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10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能的。大少爷身体不好吃的不多,乡下别院里已经备好了不少粮食,可以顶些日子。再者,侯爷也派了不少侍卫跟着,不会有事的。”

  “文豫候这会儿还能放心一向身体孱弱的大儿子,倒是陪这小儿子上京祝寿去了,也是心宽得很啊。”

  靖王这句话一时不好说是感叹还是讽刺,只见陆管家面不改色道:“大少爷的病情最近还算稳定,身边的下人们有都是常年跟着伺候的,有他们悉心照料,侯爷自然可安心上京。”

  “你家主母呢?说起来我也未曾见过,夫人如今可在府上?”

  “夫人自然是陪着大公子一起到乡下去了,夫人总是放心不下大公子的。”

  靖王了然地点点头:“也是难得。”

  “哦对了。”靖王停下了脚步,向陆管家介绍道:“这位是今年科举的殿试探花郎,本次随本王到江南巡视灾情,名为景泓。”

  “这……”陆管家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景泓,表情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景泓,好像要把他看出花来一样。

  景泓被看得很不自在,不自觉往靖王身后躲了躲。

  “怎么?”靖王注意到了景泓有意往自己身后挪动,对陆管家的问道。

  “没,没什么。”陆管家这才发现自己此举太过无礼,于是收回了目光,脸上的表情像是强挤出笑来,道:“原来是金科探花郎,景……公子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刚上任便担此重任,不容易啊。”

  “朝廷官员再容易些,百姓就更不容易了。”靖王说道这,语气又变得嘲讽起来。

  景泓知道他说的是周正。

  陆管家附和道:“那是,那是。”

  “周正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靖王想到陆管家常年呆在湖州的文豫候府,应该对周正有些了解。

  陆管家道:“这周正近些年来确实嚣张了不少,在这个位置上,很难有人经得住诱惑。不止湖州,连着周围各州的官员和富商们要行方便都得巴结着他,每逢过节或是寻个什么由头,谁不是上赶着去送礼。”

  “他倒是成了江南的土皇帝了,一个妾室死了也要大办丧宴。”

  “说起那妾室,唉,其实也说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妾室。”陆管家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个苦命人,先前是这城里妓馆的头牌,硬是被周正抢到了自己的府里,也算不上纳妾。那孩子本来也是不从,刚进去州牧府的时候闹过好几回,那动静厉害的都传到墙外边来了。后来也不知道周正使了什么手段,便也就不闹了。”

  听得陆管家如此说来,此事又变得更为好笑了。那妾室算不得妾,又不肯从了周正,这会儿死了倒还成了周正敛财的工具,实在是可悲。

  “文豫候府没去吊唁?”

  “去是没去,不过这一东一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文家的生意要行方便也少不得有求于人。侯爷临走时命我派了人过去送了点东西。”陆管家老实回答。

  “送了什么?”

  “一个白玉观音。”

  景泓心中奇道,丧事送礼送百玉观音?这是哪门子的丧礼?这周正真是太不周正了。

  “剔了。”靖王对卯二说。

  “是。”卯二心中记下。

  他们来得不巧,文豫候府中的主人都不在,只有陆管家招待他们。好在陆管家和靖王也很相熟,一切皆可安排妥当。

  在门外就觉得这府邸豪华大气,进了里面方知更是内有乾坤。府里分有好几个小院,东边是主人的主院,靖王与陆管家提到的侯爷、夫人及大小公子的住处;西边是客院,陆管家便是给他们安排在了西院。

  不知为何,景泓觉得陆管家总是喜欢打量自己,倒不是那种恶意的眼神,相反带着些好奇和慈祥,可纵然是陌生的善意也让他觉得后背一凉。

  管家退下之后,靖王却突然问起:“你可知文豫候?”

  景泓道:“不知。”

  靖王怪道:“你虽入仕不久,但也在京城住了快两年了,又是一个书生,怎不知文豫候?”

