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胚子 第44章

作者:鹿款 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第69章

  “你不应该插手。”江辞开口道。

  白炽灯的光亮到令人眩晕,两个人坐在看守所的长凳上,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

  “那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子弹打中?”

  宴云楼心有余悸,猛然扭头去看江辞,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的死紧,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爆出。

  他左肩缠绕着纱布,血从纱布里渗出来,红得碍眼。

  警察和救护车赶来的时候他已经流了很多血,现场看上去十分惨烈,像什么灭门惨案的现场。

  担架已经抬了过来,但他不同意去医院治疗,执意要跟江辞一起去看守所接受问询。

  江辞不说话了。

  宴云楼手抖的厉害,心跳还没有平复下去,眼睛一闭就是手枪对准江辞的画面和雪夜里轰然爆炸的楼房交替播放。

  他感到后怕,散落的残片,呼啸的子弹,江辞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惊胆战。

  “你为什么……最后的那一刻,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能躲开他的子弹?!”

  “……太近了,躲不开。”

  “不可能!江辞!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不是……”话说出口是很艰难,但宴云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的声音很苦涩,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躲?”

  江辞闭上眼睛。

  他经历过太多次死亡,越是在艰险的时候,他的求生意识就越发强烈。包括那个雪夜,给向南打电话之前,他也从没想过就这样认输,从此放弃掉自己的生命。

  但是刚刚在酒吧里,晃神的那一个瞬间,他是真的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唯一的遗憾是还没有给Bobby喂晚饭。

  活着是还可以,但死也没什么不好。

  他等待命运的审判,而宴云楼替他做了抉择,赌上了他自己的性命。

  宴云楼步步紧逼,“江辞,到底为什么?我真的不懂……我不明白,当初发生了什么?你这些年为什么变了这么多?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在哪里生活,从事什么职业,交什么朋友我都不在乎,我就想要你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只是活着而已,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你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行不行?还是你有那么恨我,非得这样报复我?江辞,你真的有这么恨我,要我他妈的亲眼看着你去死?……”

  他这样激动,反而显得江辞冷静地有些残忍。

  “亲眼看着我去死?”江辞说,“你不是已经看过一次了,难道还没有习惯吗?”

  仿佛被人霎时打了一个闷棍,宴云楼胸口剧痛,神情一寸寸灰败下去。

  “……你恨我,”过了许久,他颤抖的唇才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只是声音如此虚弱缥缈,像是濒死的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恨我的。”

  他侧过身,目光中有一种死灰一般的惨败,脸上已是难以掩饰的绝望。

  “对啊……”他哑声说,“你是应该恨我的。”

  恨吗?江辞想,当然是恨的,却不是恨他让我死在了那个雪夜——我是贱命一条,原本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我曾经那么爱他……真的,曾经那么爱他。

  人人都说真心换真心,可为什么我的爱换来的是背叛?我曾经把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但他将这点希望全然打碎,告诉我不必再有留恋,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忍。

  因为先有的爱太刻骨铭心,所以恨也恨得不纯粹,到如今爱恨相抵,只余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凌晨的警局,两人心思各异,空气中是一片蛰人的死寂。

  “宴先生。”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非常爽朗的中年男声,带一点澳洲口音的英语,“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一点误会,给你添麻烦了。”

  来人是传说在洛杉矶呼风唤雨的黑道商人,宴云楼的合作对象,卢恩旭的便宜爹——Sander先生,他个头不高,面容慈祥,穿一套简单黑色运动装,外表与身份严重不相符。

  他身边伴着个高个儿的年轻男人,金黄色头发,瘦削脸庞,目露凶光,脸上表情有些阴沉,这人江辞倒是见过,卢恩旭的二哥Dylan,是个极其凶狠的硬茬子。

  宴云楼恍然回神。

  他手指动了动,勉强站起来,装作有些意外的样子,拖着受伤的肩膀同他握手,“Sander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我有点搞不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两位警官呢?”

