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 第130章

作者:文云木 标签: 古代架空

  再牵到旁边儿的伤口疼得一抖,伤敌不成自损三千,蜷成一团直哆嗦。

  “你等我。”

  桂弘笑得很劲儿揉了那团人头发,整衣要往雨里再去。

  画良之听那一声等连忙急着要起,脸上患得患失的神色着实显眼。

  “真回来。”桂弘道:“这次真回来。”

  画良之不听,强撑着也要起来。他是个最会藏痛的人了,只要还活一口气总能迈出步子。

  “我去把我的事做完。”桂弘堵在屋檐下边,雨水顺着鬓角滴湿地面:“等我回来,好好香你一口。”

  画良之脸上滚烫,抓起七煞伐杜的尾锤就往他身上扔:“滚!”

  “好嘞,滚了。”桂弘头一歪躲了开来,应声大笑,挥着手出去。画良之又慌神要起,磕巴唤了几声:“欸欸”——

  到底是泄了口气,无奈靠回墙上去了。

第125章 酣畅

  五丈城墙高得眩晕,桂弘再踏至那城墙边缘——滂沱大雨涤清天地边缘,数不尽的益字军旗招展在黑夜之中,像是亮翅的黑蝠。

  火光被雨熄灭,接连不断的电闪成了唯一照明,巨大的雷声过后方可见得雨中蛰伏的群兽——

  南疆叛军在雷鸣中被吞没了,益州军的玄甲隐在黑夜中像是无形的鬼魅,闪电泼下一瞬分明举刀在前,奋力抵挡扑冲时只能摸到泥水,配合下一道电闪的须臾不及寻见对方,脖颈却是一凉,人头已然落地。

  桂弘捏拳立在雨中,背后压着密密麻麻裂天似的闪电。

  他微微抬起头,嗅了一口混着铁腥味的雷雨。

  野心与欲望勃然而起,我今日得活,便要掀了明日的天地。

  铁骑最终踏平城门之外,马蹄踩在士兵的尸体上,雷声转停雨声渐弱之时,散开的云后泛出鱼肚白。

  詹勃业靠坐墙边望朦胧朝阳一叹,老将歇出半口气,使劲把重甲上刺进的箭一根根拔掉。

  灰灰蒙蒙间益州的主将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往城下一跪。

  “末将冯思安,援救来迟,望殿下恕罪!”

  桂弘点了点头,挥袖振声:“开城门!”

  城门巨大的折页开启时发出响亮回声,存活下来的人们反复高呼太子,禁卫列在阶梯两侧,冯思安带益州军入城,沿途禁卫纷纷跨刀低头。

  画良之到底还是撑着伤体站了起来,桂弘拿他这倔强性子是没有办法的。

  冯思安这会儿匆匆上到城顶,见着浑身是血湿淋淋的二人忙是上下将扫了几眼,才想起跪道:“太子殿下。”

  “快起来。”桂弘半路接了冯思安的胳膊:“早说了,你我二人无需多礼。”

  冯思安起身又道:“您可还好?”

  “好得很。”桂弘往斜后以余光瞥了一眼,见画良之眼神躲闪,估么又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出伤重担心,也便再无多言。

  “阿东。”冯思安担忧急切道:“怕死我了,我若是再晚上一步——”

  桂弘心里咯噔一声,想必他是见着自己要跳城墙,脸面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冯思安怕是马鞭都甩出了电光,只能强打趣的口吻揶揄道:

  “你也不张面军旗,神仙都料不到你会来,全当是他布特的援军。”

  “这一路全在避风头不是。”冯思安道:“就算益州军手持铁券,但我毕竟无名无份,领这般大军直逼皇城任谁知了不当是谋逆?益州军这把走的是步极险的旗,我不敢松懈。”

  “正要问你。”桂弘望眼城下,天见明后方见益州铁骑大军全貌,果不亚护国军的威慑庄严,整齐划一。尸山尸海踏在脚下,好像本就该长在残骸之上。

  “你们不是游山玩水去了。”

