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曙 第30章

作者:夏日巧克力 标签: 古代架空

  时节愁眉不展把府上的守卫士兵全都排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折腾了一整天躺回床上时节才终于开了窍——就算是喝醉了,自己对生人也不该一点反应也没有,昨晚来的会不会是那个自己愿意上床的那个人?

  想到这时节忍不住嘴角上扬,可又立即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太异想天开,自己在刘俊心里哪里有那么重要,他哪里会在大婚晚上来和自己交欢。时节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失落,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晚上都没能入睡。第二天一早实在受不了了,决定直接进宫向刘俊求证。

  可真见了刘俊时节又怕了,如果那晚来的不是刘俊,而自己的试探又暴露了这件事情,那可怎么办?

  刘俊见了时节这憔悴又纠结的样子不禁疑惑:“康盛王昨晚又没睡好?”

  时节听那个‘又’字立即来了精神——刘俊知道自己前天晚上没睡好,那不就说明他当晚见过自己吗?

  刘俊眼见着时节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突然冒出光来,反而更加疑惑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大早上过来和我打哑谜的?”

  “臣……”时节看看周围的太监宫女欲言又止。

  刘俊退避了周围的人,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时节小步凑过去跪在刘俊身边低声撒娇:“臣想皇上了。”

  “不是前天才见过?”刘俊摸了摸时节的头,今日时节穿着官服头顶梳着发髻带着发冠,手感与过往颇有不同,“你平日可没这么黏人,莫不是这王爷当得太清闲,没事情做?”

  说了前天才见过,又摸了他的头,时节终于彻底放心下来,开心得嘴角咧到耳根,双手抱着刘俊的小腿,头贴在刘俊大腿上蹭来蹭去:“臣有做事情,城南的荒地五日前开始开垦了,救济洛阳的木材昨日已经采办好,再过两日就可以向洛阳运了,募集流民开荒的事情也交给图元去办了。”

  时节的动作是赤裸裸的勾引,嘴上说的却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事情,刘俊叹气,捏着时节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你是来述职的?”

  时节没说话,满脸满眼都是笑容。他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之后做什么完全不重要。刘俊在大婚夜的时候从皇宫里出来,去了自己那,和自己‘圆房’,这可不是单纯地证明那一夜与谁上床的问题,这是他时节在他刘俊心里位置的问题。

  和时节对视了许久刘俊终于猜到了时节这奇怪举动的缘由——他那晚醉得实在厉害,记不得是谁和他上了床,早上起来吓得够呛,如今是过来确认的。

  刘俊舔了下嘴唇生出个坏心思来——他装出惊讶的表情拨开时节的领子,指着自己留下的青印子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终究是对刘俊大婚夜来找自己这事没多大的信心,被刘俊这么一问时节的笑容立即涣散——前天才见过指的不是晚上而是白天的皇后册封典礼也说不定……

  刘俊不知道时节到底有多在意这事,只觉时节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害怕的表情好玩得很,没良心地继续骗他——他给了时节一巴掌、把他压在榻上扯开了他的衣裳,指着那些自己留下的痕迹发出诘难:“你这是和哪个野男人乱搞了?”

  按照刘俊的预想,时节该一边哭着解释那晚到底怎么了,一边撒娇扯谎地诉说自己浓烈的爱意、告诉自己即使不小心失了身可心还是忠贞不二的。可与刘俊的预想完全不同,时节没哭,也没发出任何声响,脸色苍白得像个纸人。

  时节的梦碎了,魂也丢了。想来这件事不声张是最好的,不管那夜来的人是不是刘俊他都不该过来求证,是刘俊他得不到什么额外的好处,不是刘俊得到的还不知道是多大的祸端。

  可他竟头脑不清醒地来了。说到底是他希望那人是刘俊,他希望刘俊在大婚夜和自己在一起,那样,他好像就拥有了正妻的位置。他就是为了那个毫无意义也不可能拥有的‘位置’冒险来问一问的。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时节的反应实在太反常,刘俊担心,赶紧拍了拍时节的脸:“这是怎么了?”

  时节从刘俊身下逃开,把被扯开的衣服重新包裹回自己的身上。他该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刚刚说出去谎刘俊不想拆穿,于是又撒了个谎:“和别人做了也不至于如此失魂落魄吧?我又不在乎你的贞洁什么的……”

  刘俊本意是想安慰时节的,可适得其反,时节像是被毒蛇咬了心尖肉,又怨又恨地盯着刘俊看:“你不在乎?你为什么不在乎?因为我从没有过那东西?”

