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 第25章

作者:北寄生 标签: 豪门世家 种田 宅斗 古代架空

  他也没披斗篷,穿着火狐皮大氅在道上走,迎面撞见谭青瑶,由杜翠扶着,像是刚从老夫人院里回来。

  “夫君这是往哪里去?”谭青瑶鼻尖冻得透着红,领子上的貂毛簇拥着她的小脸,一说话就冒起一阵烟:“夫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梁锦握着半截袖口端在腹前站定了:“天冷,先生提前下学。”

  “夫君可用过饭没有?”谭青瑶离他近了两步,扬着脸巴巴的问,这张脸瓷白瓷白的,又被冻出些血色来,竟比胭脂还好看,可梁锦不为所动:“我到母亲那边去吃,你回去罢。”

  谭青瑶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看他的背影嵌在一片白茫茫里,越走越远,头也不曾回过。

  刚绕过烟梓池,梁锦晃眼看见个小厮,正埋在雪地里掏东西,见他过来,慌忙起身行礼:“给大少爷请安!”

  是林鸿,梁锦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听说他去了庄子上,前些日子还听见何须问问起他来着:“你在找什么?”梁锦问。

  林鸿窜了个儿,直起腰来竟和梁锦一般高:“丢了个小东西。”

  “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丢了就丢了。”梁锦看他是和其他小厮不一样的,比他们都要张弛有度,还有一股读书人的劲儿,得了赏赐也没有他们那样卑躬屈膝,他居高临下地说:“你去我院儿里找华浓,差什么让她翻箱子找给你。”也不听他的谢,提脚就走。

  走开三两步,倏地听林鸿在后头说:“多谢少爷美意,可我丢的东西……少爷恐怕没有。”

  “什么宝贝我没有?”梁锦猛然转过身来,轻蔑的望着他。

  “……就…就是个木笄。”林鸿刚才中邪似的,突然就有股跟这个主子一较高下的冲动,现下回魂过来,有些慌了。

  梁锦狐疑的打量他:“你自己做的?”

  “是。”林鸿弯着腰答,梁锦走了回来,往周遭地上瞅,一下就瞅着了那支在雪里露出个角的木笄,他往地上一指:“是那个么?”

  林鸿屈身去捡起来,梁锦一看,是挺别致的:“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手艺……”他拿在手里翻看一会儿:“替少夫人也做一个来,他偏不喜欢那些金银玉石做的,你这个说不准能入他的眼。”

  林鸿在后头答了个“是”,目送他远去。

  李氏让人做了涮羊肉,铜锅一并好多菜摆在桌上,是一个圆桌,三个人围着坐,中间腾腾的冒着烟,桌子底下拢着炭盆,暖得人浑身舒坦。

  丫鬟们都在四下站着,李氏穿着缁色的褙子,里头是黎色的襦裙,见何须问还是穿个襕衫,便和蔼地问:“穿得这样单薄,就不怕冷?”

  “里头穿得厚,母亲不必担心。”何须问脆着声,嗓音比梁锦温柔些。

  年轻人耐寒,李氏也是打年轻过来的,也不多说他,扭着身子又去嘱咐梁慕白:“你病才好了,可要多注意保暖,别回头又发了。”

  梁慕白病了这些日子,清瘦了许多,看着柔弱更甚,松松的挽着个髻,好比画儿里头的病西施:“慕白晓得了,谢母亲关怀!”她说着,替李氏斟了杯茶。

  “锦儿也该过来了……”李氏往厅外张望,厚帘子盖着,也看不到个什么,正要让丫鬟出去看看,梁锦就掀帘子进来了,带着一身寒气。

  “给母亲请安。”他拱了个手,边上一个丫鬟替他解了斗篷后,他就挨着何须问坐下,去抓了下人家的手,讨嫌的问:“凉不凉?”

  简直冻得像快冰,何须问心一下软了,反握他的手给他捂着:“你怎么也不捧个手炉?”

  他俩是一个替一个操心,梁慕白别开眼不便看,李氏捂着帕子笑:“好了,烘烘手好吃饭。”

  “父亲呢?”梁锦扫了一圈儿,没见着梁郝的身影,忐忑着要是父亲也在这里,恐怕要连饭也吃不下了。

  “他上赵姨娘院儿里去了,说是要去过问下你两个兄弟的学问。”李氏态度和软,一点醋意也没有:“说起来,你天天与他们一道念书,你看他们可有长进?”

