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卿 第46章

作者:临安教司 标签: 古代架空

  他似乎能看见梅洲在对自己笑,还有大哥也跑过来揽住他的肩,催促他往前走,那里是无底的深渊,梅韶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他勉强抬起脑袋,想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可依旧是一片灰黑。

  忽而一阵风来,霎时划破他耳边的空寂,随即,他就被拥入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

  一时间耳畔轰鸣,时间停滞。

  那人的体温不高,可落在滚烫的额头上却熨帖得很,明明自己早已动弹不得,可梅韶依旧能感受到拥着自己的人在微微发抖。

  “阿韶,我来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轻柔的声音模糊地落在梅韶的耳侧,他迷茫地看向虚空,灰黑之中似乎有光闪过。

  这个尘世,好像还有那么一个人,想让他活着。

第65章 情交易

  再次醒来,梅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冰冷的葬剑山庄,一时间有些恍惚。

  屋中只留了一盏烛灯,晕开一片静谧。

  床边的香炉里袅袅地吐露出缕缕薄烟,安神助眠的百合香和床帘四角上挂的凝神药草香混合在一起,沁入肺腑,让梅韶不由地吐了一口浊气。

  口中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手脚虽发麻,却都是暖和的,梅韶垂眸看了一眼大夏日里盖在身上的薄被,淡青色的被面上绣着寥寥几朵梨花,正和他散下的黑发纠缠。

  愣了一瞬,梅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他立马想要起身,却发现垂在一旁的手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鼓起的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梅韶勉强半坐起来,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个人。

  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伏在床边的人,梅韶眼中情绪明灭难辨。眼前的人似是累极了,趴在床沿也能入睡,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着白秉臣。

  白秉臣睡得并不安稳,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就算阖着眼,眉头也是轻蹙着,就在那两弯不平的眉间,似是装了千万斤的担子,让人看着想替他熨平这万千愁绪。

  他的睡相很好,整个人都规规矩矩的,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勾住了梅韶的小指。看着只是像是两个小孩子拉勾一般的举动,可白秉臣用的力气却不小,梅韶试着想要把手抽出,刚略微动了动,就被强势地往白秉臣处拖了拖,随即勾住的力道更大了。

  他清浅的呼吸打在梅韶的小指上,微热的气流覆在上面隐隐发痒,也让梅韶的心头有一丝异样的电流划过。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面貌去面对一个醒了的白秉臣,他收回目光,干脆一只手拿起床头的衣衫笨拙地往身上套。

  手腕突然被一阵凉意覆盖,梅韶回头,正对上一双灼灼的眼。

  “你还要去哪儿?”原本只是勾住小指的手已经被白秉臣攥住手腕,梅韶惊觉他的手心居然凉得吓人。

  还未来得及回话,白秉臣已经借着力坐到床头,手上的力道加深,眼睛依旧盯在梅韶穿了一半的衣裳上,没有离开分毫,语气带着梅韶从未见过的执拗和偏激。

  他凑近了些,再次重复了一遍:“告诉我,你又想跑到哪里去?”

  看着他眼中的情绪波动,梅韶强硬地扒开压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冷冷道:“我的去处似乎不用向白大人说明。”

  白秉臣的睫毛轻颤着,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梅韶,低下头去,瞥见梅韶手腕上被自己压出的红痕,强行咽下心中没来由的火气和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收敛了眸子里强势情绪,妥协般地轻声道:“对不起。”

  “呵。”在整理衣衫的梅韶停了下来,面露讥讽道:“你这声道歉,是为方才,还是为之前的所有事?”

  白秉臣被问得愣住,他只是随心说出这么一句,并没有深想这份歉意有几分是为了方才粗鲁的举动,有几分是为了瞒着梅韶这么多年的愧疚。

  这样的迟疑落在梅韶眼里,又似是一把利刃,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又划开一大段。

  “若是为了方才,我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你才救了我一命,即便这条命我已经不想要了。”梅韶话音刚落,白秉臣的目光就又凝聚了上来,似是要看出他这句轻生的话是不是儿戏。

  梅韶甚至带了些调侃的意味,继续道:“若是为了曾经的事......我已是无父无母,无友无亲,孑然一身,你又能赔给我什么呢?梅家昔日的荣光?他们的清名?还是别的什么,你给得起吗?”

  他自嘲地笑着,屈指叩了叩白秉臣的心门处,“凭心而论,你到底是真的觉得愧疚,还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可怜?”

