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白 第2章

作者:小中都/牛二ggg 标签: 古代架空

  老刘又被逗乐了“行了你个小逼崽儿,滚吧滚吧”

  他的声音苍老又尖锐,像是烟枪能随时冒火一般的干涸。十六奉上茶,恋恋不舍地离开。这时候老刘又叫住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两块大洋拍到炕上的小桌上“拿起买套新铺盖卷儿,把那骚哄哄的老皮褪咯!”

  ——谢师傅!

  大雪初霁,北京城啊银装素裹。此时是公元1918年,各路傀儡戏你方唱罢我登场,悲剧被雪这么一盖,如同丑女披红布,眼不见为净,大家都互相欺骗着:

  辛亥革命连头续尾不到十年,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没有变。

  比如十六,他攥着钱走到和平门琉璃厂一带的大街上,两边的铺子什么都卖,眼花缭乱间还有托着羊毡和煤块的骆驼队,“叮铃铃”骆驼长得可真丑,两排大门牙驴似的乱搅和,脖子里拴着绳,都牵在打头的那位手秉铃铛的队长手里。

  十六被骆驼队挤开,又立刻被糖葫芦勾去了目光。他决定要买一串!自己吃一个,剩下的带回去给师傅。

  于是他拎拎腰带,腆着京白。

  “伙计,这冰糖葫芦哪么卖啊?”

  北京卖糖葫芦的十有八九都称自己家最正宗,“打爷爷辈起就做这个了!十文……什么?您去别地儿打听打听有不知道糖葫芦常的吗?”

  十六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兴高采烈地举着继续走。街边古玩字画,鸟虫花卉应有尽有,十六被人群挤到哪看到哪。

  这时候,命运又在概率学那赢了钱,决定推波助澜一把。

  老三早上拜过年刚回家。赶车的张叔顺道要给奶奶们订的衣裳取回去,所以绕了路。阿玛要去戏楼,中途下车了,在每个儿子头上拍了一拍,嘱咐他们回家别跟亲妈妈说。大哥跟同学约去北海泛舟,阿玛走后他也迫不及待地让张叔停下,从大教堂门口下车走了。

  二哥不想回家,干脆连借口都没有,不耐烦地冲张叔嚷嚷停车,一溜烟儿跑个没影。

  最后大马车里只剩老三,张叔特地下来问“三少爷有吩咐吗?”

  老三端庄地坐着,说没有。

  这大马轿车,一年能用个把回。里面的绒座下是西式沙发垫,本来很舒适的,但是霉味太重。老三虽然不爱言语,也不代表他不通气儿。所以他在等张叔取东西的时候,就拉开帘子透气。

  冷不防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跳进来,与他四目相对,距离不过十公分。

第6章 糖葫芦//买一赠一

  老三吓了一跳。

  眼睛的主人料您也猜出来了——正是十六。

  十六没见过这样的大马车啊,玻璃灯,铁拉环,黑车身,赤骏马,高大威猛。他猿似的凑过去又闻又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甚至开始猜想,该不会是皇上微服私访呢吧!

  虽说大清没了,但王老爷说皇上还是皇上,在宫里住的好好的。

  他正像只狍子一般扒着窗,车窗的帘子突然从里面打开,露出张煞白的脸,十六也被吓一跳!

  十六:啊啊啊啊啊啊!

  老三刷地一声把帘子放下了。十六闭上嘴。

  不知道处于何种心态,老三又把帘子掀起来……

  十六:啊啊啊啊啊啊!

  老三又把帘子放下了。十六闭上嘴。

  …………

  当老三再次把帘子掀开的时候,我们终于知道他出于何种心态了,他拿十六当唱片机玩儿呢!

  十六不负众望地再次啊啊惊叫。

  这时候老三说,你不要叫了。

  十六说:明白了,爷。

  十六精着呢!他早看出来这里坐的是大人物,除了第一遍叫唤是惊吓,其余都是逗爷玩儿呢。

  但是老三不懂奴才的心,他对这个长着两颗小尖牙的男孩充满好奇。

  隔着车窗,十五岁的老三穿着量身定做的西装,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高眉深目,身上每一道线都像是尺子画的。

  而十六,虽然说不上穿得破破烂烂,但也没强多少,松松垮垮还是有的。不过没跟你们介绍过,咱十六长得俊啊。

  由现代的眼光来看,大凡绝色,无不逃出四条规矩:男人偏女相,女人偏男相;西方人偏东方人相,东方人偏西方人相。这是一种融合的体现。

  再说十六,原本可以长成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无奈惨遭生殖器隔离,身体样貌开始逐渐女化,皮肤细腻,五官柔和,七年间悄然形成一块天然翡玉。

  老三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叫什么?

  十六回:十六,小的名叫十六。

  老三:你的糖葫芦在哪买的?

  十六一听来了劲儿,忙活给他指路“就在那儿!他家糖葫芦打爷爷辈就开始做了,味道正宗!”

  ………

  这时候张叔取完衣服回来了,他年长,一眼就看出十六的不正常,让他往路边稍稍,便驾车要走。

  十六赶紧跟着跑了几步,从窗户里把糖葫芦伸进去——您先吃着,我再去买!