  景泓被说得一阵脸红。别人说他读书读傻了这话确实没说错,他就是那种只不喜欢管闲事到对周围的事十之八九都不知道的人。

  又听得靖王道:“文相便是出自文豫候府。”

  景泓这才知道,他是踏进了谁的家门。他先前虽然对文家有所耳闻,但是从不知道文豫候府,更不要说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文家一脉倒台之后,文家本家也只能保留一个文豫候的爵位,可世代袭承,不过没有任何实权。上一代的文豫候,也就是文相的亲兄长在文相身故之后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带着一大家子回到了他们的祖籍,便是湖州。如今的文豫候是文相的侄子,文弄章。”靖王耐着性子给景泓解释道。

  “文弄章……”景泓口中念着这个名字,心底感觉一阵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或是听过。

  “你听过?”靖王看他有些反应,带着些试探的语气问道。

  景泓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有。”

  靖王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房里去了。

  景泓其实很倾慕文相的才华,但也仅仅是才华而已,他并未过多的了解文相这个人甚至是文家。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文家是一个大士族,在德宁帝时协助萧家皇室稳定天下,为如今的太平盛世打下了基础,甚至于文家的女儿也就是德宁帝的容妃在后宫能够与皇后平起平坐,被尊称为西宫娘娘。

  后来在先帝时,文家因为树大招风,有威胁到皇家之势,先帝决心要拔除文家的势力,那场清洗牵连官员人数之广甚至差点动摇了国之根基。好在先帝与文相携手同心,才稳住了局面。

  除此之外,文家与萧家的其他纠葛,以及文家的渊源,景泓一律不知。

  说起来文相与先帝同辈,那么文相的侄子应该与靖王同辈,也就是说当今的文豫候年纪应该与靖王相差无几,可是靖王都还未迎娶王妃,而文豫候已经有了两个公子了。也不知这两个公子多大了,想到靖王也是个当叔叔的人,景泓便觉得有些好笑,他实在想象不出来靖王身为长辈的模样,说不定靖王自己也甚是别扭。

  虽然靖王给的期限是两日,但是周正哪里还敢拖到两日,第二天上午就带着掌簿抱着一大堆的档案来找靖王。

  “这些都一一核对过了,请靖王过目。”周正小心翼翼地,脸上赔着笑,身体使劲佝偻着。但是他太胖了,一缩起来又像肉团了。

  靖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靖王和景泓两人都看了那堆连夜重新整理出来的档案,结合之前看过的青州的卷宗,以及这一路上亲眼所见的灾情,大致能看得出这份新的档案应当是相对切合实际灾情的。先前有好几处故意模糊的地方也弄清楚了,主要是灾情下死亡和流离失所百姓的数量。这个数量自然是越小越好,而如今再看被修整回来的又是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周正啊周正,你便是这般当湖州的父母官的?你看看这灾民的数量,你可真是对得起吃下那些大鱼大肉啊!”看着旁边站着的那团肉,靖王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周正自是不敢辩驳什么,他本人往那里一站,要说自己是如何劳苦功高,兢兢业业,那是唱得再好听都不会有人信啊。

  “你这湖州州牧不要也罢,本王自会调遣其他人过来接替你的位置,这两日好好准备等着新任州牧过来交接吧。本王回京之后自会禀明皇兄,到时候该如何处置你,自有皇兄定夺。”靖王虽然自己便可以处置周正,但是他也不想再和李阁老对上了,免得说他欺老。

  “王爷饶命啊。”周正吓得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下官不过是一时糊涂,平日里是不会如此的。是因为下官的妾室刚好离世,她生前与下官如胶似漆,下官实在情难自禁,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事来,还请王爷手下留情,下官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不敢再有半点糊弄之心。”

  景泓心里一阵厌恶,若不是昨日听陆管家说过那位妾室的事情,今日听了可能还会相信他和妾室如胶似漆,但是此时此刻,景泓只见识了什么叫人不要脸便是天下无敌。

  靖王亦是深深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和你的妾室如胶似漆,恩爱不渝,那不如陪着她一块到地下面去,你觉得呢?”

