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风月旧相思 第21章

作者:一大团草 标签: 古代架空

所以,梁八漂不漂亮,其实和齐四没什么关系。

这厢齐四正在自顾自地婚前恐惧,庸人自扰时,信使正牵着马,喘着粗气等在他回家必经的大道上。

“齐大人!齐大人!”

小轿一停,齐四矜持地从轿帘中探出半只手来:“何事?”

“刑部尚书贺中奎贺大人三百里加急!”

听见“贺中奎”三个字差点把他吓得从轿子里跌出来,矜不矜持地也管不上了,撩开帘子小跑着就去接。

送完了信,信使也不走,等在一边,催他道:“贺大人叫小的拿了您的回信立即送回!”

齐豫嵩也就顾不上别的,蹲在轿边就把信封拆开来看——那位中直耿介刚正不阿的贺大人在信里只写了几个大字、力透纸背:囚犯夏启中今在何处。

夏启中是他央着齐夫人疏通上下,私自放了的。但齐豫风也被罚了流刑,按说夏启中从明面上已经无罪,不能再算囚犯。可进了天牢的人,释放确实又需要刑部的文书。可夏启中一介草民,用得着尚书大人亲自过问吗?而且信被直接送到他这里...这个意思是贺大人什么都知道了啊!

这这这叫他怎么回?

他望了望站在一边不明所以的信使,恍然大悟——贺大人恐怕就是要他亲口确认一下。

“烦信差回去转告贺大人:我这。”

“我这?就两个字?”

齐四点头,信使翻身上马,忙不迭地走了。

大约就是忠正耿直的官员巨细无遗的行事风格吧?有明蕊长公主在,哪怕是何中奎,也不能拿齐家怎么样。

宽下心来,又抬抬腿走回自己精致漂亮的小官轿,觉得与自己的相貌地位很相称。然后继续焦心起自己的婚事来。——没想过启中。

启中怎么了?和他成不成亲有关系吗?启中在他成亲之前就是他的人。

早晚是他的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

那说的是南方。云吾县这个地方清明的时候不下雨,干干爽爽、暖丝丝的。齐四放了沐休假,叫白守一带着启中到城外烟波池踏青。

启中喉咙的伤已经全好了,表皮上只留了一点胭脂痣似的小点,但他在齐豫嵩在的时候还是不怎么说话。

照月轩的院子里随着春日渐长,果然长出了千奇百怪的奇花异朵,只是一片梨树下光秃秃的。可他望着那些花啊朵啊,神色郁郁,连太阳也懒得晒。一次白守一盯着他练字觉得无聊,采了一大把花进来编篮子,他闻着花香味差点吐出来。白守一只当他闻不惯花香,把篮子丢在外面走的时候带回家去了。——怪好看的,丢了可惜,白守一说。

小竹君带出来两只风筝。一只燕子,一只鸳鸯。分别提在竹君和启中手里,飞到天上,飞得高了,旁边有个酸秀才以为他俩是一对,黏糊糊地吟诗:“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小竹君甜甜地笑:“先生可别乱说话,这是我家公子。”

秀才摇头晃脑,对小竹君拱手:“冒犯了、冒犯了。”

白守一坐在池边哈哈大笑。

启中也跟着笑了。

然后齐豫嵩也在一边搓着手皮笑肉不笑起来。

小竹君望了他一眼,“大人你来放会吧,我去洗两个果子等会吃。”

齐豫嵩笨手笨脚地接过风筝线,脖子和耳朵上染着可疑的粉红。看也不敢看启中一眼,只呆呆地顺着风筝线仰头,不扯也不动。线另一端的鸳鸯一会就落了。

“我去捡!”白守一在一边看得要睡着了,见风筝落了反而高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启中穿着灰蓝色的小布衫,手里扯着一只燕子风筝,像个平凡的农家小少年。他用余光扫见白守一跑远了,小声问失了风筝的齐四:“你放这个?”齐四连连摆头,甚至退了两步,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被拒绝了启中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从到了云吾以后他就一直淡淡的,不如以前总是充满活力又灿烂的模样。齐豫嵩心里晓得,他不高兴。

启中的不高兴大部分是给齐豫嵩看的,和别人一道时启中一般还是高高兴兴的。像白守一每日和他的相处就很愉快。就算知道了差别齐四也只能干生气。——能怎么样,再把人玩得自尽,玩得发疯?温柔也不行,粗暴也不行,齐四不知道怎么对他好了。一哭起来就喊“豫风”,尽给他心头添堵。

没一会,燕子风筝也落了。启中拿眼睛瞟着四周——白守一还没回来,小竹君在远处洗果子。于是就抬起步子往前跑。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齐豫嵩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

启中在原地站了一会,留意了一下小竹君的动向。

撒腿就跑!

西边、西边、西边!

跑动起来的感觉就像在拥抱风。

“哪去?”衣领被人拽住,白守一一张大脸出现在他眼前,另一只手拎着鸳鸯风筝——他还没回去过!

“我、我...我去捡风筝!”

