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39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凛冽的风不停地拍打着窗户,发出噼啪的声音。屋里炭火很足,景泓满身是汗却还是觉得冷。萧元燮脱了鞋子上床去,侧着身子抱住他,只有他们能够安慰彼此了。屋外风雪再大,此间天地也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而已。

第五十六章

  “公子,该吃药了。”紫鸢将药碗端到床边,景泓放下手中的书,接过药碗乖乖地喝完。

  景泓清醒过来已有半月,这半月他没下过床,整日呆在床上养病安胎。大夫说了,直到他把孩子生下来为止都要卧床静养。而且他如今的情况,只怕孩子会早产,原本孩子年底才该出来,现在说不得一个月后就要提前出来了。

  州衙的事情他管不了了,萧元燮将平凉的一切事务全都推给赵一寒。赵一寒已经得知了景泓有孕的事情,也察觉到是自己得知他的身世时说的那些话让他极度不安而导致的,他心中愧疚,自然愿意配合萧元燮。

  靖王府上下人人戒备,做事说话谨慎小心。紫鸢和老管家将所有生产需要的东西早早备齐了,还找了不少名贵药草,凡是平凉能找到的珍稀药材,大多都被收入靖王府中。

  景泓腹中的孩子也算争气,活了下来。本来都已快要心如死灰的景泓,在感觉到孩子又动了之时,恍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孩子又动了一下,证明他还活着,景泓才终于逃脱了终日惶惶不安的绝望。

  孩子尚在,景泓心情好了许多,进而气色也恢复了不少,只是如今动弹不得,每日吃药如喝水,可就算再苦他也能忍着。

  萧元燮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去军营好些日子不回来,他将公务都移回了城里的王府,若无必要他便不回营里,只是苦了佘言和副将们每日城里城外的往返。

  萧元燮处理完公务回到卧室,景泓刚放下药碗,他走到床边,将床上的人抱在怀里。现在的景泓已经可以短时间抬起上半身来靠一靠了。

  “外面还下雪吗?”因为不能见风受冷,景泓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窗外的景色了,若不是外面的光还能透过窗户纸照到屋里来,他甚至都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下得小了。”萧元燮答道:“这两日雪小了许多,但是外面的积雪已经没过人膝,街上都空了。”

  “嗯。”景泓点点头。他如今出不去,只能靠萧元燮每日给他讲讲外面的情况来解闷。

  两个人在房里耳鬓厮磨,景泓如今在萧元燮的眼中是最金贵的,这让他又欢喜又担忧。

  到现在为止,景泓也没敢问他当日昏倒之后是什么情况,萧元燮是否已经见过那个文家的暗卫?就算他没能亲眼见,下人们总该见到了吧?萧元燮有没有去查那个人的来头?他没有问自己是没查到还是不在意?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像跳蚤,每次面对萧元燮都积极地在景泓心上蹦跶,但景泓不想问,他只想保留现在的温存。

  他也知道,萧元燮比自己年长,也比自己会处理事情。无论他现在查或不查,这些事迟早都要坦白的。就算萧元燮可以当做不知道,景泓也不会这样欺瞒着对方过日子。而且萧元燮已经和赵一寒谈,甚至将自己有孕的事情告诉了对方,那他也极有可能从赵一寒那里得到了他会变成这样的蛛丝马迹。可他没有放弃自己,也没有冷眼相待,反而护着他陪着他安慰他,这大概也是一种对景泓的回答。

  原本这些事情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眼下最令人担忧的是景泓的身体和一个月后即将临盆的孩子,萧家和文家的恩恩怨怨都不重要。可今日却被一封信打破了平静。

  “文豫候来信了。”萧元燮道,“他得知了你的情况,担心不已,要从京城派些人和大夫过来照顾你。”

  “不要!”景泓脱口而出拒绝了。

  “为何?他是你父亲,自然是关心你的,你也不必担心会暴露,文豫候若没点隐藏的本事,也当不上文家的掌家人。”

  萧元燮的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景泓听着尤为刺耳,他更不能让文家的人来照顾他了。

  “不要让他们来。”他侧过身子趴在萧元燮的怀里,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发抖。“我不想让他们过来,我有人照顾,也有大夫看着,你帮我回绝了好不好?”

