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白 第8章

作者:小中都/牛二ggg 标签: 古代架空

  日本人进城后,出入就尤为困难。不过老三会日语,被拉去在警署给日本人做翻译。他拿到了几张票。分别是——船票,火车票,以及,电影票。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因为刚经历过劫难,人心惶惶,他心里很清楚那个人对此有多兴奋。不幸从来都是创作的土壤,几乎不用施肥,遍地的故事都能自我生长长出硕果累累。他一定激动地双手颤抖两腿夹不住,丰盈的文字像天赋异禀的奶娘的乳汁,几乎不需要挤压就能源源不断流到他的嘴里,滴落在他的笔下。他一定身材矮小,四肢不发达,眼睛却硕大无比。在他童年时,多数人会因此施加同情与怜爱,然而当他长大成年,在经历过许多后依旧一事无成,除了不合时宜地拽些繁缛生涩的遣词以及令人尴尬地见缝下蛆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优点。自诩不凡的态度尤其令人生厌,直接扒掉了旁人对他的最后施舍。你错过了日本军炮轰沈阳北大营占领沈阳一定悔得彻夜难眠吧。没有寡廉鲜耻地尽情抹黑溥仪让你失去了许多关注吧。走马灯式的官佞权宦,过眼云氏的列强帝国,个个诲淫诲盗粉墨登场在巍巍中华大地上为虎作伥,这些鲜血染红的土壤对你来说是否是济济养分!我为他人做手中傀儡,让你享受着运筹帷幄的高潮,恶心至极!

  什么刺激眼球就能为此赴汤蹈火,未曾度德量力以致泯灭人性,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即创造出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人。亦或者,竟然妄图掌控他人?

  老三拼命地在烛光下书写着心中每一丝微弱的光,并像撕开伤口一样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将其不断放大,再放大。简直是在用鲜血做蜡油,心脏为烛心,进行着某种负石赴河的献祭。

  如果纸是身体,笔就是性器。每一个字的书写都该极其私密且隆重。他不甘心,竟由这样的人来书写他,来决定他,来命令他。

  他想,我是爱新觉罗氏王爷,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25章 放下笔墨//立地成佛

  十六把明其一五花大绑扔在了床尾。他低垂着头,身体蜷缩成卵状,没有丝毫要苏醒或蜕变的意思,完美诠释着老三对他的判断。十六打点好一切,从怀里掏出一把枪,腼腆地向我举了举,说道:您就别插手了,以免误伤您。

  说完他把细长的枪管抵在明其一的脑袋上,神态是笃定压着恐惧,从我的角度看,他的肩膀在不断地颤抖,尽管很细微。但我酒意已去,夜风送凉,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着。似乎两眼都有了x光,某种能穿透人体的相机,只有协和医院有。我穿过十六单薄的身体看见了明其一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神中恐惧挟持着温柔,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倘若前列腺不发达还有可能失禁的诡异。他的目光像是一位母亲在看自己的儿子,打出生就被抱走了,成年后遭遇偶然两人竟以仇人的身份再次相见。于是通常情况下,素以伟大做刨加以雕镂藻绘的母爱使然,母亲都会隐瞒自己的身份,宛如英勇就义般死在儿子的手下,为的仅仅是不让他在今后的人生中被良心谴责。现在明其一就带着这种绝望与幸福,醉眼迷离地看着十六和他的枪。

  十六的手在颤抖,看似很害怕。我却由于眼睛暂时获得了x光的透视能力看见了他的心脏,通红又活跃,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只见上面刻满了

  纶纶纶纶纶纶……

  我闭上眼,感受到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虚。仿佛置身在浩瀚宇宙,地球苍白地旋转在我脚下,然后四处都是黑暗。寂寞像虫卵一般被密密麻麻地产在我的皮肤上,最近的月亮距离我与地球有38.4万千米,意味着在变成灰烬之前我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处于这种考量,我只好拿起刀轻轻地抚上十六的脖子,“十六,放下枪。”

  十六有些气恼,“您出尔反尔,非君子”

  ——我可没答应过……

  ——放下刀。

  很陌生的声音,却令我熟悉地宛如昨日。

  “三爷!”