  只轻轻的一叩,从心房的震麻感顿时流动到四肢百骸,白秉臣鼻尖一涩。

  “我梅韶再落魄,再不堪,也不需要你这种一文不值的怜悯。”梅韶穿好衣衫,下了床,从他身边而过。

  “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能做到的我可以尽力补偿。”见他要走,白秉臣未经大脑,干巴巴地吐出几句话来。

  脚步一顿,梅韶转过身来,床头那盏晕黄的光就落在白秉臣的眉睫上,投下一点阴影,映照得他的神色不明。

  轻笑一声,梅韶似是感到了极大的兴趣,朝白秉臣走了几步,语音上扬,末尾带着些不屑,“你要补偿我?怎么,我想要的,你都能给我吗?”

  “但君所愿,竭力以偿。”

  “我想要你的那个位置。”梅韶追逐着白秉臣面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舍得给我吗?”

  “好。”白秉臣微微皱了眉头,可还是没有过多思考地答应了,“我可以扶持你去任何想要的位子。”

  他的答应太过利落,反而让梅韶有些惊异,原本想尽办法都不愿让自己重返朝堂的人,居然一下子松了口。

  梅韶眼睛微眯,带了些探究的意味,逼近白秉臣,似是想要试探他的底线,低声道:“那我想要那个至尊的位子呢?你也会替我谋求吗?”

  被梅韶的话语惊到,白秉臣猝然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至桌角,退无可退,整个人似是窝在梅韶的怀里,眼前就是他的薄唇,鼻间若有若无地缭绕着他身上的香气,一时叫人分不清是梅韶衣料上的还是香炉里的。

  淡淡的热香扑面,绕红了白秉臣的耳垂,他侧头避开正面的接触,回道:“陛下是个好皇帝。”

  白秉臣话说得委婉,却是明晃晃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梅韶略过眼前人的侧脸,心生一点火气,瞥见他微红的耳垂,报复性地贴近,轻呵了一口气,调笑道:“那我要你,你给不给?”

  几乎刹那间,白秉臣的脸红了一半,他转过头看梅韶,撞见他轻浮和调戏的目光,正赤/裸裸地梭巡着白秉臣的领口,似是要从那里偷窥一点里头的风光一样。

  没有一点情感,甚至连情欲也没有,只是单纯想要恶心和折辱他,梅韶把他整个人都逼得和自己近在迟尺却还犹嫌不够,干脆伸手揽住他的腰,把后仰的人往怀里带。

  触碰到白秉臣的那一刻,梅韶能够清晰地感受他手下的人轻轻一颤,这样无措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他。

  目光下垂看一眼被迫相贴的怀中人,梅韶恶劣地露出一点笑,整个人俯身下去,若有若无地擦过白秉臣的唇角,轻吻上他的耳垂,诱惑道:“我曾经信过白大人,可是结果似乎不太好。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本让我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要帮我也是真的?不如,你把自己交给我,也算是一点信任的资本,怎么样?”

  凉薄的眼光扫过他已经红透的耳朵、闪着微光的眸子、还有轻咬着的嘴唇,梅韶很是满意他现在的反应,他最是知道该用什么的方式让白秉臣感到屈辱和难堪。

  见他久久没有应答,梅韶在他耳边轻声道:“白大人似乎没有补偿的诚心,那就算了。”

  说着,梅韶往后微微退了点距离。

  白秉臣攥着桌角的手微微收紧,似是在做着什么斗争,就在梅韶搭在他腰上的手离开的那一刻,他半哑着声音问了一句:“这是一场交易是吗?只要能如你所愿,你就会信我?”

  “那好,我给你。”

  白秉臣重新抬起头,眼角的泪珠一瞬滑落,他的眼睛还是微红的,却不再躲避,带着方才没有的坚定,直视着梅韶的眼睛,解下了腰带,褪去了外衣,露出清晰漂亮的锁骨。

  梅韶双眸沉沉,晦涩难辨地看着他主动贴了上来,去摸自己腰间的系带,还未消得泪痕暴露在自己面前,让人多了几分正在凌虐他的错觉。

  伸手按住腰间游走的手,梅韶掐住他的下巴,逼他仰视着自己。

  本来淡色的唇在此刻竟透露出一点薄红,微微张开着,引诱着人探进去。

  在此刻,梅韶才真实地感受到面前这个人褪去了一身的傲骨,卑微又低贱地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予夺生杀。

  “你真的想好了?”梅韶喉间微动,似是在做最后的确定。

  白秉臣没有回话,拨开他禁锢着自己下巴的手,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压得他低下头,闭眼吻了上去。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白秉臣的睫毛却颤抖得厉害,轻轻地扑朔在梅韶的脸颊上,他的回答也从两个人轻碰的唇间溢了出来:“我说过,但君所愿,竭力以偿。”

  闭着眼的白秉臣没有等到预料之内的侵入,他半张开眼,整个人往梅韶身上贴过去,踮起脚就要意欲主动撬开梅韶的唇舌,却只触到了他的脸颊。

  梅韶躲开了。

  他侧过头,避开了白秉臣的索吻,看向他衣衫不整的样子,眼中聚集起怒气,甩下挂在自己脖间的手,咬牙切齿道:“为了让我不要觊觎赵家的江山,你真是什么都愿意,白秉臣。”

  作者有话说:

  #梅韶不行#

第66章 堕己身

  “既然如此,那就请白大人准我调动沧州的兵马吧,算是我们第一场交易,怎么样?”

