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 第129章

作者:文云木 标签: 古代架空

  画良之情急之下腿脚发软,跌爬连摔几步拼命追到墙边猛捞住桂弘指尖!

  “唔——!”

  二人指尖皆被血染的发滑,画良之来不及思考间用了带伤的手臂捏住桂弘,一瞬间旧伤血肉唰啦撕开的声音伴剧痛席卷四肢。

  “抓住我!”

  桂弘悬在空中,眼看血顺画良之手臂汩汩流到手上,再灌进自己袖里,震惊间听到城下忽起一阵刀剑拼杀的乱响——

  怎么回事?

  “别低头,看我!”

  画良之咬牙嘶吼,血淋湿的掌心只会更滑,抓不住人,更是奋力探出大半截身子去拿另一只手抓他。

  “危险,你别……!”

  “闭嘴!!!”

  画良之满眼急迫,眼眶几乎瞪充血地扭头朝附近跪地的禁卫大喊:“都别愣了,搭把手啊!”

  聚来的三人奋力将险些坠楼的太子拎回城上,桂弘被拖到地上的一刹,画良之筋疲力竭跌坐在地,捂肩膀大喘粗气,喉咙辣得说不出话,拿手往后一指。

  桂弘顿愕,比起什么死里偷生的惶遽,先慌张爬起来扑到城边。

  放眼一片玄甲铁骑黑压压不下十万,多至数不清人数,不奔城门趁虚而入,反尽数饿虎般齐齐扑向叛军!

  布特措手不及,大惊抽刀暴呵:“怎么回事,不是洪南王吗!”

  “洪南王并无铁骑,这明显奔着我们来的!这般玄甲路数……是,是护…护国军啊!”

  “去他老母的护国军,护国军还在百里开外,又不是扎了膀子!”

  布特话音未落,马背上一道剑光横扫入敌,咔嚓一声断了人头!

  瞬间溅起的血泼布特满身,布特彻底呆神,只肖须臾便被百匹战马围包彻底。

  “扬军旗!”

  刚刚砍了人脑袋的小将一声令下,黑金的军旗从马腹下掀起,呼呼扬起满天宛如暗潮翻涌,压入浓黑的夜中。

  月色到底被狂风卷至云后,一片漆黑之下玄黑的铁骑与火把金光相融,压迫感堪比天兵突降,定睛一看,一张张军旗上全招摇的一个“益”字!

  铁骑突袭,南疆叛军措手不及全被团团包围中央。

  为首小将自怀中掏一御赐铁券,高举空中大喝道:

  “护国大将军冯汉广之子冯思安,受益州总镇将军周烈文之托,今持御赐铁券,益州军无御命也得动兵,特来助太子护皇城,驱南蛮!”

  “益州军?”布特咬牙切齿,环视一周强兵壮马,知无退路,啐地叫道:“笑话,益州远千里之外隔山峻岭甚比身在羯胡的护国军更难接应,怎可能得信后赶得过来!”

  “这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冯思安挥剑而起:“不如下马跪地自行投降,这场仗你胜不了。”

  布特才刚还是胜者姿态等破城雪耻,此刻抬眼城上哪儿还有太子身影?

  反倒是自己像被人联手耍了正着,怒火上涌,再听他说这话,蹬着马蹬大骂:“投你奶奶投!”

  南疆叛军听他这般激愤,全抖了精神拔刀欲起,布特一脚把旁边那没头的尸体踹下马去,恶狠狠道:

  “我布特连破你大昭十三州四十六城,还能怕你一个小儿!”

  岂料冯思安丝毫不急,上下将其端详一遍,冷嘲道:“说说而已,本就没打算留你性命。”

  冯思安策马提剑的功夫,身后俨然跟来个白马红袍的拢发女将,背一红缨长枪飒爽一指,扬眉道:

  “夫君,安心战他,别的我来杀,上——!”