  十六满心欢喜地想扭过头,却被我勒住脖子无法动弹。与此同时,一柄冰凉的管状物抵在我的后脑勺,冷得让人头皮发麻。我低头看月光投进窗后将我们四人磨平在地板上的黑影。犹如幼儿园小孩的简笔画,高低不一又同时用尽了手脚所能使用的最大姿态,恨不得手牵手围成一道光辉的迎接新年墙。十六的枪指着地上的明其一,我的刀横在十六的脖间,老三站在我的身后拿什么东西抵着我的脑袋,那不是枪,可能是一把扇子。

  我不禁冷笑,“你够大方的啊”

  老三这时缓缓踱步走到我的面前,像是从河里走出的水藻,从云里降落的鸟,有迹可循但绝非人间之物。他和我几乎一样高,身穿黑色的三件套西装,衬衣外面的背心口袋端庄地放着一方白色手帕,只露出一角,上面绣着英文字母“卢克”。头发梳得相当绅士,“不愧是英国回来的”

  老三举着一把黑色手杖,底部有一圈铜制镶框,对准我的大脑,表情十分抑郁仿佛预见自己的失败。

  我的刀逐渐逼近十六的皮肤,已经感受到了皮肤弹性走到尽头后的阻力。我并无太多畏惧,因为十六不敢开枪,拿准这一点,我想,没准今晚不会死人。

  但很快我错了。老三微微牵动了嘴角,似乎是笑了一笑。就退后几步坐在了一张地主椅上。我真不知道明其一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把结实的椅子。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可笑。

  我这个人向来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更不用说威胁。除非剥了皮扔到泡菜缸子里撒上十麻袋海盐长年累月地浸着,没准哪天心情好就能入味儿。

  谁知他听了我的话,竟然笑得颇有一丝慈爱。不过这种慈爱令人不适,明显是掩盖着某种带有掌控的目的以及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眉毛很黑很高,睫毛和和眼珠子被深深地压在下面,如果没有他的主动直视,可能没人能看清他的目光。达芬奇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看这个人就是属于城府吞噬良知的利己主义。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放 下 刀。

  奇怪的是我的手竟然真的在不由自主地放松刀把,明明在用力攥紧拳头却还是肉眼可见——刀在松动,直至脱落。

  ——不可能。

  我惊悚地用左手握住右手腕,感受那股分明不是出自我本人的力量。

  老三看着我,说出几个中文字……我却宛如记忆丧失智力受阻,完全听不懂。

  ——你是我写的东西。却还愚蠢地活在自我的自由里,这究竟是我的成功还是失败?

  我在一股脑的震惊中难以自持,几乎瘫软,无意间瞥到十六在一旁怜爱地仰望着我,仿佛我是他生的,这种恶寒令我瞬间清醒过来,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头发,顺手夺过手里的枪抵住了他的下巴。十六个子不高,几乎被拎在半空中脚尖着脚,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老三可能没有料到突生的变故,略显急躁地站了起来,却没有看向我们,径直走到明其一身边。拿起手杖代替手指举起明其一的下巴,表演厌恶地如同看见了阿玛在破旧的胡同窑子里找女人。

  ——你是什么东西?

  他愠怒地质问道。

  明其一高昂着脖子,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平静。由于他平常除了呆滞就是委屈,大部分时间都耷拉着脑袋,五官被半长不短的头发掩盖着。这样突如其来的赤裸,加之聚光的双瞳,让他容光焕发。

  明其一说:“老三,我从未想让你死。死亡对我来说只是手段,不是结果”

  老三显然不想接受这种苍白的辩解,比他的脸更加乏味。

  ——但是你想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死。

  明其一说“这点我不否认。因为你是王爷十六是奴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们都不可能走到最后。除非我放弃现实主义,改搞赫尔博斯卡夫卡了。”