  刘俊从没见过时节露出过如此凶狠的模样,竟一时语塞。

  时节什么都在乎了般继续盘问:“若是重秋呢?你也不在乎?”

  “你是脑子坏掉了吗!”刘俊彻底烦了,他实在搞不懂时节这是怎么了,今天从一开始到现在时节的所有喜怒哀乐他一个也没能弄懂,“赶紧滚!今日不想再见到你了!”

第45章 驱赶

  刘俊下了逐客令时节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呆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听刘俊的话退下——他还没想到要如何补救自己的过失,只好先退下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可还没能出门竟迎面撞上了正在向里面走的重秋。重秋眼睛尖,一下就看出时节的衣衫不够整齐,二下就注意到时节脖子上的青印子。

  重秋目不忍视般皱眉又叹气。时节假装没注意到重秋眼中的嫌恶,低头打了声招呼,继续向前走。

  “康盛王。”重秋叫时节,“本是派了信使去你府上的,既然碰见了就知会你一声,一会儿有要事与皇上商议,暂且在北宫堂内等候。”

  这种事情是不该由重秋来说的,但刘俊和时节在议事厅里‘乱来’通报的太监不敢进来,众大臣在北宫等了许久不见人来,重秋只好自己进来。也算是‘捉奸在床’。

  时节像是没听见重秋说了什么没做出什么反应,一旁的刘俊倒是听得真切,直接问:“出了什么事?”

  重秋没说,时节继续向前走,显然重秋是想在时节出门后与刘俊说些什么。刘俊猜得到重秋要说什么,和臣子在议事厅里宽衣解带的皇帝实在不像个明君,重秋肯定是看不下去的。

  刚和时节闹了别扭的刘俊不想听重秋的说教,起身也向外走:“既然都在等我,那我尽快过去就是。”

  重秋站在原地未动,盯着刘俊沉默不语。刘俊走到重秋身边不禁叹气:“老师要说什么我知道,定然不会有下次了。”

  刘俊想把今天的事情蒙混过去,重秋也没把事情挑明,非常合乎规矩地向刘俊行礼,跟在刘俊身后随他一起去北宫议事。

  重秋说的要事是有人攻打新汉朝的边界了——那人叫孙建宝,原本是东莱郡的刺史,各路王爷造反的时候站错了队,被逼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兵跑去海上做了海盗,大盛朝亡后也跟风称了王,胆子大了还想趁乱从海岛回到大陆、刮走新汉朝的几个镇子。虽不是什么大势力,但毕竟是开朝后的第一次冲突,众人都颇为重视。

  按照之前的议事,新朝不应急于攻城略地,而应该休养生息,安定民心,因而众人忙的都是如何安置流民、开垦新地。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休养生息,刘俊手下的那批匈奴武将可是日日盼着去和外面那些称王称帝的人们一决雌雄。如今新汉朝开朝还不足一月就有人前来挑衅,那些主战的人越发坐不住了,来犯的虽然只是一伙海盗,主战的人却想趁着这个机会大杀四方。

  季浩英:“我们是正统、要匡扶汉室,可汉室的土地有多大、我们的土地又有多大?现在甚至叫一群海盗欺负到了家门口,岂不是损了我们的志气!要我看咱们不能被动挨打、要主动出击!那鲜卑人先是勾结河间王后又埋伏长沙王,最是可恶,应该速速把他们拿下、让外面那些张牙舞爪要称王称帝的看看谁才是老大!”

  掌管粮草财政的治粟内史立即站了出来:“仓中粮食实在不多,若是贸然与乱臣开战,前线将士的粮草恐怕不够,不如等秋收之后再做打算。”

  “没有粮更应该去抢啊!”赵岚自信慢慢地站出来大声嚷嚷。

  “你闭嘴。”刘俊恨铁不成钢地白了赵岚、并且渐渐体会到了当皇帝的苦——若他还是个臣子他肯定会据理力争要个带兵打仗的机会的,可如今当了皇帝就不得不权衡利弊考虑的多些,心里虽然想出征理智上却总是瞻前顾后、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损害了威严。因此刘俊盼着自己这边能有个能说会道的去说服那些不肯出兵的文官。

  赵岚和季浩英显然是不中用的,刘俊转头去看时节,可时节竟一脸恍惚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康盛王。”刘俊叫时节,“你怎么看?”