  周正听到此话,哭丧的脸竟渐渐地收住了,他心知自己是完了。

第十五章

  在湖州又呆了两日,周正被靖王直接革了职,在新任湖州州牧到来之前,靖王接管了湖州。而原来跟着周正的那一批人是不能再用了,尤其是掌簿,景泓在新州牧上任前也只能暂且代替了湖州掌簿一职。

  湖州事务繁杂,在接手湖州之后才发现府衙里的卷宗大多存在隐晦含糊不清之处,想来必定都是周正这些年为了自己的利益给那些下属的官员或富商们行了不少方便。

  靖王先前一直在边关带兵,文职的工作并未接手过,这一下接管了那么大一个湖州府的事务,确实令他头脑骤大,头疼不已。而景泓也没有这些处理政务的经验,两个人只能一点一点处理,眼下也必得先紧着灾情事务来,剩下的只能交给新州牧了。

  景泓连着好几日在湖州府衙里处理事务,从天不亮便出了门,到月上枝头才回的文豫候府,他甚至能从半夜提着灯笼等他回来的陆管家脸上看到明显的心疼,他所用的饭食也变滋补了不少。

  景泓心里很是感激陆管家,先前的那些别扭也渐渐地少了许多。

  “公子如此劳累,实在令人心疼,若是官员都能如公子这般用心为政,天下百姓有福矣。”陆管家照例在景泓睡前给他端来一碗滋补的羹汤,看着他一口气喝下,困得简直就要倒在床上的模样,叹了口气。

  若是平时景泓断不会这样一口气将一碗汤全喝下去,实在是太累了,他只想早些休息,但又不好意思拂了陆管家的好意,只能尽快喝完。

  陆管家看着景泓睡下了,给他掖了掖被子,灭了灯端着空碗出去了。

  就这样过了十日左右,新州牧才来到了湖州。

  新州牧原在岭南任职,岭南薛家是太后的娘家,靖王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将此人调了过来。

  不过新州牧一上任景泓便知此人确实是有本事的,他先是清洗了一波周正时的官员,提拔了好几个有能力又不愿与周正同流而被刻意打压的官吏。他能一个晚上便弄清了湖州的灾情进而制定出赈灾计划,第二日与靖王商议后便立刻着手安排,可谓神速。

  怪不得靖王把他调了过来,看来并不单单是娘家关系。

  再反观自己,景泓又觉得有些丧气了,只觉得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大忙,也只能跟在靖王身边做些小事,如果他再能干点,是不是靖王就不会被这些事务扰的每天黑着一张脸?

  陆管家和卯二都看出了他的心思,都劝他不用多心,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何况此时非寻常,又是事发突然,等到日后他在官场更进一步时便能自如应对了。

  新州牧既已上任,靖王等人也要回青州了。

  离开的那天陆管家显得很舍不得景泓,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嘱咐道要好好小心照顾身体。景泓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也很舍不得,他想起了自己早些年便已去世的祖父,忽然之间对这个仅仅相处了十几天的老人生出了一些亲切之感来。

  回到了青州,景泓便病倒了。

  “我看就是这一路紧张的,你在湖州忙活了那么久,一刻也不敢松懈,如今回到了青州,没了那些烦人的事务,整个人一放松才觉出不对来。”季月端给他熬好的汤药,扶着他坐起来。

  景泓喝了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季月说的话好像是在梦里浮起来的一样,有一种不真切之感。

  “靖王那边有没有派人过来找我?”

  “你呀,真是呆子!”季月听景泓这话,翻了个白眼,“既然病了那就好好养病,靖王那边不是已经派人说过了么?他再铁心肠也不能逼着你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干活吧?你要是真去了,说不定他还得反过来照顾你。”

  景泓想着也是,不病的时候就添了不少麻烦,这会儿病了岂不更添乱?