  江辞与Dylan冷冷对视,像两头互相呲牙的狼。

  这件事的原委也不难猜测,Dylan眼红卢恩旭拿到了新公司,想绑架江辞勒索卢恩旭把它吐出来,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江辞是伤了还是残了,就算卢恩旭不答应这桩交易也无所谓,大不了弄死江辞,折掉卢恩旭左膀右臂,想来他后面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Sander先生关切地问候了宴云楼的伤势,“Dylan,你来,跟宴先生解释一下。”

  “抱歉宴先生,确实是有些误会……”Dylan低着头解释,江辞听他话里漏洞百出,看来圆谎也是个技术活。不过这并不重要,他不需要编一个完美的故事,只要主动出来递一个台阶,这件事就可以在Sander和宴云楼的撮合下无风无浪的过去,成为永远加注在江辞身上的一层安全保险。

  宴云楼睁着眼说瞎话,“……我的肩膀并不严重,不过我的朋友身上有好几处伤口,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他神情非常严肃,还隐约带着怒火,“而且那个酒吧是他非常用心经营的产业,现在店里面一片混乱,客人也受到了惊吓……”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惊雷一样响起一阵喊声。

  “江辞?!江辞!……”卢恩旭声音都变了调,炮弹一样风风火火地从大门冲进来, “江辞!江……”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父亲?二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Dylan气得牙痒痒,只得又出来解释一遍,“一点小误会,不小心误伤了宴先生和他的朋友。”

  “Robert,你们是认识的?”Sander先生笑的很和蔼,“这样很好,这位小先生,姓江是吧,今天多有得罪,你放心,等这边一结束,我们就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在医院里安心养伤,一切都交给我们,我保证等你养好了伤,对你不敬的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你的酒吧会焕然一新,比之前还要漂亮。”

  “Dylan,”他侧过脸来,“这件事你来负责,要替江先生把事办好,听到了?”

  “是。Dylan在心里叫苦不迭。今天实在是点儿背,原本万无一失的绑架计划被人搅乱,他一直作壁上观的父亲也突然插手进来,这下新能源公司的归属问题基本尘埃落定,平白让Robert捡到了一个大便宜。而江辞暴走之后简直无人能挡,他最得力的手下还在医院生死不明,酒吧监控里的画面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

  他抬起头来盯住宴云楼——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与此同时,江辞心里也十分清楚,如果今天宴云楼不在这里,想必这场突袭的结果会非常惨烈。

  他非死即伤,Dylan占据主权,Sander坐山观虎斗,而卢恩旭很有可能会因此出局,自此他再想掌权,难如登天。

  宴云楼的突然出现不仅捡回了他一条命,而且代表他在这场继承人之争中将筹码加注在了卢恩旭身上,Sander不得不做出“公正”的审判,暂时打压自讨苦吃的Dylan,给卢恩旭一点甜头,帮助他站稳脚跟……

  江辞本来站在宴云楼身后,此时听见Sander表了态,也只能出来讲话,“我也没受什么伤,既然是误会,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他转头跟卢恩旭说话,“你怎么过来了?”

  ……此时的卢恩旭,正在跟宴云楼大眼瞪小眼。

  双方都是第一次见面,但知晓彼此已有多时。卢恩旭知道宴云楼更是早,早到江辞醉生梦死的几年前,他威力无穷,是旧疴陈疾,难以言喻的心病,江辞这么一个铁腕硬汉,竟然也一头栽倒,经年不愈,需要经历生劫死难,逃到异国他乡舔舐伤口。

  如今这么一看,确实是万里无一的好样貌,卢恩旭虽然性取向为女,但具有人类的共同审美,即使是心里对江辞讲义气,要拿着放大镜挑剔宴云楼,也实在是对他找不出什么毛病。

  于是只得在心里默默吐槽,脸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烂人。

  他有些防备,因为不知道这烂人现在在江辞心里还值几斤几两。

  他私心当然不希望江辞这么快再见到他——最好是这辈子不见他,永生永世都不见他才好。

  可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被人发现只是早晚的事,他这张盾能帮江辞抵挡一时,却防不住宴云楼找到更厉害的矛——比如他的父亲。

