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扬州 第35章

作者:陆韶珩 标签: HE 古代架空

  “方才给朕送了碗莲子羹,今儿个太热,瞧他也惫了,便叫他去歇息了。”

  郑迁瞟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又看皇帝困得几乎不睁眼皮,心里突突直跳,正要开口,却听傅弈亭问道:“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刚发了兵出去,不是叫你赶紧在这几日交接户部么?内库的银子能挪就挪吧……怎么,都弄妥了?”

  郑迁攥紧了拳头,他突然发现,即便是这一刻,他仍对傅弈亭存着一丝可耻的畏惧和卑低之感,他仿佛已经习惯于服侍顺从于他,他想拿出那种胜利之前的自信与张狂,却发现居然很难做到,他酝酿移时才长叹了口气,“这事臣在心里藏了很多年了。”

  “哦?”傅弈亭讶异而艰难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懒散地摆手,“你只管说。”

  郑迁深深闭目,而后轻拍两下手掌,便有数个灰衣人破窗而入,将皇帝的龙床团团围住。

  “郑迁?!”傅弈亭猛地站起来,身子有些虚浮地晃了两下,“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我来骊山九年,这一刻我等了九年!”有身边的援助,郑迁这才找回了胜利者的姿态。

  “你早有预谋……”傅弈亭怔愣了片刻才推窗去叫道:“汤城!”

  “哈哈哈哈……陛下,想不到吧?他已经背叛您了。”郑迁的笑容突然有些病态。

  “不可能!我救了他两次!”傅弈亭双眼通红,将案上的托盘猛然推落在地,却觉头上一阵熟悉的眩晕,他也不掩饰,只捂着太阳穴坐回到床上。

  “可您于他而言,还是没有那个女医重要……恩情是什么……比纸还薄!!”郑迁有些激动,他想要诉说多年前那次类似情形,此刻却忍了下去,因为他还有无数“战功”要对傅弈亭炫耀。

  屋外突然一阵兵戟嘈杂,想是伊凡已带人攻进了皇宫,郑迁得意地一笑,“你的皇宫禁卫当中也有我的人。”

  “猜到了。想必几年前你已给我下了毒。”傅弈亭已不再像方才那样暴怒,只冷冷对视着郑迁的眼眸。

  “没错。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对你汇报。”郑迁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说实话,我一开始真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能做到君临天下的位置,所以我一直企图把傅家的基业败光,让朝廷或萧阁将你除掉。”

  傅弈亭想起刚即位时,郑迁劝着伴着自己奢华享乐的那一幕幕,漠然地点点头,“所以那个春日,是你放萧阁离开了骊山。”

  郑迁纵声笑道:“不错,你们会面的消息也是我漏出去的。这步棋给你留下两个对手,既将秦地卷入纷争,让朝廷注意到秦北,你韬光养晦的掩饰从此便失去作用;同时也让萧阁成为你以后最大的对手和隐患……哈哈哈,也是老天助我,你居然喜欢上他,这些年想着敌人自渎的感觉如何?”

  傅弈亭气得浑身乱抖,起身走下床来,就要甩给郑迁一个巴掌,却被郑迁格挡住了,“陛下,你胆子够大,此时还敢来打我……不过呢,将死之人,再摆摆皇帝王爷的威风,我倒是也能理解……”

  傅弈亭收回手去,站立在案旁,不再言语。

  “还有一件事,恐怕你根本想不到。”郑迁笑道:“你真以为你的三哥是被洪水冲走了么?”

  作者有话说:

  再一次心疼小傅。。

第65章 盛夏阴寒

  窗外的兵戈相碰之声愈来愈近,可傅弈亭此刻已什么都听不到,他再难以遏制心头的震惊,那张英俊的容颜一下子变得像面具一般僵硬,惨白的唇微微发抖,嗫嚅着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郑迁得意地说道:“其实驻军那天夜里发水,他本已精疲力尽地爬上了高地,是我找到他,把他脸上划破了相,又在腰部砍了一刀,都不是致命的伤,只是把他打晕之前,我告诉他,是你叫我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让你们兄弟手足相残……”

  傅弈亭如同被焦雷击中,原来三哥一直以为自己是害他的凶手!他也终于知道萧阁为什么会听到那样的传言……原来一切都始作俑者就是面前之人!