  老三很久没说话,他转头看着我手中的枪,或者是在看十六,我拿不准。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想这些话不是说给我听的,但是这里只有四个人,十六一直追随着他所以应该知晓一切,明其一一直在摸索着他的草蛇灰线应该也对其经历略知一二,那么他说的话到底是冲谁,很难钩索其目的。

  他说只有分开才能确保自己身边的人能够活着。自己和十六去看了一场电影,一群高鼻深目的洋鬼子演的中国农民,不得不说有些地方还相当写实。然后十六和二奶奶拿着火车票南下去上海,理应途径天津,山东,江苏,然而他们在第一关就被拦下了。至于为什么?这就要问作者了?编这个理由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

  明其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

  ——但是无所谓,他只想让十六和妈去死。于是我临行前告诉过十六,如果一旦有人要杀你,就赶在他之前自杀,那么你就跑在了笔的前头。十六很听话,在被日本人抓住之前,照做了对不对?

  十六不顾刀尖硬生生地点头肯定,急于表达自己的听话。有一道蚯蚓似的鲜血爬上了我拿着刀的手。痒痒的。

  ——于是十六彻底摆脱了束缚,活在你以外的地方。我拿着船票,坐上了去英国的珍珠号轮船。感应到十六的死亡,我却陷入了迷茫。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会让我死,你的目的只是把我困在这里继续完成你所谓的梦,可悲的是,你却不会陪我玩的太久。因为你将在这里匆匆结尾,美其名曰留白,把我扔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以供他人想象。未来或许我学成归国,或许远走海外,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手底下应该还有若干个与我有相同命运的人,这已经成为你惯有的杀人手段……

  看着他居高临下地践踏明其一,我觉得很不舒服。“那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老三冷哼一声,转身凝望我——当然是因为你啊。

  ——我把你创造出来代替我监视着他。

  说完他轻蔑地看了一眼明其一,话却还留在我身上。“你以为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无条件地帮助一个废物?幻想而已。我创造了你,他甘之如饴。他最擅长自欺欺人,所以我稍微施舍一些灵感,他立刻就把你抢了过去当做自己的才华,并削尖脑袋粉饰一通,企图添油加醋换装打扮一番就能把你占为己有。可悲的平庸之才,以为勤奋和借鉴便能弥补天分。不过……他成功了。对吗?”

  他突然两三步跨过来,紧紧贴上来,我们之间只剩下单薄的十六如同一张窗户纸,他火炬般的眼神射过来令人难以招架。“我说的对吗?你现在已经开始享受掌控他的一切,沉湎于这种上帝角色很久了吧?蠢货,他在利用你完成自己的作品,把你当做自己和世界隔离的完美屏障。把一切琐事交给你,专心进行自己卑劣的所谓创作。”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候十六攀在我箍住他脖子的小臂上的手,动了动,轻轻地安抚着我的脉搏,我不知道他什么意图,但却神奇地逐渐平复心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房间角落里传来一阵冷笑。明其一坐在地上,头靠在床边,一副洒脱的仰面状。笑声是从他那里传来,却不像他本人。“老三,你这么聪明我没想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我最成功的的角色。所以除非你否认自己的聪明,否则你就无法否认我的成功。但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你根本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吗?”

  老三没有看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明其一接着说:“我同意了,同意拿他跟十六作为交换,但你首先要感谢我的宽宏大量能你今天站在这里跟我谈判。只要你不把他写死,我就把十六写回来。”

  “他”指的应该就是我?

  “就这么简单。如果你不满意,那就杀了我,我倒是无所谓,我死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包括你幻想的自由之旅或者幼稚的双宿双飞。当然也包括你以为隐藏很深的那些草蛇灰线,把你阿玛引到窑子里的不是你吗?给五奶奶和狸猫牵线搭桥地不是你的吗?害死莲花的是你不是我,不对,我纵容你在眼皮底下捣蛋,按理说也有责任。故意引导着我的思路走向死亡,乘机想摆脱我的控制,不是你吗?老三,你太聪明了,如果我擅长自欺欺人,你就是最擅长嫁祸于人,并脱清干系。亲爱的,老三?”