  老三接过来一看,最上边的那颗山楂球上缺了一块,多了几颗牙印。

  入秋的香山,盛夏的北海,冬至的宣武门…它们都跟平常的一样,但是更充沛。用发展的眼光来看,事和物在发酵的过程中不断进化,直到某一天,嚯,小树苗已是橚矗森萃。

  就例如,老三不爱吃糖葫芦,但今天他偷偷咬了一口,突然觉得味道很美。

  美,beautiful,美しい。

  回家的胡同口朵朵大红灯笼,马车点亮了玻璃油灯,橘红的雪被像糖稀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甜味。独坐的老三,在马车里忽明忽暗,像一座雪山。

第7章 作家和我//周瑜和黄盖

  作者昨天来敲我家的门,我正巧去街道办事处开入党申请所需的家庭成分证明,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家里的阿姨没让他进门,说我妈提前叮嘱过。

  我觉得这么拒之门外的事情做了属实不妥,但是又懒得自己跑一趟,所以一个电话差到他家胡同口搞半导体维修的李维一那里,让他见到作者说声——再到我家来一趟。

  傍晚时分,作者又来了。这次没敢敲门,站在楼下大院里喊我,我打开窗户一看——这次应该不是借钱。这小子乱糟糟的头发罕见地打理整齐,穿着我扔给他的一件旧衬衫,大了一圈,因此袖子卷了几道。

  我下楼过去,他小跑两步赶回来,不经意又让我看到他脚蹬全新的劳保鞋。

  我问他找我有事儿啊?

  作家腼腆地笑,说他拿到之前的稿费了,想请我吃饭。

  这小子,典型一幅长期营养不良后突然饱餐几顿的模样,很饱,但还能吃。

  我一想,他请客指定又带我去些乱七八糟的苍蝇馆子,自己胡吃海塞一大通,搞得我回回拉肚子。本想拒绝了,看他急于想与人分享喜悦的骄傲神情,我只好说:行吧,不过我来挑地方,就去普林塞斯。

  他眉毛一耷拉,发出微弱的反驳“啊……”

  我一猜他就心疼钱,“舍不得就算了”

  他忙拽住我裤腰“好的呀”

  我们吃西餐途中,作家尽显寒酸的家犬状,手脚纷纷罢工告假,先是不会用刀叉,然后碰倒一杯红酒,踩了服务员的脚摸了人家的胸……被扇了一巴掌,目前正委屈扒拉地坐在我对面。

  我看了实在恨铁不成钢,伸手给他嘴角的黑椒汁给擦了,人怎么能活这么窝囊?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作家回过神来,神经兮兮地隔着餐桌伸头同我说话:我最近收到一封信……

  ——你给我坐好,别搞得鬼鬼祟祟的。

  他又老实地坐好,含羞带臊地说他收到一份粉色的信,还香喷喷的……来自一位仰慕他的女同学。

  他容光焕发,眼珠子里有烛光在活蹦乱跳。我看了很不得劲儿,总想给挖出来。倒不是说嫉妒他怎么样的,就是单纯觉得失望,作家是穷酸的,是孤独的,他既然有了追随者,那还要我干什么?

  所以我很快表现在脸上,放下餐巾就叫来服务员结账,起身离开。

  作家可能没想到这种突发状况,急忙站起来拽我袖口“老同学…怎么啦?”

  我说你还拽我干什么?

  他慌张都体现在鼻尖,翕动着忽闪忽闪,卑微地喘息,像秋末蛾子的翅膀。

  走到餐厅门口,他还拽着我的袖子,途中我们穿过一架星海钢琴,他被台阶绊了个踉跄,还是契而不舍……

  我说你松开,有事说事,拉拉扯扯干什么?我马上要入党的人了,你别恶意抹黑我的形象。

  作家嗫嚅着,“你为什么生气啊?那我不给她回信了…”

  我气急败坏,“谁说我生她气了?你是我什么人啊值得我为你生气?我是怒你不争哀你不幸懂不懂?你看看你这几天写的东西,一塌糊涂,滥竽充数,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简直狗尾续貂,令人发指!原来都是搞对象的缘故,你自己合计合计吧,我懒得说你……”

  作家一听是作品出问题了,还是如此严重的过失,顿时眼泪汪汪嘴唇抿在一起:

  “真的吗?”

  我说,“还真的吗?你自己回去从头看看,十句话九句半都是废话!你脑子在想什么呢?都为别的事儿分心啦!”

  作家按下决定的快门,对着我的领口起誓:

  “我一定再也不搞这些事了,以后好好在笔头上做文章!你能原谅我吗?”

  我看他还算诚心实意,勉强点点头。

  后续再看看他具体表现如何。

第8章 “老三:这个弟弟我曾见过的”//(此处引用读者的话)

  王老爷突然来告知,宫里的空缺被一个任德祥家里的亲戚顶替了……

  “啊!?不能去了”十六遭遇晴天霹雳,瘫坐在墙根欲哭无泪。

  王老爷,也就是在皇上书房里当差那个王总管啦,他端着小银嘴斜卧在炕上往嘴里送,炕桌对面坐着老刘。

  老刘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活像老佃农审视萝卜坑。

  “王老爷,您多费费心,看还有办法没?”

  老刘不忍心十六霜打茄子似的委屈。

  王老爷眯着眼,像只吃饱的熊瞎子,半晌才开口,语气勉强: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咱得多跑一趟。前阵儿贝勒府新年缺人手,想找我要人呢。现在宫里人也不多,上哪儿找合适的送去?”

  十六两眼一擦,火星四溅连滚带爬扑倒床脚“我行啊!”

  王老爷睥睨起调,轻蔑和弦,佯装疑问道“你行嘛?”又冲着老刘指点“刚才不还埋怨咱们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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