  傅弈亭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悲愤,也再无法掩饰自己今日的计划排布,他像一头发疯了的狮子,揪住郑迁的衣领便将他从窗棂处扔了出去,随后自己轻功跃出,把郑迁按在地上拼了命地揍打!

  罗刹武士的汉语并不很好,他们正听得入神,也早打定主意傅弈亭失了武力,这突然的变故令他们目瞪口呆,随后反应过来纷纷追了出来,拔出刀子想要将他们分离开,却发现周遭居然已尽是秦军金甲!

  他们茫然再望向远处,穿着红袍的伊凡还在与禁军厮杀,冲他们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罗刹语,武士们便丢下了郑迁,转而又去帮助伊凡。

  傅弈亭已不想再去理会追剿叛军的事,他只一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郑迁脸上出拳,郑迁论武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几乎没有还手机会,早被打得像个血葫芦似的。

  “陛下!陛下!不能再打了!”这时林益之、汤城一左一右来到他们身侧,死命地拉住傅弈亭,汤城急道:“陛下不能将他打死!还有那么多事要审问他,叛军名单还在他手里!”

  郑迁睁开满是鲜血的眼睛,看到这二位昔日自己的同僚,心里一凉,他此刻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多年排布竟功亏一篑,也是我这次太着急了……原来你们这些时日都是做戏。”他喃喃说道,看了看他们,又转向傅弈亭,“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郑迁,朕自认这些年待你不薄。” 傅弈亭大口喘着气,肋骨都涨得生疼,他不去回答郑迁的话,只问汤城道:“贺晨歌已救下了?”

  “她被绑在贡院,我昨夜已潜入给她松了绳索,今早已有禁军安插在那里了,方才秦鹏传书给我,他已将贺大人救出。”

  “好。上火瓮,蒸了他!”傅弈亭缓缓站起身来,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惊得在场之人不寒而栗。

  “陛下请三思!”汤城吓得忙跪倒在地,“郑迁谋逆之罪虽重,身上却牵连无数隐秘,还是交由刑部审讯之后再立罪斩首不迟!”

  “可朕等不及了。”傅弈亭何等狂傲之人,他断不会纡尊降贵地套郑迁身上的讯息,他自有纠察叛军的法子,此刻他痛恨郑迁到极致,反而牵唇笑了起来,“再说你问问他,他有可能说么?”

  “还是陛下了解我。”郑迁吐出几颗被打掉的牙齿,笑道:“陛下,你身上有毒,活不过而立之年,臣在下面等着你。”

  汤城闻言忙向周遭看去,好在林益之已带人去追逐围剿伊凡,这话没被旁人听见,他低叹一声,回身去吩咐人准备大瓮。

  殷野前几日带着数万金甲军离开皇城不错,但留在这里的禁卫们已被傅弈亭调用到极致,这场兵变若论武力可能是叛军略高一筹,但傅弈亭胜在做局做得更早、更大,他早将伊凡、郑迁一干人套在了自己手心之中,因此禁军虽然这次直面了罗刹武士的狠辣强悍,难免地有些折损,却也维护了皇城的稳定,至于京都之外被郑迁收买的军马,傅弈亭也设了防备,只等着这次兵变他们冒头出尖儿,便一举抓获。

  盛夏午后的京城本就像下了火,宫柳的叶梢都纷纷晒得起了卷,烈日之下,大瓮咕嘟嘟冒着蒸汽,地上柴火噼啪作响,热浪几乎烫得人睁不开眼,可是众人却都觉得背后汗毛耸立,胆寒心惊。

