,也为纵马银枪的那一人。

  ——

  北地军营。

  梅韶端着个碗站在沙盘面前,扒拉两口饭,又腾出手摆弄沙盘上的红旗。

  李安如今彻底掌控了姜国的朝堂,也算是梅韶的一个助力,可经过吴禹一事后,梅韶也变得谨慎许多,他特意让晟亲王领兵守韩阙关,就是为了能够震住李安。宁愿做一个多心的小人,也不放过可能的隐患,梅韶如今行事倒有几分白秉臣瞻前顾后的意思。

  褚言刚送了晟亲王回来,掀开账帘,正见着梅韶在推演沙盘,出声道:“王爷已经启程了,今日晚间便能到韩阙关。”

  他犹疑了一下,还是道:“我们刚和李安搭上关系,就让晟亲王去守关,是不是太刻意了些,李安会猜到将军的想法,到时候合作面上彼此都不好看。”

  “唔,他确实会猜到。”梅韶应了一声,手在沙盘里抓了一把沙子,看着它们在自己攥紧的手中慢慢流下,“他会知道我这是为我们之间的合盟加一道锁。况且,就看我让过去的是晟亲王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他便应该谢我。”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梅韶的眸中闪过一丝黯淡,“这还是孟烨提醒了我。”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有朝一日见凉兵倒旗而走,便是黎国可总攻之时。

  这是孟烨拒绝和褚言走后,托他向梅韶带回来的话,他问褚言要了一味可以人身传递的慢性毒,便待在了凉国王庭。梅韶将此事告诉镇北侯孟倚林,孟倚林默立良久,说了一句,“他枉为人子,却足言忠臣。”

  而后,两人便默契地再不提孟烨。

  “还有一件事,平都运过来的粮草在午蒙岭遇到山火,烧毁殆尽。如今军营里的粮草还够一个多月,将军要不要写封信回平都?”

  梅韶挑了挑眉,“烧了?看来是有人不想我胜。有砚方在,粮草的事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平都也非净土,砚方不在我身边,我总是忍不住忧虑。还没有砚方的信吗?”

  “没有。”褚言道:“剑十六在那儿呢,将军放心,白大人应当是在忙粮草的事情,一时顾不上书信。此事我也会封好口,不让军中其他人知道。”

  “但愿如此。”梅韶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这段时日和凉兵交手的次数吗?”

  “最近?”褚言想了想,惊道:“算着日子已经有八.九日没有凉兵的动静了,往常三四日凉兵总会来叫阵,最近怎么……”

  梅韶冷笑一声,拍了拍掌心中的细沙,目光深邃,沉声道:“我们军中知不知道粮草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凉国那里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们粮草短缺的事。因为这件事就是秦承泽最自得的手笔……难怪他故意在消磨作战时间,怎么打都是一味的守城,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那怎么办,眼见着就要入冬了,雪一下,北地就越发冷了。骑兵难行,雪中又难掩藏行迹,粮草更加匮乏,若是不能在年前分出个胜负,局势便如山一边倒,难以转圜。”

  “他如今的稳得住不过是一时的,有孟烨在那里折腾着,他巴不得早早取了我的项上人头。如今我将一把刀送到他的手上,给他十足的机会来杀我,你觉得他还会忍得住吗?”梅韶轻声道:“只要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就不得不出兵,出兵便会有变局。”

  梅韶给了褚言一个眼神,艳丽的眉眼在摇晃的烛火下恍若妖魔,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传信给李安,让他和秦承泽好好地做一笔交易,放他入韩阙关,同时,将这个消息秘密告诉孟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