  梁锦抓着筷子夹了片羊肉放在何须问碗里:“我也没留意。”他一片心思全在何须问身上:“多吃点儿,人家寒冬腊月的都长肉,我瞧着你怎么反倒瘦了?”

  是他自己把心里的疑虑显了出来,何须问不仅没瘦,还又长高了些,都快与他齐平了。

  话锋一转,李氏又说:“对了锦儿,你外公下月生辰,你父亲与我,准备带着你一道去洛阳替他贺生。”李太爷升任洛阳为官,举家也都牵到了洛阳,因离得近,梁郝便想带着妻儿亲自去拜见岳父岳母。

  父亲的话,梁锦不敢违抗,替外公庆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梁锦眨眼间想到的是何须问,他也问了:“那须问呢?一道去么?”

  “须问就留在府里。”李氏为难,不好直说:“快过年了,须问留下来帮着料理些事,我们来去也就一月。”她的一双父母也是很看不上这个男外孙媳妇的,带着何须问去,只怕大家都受气。

第35章

  惜别

  一想到何须问有一个月都不在身边,梁锦就不情愿,也不说话,埋着头一双筷子在碗里戳那片羊肉,何须问又给他夹来一片,柔着声道:“我等你回来。”

  李氏见他这情景,笑着安慰:“你们是夫妻,一辈子都能在一块儿,还在意这个把月的做什么,来日方长嘛!”

  饭后又闲话了几句,三人又一道踏着雪往回走,梁锦贴着何须问,越来越没有分寸,也不管路上来往的下人们会不会瞧见,蛮横的把何须问的手从大袖里掏出来抓着。

  何须问任由他牵着,觉得周身暖得还似烤着炭盆,他问:“天这样冷,你在塾里还握得住笔?”

  “握不住就不写。”梁锦自在地迈着步:“好文章在心里,不在笔上。”

  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何须问知道他是为不爱写文章找借口,疑惑地问:“你这样怠惰,怎么还能写得了献之先生的字?”

  “你只听说我不思读书,可曾听说我学问不好?”梁锦洋洋得意:“读书这事儿,八成还是靠天分,可能老天眷顾我,赐给了我这个天分?”他挑着眉冲何须问眨眼,一点儿也不谦逊。

  “一点都不错。”梁慕白跟在后头,踩着他俩踩出来的脚印:“爷爷常说,大哥极具天赋,将来前途无量!”犹豫了片刻,她又说:“只是再用点心就好了……”

  这个丫头,何时学会拆台了?梁锦想摆架子训斥她几句,又突然想起来询何须问:“你前些日子怎么想起来过问那个叫林鸿的小厮了?”

  风乍起,卷起些许雪花落在梁慕白脸上,她心里的弦一下绷紧了,望着何须问的后背激出一手心的冷汗。

  “我看他很机灵,想叫他给我做个小厮,所以问问。”何须问心不惊肉不跳,答得坦荡:“现在跟你出门多了,带着个人也方便。”

  也是,眼下自己要去洛阳,他一个人在家中,有个亲信跑跑腿也好,譬如这大雪天的,要是他有个磕了碰了的,外头那些小厮,恐怕都不用心。梁锦稍稍一思虑,十分爽快的应道:“是我粗心,没替你想到,回头我就去跟母亲要了他,给你使唤。”

  何须问说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只是在怀疑,林鸿若跟着自己,和梁慕白私通就更便利了,若有一天事发,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转眼他又想起,梁慕白曾说过,想要光烈活一次。

  想不通,他便不想了,侧目去看梁锦,看他们握着的手,梁锦也看他,嬉笑着跟他耳语:“你这样快就舍不得我了?”

  这样冷的冬日,梁锦的手却滚烫,与往年没有碳过冬的日子对比得如此鲜明,何须问知道什么是好了……方才明白过去是那样坏。

  “我的确是舍不得你。”他没反驳,看着梁锦依依不舍,像是他眼下就要走了似的。梁锦也生出离别之情来,握着他的手紧了些:“要不……我不去了?”

  “你这是胡话。”何须问责备他:“你外公的寿辰,你怎能不去?”