“哦,那我陪你一起。”白守一虽然见他慌乱的神情有异,但一瞬间又放弃了怀疑。

“不用——你快把风筝送回去!齐大人等着呢。”

“好吧,你也快点回来,竹君的果子应该洗好了,我看她带了催香,没带多少,回来晚了就没了!”

“好!”启中点点头,甩开手脚朝远处狂奔。

“也不用跑这么快吧?”白守一摸摸鼻子。

“白护卫!白护卫!”回到原处时,小竹君急得脸都白了。齐豫嵩抓着一只孤零零的“燕子”,面沉如水。

“怎么了?怎么又有一只燕子?”

“你看到过启中吗?启中他,他不见了!”

“我刚刚还看见他在那边捡风筝啊...他没跟你们说吗?哦,对了...这风筝不是在大人手里好好...”白守一明白了。

“我去追他!”四人来时是坐的马车,齐豫嵩出面向旁边的人借了一匹马交给白守一,道:“他惯会撒谎的,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务必把他带回来...刑部尚书大人前两天才跟我确认过他在云吾,随时都会过来带他走!他必须留在我身边!这是本官交给你的真正的第一件差事,若是成了,你从今以后就不必再去照月轩。”

“那我...”

“去县衙!”

白守一扬着马鞭,快意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带他回来!”

启中背着太阳跑,跑得回首已经望不见烟波湖才停下来喘气。

西南府,若明城。他只要打听到从京城到那里的路,沿着走就一定能找到齐豫风!

歇了一会,他怕齐豫嵩派人追来,不再沿着官道,而是钻到了旁边的林子里。还未等他走得太深,远处就响起一阵马蹄!

他吓得腿软,贴着树根一动不动。结果那马蹄声近了又远,令他虚惊一场。等马蹄声消了,他继续朝林子里钻。

可惜天不遂人愿,等他从林子里饶了好大一圈出来,居然又看到一面湖!

他连忙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白守一抡着马鞭就把他卷住。

“你骗我!你根本不是捡风筝!”

启中被卷得腹中一痛:“白守一、白守一!你听我解释!我不能回去!我得去若明城找人!我家少爷被流放到那里去了...我同你说过的!我要去找他!”

“找他怎么不光明正大地找?何故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我看你是又在扯谎!”

“你信我!”启中抓着鞭子,痛得浑身动不得,“齐豫嵩不让我走!他...他虐待我!”

“胡说!我亲眼见到齐大人替你去捡风筝,明明对你很好!你为了蒙蔽我,居然胡乱污人清白!”

启中见对他说不通,向地上一倒,意图用身体把他坠下马来。白守一见他负隅顽抗,干脆鞭子一扯,把他扯到马上横卧,怕他又故意翻下马去,干脆把他敲晕了。

启中被白守一卸货似的搁到床上,脑袋歪在床头,仍然不省人事。

“大人,从前...我不知他是刑部贺大人要提的犯人,还暗自揣度您的用意,以为是您轻看我。如今,我明白这份职责的重要了,请让我继续守在这里为您分忧!”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要去哪里?”

“他说他要去找他服流刑的同伙,准备往若明城去。”

“同伙?”

“他的原话是他少爷。”

“我知道了。”齐豫嵩拨开启中额上的头发。

白守一觉得那样的动作有些莫名怪异——过于亲昵了。忽然想起启中的控诉,“他不让我去,他虐待我。”

不至于吧?启中身上又没伤...最开始习字那几日,启中坐卧不宁的样子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大人,”他这次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有些困惑。”

齐豫嵩回头看他。

“有一天我带着甘蔗来,您叫我小心把夏公子吓着了...是为何?”

“哦?”齐豫嵩皱眉思索,记起来了,又觉得白守一的提问莫不是怀疑他什么,“你觉得是为何?”

“您...是不是...”齐豫嵩嘬着笑等他问完。

“您是不是拿甘蔗打过他?”

“我做什么拿甘蔗打他?”

白守一放了心,确信自己奉命捉拿夏启中是一件正义的事,就像最开始把他从天牢送到驿站一样正义。

“你今天也累了,早点放你回去歇着吧!”

“是。”

白守一从县丞府正门离开,又从后门跳了回来,轻手轻脚地爬上照月轩的房顶,移开一片瓦——不是他爱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实在是齐豫嵩的态度有些怪异。如果夏启中是贺大人交由他看押的囚犯,为什么把人放在自己的府中,不放在县丞的牢里呢?他和启中相处月余,并不觉得启中像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齐豫嵩见白守一走了,搜了搜启中的袖囊与前襟——半点逃跑的准备也无,看来确实是临时起意,不是与谁串通好了,事先谋划好的样子。凭启中自己,他倒并不担心。只是贺中奎的来信实在奇怪,他不得不防。既然无人帮忙,那启中就还是在他的手心里,飞不掉,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扭转启中的想法。

他要这个人。

起码要让这个人不再属于齐豫风。

不放心地又搜了一遍,从他贴着胸口的地方还真的搜出一件东西——一张纸,中间写着“风”。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侧面的窗下确实有一张摆着纸笔的小桌。

对了,白守一之前说过,给启中带了些字帖来写。但他记得启中从前不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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