  沉默了半响,他冒出这么一句,随即低头将白秉臣散乱的衣襟细细整理好。

  梅韶的动作很是轻柔,离得又近,让白秉臣生出一点他对自己有情的错觉来。

  “好。”白秉臣也没有问他调动兵力做什么,就这么轻易地应了他,似是给他的不是见血的利刃,而是什么闲时把玩的小东西一般。

  才将他的衣裳裹得严实,梅韶正准备去拿他落在地上的外衣,面前的人竟一个不稳,跌落在他的怀中。

  触及的肌肤滚烫,梅韶半扶着人往怀里瞅了一眼,才发现白秉臣脸上的红晕并未消除,反而大有热烈晕染的趋势。

  皱着眉伸手在他额头上触了一下,温度也不低,梅韶只好把人抱去床上。

  白秉臣虽清瘦,也是一个男儿,又发了热,蜷在梅韶怀中似是得了凉,一个劲儿地往里钻,梅韶一时抱得紧也不行,抱得松也不行,好不容易才把人放到了床上。

  想了半响,梅韶还是把季蒲叫了来。

  方才屋中一直只有他们二人,想必是白秉臣早就吩咐过的,梅韶走到院中也没有一个人,直往厢房走了两步,才寻到在熬药的季蒲。

  见他出来,季蒲挑了挑眉,开口道:“醒了?不是寻死觅活来着,还舍得醒?”

  梅韶知他看自己不顺眼,也没有在意,抿抿唇,道:“他有些热症。”

  闻言,季蒲的脸色瞬时沉了下去,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倾了药罐中的药,端着道:“呵。守在床前那么久,他的身子早就受不住了,我这不是提前都把药备好了,等着那个小祖宗呢!”

  往前走了两步,季蒲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道:“怎么,刚被人救回来,也不看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没有大碍,就想走?这么没良心?”

  停在当地的梅韶顿了顿,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刚走到房门口,梅韶突然想起白秉臣的外衣还在地上,没有来得及捡拾起来,生怕季蒲误会了什么,刚要开口阻拦,季蒲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瞥了一眼地上散乱的衣裳和腰带,季蒲倒是没有多作停留,径直走向了床边,给蜷在被子里的人切了脉。

  梅韶跟在后头进来,不动声色地将地上的外衣腰带捡起,挂在一旁,就听得季蒲招呼他:“梅家小子过来搭把手。”

  梅韶还是走过去,按照季蒲的示意将白秉臣半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看着他自然而流畅的动作,季蒲的一双眼在梅韶和白秉臣的身上来回看了一会,端起药又放下,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起来。

  “他不是普通的热症吗?”见季蒲这样的神医都有些踌躇,梅韶以为白秉臣是得了什么急症,忍不住开口问道。

  季蒲眸色深深,又将梅韶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斟酌着开口道:“秉臣的身子本就弱,要是寻常的热症,这碗药就够。若是其他引起的,可能得重新配药。”

  话说了一半就夏然而止,梅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愣着等他的下文。

  “所以,你们有没有......”见他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季蒲试探着朝一旁梅韶刚挂上的外衣示意。

  顺着他的眼光回头,梅韶正好被自己挂着的腰带打了个正着,他猛然反应过来季蒲话中的意思,一时有些无措,过了半响才忍住想骂他的冲动,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慌乱的情绪,否认道:“没有!”

  季蒲闻言舒了一大口气,重新笑眯眯地举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往白秉臣唇间送药,还时不时地用袖口拭去他嘴角的药渍,一点也没有嫌脏的样子。

  方才抱他时没有有些急,现在半揽人入怀,梅韶才发觉,白秉臣比自己看到的样子还要瘦些,抱着都有些硌手。他垂眸看向白秉臣瘦得有点脱相的脸,下颚线更是棱角分明,两颊也轻微地凹着,心中漫过酸涩。

  看了半响,梅韶突然开口道:“这些年,他一个人是不是很不容易?”

  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梅韶,季蒲停了喂药,嘲笑道:“怎么。良心又找回来了?需要我替你说点好话吗?不过按照秉臣的性子,只要是你的话,不用什么好话,他都会包容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