  “是啊。”冯思安拢袖一笑,铁甲包裹着的身子格外阔朗,就算他是第一次披上全甲,在别个眼中仍像是个天生便该是这般模样的大将军:

  “去了。益州真是绝顶宝地,殿下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去玩玩。”

  “……”

  桂弘探头往外瞧了,指道:“哪个游山玩水的能顺路带回来十万玄甲骑兵。”

  冯思安挺身扬眉:“冯家公子可以。”

  桂弘颇有些忍俊不禁:“话是对的,然益州与皇城相隔甚远,调兵求援绝无可能。姑且不说是怎么如天降似的现身皇城——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父亲先见之明。”冯思安道:“先前我与妻携游,父亲留了封书信托我带给益州总镇周将军。后来我才得知那信中所言,陛下如今猜疑易感,冲动失策,他不会平白下旨令全部护国军出征,除非有奸人暗处挑拨,盼皇城内部再无防御,恐要遭贼子趁虚而入——”

  冯思安冷笑:“还真被他猜了个准。那信本事他托付旧友提前向皇城发兵襄助,以备万一,但周将军见我心中犹豫,直言自己年事已高不愿再离益州,再者益州军本也是我冯家根源,便是将这领兵的任务交与我手。”

  桂弘一愕,叹道:“大将军不愧为国之栋梁,思患预防,料事如神啊!”

  “我看他怕是要气个半死。”冯思安却是摆手笑道:“他这半生都在把我往军营朝堂外推,要我入门派习江湖作风,望我得逍遥自在。可我偏就心存不甘,对领兵守民报国一事向往万般,周将军如今圆我这念想,但待他归京啊,我真怕极了他要单枪匹马杀到益州,跟周将军拼个你死我活去。”

  几人叙得正酣畅,季春风才从旁门快马赶来,听闻益州军救城一事还未能缓得回神,飞奔上城楼,扑通抱拳跪下行过礼,急急询问太子如何。

  桂弘偏开身子,刚好把画良之晾了出来。他把画良之往边上一搂:“孤无事,他……”

  季春风抬头便见着个脸色煞白的,不过仔细将他看上一遍,并无没什么缺胳膊少腿的外伤,武将哪儿有不受伤的,这一场恶战没到要命的程度便是好的,没再往他身上关心担忧了,安心起身。

  朝冯思安拱手招呼道:“还要多谢冯公子。”

  “呦,季老三,你怎么不知道谢我啊?”

  冯思安背后忽地响起个银铃似的声音,季春风吓一大跳,嗖地抬头,就看见从他后边闪出来个红衣薄甲,红缨长枪的姑娘。

  “你……”季春风脑袋嗡地一声,下巴跟着掉了地,伸指头指着人姑娘鼻子磕磕巴巴:“春惠!你……你怎么在这儿。”

  “那怎么着,我季家这辈就出了俩好武的子女,大哥二哥不是经商就是从文,要么学高八斗,要么富冠阳城——你又成了禁军统领成天给我耀武扬威,我气不过呢,嘿嘿,今儿你高低得给我磕头说声‘谢谢恩人’了!舒坦!”

  冯思安借机抱歉道:“这战场我也不是没拦过,奈何她非要犟着并肩作战,我止不住,还望季大人理解。”

  季春风眼皮子跳了两下:“我理解,我很理解。”

  “雨停了。”桂弘道:“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冯思安让开身,道:“恕微臣不便久留,既然皇城无恙,我也便该带着益州军回程了。”

  “就走吗?”桂弘停住片刻想留人的冲动,益州军到底属边防,大举入京护城,事成后若是迟迟不走,一是无名无份易引人猜疑,二是边防空虚,且路途遥远,没办法耽误太久。

  “很快回来。”冯思安低声笑道:“益州留不住我,我该在之处总归还是这皇城纷杂之地,不过约么待再归来之时——”