  萧元燮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不妥,他本意并非景泓所想那般,却惹得他再次紧张起来。萧元燮抱紧了怀中人,大掌在他后背温柔地上下轻抚。“好,你不喜欢那我便回了他。你只管好好养身子,旁的什么都不需担心。”

  得了承诺景泓才稍稍好些。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景泓又问道:“父亲他,是如何得知我病了?是你写信告知的?”

  “不是。”萧元燮道。

  景泓这才终于确定萧元燮已经知道暗卫之事。

  “原本不想现在与你谈这些,但是既然你提及了,我若不与你说开,免得你胡思乱想,对自己总是不好。”萧元燮打定主意将事情说开去,他道:“文家暗卫的事情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不止是我,皇兄、父皇他们都知道,文相和父皇朝夕相伴如同一人,他们怎么会瞒着对方?对于这件事你不必担忧,暗卫只是来保护你的,并非监视任何人。”

  “我……我从前是不知道的。”景泓道。

  追{文二三[O_6=久二(三久=6

  “我知道,我相信你。”

  “真的吗?”纵使萧元燮说了相信他,景泓还是不能放心。

  “真的。因为我比你都早知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

  景泓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萧元燮一如平常的脸,方知他真的没有骗自己。

  “你很惊讶?如果我告诉你这是离开京城前文豫候嘱咐我的,你是不是会更惊讶?”

  景泓自然更加惊讶,他从未想过事情竟是这样的。

  萧元燮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他道:“你呀,我竟不知心思如此之重,本来不告诉你就是不愿让你多想,可我和文豫候都没想到赵一寒这个变数。我大概能猜到你当时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被家族算计了,觉得我会误会你,不要你了?”

  被说中了心思,景泓干脆承认,索性不装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随着眼泪一齐涌了出来。

  萧元燮为他抹去脸上的眼泪,温柔道:“你看看你,才说了两句又哭了,这可是给孩子做了坏榜样。以后孩子可不能像你这般,有什么话就憋在心里也不说,就只知道自己委屈,这又是何苦?文豫候远在京城,可我还在你身边,你不问问我就自己盖棺定论,可见你也并不十分相信我嘛。”

  “不是……不是的。”景泓急忙否认。

  “好好好,不是不是。”看他急得要抽泣起来,萧元燮赶紧哄住他,“你实在不必担心,文豫候他并非是个不心疼孩子的父亲,他也从未想过要拿你当筹码,甚至他愿意拿出所有他能拿出来的给我,只要我能对你好。”

  景泓微微抽着,心上懊悔不已,他想他错怪了大爹爹,错怪了萧元燮,还连累了腹中的孩子。他真是太不该了!

  “答应我,以后遇到任何事情,记得不可随意下结论,要问清楚了,好不好?”

  “嗯。”景泓无可反驳,心虚不已,只能虚心受教。

  萧元燮拿起枕边的书,是那本景泓手抄的诗词,往日用来哄孩子入睡的。萧元燮原来是极嫌弃这本书的,如今却也认了命,每日给孩子读诗的活从景泓变成了他,读到孩子出生日,说不定他都能倒背如流。

  千里之外的京城,御书房中天子收到了平凉传来的信件,落款处写着赵一寒的姓名。

  天子读完信,冷笑了一声。

  “赵一寒,真不愧是条对文家忠心耿耿的狗。”

  福公公察觉天子心情不佳,也不敢随意出声。他偷偷瞄了一眼,只见字里行间写到平凉州牧景泓身体不适,日来渐渐衰弱,今已到了无法下床的地步。虽请大夫医治,但恐怕时日无多,还请陛下劳心,早日准备平凉下任州牧人选。