  老三还在我和十六的面前沉思,听完许久才微微昂首,露出一丝微笑。“成交。”

第26章 无法摆脱的我//和永远漂洋的他

  我不想睁眼,确切地说我睁不开眼。脑袋和眼皮似有千斤重,我几乎被砸进了深入土层几千米处,以至于彻底忘记了地面曾经发生的事。我只能费尽心思地蠕动在有限的空间里,身旁是若干年沉淀下来的化石,或者琥珀什么的,总之它们不可能跟我说话。我在深邃的沉重的黑暗中无法呼吸,如同被强塞在一个小孩的棺木里。

  后来有阳光照进来了,只有小拇指粗的那么一小束,剖开了黑暗,像妇产科医生的手术刀给我带来了无限的希望。我抓住这束充满着旋转灰尘的光芒,深吸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躺在床上,明其一躺在旁边,脑袋死沉沉地压在我的心脏之上。“快点起来!”

  我有太多的疑问尚未被解答,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弄醒。明其一又恢复了颓然,嘴角的口水在我胸口留下一块印记,看起来智商可疑。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他揉着眼睛一副状况外的神情,让人气不打一处来。我起身发现这个他的房间依旧破破烂烂,角落里的凳子,东北方向的大木柜,未曾有丝毫变动。这让人不禁怀疑昨晚是否只是一场梦。不过明其一随后也跟着起身穿衣服,在勒腰带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我……

  太阳在东面升起,把光全投进这个小房间里,因此他的发丝衣领,手肘都在透明地燃烧着,然后他仿佛在给自己打气般撑起脖子,目光赧然明亮,对我说:现在你永远是我的了。

  ——什么意思?

  他狡黠一笑,拉着我往外走,边走边说

  ——你曾经是老三给我的灵感创造出来的角色,但是你现在已经脱离出来并拥有真正的自由了。

  外面突然人山人海,年轻人穿着大喇叭裤,宽牛仔褂,蛤蟆镜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像扎堆的小牲畜叽叽喳喳地互相问询中午吃些什么?烈日洋洋,我俩走得满头大汗,然后挤上了一辆一路公交车。“上车的乘客请买票啦”,1路车总是外面看着蓝天白云似的又宽敞又干净,一进去根本找不着坐儿。乘客个个前胸贴后背地被汗沏着,还得时刻注意不能沾到年轻姑娘的胳膊,这就让人很头疼,她们夏天全穿无袖的连衣裙,花蝴蝶似地撑着小阳伞,相当占地方。即便中年男人夹紧胳膊,抱怨声还是在各个角落里不绝于耳。明其一身上的T恤很薄,汗透之后接近透明。他兴致勃勃地把头发摞到耳朵后面,露出汗涔涔的脸颊,微微发红。我们挤在一起,在一个猛刹车之后他扑进我的怀里。我搂着他的腰,眼光却落在身旁的一位长发女子身上。如果把明其一套进她白色的连衣裙里会是什么样?他太瘦,胸前就不可能像人家这样突出,腰倒是很细,但是男人的骨架再小也不可能比女人细。于是我继续向下摸,臀部还算突出,却很明显少了一节胯,在围度上少了一圈。也许是感受到我的不满,明其一抓着我的衣角踮起脚凑在我的耳边说,“你不要讨厌我,我爱你”

  我一阵恶寒,伸手把他推开严厉地近乎暴躁地说——别说那个字!