  宴云楼也在看卢恩旭。

  他的打量带着明显的敌意。

  江辞在洛杉矶深居简出,却跟卢恩旭过从甚密,几乎超过了普通朋友的边界。他根本不是会受人照拂的性格,但也因为卢恩旭的庇护,才能把繁华的洛杉矶变成孤岛,一点风声不露地生活下去。而且江辞这样怕麻烦的人,被人狠狠伤过了一次,还肯给卢恩旭做人情帮忙,可见并不是寻常关系。

  “哦,阿凡来找我,”卢恩旭清清嗓子,回答江辞的问题,“小孩儿急坏了,门口又有人拦着,只好哭着打电话给我,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于是江辞突然想起来,阿凡还在门口等他。

  他这下有些着急了,正好两个白人警察过来找人签字,他匆匆应了,转身就要走。

  身后宴云楼拉住他。

  他连一句话也讲不出口,只有那么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带着千言万语向江辞凝望过来。

  走廊上的灯光很暗,照的他欲语还休,眉目间似有蓬勃而出的情意,简直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他肩膀还渗着血,然而脸色连同嘴唇都白的惊人,像碾碎在雪里的红梅,风雨摇曳的枝头的芽,让人的心狠狠地塌陷下来。

  卢恩旭这边已经跟父兄装模作样寒暄完,见到宴云楼的脸色,还要火上浇油一番,“走吧,我送你回去,阿凡在外面等呢。”

  宴云楼拉着他的手臂不放,手冷得像冰,一刻不停地抖。

  江辞偏头看了一下他的肩膀,“去医院看看,不要拖了。”

  他挣脱了往外走,宴云楼抬腿追出来,脸上的表情甚至带了恳求的意味。

  他仍然不说话,只那样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在抖,好像只要他一张嘴,整个人就散了架,再也拼不起来。

  阿凡等在卢恩旭的车里,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怯怯地叫了一声“阿辞……”

  “你去医院。”江辞对宴云楼说。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哑,有种失血过多的疲惫强忍,“你也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车在那边,我送你。”

  卢恩旭的父兄站在警察局的台阶上面,Sander一脸兴趣盎然,像发现了什么新鲜大陆,而Dylan后牙紧咬,眉目阴沉得似乎能滴下水来。

  江辞心里一跳,跟卢恩旭交换神色。

  他转头对阿凡说,“让卢恩旭送你回去,我改天再来找你。”

  阿凡表情担忧,江辞身上有血,衣服破了几处,怎么看也不是没事的样子。

  他身后那位伤得更重,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但是阿凡不敢看。

  然而就在这一刻,江辞的话音落下,宴云楼混沌的大脑反应过来,突然就露出了一个笑。

  这个笑容如此的灿烂而纯粹,像是强光一样,将人照的有霎时的眩晕,连洛杉矶三月的阴雨天都一瞬间变得艳阳高照。

  “走吧,”江辞对宴云楼说,“我们去医院。”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都会更的,但因为在外面玩,所以可能不会按时,但肯定每天都会有,啵啵!

第70章

  江辞其实伤的并不重,他甚至并不需要人帮他的伤口擦药,于是只静默地坐在一边,等宴云楼接受完医生的诊治。

  毕竟是挨枪子儿的事儿,这医院又是Sander引荐的,拿他们当座上宾,极力劝说宴云楼住院观察,可见说美国医疗资源紧张都是放屁,归根结底因为你不够“尊贵”。

  宴云楼不肯住院,坚持和江辞回他的公寓去。

  两个人在楼下停车场,熄了火,坐在一片黑暗里。

  宴云楼先开口,他左手还吊在脖子上,右手费劲地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黑黢黢的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外面包着一个塑料封,所以没被他的血浸湿。

  他把车里的灯打开,东西递给江辞,嘴里解释道,“来之前去请了一柱头香,大师那里求来的平安符,幸好今天还没过完——”

  “生日快乐,江辞。”

  手掌那么大的一张符,红色的地儿金色的丝线,上头穿着几个铃铛珠子。江辞是太多年没过过生日了,所以一时竟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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