  “你倒是有个优点,不怕苦。”季月拿过空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也没有离开,坐在床边陪着景泓。

  “阿儒这个人啊,就是怕苦,吃药从来都不肯干净利索的吃,像个孩子,要备着蜜饯,要不加些糖水,才肯捏着鼻子喝下去。”季月说着,“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在知道徐儒卿和季月的关系之前,景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子与男子一同过日子,就像夫妻一样的生活。在万花楼的见闻,他只当是权贵之间的癖好,却不想,这世上也有一对男子是真心相爱相伴的。

  “你与徐掌簿,你们……是如何在一起的呢?”许是病了,脑袋不清楚,景泓才敢这样直接问出口来。

  季月太久没有跟人谈心了,他的身边只有徐儒卿,其余的朋友皆是一个也没有。何况景泓看起来也是个可以倾诉的人,季月便不自觉地开口说起往事来。

  “我小的时候与我娘住在一起,我们住的地方很大,也很漂亮,每天会有不同的人往来。我当时还小,什么都干不了,我娘也宠着我不让我干,可是她总是让我一个人在房里呆着。后来我到了要上学堂的年龄,我娘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我送到了青州府最好的学堂里。学堂里的老先生很好,我那时候长得矮,又很瘦,常常被其他的孩子欺负,先生见了总会维护我。过了不久,学堂先生的夫人和孩子从娘家回来,于是,我便见着了阿儒。”

  徐儒卿是当时青州府最负盛名的大儒徐克己的独子,自小天资聪慧,又胆识过人,不但徐克己对他抱有极大地希望,连青州府的人们都觉得,他日徐儒卿定然是一位能够在仕途上做出一番功绩的大臣。

  但是他遇见了季月,为了季月他放弃了一切。

  季月的出身并不好,他成长的环境也不好。若不是季月的娘亲天天来求徐克己,甚至给他下跪磕头,徐克己是万不会收下这样一个学生的。

  徐克己心怀善念,对季月处处照顾,他也明白季月若是想凭借科举的道路改变自身的命运,以他的天赋无疑是极难的。可是这个孩子虽然读书没什么天赋,但为人通透,会讨人欢心,徐克己既已收下了他,便要为他负责。因此,他让自己的独子徐儒卿来帮助季月。

  只是没有想到,季月和徐儒卿竟然会走到一起。徐克己做梦也想到,自己的独子竟是个断袖。

  徐克己将季月赶了出去,将徐儒卿关了起来,他不能让徐儒卿就这么自毁前程。

  徐儒卿当时年轻气盛,他知道季月离不了他,乡试自然是轻松拔得头筹,之后便要准备上京赶考,而徐克己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一病不起,很快便离开了。

  徐克己不在了,徐儒卿也还没有功成名就,就在此时,季月出事了。

  青州府有一大户人家曹家,家中有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净是喜欢四处招摇。曹家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将他也送到徐克己的学堂上学,因而他也识得季月。季月被人欺负时他也时常出面相助,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热心肠,多少有些为人的善意,后来方知是因为他看上了季月,还公然放话要将季月娶回家里去。

  季月自是不肯的,可是对方有钱有势,季月的娘亲纵是还在也是护不住他的,更不说他当时也已是孤身一人。

  他不敢去找徐儒卿,他知道徐儒卿要上京赶考,他不忍毁了他的前程。可这事闹得不小,曹家的少爷也是个轴的,非要跟家里闹,徐儒卿便也知道了。他当时不知道徐儒卿是如何处理的,那曹少爷后来竟也不再来烦他了,倒是好好读书起来。

  他不来为难自己便是好的,季月一个人生活,靠着会识字写字,在街角给人写信赚一些微薄的糊口钱,等着徐儒卿高中归来。当然,也可能不来。

  可徐儒卿还是回来了,他没有考中状元,而只考了一个进士。

  季月很欣喜他能回来,但又不可置信。后来他才知道,徐儒卿为了他不受侵扰,竟和曹家做了交易,在考场上为曹少爷舞弊。其实也不难,只需要他发挥一般,替曹少爷考个不错的成绩即可,考试外的事曹家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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