  他知道我爱面子,所以越是人多越是肆无忌惮,在公交这种封闭拥挤的空间,简直就是他的天堂我的地狱。他又像弹簧似的跳上来,在人群看不见的地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伸出舌头如同蛇滑行在皮肤,一阵湿热过后他找到了我的那点,开始用牙隔着衬衫慢慢啃咬。我佯装镇定地薅着他的头发向后拽,谁知他早已死死地捆着我的腰,以共赴命运的决然姿态纹丝未动。我只好放弃。

  我们在浑身湿热的空气中缓缓行过东单、王府井、天安门……红旗在空中孤单地飘扬,我正这么想着,天上就呼啦啦飞来一群白鸽。骑自行车的人眯着眼抵挡阳光,神情颇为痛苦,我这么想着,从车窗边驶过一辆敞篷的汽车,里面坐着一位墨镜遮阳帽女子,光洁的手腕上还有一块昂贵的机械手表。明其一像跟谁生闷气的小孩死死地闷在我的怀里,不会闷死吧,我坏心眼地想,结果他就露出脑袋来,对我施以可谓甜美的一笑。公交停了,我们站在天地之间,抬头凝视那盏太阳,我突然拥有了无限的渴望。

  这时候突然从杉树地下穿过来一熟人,张卫来打招呼,语言出奇地友善“没事儿,下次肯定能轮到你”

  我上下打量他,总觉得他哪里变了又说不上具体的。“什么?”

  他抽了根烟递给我,笑着说“入党呗,这次选了老刘,咱两都没上”

  我不知为何对此根本不在乎,也没有接,那根烟又细又白,在树荫下看起来异常凉爽。本来还想寒暄几句,但我的渴望突然如热浪涌上来在五脏六腑里呈波浪翻滚,这到底是什么?我拉着明其一赶紧离开,到底去哪呢?我快被烧死了,心脏就要爆炸了,天地苍穹宇宙万物都在拿我当出气筒不停地挤压,我在广场上望不见尽头,英雄纪念碑越来越远,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内。我攥着明其一,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这种感受。明其一焦急地团团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说我不知道,我感觉天旋地转,故宫都要转到天上去了,广场上的地砖怎么也飘在空中了,明其一……我到底是不是一个真的人?

  在我一米九的身体轰然倒塌之时,最后一眼就是看见明其一哭着脱衣服,然后赤裸着跪在我的身边。我原来错了,明其一骨头很细,比女人的还细,胸前果真很平,但有两个粉嫩的鲜枣核。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用衣服给我支起一盏庇荫的帐篷,再献出柔软冰凉的嘴唇为我度气,如果最后我仍然无法逃避死亡,他会像殉葬一般把自己当做祭品摆在我的怀里。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只是因为他说了爱我。但是天那么的高,如此的蓝,它既然可以如此放肆,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将获得永生的自由,而明其一,这个创造我毁灭我深爱我的始作俑者,将与我长眠。死亡的意义对于我们,在这一刻生大于死。

  老天,他果然把嘴唇贴了上来。

  印度洋面,一辆巨轮在按照规定航速前行。又穿洋装的妙龄少女,也有衣衫整齐但略显寒酸的中年妇女。藏青色的中山装,笔挺的新式西服。中国人,日本人,欧洲人……鱼龙混杂,不过此行的目的地却只有一个——英国。

  甲板上晒得烫脚,大多数人都往舱内去。十六正拎着水桶毛巾从浴室出来,迎面遇上刚从甲板回来的二奶奶,两人讲了几句餐厅的情况,十六就赶紧放下东西领着二奶奶去二楼的棋牌室。“您还不知道吧?好多太太们都在这玩牌呢!”二奶奶小声嘀咕了一路阿门,还是没忍住上了桌。

  十六帮她凑上人头又跟在旁边看了一会,才放心地往回走。

  老三在卧室午睡,帘子必须拉得严丝合缝。十六蹑手蹑脚地拉开一丝门缝钻了进来,循着老三的呼吸声摸到了床边。房间开着风扇,但也不怎么凉快。十六摸摸老三挂在床边的手指,心里扑腾着海豚。

  “怎么了?”老三还没睡醒,声音沙哑着在黑暗中划过。

  十六不说话。耷拉着脑袋蹲在床边。

  老三捏捏他的小指,十六就甩掉鞋子扑腾到床上。“三爷,我都伺候二奶奶好几天了,你不缺人吗?”

  老三闭着眼睛说,别来这套。

  十六笑嘻嘻地在他脖间拱来拱去,说“爷,你都不想我吗?”

  “不想……因为我们再也不用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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