  “臣觉得长沙王说得在理。”时节弯腰回话,把头低得更低了些。

  可重秋什么话都没说!刘俊顿感怒火攻心抓起手边的镇纸向时节丢。青铜的镇纸打在肩上疼、落在地上响,时节跪下认错其他官员也跟着惊慌跪下连声呼喊“皇上恕罪”,惹得刘俊越发气恼。

  本不打算说话的重秋只好站出来打个圆场:“现今局势纷繁复杂,贸然出手风险太大,臣以为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能把来犯的乱臣贼子干净利落地击败也足够威震天下。”

  “长沙王说得在理。”刘俊咬着牙努力平复怒气,“我看康盛王闲的厉害,就让康盛王去摆平孙建宝吧。”

第46章 妒忌

  时节不闲,手上积攒了不少事情,如今突然被派去新汉最东边打孙建宝人手根本腾不开,图元和金一瑜等得力助手都要留在长安照看其他事情,时节要一人带着圣旨和几十个随从去东莱郡,一边招兵买马一边赶路。

  招兵买马是时节的强项,没什么困难,陆上的战斗也顺畅,但孙建宝的大本营在海岛上,时节第一次见到大海哪里会打海战,那群海盗输了就跑到岛上去,修养几天又过来偷袭,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月一点起色也没有。

  朝廷的原意是要干净利落地把孙建宝灭掉、来提振士气,如今却不干不净胜负难分,时节觉得长安那边很快就要来怪罪的诏书了——他认定刘俊派他来就是要给他难看的。

  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时节坐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蓝沉思。他还什么都没做刘俊就认定他会伤害重秋,早早地发出警告,他只是稍微表现出一些嫉妒刘俊就把他发配到海边来吃苦,若是打输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罚。

  过去时节对重秋只是嫉妒,如今却是发自内心的恨——既然无论有没有对重秋不利都要被提防,那还不如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远在长安的刘俊还不知道自己那一时兴起的玩笑和怒火对今后埋下了多少祸根,看到时节的战报时甚至没想起自己为什么派时节去山东打海盗,只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说服重秋同意他亲征。

  重秋:“陛下也未曾打临海作战过,御驾亲征不如派些有经验的人去。”

  除了重秋没有旁人,刘俊说话放松了许多:“咱们只有中原这一点点地方,临海的就只有东莱郡,哪里还有别的会海战的人,只能去随机应变——或者去南边找些人也可以,不如咱们先把南边那些人制服了?那个重元正,之前是个连个爵位都没有的旁支血脉,如今竟然打着大盛的名号称帝,还收拢了不少前朝官员去,先去把他们摆平了也好。”

  重秋表情沉重而哀伤:“南边尽是恨陛下入骨的人,与他们交战恐怕要比与鲜卑人交战更困难,不妥。”

  刘俊:“那果然还是要先打鲜卑人。”

  “陛下!”重秋提高了音调,“陛下亲口允诺许国民休养生息,为何整日只想着带兵打仗、劳民伤财。”

  刘俊委屈叹气:“这不是没有旁人在、与老师私下商量,老师这么严厉做什么——我可没只想着劳民伤财,该做的事情我哪件没做?如今这不是得了闲,周围人又虎视眈眈,国内想要休养生息要先让外面安定不是?时节那边打不好,我去帮个忙有什么不好的?”

  “康盛王已然把孙建宝侵扰的几个镇子夺回来、护住了百姓平安,虽没能将孙建宝斩草除根也绝算不上打得不好,再给他几个月他定能想出对付孙建宝的方法,并不需要陛下多虑。”

  “你倒夸起他来了——”刘俊扶额叹气,一边在心里埋怨时节小气一边又有点想念他——当皇上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天天看着那群大臣吵来吵去,这边要顾及那边要权衡,每天束手束脚的。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些臣子回到后宫里连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都没有,酒足饭饱后想思淫欲却每个对象。

  重秋:“太常寺卿送来的折子陛下可看了?”