  “你说,朕是该配合他们演这出戏,还是治文家一个欺君之罪?”天子问道。

  福公公答:“陛下自有决断,老奴不敢妄言。只是,如今这文家大公子已是靖王殿下心尖尖上之人,陛下若是要治罪,那靖王他……”

  “朕是君,他是臣,难不成朕还要忌惮他!”天子斜眼怒视,语气染上杀意。

  福公公立刻跪倒在地,惶恐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是天子,任何人都不得违抗陛下的旨意,靖王自然也不能。”

  “任何人?”天子咬牙切齿,满是恨意地问道:“那他为什么敢违抗朕的旨意?为什么敢从朕的身边逃走?”

  福公公冷汗连连,他自然知道天子口中的“他”是谁,那必然是前段日子本该南巡归来,如今却在半路不见踪影生死不明的柳怀山。

  柳怀山是天子的逆鳞,谁都不可轻易触碰。

  天下阴骘地笑起来,“柳怀山,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朕一定将你抓回来,打断你的腿,将你永远禁锢在宫中!”

  福公公伏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不敢抬起头来。

  另一边太后的寝宫中,苏嬷嬷收到紫鸢的来信,呈报给太后。

  太后看完信,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苏嬷嬷担忧地问道。

  “哀家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太后闭着眼,神情忧虑,手上不停地在转动着佛珠。“你自己看看吧。”

  苏嬷嬷拿过信,快速地看了看,亦是百感交集。

  “真是孽缘。”太后道:“本以为先帝走后,萧家和文家的纠缠便没有了,谁能想到,如今又出现了个文景泓。哀家更想不到的是澈儿,他竟然真的被那个孩子拿捏住了,脱不开身去。”

  “其实,也不算是件坏事。”苏嬷嬷道。“老奴虽未接触过这个孩子,但是从紫鸢回报的消息来看,这孩子并非是个有心机之人,也不是为了两家的恩怨而刻意接近殿下。对殿下而言,也算是终于有个人肯挂在心上。太后不是一直都希望殿下早日定下来么,如今殿下有了心上人,也有了孩子,定不会像原来那般让太后操心了。”

  “我何尝不想他早日定下来?只是这文家的人……这孩子还是个男孩,这让哀家如何宣告天下,靖王府的王妃是个男人?”

  “古来也有先例,前朝的裕王也是不顾他人非议,娶了一位男子为正室,并且终生不再纳妾。此事最终也并未成为百姓诟病皇室的耻辱,反而成为众人艳羡的一对佳眷。”

  “裕王与那男子之间并无家仇大恨,那位王爷本身就是个纨绔公子,他做过的丢人事还少吗?况且他所娶的那位男子,当朝丞相的公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又能将这位纨绔公子降服得服服帖帖,还能让这位贪图享乐的王爷上场杀敌,自然受人佩服。”

  “靖王殿下虽不是纨绔,但文家的那位也算是文采出众,相貌端正,平凉这次粮草之事也处理得很好,说明他并非一无是处。靖王府有他掌家,也不必担心。”

  太后睁开眼疑惑地看着苏嬷嬷:“哀家怎么觉得,你今日总在向着文家那小子说话?”

  苏嬷嬷袖下的手捏了捏藏着的另一封信,道:“太后您也看过这信里的内容,紫鸢字字句句都在说靖王殿下是如何宝贝这位公子,他出了事,衣不解带蓬头乱发地守在身边。太后您想想,殿下从小到大,能让他如此挂在心上的还有谁呢?”