  “你还有话么?”傅弈亭冷然问道。

  “没了。”郑迁一笑,几个侍卫把他抬举起来,正要丢入火瓮,却被傅弈亭拦下。

  他突然想起郑迁初到骊山之时,浑身脏兮兮的,还穿着少林的僧服,眼神里有一些犹疑和惊惧,但还是硬撑着前来叩拜自己。这些年过去,他眼神里这两样东西倒是越变越少了,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障壁,他办事越来越利落,说话越来越猥琐刻薄,态度也越来越谄媚……

  这几年傅弈亭日益繁忙,也没心思再去琢磨他的变化,现在竟觉得似乎能理解一些,许是他年少时并不太懂仇恨,大了反而恨意种得越深,对自己愈发嫉妒,对权力也更加渴望……

  他是从得知史羽生未死时开始对郑迁存着戒心,郑迁不是个粗心的人,他能记住自己的所有喜好,因此史羽生的死里逃生绝不是一场意外。傅弈亭在打了郑迁、马诏一顿鞭子之后,暗自将一些蹊跷的事情拎出来回忆,却不知这些事该不该安插在郑迁身上。

  但他还没有想到,郑迁有胆子给自己下毒,他也揣摩不透郑迁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因此他这几年一直在隐秘远望,正是这样的觉醒和敏锐救了他自己。

  此时此刻,傅弈亭仍不知道他为何处心积虑地要加害于傅家,但思及他也算自己多年的玩伴和属下,心里一阵颓然,方才怒气尽数化为寒凉,使得他猩红色的眼眶也已恢复如常,他转身吩咐汤城将郑迁那把祖传的宝剑拿了出来,掷在郑迁面前。

  “你是带着此剑来到骊山见朕。今日将它还你,自行做个了断吧。”

  郑迁原本对傅弈亭万千恨意,可听到他此刻仍念旧情,不再使用酷刑,眼泪突然难以遏制地涌了出来,此时一丝微妙的悔意生发出来,可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他已是害惯了他的,当下便拭泪轻笑一声对傅弈亭道:“陛下,为报您此恩,我可以告诉您一个秘密……您不是一直想知道萧王爷府中那孩子是谁的么……”

  傅弈亭霍然睁大双目,走到他面前去,喝问,“快说!”

  郑迁肃然讲道:“前年您在东北平叛匪军之时,是我在南部与他交接。那时他在湘西凤凰城叫过军妓,还是个异族女子,想来便是那时怀上了孩子……他行事隐蔽,是我出帐半夜解手时候瞧见的……您瞧着他谦谦君子模样,全是做戏掩饰罢了,他底下这种风流孟浪事儿其实不少……我原笃定看您在这儿不娶妻不生子地捱着,此刻倒过意不去了……说起来我真替陛下不值……”

  傅弈亭听得忡怔,他今日心头已受了太多变故之打击,几乎已疼得麻木了,而此刻听到郑迁说到萧阁,这一颗心脏却又迅速漾出一股酸涩的血液,激得他两颗晶莹剔透的眼泪直直地落了出来,而郑迁看他这样,便知道这一场仗自己没有完败,他此刻也不再犹豫,径自持剑刎颈。

  傅弈亭高挺的鼻梁已被烈日晒得发红发烫,他目视着那鲜血喷涌出来溅到自己衣角之上,只默默想着:刎颈之后,不沾血迹,当真是一把好剑。而后眼前逐渐模糊,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倒过去,汤城上前一把将他搀扶住,哭着说道:“陛下!他的话您还肯相信么?!”

  “朕自然不该信,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傅弈亭喃喃说着,再想起自己哥哥,眼泪又滴出来。

  汤城又辩驳道:“萧王爷不是这样随意的人!”

  “郑迁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型儿,你瞧他是暗地里使这么多坏的人么……现在梳理一下,前些年朕竟一直被他牵着走,自己还浑然不觉!连郦先生那样老道的人都没瞧得出来!”傅弈亭由他扶着回到尚云宫,躺在榻上呼出了一口浊气,“人要在自己外表做着层多少掩饰,才能处立于世中呢?”

