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100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若要我猜,大约该是百雁山围猎那时吧。”

  “围猎你也在?”

  池越点头:“在啊。”

  “易容了?”

  池越没答,宗盛猜就该是易了容的,否则宗盛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那时候池越并不晓得宗盛是跟在祁霄身边的,他易容应该不是为了避开他,或许是为了避开唐绫?

  想一想,宗盛有好多问题想问池越,却不知从何问起,就算问了,池越恐怕也不会作答吧。

  “所以爷留下唐公子在仰熙斋,是因为没必要遮掩?”宗盛总觉得心慌,又问,“这几日你帮着唐公子悄悄混入西行宫,是自作主张吧?没事吗?”

  池越微微耸了耸肩:“以前,我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太多余了,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仅是宗盛,祁霄和白溪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池越还是帮了,自觉地很,原本他们甚至想都没想过可以悄悄将唐绫带入西行宫的。

  池越捂住脸,嘻嘻笑起来:“跟在殿下身边,连我都不知不觉任性起来了呢。”

  对宗盛的贪婪,对唐绫和祁霄的善意,都是。

  宗盛揉了揉池越的发,听池越又补了一句:“如果殿下不能继承大位,我会死得很难看。”

  宗盛的手一下僵住,他还来不及想那么远,以前他根本不必向,祁霄想做什么他照吩咐办事就好,而池越一句话就让他心惊。

  池越又笑:“逗你玩的。”

  宗盛不信,悄悄牵住了池越的手,让池越一下无声笑开,方才的闷闷不乐烟消云散。

  ***

  翌日天不亮,祁霄就将唐绫送回了华溪别院,然后直接入宫给太后和陛下请安。

  陛下见了祁霄没有多说什么,便让他回去休息了,既没有提户部尚未查完的案子,也没提是否要祁霄回抚州,更没提天策营。

  祁霄并不意外陛下如此不明朗的态度,宁晚萧特意让白溪桥传话给他,明明白白告诉他,陛下不会轻易让他离京,他只管安心,朝中和后宫再有多少想赶他离开元京的力量,他都不需要管,那都是陛下的麻烦。

  若不是宁晚萧,祁霄说不定会想办法留下,母亲的仇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何况白柳的事情还未查清,但他一旦有所动,都难免让人以为他有夺嫡之心,只会让秦氏和公孙氏更针对他,现在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

  承明殿内,张绥安奉上一盏茶,默默退到一旁伺候。

  “张绥安。”

  “陛下。”

  “老九瞧着憔悴很多,也瘦了。”

  “是,老奴听方太医说,殿下哀思过度,一直在琳妃灵堂里跪着,吃喝都极少,方太医开了好些补药强行喂下了,勉强有些用。”

  “你之前就说他跪到昏厥,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保重身体呢。

  一点分寸都没有。”

  张绥安不敢接话,陛下是一边责备一边心疼着,难得九殿下孝心如此,不像做戏,陛下肯定高兴。

  “张绥安。”

  “老奴在。”

  “你去安排一下,给老九选座宅子。”

  “遵旨。”

  张绥安心里默默想着,又要选宅院,什么时候选到、什么时候赐府都得掐算拿捏好了,这个消息也该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透露出去一些,好让朝上、后宫都明白明白陛下的意思。

  ***

  祁霄出宫时,正是唐绫入宫时,二人在宫门口相遇,简单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

  唐绫现在入宫非常频繁,每隔两日就要入宫陪陛下对弈,已无需陛下特意召见。

  唐绫到承明殿时,张绥安茶点都备好了,棋也摆上了。

  陛下正在看书,见唐绫来了免了他的跪拜之礼,指了指对面的位子:“坐。”

  唐绫面前是白子,执黑先行,陛下没多话,第一招棋照例是星位。

  陛下手里的书没有搁下,与唐绫对弈显得漫不经心。

  唐绫脸上有一丝微笑,他已经不是每一局都故意输一目半目了,若陛下像现在这样不专心,他就会下赢一目半目,给陛下一个台阶,是因为分了神才会输的。

  陛下似乎是在考验唐绫,有时候看似下的非常认真谨慎,其实故意下臭棋,唐绫要输不难,只输一目半目却很难。

  到现在为止,掌控棋局的人仍是陛下。

  “唐卿生辰是在腊月?”