  刘俊听了又是叹气——太常寺是管礼制的地方,太常寺卿送的是催刘俊选妃的折子。称帝之前各大氏族都畏畏缩缩,谢家也只肯要谢婴絮出嫁,如今新汉朝安定了各家有闺女的纷纷坐不住了,一个个都想嫁个女儿进来,让刘俊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就是匹种马,跟人配对用的。

  刘俊:“老师该知道,我不喜女色,对纳妃不感兴趣。而且皇后不是已经有了身孕了,我这传宗接代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就不必再纳别的了。”

  重秋知晓刘俊的烦恼却保持冷漠:“皇家血脉是国家根本,皇室人丁兴旺是天下之福,娶妻生子亦是陛下责任。”

  “我做了皇帝便不是个人、只是个物件了?”刘俊感到愤怒,故意把话说得没遮拦,“娶一个已经够了,我不要再娶女人了,硬不起来!”

  重秋:“陛下爱男色招几个男宠进宫也无妨,只是要好好教导他们守规矩,不要与妃嫔有接触。”

  刘俊不敢置信地盯着重秋看,忽然间明白了时节那日的感受——他若是招了男宠时节肯定是要闹的,因为时节心里有他。可重秋心里没他,不仅不会因为他纳男宠而有丝毫不悦,还会主动提出给他纳男宠。

  实在是伤心,刘俊盯着重秋看了许久才说出话来:“老师为何要这般对我?”

  重秋低下头不与刘俊对视:“君臣之礼该当如此,臣只是尽人臣本分。”

  “君臣?你我就只是君臣?在人前你我是君臣,在人后老师也要这般模样!”刘俊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重秋面前与他一同站立,“你我十几年的情分就都烟消云散了?”

  重秋也沉默良久:“陛下是孩童时臣盼陛下快乐无忧,陛下是臣子是臣盼陛下尽忠职守,陛下是皇帝臣盼陛下为天下表率、成万民安康之大业——陛下叫臣一句老师,臣尽心助陛下德能配位,世事变迁,臣初心未变。”

  重秋说得那么得有道理,刘俊的心却丝毫没能得到安抚:“按长沙王的意思,是我不该当这个皇帝?”

  “臣不敢。”重秋竟跪下了。

  刘俊看着脚下的人心中无比凄凉:“你该知道的,我为臣不忠从不是为了我自己称帝,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你!称帝前我也是与你商量过的!”

  “臣从未觉得当皇帝是件好事。这话陛下与臣商议时臣亦说给陛下听了。”

  刘俊俯下身抓着重秋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来:“你是说了当皇帝并不是好事,可你也说了,你觉得我会是个好皇帝,你愿意辅佐我做皇帝,不是吗!”

  “是。”重秋是那样坚定,“臣如今也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臣如今就是在辅佐陛下做一个好皇帝。”

  “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刘俊怒吼,“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臣明白陛下要的是什么。陛下要臣像其他臣子一般顺着你。不明白的是陛下。臣若忘了初心,不再守着那仁、义、礼,臣便不再是臣、而只是具行尸走肉,臣身上挨的那刀便是个纯粹的笑话。那时,臣定然是事事顺着陛下的,可陛下恐怕不会在意臣是不是顺着陛下的心意了。”

  刘俊知道重秋说得对,可越是知道对越是觉得气恼,他死死地盯着重秋看、手用力地抓着重秋的肩膀。重秋肯定被刘俊抓疼了,可他没发出声响,看向刘俊的眼神中也无半点畏惧。

第47章

  这场沉默的较量终究是刘俊败下阵来,他认命地放开重秋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男宠不必了。妃嫔也不必。我和皇后感情深厚,正享受新婚之喜,不想让他人打扰我们夫妻和睦。东莱郡那边还是继续由时节主帅,把金一瑜手上的事情交给容才,派金一瑜去东莱郡辅佐时节。”

  “皇上圣明。”

  重秋扔下一句恭维的话行礼离开,刘俊呆坐在座位上失落又迷茫。

  他有点想时节,若时节在这肯定有办法哄他开心。可惜,时节被他一时糊涂给打发出去了。

  “拿笔墨来。”刘俊要给时节写封信,告诉他那晚的人的确是自己,告诉他如果那晚真是别人得了便宜他肯定会嫉妒得把那人抓出来大卸八块,告诉他快点把海盗收拾掉,他想他了。

  信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时节的军营,时节上马时正好看见信使向这边狂奔。而时节不想看那信的内容——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孙建宝那群海盗,如果刘俊这个时候给他处罚或者叫他回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时节假装没看到信使,快马加鞭地冲出军营——他要去和孙建宝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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