  他忽然贴近桂弘,私私耳语:“大昭的天也该变了。”

  一股奇异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这已经不是今日第一次滋生过这样的情绪。

  桂弘轻地笑笑,负手下阶而去。

  城下十万益州军齐齐立跪,铁甲轰隆撞出声响。

  “整兵!”桂弘集禁卫一处:“清理战场,传令下去,即日起百姓皆可归城。”

  战事收官第一日,查伤亡,统禁卫余数,修整城门,清理战场,太子代政,打点万机。

  战事收官第三日,护国军传信危机解除,大军无需劳顿急行,将延期归京。

  战事收官第五日,城墙修缮完成,战场清理完毕,百姓逐渐归城。

  早市夜市重启,皇城繁华恢复如初景象,昨夜又是一场大雨过后洗清了城外黏腻作呕的死腥味,上游的水下来冲散血色的河,土又沃了一层,迎春挑出明黄的枝。

  画良之坐在窗边儿望风,他看见院里的桃树起了骨朵,有雀儿在地上捡什么东西吃。

第126章 逼位

  这几日下来人终于是老实了,医员侃然正色告他再不好养那肩带伤臂多半会落疾,等以后举不起来就是半残,才算把他吓得住,不用烦劳太子殿下在大门上十道锁。

  桂弘最近忙得见不到影儿——想来也是,重修整顿并非易事,况且在此之前他从未参手政事,铺天盖地的事儿把那代政的新太子压得喘不来气,即便如此他或许每日都是往自己的住处来的。

  画良之看向桌上手下人刚去热过的烤鸡,每日早起都会有不一样的肉食停在桌上,医员说了少食油物,他便靠着每天这么一顿偷进来的肉饱腹。

  画良之也试图撑到后半夜,想看他是怎么悄咪咪来探望自己——无奈医员不知道在那药里下了什么,天一黑就困得人畜不分,根本挺不住。

  他在这儿无聊得叹气,趁医员不在偷摸抓了鸡腿往嘴里塞的片刻,院里刚见粉的桃树忽然哗啦一阵摇动。

  画良之头皮一麻,嗖地折了拿鸡腿手藏到背后。

  树枝交叠间有两条腿从墙上垂了下来,红衣小将一跃而下,摇了摇手中酒壶,笑得洋洋得意。

  画良之一个翻白眼甩到天上。

  “我看你多少是活得腻歪。”画良之瞪着桌前大口喝酒的季春风:“专来馋我。”

  “反正你不也不喜酒的。”季春风探头使劲往画良之背后看:“藏的什么?”

  画良之嫌得一啧,猛地抽手将那鸡腿直接整个儿怼塞进季春风嘴里,得逞道:

  “你吃了便是与我共犯,不许向医员告状。”

  季春风笑得前仰后合:“看您挺精神。”

  “季大人不忙?”画良之怪气道:“眼下皇城粥粥混乱,禁卫里只你能跟着太子忙前忙后,哪儿有空闲往我这跑。”

  “怎么,觉得我不务正业,心疼你家太子了。”

  画良之眉头紧皱,吃了苍蝇似的啐上一口:“少说鬼话。”

  “忙啊,忙才没从正门等传话,像偷别人家夫人一般翻墙进来——”

  “……刚真该在那鸡腿上撒把哑药。”

  “行了,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季春风端正身子,眼底笑意盈盈。

  “什么事。”

  “我后儿就走了。”

  “哦。”画良之随口一答,撕下来的鸡皮往嘴里送到一半,骤地呆住。

  “走……?”

  “陛下明日回京。”季春风看他反应仿佛意料之中,略显涩然笑笑:“我等拜他最后一次便走,其实早就请辞了,只是前阵忙碌,怕你分心,一直没同你讲罢。”

  画良之张着嘴半晌没动,季春风翘腿探进了问:“怎么,舍不得我。”

  “呵,谁舍不得你啊——”画良之遽然回神,扯动颧骨冷笑一声,视线往别处看去:

  “要回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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