  梁锦也知道这是孩子气的话,奄下来附着他的耳无理取闹:“你回去让我亲一亲,我等不到晚上了!”

  傍晚又下起一阵大雪,积得没了脚脖子还没停,才走到屋里,华浓下去招呼丫鬟上来奉茶的时节,梁锦就将何须问猝不及防的压在椅子上,弯着腰亲他,说是亲,倒不如说是啃,没有章法的咬。

  正亲的起火的功夫,突然打老夫人院子来了个丫鬟,来叫梁锦去,梁锦料也料到了,恐怕是为了外公寿辰之事。

  幸而斗篷衣服都还未解,华浓叫来个小丫鬟为他撑伞,才走到老夫人院子,伞面上已积压上些微厚的一层雪。

  老夫人架了炭盆熏了香,因不透风,屋子里熏得暖暖的一股香气,梁锦从寒地里走进来,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

  “你母亲跟你说了没?你父亲要带着你一起去洛阳看望你外公和外祖母。”老夫人拉了他在旁坐下,说的果然是这个事儿。

  “孙儿已经知道了。”

  老夫人不舍,嘱咐道:“你可年下一定要赶回来,到时候阖家好一块儿过年的!”

  梁锦应承着,就怕她又提起子嗣的事,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等开了年,你也要给我生个曾孙!”老太太瘪着嘴,嗔怪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只是拖着,难道不生个孩子,你就不用长大了?”

  “……孙儿知道了。”梁锦心不在焉的敷衍,这个态度老夫人已经见得多了,这次硬是不依不饶:“你这孩子,有什么你就跟奶奶说,难道是不中意青瑶?”

  “她很好……”难道不好,还要另娶个妾?梁锦看老夫人这架势,赶紧劝说:“我不是忙着学业么?等忙完了,我再去她屋里。”

  又是这句话,老夫人不知被搪塞了多少回:“若你觉得她好,怎么还不曾洞房?”

  梁锦惊楞了一下:“奶奶怎么连这个也知道?”言下之意,是责怪谭青瑶话多了,老夫人怨怼道:“你别怪青瑶,是丫鬟们告诉我的。”这么久了,她也想不明白:“既然不是她不好,怎么又不跟她同房?若说学业为重,又怎么天天让那个男妻住在你屋里?”

  老太太叹着气:“别家的小公子在外面,挽着个妖精似的男孩子胡天作地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你和你那男妻,我也是挣一眼闭一眼的,但为了个男人不亲近妻妾的,我还不曾听说过,你这样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我……”梁锦应该说,不单是为了何须问,可话到嘴边悬着,却出不了口,比起被人笑话,他更怕辜负自己的心:“我知道了……”

  老夫人并不很信他的话,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心里自有计较……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雪,梁锦出发前一天,雪方止住,夜里梁锦搂着何须问在身上,刚做完那回事,身上汗津津的,肌肤粘着肌肤,胸口贴着胸口,何须问喘息得还厉害时,就听梁锦说:“我走了后,你要按时辰吃饭,早上多躺会儿,横竖奶奶也不要你日日去请安。”

  何须问蹭着他的皮肤点点头,梁锦被他发丝骚得痒痒,呵呵笑过之后,手掩着对着他的耳廓说:“也要如同吃饭一样,一日三餐的想我!”

  “我记住了。”何须问笑了下,声音沙沙的,可能是方才叫得哑了的缘故:“你在外要多照顾母亲。”

  “你光记着母亲,怎么不叮嘱我照顾自己?”梁锦愠怒他在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刻还想着其他人:“真是没有良心!”

  第二天一大早,还蒙蒙亮,梁府正门前好些车马随从,梁老太师和老夫人领着众人在门口送行,穿袄的穿氅的,还有花花绿绿的斗篷围在一起,梁锦跟着梁郝聆听老太师的叮嘱,心不在焉的往最边上瞟,何须问站在那里,也在看他。

  老太师终于交代完了,梁锦迫不及待的走过来,手想去握他,刚从袖子里伸出来,又谨慎的停住了,他说:“至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这话这些时日里说了无数遍,每次提起,不像是安抚何须问,倒像是定自己的心:“你……你要保重自己。”他又说。

  “你放心!”何须问对着他,被他这样子牵出离愁万千:“你别记挂我,我等你回来过年。”

  “好好的,成吗?”梁锦还是不放心,说不上担忧什么,只是反复叮嘱。

  那边李氏刚与老夫人说完话,也走过来告别:“须问,好孩子,你留着神。”她婉转的叮咛:“要是有什么事儿,打发人快马加鞭到洛阳来报我们。”

  “对对!”梁锦被李氏说了吊起心:“若是奶奶找你茬儿,你叫人来报我!”