  益州铁骑尽数如虎扑敌撕咬,这群玄甲士兵皆生猛好战,一来是益州地处西界,蛮人常犯常年处在备战姿态,二来益州乃是冯氏起家之地,冯家武魂代代相传。

  益州军便是护国军的前身,如今的益州总镇周烈文与冯汉广一同长大师出同门,领兵路数便也几乎无异,益州军自然有九分护国军的姿态。

  当年拨乱反正时益州军曾立大功,陛下亲赐铁券,特许益州军在危机时刻无需皇命亦可持铁券出兵救驾护国,这一战无所顾忌。

  更何况当下领军之人正是冯家子嗣,好如神器觅得正主,玄甲铁骑正是精神抖擞士气高涨,呼喊声震荡天地,猛地挥刀大斩。

  “驾!”

  布特一肚子怒火地喝起马蹄,举刀朝冯思安奔冲过去。

第124章 奔雷

  二人快马交错一瞬,刀剑猛烈碰撞发出电光,天公轰隆一声扯开雷霆,白闪游龙似的把提剑男人的脸映如战神——

  惨白的光将他面上如刀削深邃的五官刻画更深,那本就不似中原人的面貌,带着外疆体阔善战的血脉。

  雷霆破了冬,暴雨倾泼直下,顷刻间在地上溅起巨大的水渍,誓若清洗这腐烂发臭的人世般瓢泼放肆,带走地上泥泞淤结的血污,水将血色稀释了,再成河似的顺地面哗啦流淌。

  冯思安湿淋淋地透过暴雨看向布特,雨打在剑身的声音清脆,他从剑的反光处看到自己的脸——

  他生来便是没有母亲的,无人照料便随父长在军营里,没听过哄人的儿歌,耳畔只有日复一日的号角长鸣,汉子们跑步习武喊的口号。

  他不止一次躲在角落里看父亲提刀统兵,眼神冰冷,那是战场上你死我活,杀人嗜血后方能练出的冷毅。

  也是他魂牵梦绕的向往。

  不是江湖游客,浪荡不羁。仗剑天涯说得自在,他不要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不要逃避。

  水滴顺着剑尖不承其重滑落下去的瞬间,他抽剑断开水链,一剑割破布特喉咙。

  喷涌而出的血溅数尺,全随猛烈的大雨化作春泥。

  铁骑踏平尸骸,马蹄下血红色的雨水腾得漫天,南疆人的弯刀第一下砍不透益州军坚硬的玄甲,他们也再没了下第二刀的机会——

  经验精良的战士们出刀准狠,不带半分犹豫,一刀下去不死也残。

  暴雨声盖过人声嘶喊惨叫,雨滴巨大且密集的击打轰鸣中一批批的士兵跌落马身如割菜般倒下,护城河与城外大河的出水汇集口处血色染了上来,无数刀剑盔甲被水冲得漂浮在上,翻涌几下沉了底,不知将借着这血河飘去何处。

  桂弘甚是懵然地趴在墙头往下看去,哪怕益字大旗插满城下,他好像也还是全然没能从刚刚的情绪中释怀出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南疆叛军被蚕食殆尽。

  直到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桂弘浑身一颤,看向围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

  暴雨没有丝毫要停息的意思,反而随雷声愈演愈烈。

  桂弘抹了把脸,转头透过迷眼的雨,隐约间是一双瞳孔紧缩着战栗的眼。

  什么冷漠无情一扫而空,咬着的下唇让他看上去马上就要咆哮出来痛骂自己一顿了。

  桂弘缓缓低头,画良之两膝上拖得全是血水,被自己握住的掌心也满是泥泞——很明显是攀爬着一点点挪过来的,他大抵是被自己吓得太厉害了,站不起身。

  “我没事。”桂弘拨开画良之湿透着黏在脸上的额发,看他那破落模样心里好像有只手死捏着蹂躏般收紧着难受,默念道:“你看,没事。”

  画良之紧紧盯着他看的两只眼眶通红,雨势凶猛挂得他满脸是水,几度试图都没能抬起垂在身侧的那条手臂,最后动了动唇,朝桂弘说了些什么。

  暴雨击得四下只剩水声,桂弘扯开嗓问:“你说什么?”