  汤城哑然,他虽然依旧认为萧阁不会做嫖妓这样的事,可今天的两面人郑迁也让他无言反驳,原来阴谋可以这样毒辣,原来人性可以这样险恶,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一阵恶寒。

  “可这是为什么呢?我想不通……”汤城叹了口气。

  “捉到那个红衣首领可能得以知晓一二……可朕现在却没心情去摸寻了。”傅弈亭倚在软榻之上阖了眼,汤城跪坐在他身旁,替他捏着小腿,再看这位皇帝睁开眼时,狭长的眸子里又是氤氲一片,“三哥恐怕还在恨着朕,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这事还是要顺藤摸瓜到底才行。”汤城心里一酸,也掉下泪来,“萧王爷既听说过此传闻……不如传信去问问他?”

  傅弈亭没说话,他太过倨傲了,当真不知如何去开这个口。汤城想了想又道:“陛下若无从问起,汤儿愿面见萧王爷,把这事问个水落石出。”

  “还有什么好问……既已经发兵,朕跟他之间便无可挽回。”傅弈亭脑子里还萦绕着郑迁最后说的话,他端过几上的冰水饮了几口,灭了灭心里焦躁火焰,“若要问,待秦军生擒活捉他之后再说。”

  “陛下太将萧王放在心上了……”汤城今日才明白过来,皇帝发兵说到底为了一个“情”字……

  他恍惚间记起初遇这两位王爷的那个黄昏,一双颀长挺拔身影牵马走在纵横阡陌上,暮日云霞倾泻洒映,为他们身上镀上一层美得不似真实的金色轮廓,自己当时正被同伴欺负,带着泪眼很仓促地望到这一幕,却也是印象极为深刻,因为这二人站在一起,那种般配与和美,便足以使世间万物失色。

  该想个什么办法解开此结呢?汤城转着眼珠苦思冥想。

  “你若敢背着朕私自去找萧阁……下场就跟郑迁一样。”傅弈亭冷笑着吓唬他。

  看到真的是无可挽回了……汤城抬头看到傅弈亭冷绝神情,只得默默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说:

  郑迁牛b,临死还要挑起南北战乱。嫖妓这故事编得离谱,原不值得相信,但既是临死之言,又有个龙龙在,小傅听了难免往心里去。。

第66章 难辩日月

  萧阁只听闻秦都发生了一场兵变,但具体情况并不知晓,正暗自为傅弈亭捏了一把汗,却听闻西部各州渐次传来告急号角,再站到邺台之上,才发现此刻已是大军压境,望不到边的金色兵甲缓慢逼近,弥漫起滚滚尘烟,直入长江霭雾……

  算算傅弈亭发兵的时日,大概正是自己吞灭川蜀之后,萧阁哪里知道那人心思,只认为他见不得自己再扩大版图。

  他就这么想置我吴军于死地么……此时此刻,萧阁并不畏惧,内心反而冲涌着一种奇异的情绪,他望着江对岸那大片的金甲,脑海中浮现出傅弈亭披甲挥鞭的模样。

  两年前他们共同驻兵太行山下,傅弈亭寅时六刻便晨起视察练兵,那时他们已经彼此生分,萧阁恭维他带兵勤勉,傅弈亭却似是玩笑似是认真地道,你吴地富饶丰利,能解决许多问题,我秦地没那么多优势,靠的只有铁骑!

  这些兵是他的命啊……

  虽然他早在骊山的时候就派兵追杀自己、虽然他曾为了宝藏害得自己陷入流沙险些丧命、虽然他在攻入云都之后立刻反扑吴军、虽然他即位以来从来没有南下过一次……

  萧阁眼眸随着江雾飘袅逐渐氤氲起来,他知道他们之间终有一战,可他这一刻实在不忍……

  他自幼成长环境优渥,受到良好的教育,被周围人尊敬夸赞,骊山初见之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纨绔倨傲、孟浪风流的少年。那时他心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可在他们在村子里遇到汤城的时候,他看到傅弈亭眸子中的湿润……他便已经开始心疼他了,若换做是自己长在骊山,又做得能比他优异几何?