  太后沉默不语。

  “太后可以不答应,但是您挡得住靖王非要他一个吗?容老奴大胆说一句,您没有法子治住靖王,但为人母,靖王却有的是法子治住您啊。”

  这个道理太后岂能不知?她若能制得住萧元燮,也不会任由他一直未娶正妻,到头来还要娶一个男人为妃。

  “陛下那边,柳怀山的事情怎么样了?”太后不欲再谈论靖王和景泓的事情,转而问起了天子和柳怀山。

  “柳大人依旧行踪不明,陛下派出的人手至今未能找到柳大人的下落。”

  “你说他能躲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又怎么藏起来?”太后叹气道:“哀家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他,帮他逃走。”

  原来柳怀山之所以能够在回京的路上顺利逃走,背后实则有太后的支持。太后早已安插了眼线进入随行的人员中,在适当的时候协助掩饰柳怀山逃走。

  太后本以为柳怀山继续留在天子的身边实非好事,他令天子痴迷,甚至到了癫狂的地步。这样的人,她怎么敢留在一国之君的身边,这无疑是留了一味致命的毒药,随时都可能反噬天子。

  可是她错了,没了柳怀山,天子愈加发疯起来,前两日淑妃不过送了一碗莲子汤过去,就被他罚禁足三月。

  “也不知道柳怀山一个人怀着孩子,如今怎么样了……”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柳怀山已经怀有天子的骨肉,她还能下定决心帮他逃走吗?

第五十七章

  小雀儿出生那日,大雪初晴,阴沉了多日的天终于看到了亮光。多日没听到的鸟鸣又在枝头响起。景泓大概是害怕孩子以后病恹恹的,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和窗外枝头的鸟儿一样,所以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雀儿。

  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景泓的身子好了许多,本来已经可以下床走走,但他怕伤着孩子,不敢走。直到大夫说他不多走走到时候孩子不好出来,他才在临盆前几日每日下床在屋里转两圈。

  好在雀儿也算争气,没有多折腾景泓就出来了。

  孩子一出来,奶娘和紫鸢就陪着孩子洗澡去了,梁婶留下陪着景泓,看大夫给他止完血,然后帮他换上干净的被褥和衣裳。

  景泓很疲惫也很虚弱,但他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孩子才肯闭上眼休息。萧元燮也很无奈,又不敢让他生气担心,只能陪他等着,等孩子洗干净了裹在暖和的襁褓里被送到屋里来。

  刚生下来的孩子皮是皱的,小小的一个。雀儿本来就不足月,显得更小了,就跟景泓的一只手掌似的,他都不敢抱。看到孩子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襁褓里,心疼不已,他的小雀儿除了刚出来时哭了两声,如今一副恹恹的模样,让人担心不已。

  “他不会有事吧?”景泓问萧元燮。

  萧元燮又不是大夫自然不知道,但是他还是安慰道不会有事的,这孩子福大命大,都生下来了,就说明这孩子自己也想活。

  景泓听了他的话好似吃了定心丸,也就没那么担忧了。

  看了好几眼,景泓才恋恋不舍地把孩子交给奶娘。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如意,雀儿的身体并不好,时常发烧,还有黄疸,急得奶娘和紫鸢每日都不敢闭眼睛,就盯着雀儿看。雀儿身体不舒服,但他没力气哭,小猫一样哼哼着哭,哭得紫鸢情愿把自己的命都给他,只求他能好过一些。

  本来雀儿身体不好的事情大家都想瞒着景泓,每日也是等萧元燮在时,雀儿也暂时睡了,才推着雀儿的小摇篮车到屋里给景泓看上两眼。孩子太小景泓也不敢抱,又有萧元燮在中间打掩护,他愣是不知道眼前的孩子其实在病中。

  直到一日萧元燮在军中赶不回来,雀儿的病情也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紫鸢一整天都抱着不敢撒手,一群人围着雀儿团团转,都忘了早已过了景泓看孩子的点。

  景泓左等右等也不见孩子抱来,许是父子连心,他心中疑思顿生,便自己下了床寻去。

  打开门,外面的光很刺眼,寒冷的风吹到身上,景泓立刻打了个哆嗦。他紧了紧身上的狐绒披风,两个月来第一次踏出房门去。

上一篇:天下谁人不识君

下一篇:踏马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