  唐绫落子,顿了顿才撤手回来:“是。”

  陛下缓了片刻,又说:“上一次,你在朕这里见过了十五公主,她这几日总来跟朕请恩旨,说想请唐卿指点她棋艺。

  唐卿若闲来无事,便教她一些吧,省得她总来闹朕了。”

  陛下提起十五公主,像是说了另一个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臣遵旨。”

  唐绫应下教棋的事,闭口没再多说一个字。

  陛下轻笑了一声,手里握着一枚黑子轻轻敲击了两下棋盘侧沿。

  唐绫搁下了手中的棋子,看向陛下,陛下将手中黑子投入棋盒,站了起来:“今日就到这里吧。”

第109章

  陛下走出耳室,唐绫跟着出去,正准备告退,忽然被陛下招了过去:“另有一事,趁着唐卿在一并说了,这封折子才递上来的,唐卿自己看吧。”

  张绥安不知何时退了出去,承明殿中只有陛下和唐绫二人。

  唐绫上前,双手接过折子,展开草草扫了一眼,微微一怔,又仔细读起来。

  折子最后没有落款、落签,行文利落几乎没有修辞,完全平铺直叙,并非寻常朝臣上奏的折子,唐绫只看了头一句就猜该是玄机营的密奏。

  奏报中只说了一件事,唐绫在虎口峡遇袭皆为齐国佔事处密谋。

  佔事处通过齐国商会贿赂了袁州知府聂广立,购得十数张通关文牒混入陈国境内。

  聂广立突然暴毙,他当初究竟给出去多少文牒,套用的是何人的名义都已难查清,除了这一批刺客,还有李生。

  这件事情唐绫早就知道了,陛下突然给他这份密报该是要谈联军之事。

  “多谢陛下替臣查明真相。”

  唐绫合上奏折,俯身一拜,将折子递还。

  “齐国狼子野心,在我大陈境内行谋刺之事,幸亏唐卿性命无虞否则朕如何向周国皇上和你爹荀安侯交代。”

  陛下叹了一声,将奏折拍在案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佔事处也太不将我大陈和周国放在眼里了!”

  唐绫微微含笑,说道:“齐国用这下作手段无非是想破坏周、陈和谈之事,只要大陈和我大周能尽快达成互惠的协议,齐国便无可奈何了。”

  “嗯……唐卿说的是。”

  陛下脸上浮出一抹若有似无地笑,又说,“最近礼部回话来说,和谈有些阻滞,两国议和之大事合该谨慎,急不得。”

  唐绫低了低眼,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若是急不得,陛下哪里会在承明殿单独与唐绫说这些。

  归根究底,唐绫只是荀安侯世子,在大周朝廷根本没有说话份,更别说实权了,在大陈又是质子身份,并非议和的使臣。

  可陛下还是硬要用一桩婚事将他套进来,难道是不着急的意思?

  “陛下所言甚是。”

  “不过齐国谋刺唐卿之罪不能不了了之,既然事出在大陈境内,朕必定要给唐卿、给周国一个交代的。”

  在虎口峡刺杀唐绫的刺客都已经死了,聂广立也死了,唐绫有些好奇了,陛下想给一个什么样的交代呢?

  “臣叩谢陛下。”

  陛下铺展白纸,瞟了一眼案前砚台,唐绫会意替陛下研墨,看来陛下一时半会儿是不准备放他走了。

  “听闻唐卿与楚王关系不错?”

  先是十五公主,这会儿又提祁霄,倒让唐绫暗自松了口气,联姻之事尚有余地。

  “楚王对臣有救命之恩。”

  “之前琳妃迁入西行宫,楚王还借了你身边的医者?”

  “确有此事。

  青岚虽不比太医院的大人们医术高明,不过偶尔有些出人意表的想法确实有出人意料的治疗效果。”

  “你可知道内务府有奏报说琳妃病情恶化皆因你的医者胡乱用药?”

  唐绫微微一愣抬了抬眼,退开两步,端正跪下,俯首道:“青岚确实为琳妃诊过脉,不过用药皆是与方太医商议过后而定,从取药、煎药到日常饮食照顾都未经青岚之手。

  还望陛下明察。”

  陛下居高临下地斜眼睨着唐绫,他虽跪着,却不显慌乱,似乎并不害怕,是早有预料、早有准备,还是蠢?

  唐绫定是不蠢的。

  但他确实不知道内务府有这样的污蔑之言。

  他该想到的。

  将琳妃之死扣在青岚头上,就算杀了青岚,甚至杀了他,陛下也无利可图。

  谋害妃嫔是大罪,若是要追究,青岚早该被拖入内务府大刑伺候了。

  琳妃出事,若是被人谋害的,方太医脱不了干系,他不可能在陛下面前说青岚的方子有问题,他还用了,就是为了害死琳妃。

  内务府突然折腾这样的幺蛾子,应该不是为了构陷方太医或青岚,他们不够资格,构陷唐绫又太过牵强,只能是有人被逼无奈,想推青岚出来给自己脱罪。

  想通了这一层,唐绫自然没什么可惧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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