  他记得在松泉斋傅弈亭看着那些画的艳羡,他说也想学画,只是自小没人教。萧阁那一刻其实在想,我愿意教你……只教你一人……

  萧阁也记得东山雪帐内他对自己的依恋与不舍……他在背后抱着他的时候,他的心早已软化成一弯月湖,他已尽力想要陪他,可是……他位及天尊,早已不再需要。

  情由怜起,无法终了。原来自怜惜一个人开始,爱意便开始如榛莽野原般肆意扩张。

  身旁吴军将士早燃起了斗志,他们大多是与秦军共行过的,早想与之比试较量了,一个个高呼请求出征。

  萧阁这才从回忆中抽回神来,他对他们的呼喊置若罔闻,只命令了一句,“严守江岸!避战不发!”随后回身下阶走到帅帐里去。

  这样大规模的战役绝非小事,稍有不慎或思虑不周,就会改变整个华夏百年内的情形境遇。

  萧阁才与陈广族交战过后没多久,西南局势还需安定,他也听闻秦地春日暴风骤雪频发,推迟了耕种,想来对于傅弈亭来说,这场战争的代价也过于沉重了。

  萧阁从砚上提笔,他还是想为两地都争取一些缓和的机会,他下意识落笔写下“启韶”二字,又忽而愣住——这样的称呼未免太过亲密了,于是他扯下这张纸来,又改为“前夏广陵郡王萧阁,致大秦开国君皇陛下”,自觉无露心迹,这才向下书写……

  傅弈亭收到此信之时,他本人已在南下的路途中。郑迁与罗刹勾结的这一场兵变前几日被彻底平叛,考虑到伊凡在罗刹国内的地位,他未处死伊凡,只将他遣送回东北边境,他自认这已是他容忍的最大限度,罗刹国天皇经此事也自认丢脸,不敢再提更多的要求,连兴安盟附近的毛子都安分连许多,北疆一时无事。

  傅弈亭坐在马车上,踌躇很久才去拆这封书信,撕开火漆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他几近疯狂地揣测着萧阁会对他说什么,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避战,难道此信是来请和的?

  他还真没想过他会请和……傅弈亭想到这里已经开始心软了,继而他又冒出一些可笑的念头:他是不是对我还有那么一丝眷恋,他若是说起我们之间的事,又该如何回复呢?

  待他拆开信来看到那生疏的称谓,已是心凉了一半,再翻下去,更不禁火冒三丈——若论此文本身,堪称蹙金结绣、不易一字,足见萧阁操翰成章的文采风流,放到文试里头也绝对是一篇上乘的策论,但是他从征税说到用兵、从回疆说到蒙北,苦口婆心呕心沥血地劝服分析,主旨自然是延缓战事,但就是半个字没提他对傅弈亭的感情,甚至连句类似于挂念惦记的话都没有……

  傅弈亭盛怒之下,站起来掀开马车上的香炉盖子,便把信扔了进去,眼见着那信燃了起来,又实在不忍,便不顾火焰,径自上手去里头捡,汤城骑着马在外头看见,忙跳下马钻到车厢里头拦着,“陛下,让我来!可别烧了手!”

  傅弈亭却是已把那几张只剩半截的信纸抢了回来,盯着其上俊逸字迹不发一言,那火焰燎得他修长指侧一个大泡,他也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陛下,我去问贺大人要烫伤膏!”汤城瞧着他神情恍惚的模样也觉心痛。

  “叫秦兵暂退江北。再容朕想想……”傅弈亭把他拉住,命令道:“这几日继续向南……驻跸龙门吧。”

  第二日夜晚,水军前哨来到邺台禀报,满岸金甲终于往北退回到沙地上驻营扎寨,萧阁这才舒了口气,继而他又在发愁下一步了,傅弈亭只是暂退,在此后的战场上,岂容得他再次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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