  画良之眼波一荡,又磨了遍唇。

  桂弘干脆贴到他脸边上去,“哥,雨声太大,大点声,我听不到!”

  画良之抿嘴含住下唇,片刻嗫嚅启了声:“疼。”

  “嗯?”

  桂弘朦朦胧胧听不清楚,又怕他不耐烦,伸手去解了画良之头上的盔后摸着他脑后的头发,凑近耐心问:“再说一——。”

  “好疼!”

  画良之忽地失声大喊,带着歇斯底里似的咆哮,泪水跟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哗啦滚下,冲着桂弘大叫:

  “我说我好疼,肩痛,手痛,心痛,疼,我疼死了!”

  “哥……”

  “你个混账东西!”

  桂弘的鼻子被酸意占了,他啪地扇了自己个巴掌,顶起泛红的脸道:“对,我混帐。”

  画良之把他的手使劲推开:“不省心的东西。”

  “我不省心。他抓住画良之唯一好活动那手腕:“快打我,打我。”

  “你自作主张!”画良之边哭边骂,半点颜面礼仪都顾及不上:“还逼我独自苟活!”

  “我想你好活。”桂弘道:“没了我束缚,你好得自由。”

  “狗屁!什么是自由,你告诉什么是自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无欲无求——那是行尸走肉!”

  “我错了。”桂弘拥他道:“错了,错了。”

  “你错什么。”画良之闷在他怀里崩溃大哭:“你错什么,你身不由己讨不到个出路,老天凭何如此,你我不就想讨个平凡生活——不打仗了,不被欺了,为什么不行!”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桂弘十指微颤,他也在这大雨中抬不起脸了,一头扣进画良之颈窝:“我怎么办才好,我多想跟您私奔了,跑了,不管了,全不要了,可这满城百姓大昭天下不能不顾,一身血脉要我担这重责身不由己,你教我做个明君,我口口声声许诺今后要挡您身前,可最后却要害你不得不亲眼看我送命!”

  “是我无能,我忙忙碌碌活这一生竭尽了全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似的半个想留的人都护不住。”画良之悲声控诉:“连替你去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

  “别说了。”桂弘抬起头捧着他的脸,央求道:“别说了,哥,不无能,我这不还,我不还活着,我……”

  他们在狂风暴雨中止了哭嚎,像两株摇摇欲坠的细枝交缠着拥吻。雨水从发尖坠下落入唇舌缝隙,发苦的气味涩不过人生。

  桂弘在此间忽然破涕大笑,他捧起画良之满面愁容的脸,擦掉他唇边扯出的晶丝问:“这回怎么不挣了,这么好。”

  画良之瞪着的眼一压,好像脏词都要从瞳孔里炸出来了。

  桂弘赶忙给人在三两下全拢进怀里,生怕他出手打自己,哄声道:“错了,我错了,但你这样我好开心啊,哥。”

  画良之登时气急败坏,一脚蹬他出去,把羞得红的脸藏扭到后头,使劲抹了把脸上的水:“没心没肺!”

  桂弘扶膝起身,画良之赌气背对自己盘坐在地上,大雨倾盆早将他打得透了,惨白的脸色在电闪划破一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唯有嘴唇是倔强抿死的。

  湿漉漉的野猫满面凶相,却是只能惹人愈发心痒地想占为己有。

  他掀开披风撑到画良之头上,挡不了这狂风暴雨,至少能让雨点不至于当头劈里啪啦往他身上砸。

  “谁要你关心!”

  画良之一巴掌扇到桂弘膝盖骨去,别扭甩开身子。

  桂弘吃痛哎呀呀地顺势跪他旁边,手里披风一扣,竟是干脆蒙了他的头,趁那野猫惊悚发怒的须臾裹着抬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屋檐底下将他放在个干爽地儿。

  果不其然,披风放下来一瞬画良之当场问候其祖宗八代,一张嘴那小虎牙吃人似的咧出老长,拳头咚地奔着鼻子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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