  这话说得没有规矩,李氏剜他一眼:“横竖很快就回来了,别搞得这样生离死别似的!”

  何须问也叫她说得不好意思,撑着斗篷先和梁锦把父亲母亲扶上了车,又与他往他马车那边走,走一步,就相互悱恻缠绵的看一眼,让人看着好笑。

  时下只走了一个人,何须问就觉得整个院子冷清了好多,丫鬟们还是来来往往的,却少了个人在他耳根边调笑,他也没了许多乐趣,闲着时不是看书就去后边替他的松柏扫雪,无所事见了去夺他手上的扫帚:“少爷去屋里暖和罢,别冻坏了手。”

  “没事,我坐不住。”何须问出个屋她们也不放心,非要他披件斗篷在身上,通红的映着雪,耀眼夺目:“你去屋里跟华浓说话罢。”

  无所事也不去,仍旧拿了扫帚替他扫,何须问在后头看她,倏地觉得她有些他娘亲的样子,似乎从不愿意妥协。

  北方就是这样,雪也扫不完,歇几天还没化尽就又下起来,也不知道洛阳怎么样,道上还好不好走?

  “少爷,进屋喝汤罢。”无所事倏地一句话,将何须问思绪拉了回来,他负着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罢,进去。”

  屋里长生已经将汤端到桌上了,自打被华浓罚了后,她竟老实了许多,平日只替何须问端饭打水,做完了也不在屋里多呆,华浓见她转了性,也并不为难她。

  见何须问进来,华浓已放下手里的活计,从食盒里把汤端出来,还有一碟桂花糕:“少夫人快用罢,一会儿就凉了,可经不住放!”

  “好,我就吃。”何须问除了斗篷坐下,舀了汤尝了一口,今日是人参炖野鸽子汤,也是梁锦吩咐下的,入冬以来,就变着法子每日下午给何须问炖汤喝,不是燕窝虫草就是百年往上的人参,他自己也不喝,就盯着何须问:“天这样冷,你们也歇歇罢,出去逛逛。”

  华浓执着剪子收针脚,笑起来:“少爷走的时候叮嘱我们,要时常照看着少夫人呢!”

  “我有什么好照看的?”何须问喝着汤,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们说话:“整天都在这屋子里,也不会丢了。”

  “少夫人别听她瞎说。”云裳打外面进来,接了一句:“少爷是让看着少夫人多吃些饭,别冻着,也别睡不好。”她没有华浓那样活泼,也不像无所事那样话少,每日起居伺候,就像个姐姐一样温润小心。

  华浓冲她撇了个嘴,拉了她在炭盆边坐下,又扭头跟何须问说:“等天晴了,少夫人也出府去逛逛,少爷说了,让您去找余家小公子玩玩儿,他天寒了下学得早。”手里的香袋缝完了,她又在篮子里拿出几块碎布端详。

  何须问喝完了汤,又吃了一块儿桂花糕,将碟子一推:“你们也来吃。”他看着华浓手上的碎布,想起来:“我看到少爷可是有好些不戴了的幞头?”

  “是呢,在箱子里收着的。”云裳说着站起来:“少夫人要我去找出来。”

  何须问看着这些幞头,都是平式的,帽子里面毡了皮毛,有灰鼠的,有天鹅绒的,他挑出来两顶,往院子外头去。

  林鸿正在垂花门那边角落里同一个小厮说笑,倏地听见何须问叫,匆忙跑过来:“少夫人有什么吩咐?”他已经分给何须问好些日子了,又涨了月钱,活也不多,只是偶尔跟着一道出门去。

  “这个给你。”何须问不像梁锦那样高傲,亲自将幞头递给他:“御寒用,少爷用过的,你不要嫌弃。”声音虽然清冷,但平易近人得多。

上一篇:傻夫

下一篇:沉冤昭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