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4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至少在众人面前没有。”卯二答道。

  靖王扔了手中的笔,站起来,一旁的侍女立刻将备好湿巾递上前。靖王接过擦了擦手,道:“没有便没有吧。母后那边如何?”

  “苏嬷嬷说,太后还挺高兴的。先前太后便看过柳状元写的《牡丹吟》,很是欣赏。王爷此番做法,在太后眼里也是新奇有心。”

  “母后自然不会说什么,她老人家久居深宫,偶尔来点乐子不失为惊喜。”只是此番确实是利用了这个涉世未深的探花郎来一探陛下的态度。

  其实靖王也有些捉摸不透天子此时对自己的态度,要说不忌惮,边疆五十万大军的兵权还掌控在自己手中;要说忌惮,却又未言明收回兵权。

  天子年少便是太子,国之储君,一举一动都被人观察监视,他容不得自己出半点错,多年来早已养成内敛深沉的性子。靖王与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年少便已跟随大军到边疆历练,幼时也并不轻易打扰太子学习,因而并不如一般兄弟亲近。

  先皇已逝,太子继位自然是毫无疑问,可若非文家一脉已倒台,自幼受文相宠爱的靖王怕是免不了会被推至台前进行一场夺位之争。

  当今天子不但要防着他手中的兵权,还要防着文家死灰复燃。靖王自问心中并无篡位之念,但上位者思虑甚多,容不得他有半点差池,被人抓住把柄。

  景泓是科举出身的文人,靖王是朝中武将的代表,此举便是有意做拉拢之态给陛下看。可惜陛下此时未有任何反应,那便只能从长计议,往后看了。

第六章

  集贤院的工作并不忙碌,可以说是一个十分轻闲的差事,但是也是一个两袖清风差事,所以有野心的人在集贤院都待不长。但是对于景泓来说倒是刚刚好,他就是喜欢这样清闲的差事,也没有什么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每日只是埋头书案,整理修编国史典籍罢了。

  集贤院里的年轻人不多,大多是些老学究,每日按时应卯散值,抱着一沓书卷来,又抱着一沓书卷走,更不需要应酬。景泓能适应,霍子贤却觉得自己这么年轻就过上了这般无趣的生活,实在太不应该,想着法儿的要赶快调走。

  此时已是夏日炎炎,距离探花宴已过了三月有余。回想起探花宴当日之事,等景泓回到学舍才发现那个同乡学子早已收拾好行囊返乡,之前欠下的一干房钱也都付清了。晚了一步,那人已溜之大吉,景泓在些许失望之后又觉得庆幸,如果他回来与那人碰上,他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呢?他到现在都想不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事只能翻篇不论了。

  景泓在京城无依无靠,之前作为考生住在学舍里,是应当的,如今在朝为官了,还住在学舍里,就不免显得寒酸。

  好在元玠是个热心肠的,替他在京城找了一处小院子,那户人家急着搬走,所以自己就压了不少价钱,景泓自觉价格不错,又能尽快搬入,于是便出钱买了下来。

  元玠本想为他置办些家什,再添两个家仆佣人,景泓拒绝了。并非他不愿接受元玠的好意,而是秀才爹要携家带口上京来了。

  秀才爹得知他要留京任职,说什么都不放心,于是便要带着家里的两个老佣人一起,到京城来照顾他。

  元玠听此也就释然了。

  自秀才爹来信说已决定上京,即日便动身而来,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日该到了。景泓早已给秀才爹去了信说明了地址,又委托了邻居帮忙照应,每日散了值,定要赶紧回到家中确认秀才爹一行人是否已到。

  如此这般五日,景泓才终于见到了一路奔波北上的秀才爹。

  这日散了值景泓没有急匆匆地往回赶,古人云:三而竭,这些日子回到家中尽是失望之情,他难免就没那么期待了。可谁知今日还未进门就听到秀才爹的声音,在指挥着梁叔梁婶打扫摆弄。

  “爹!”景泓见到分别了多日的秀才爹,心里实在高兴,还没看到人,在门口就先叫了起来。

  “哎。”秀才爹一听是自己儿子的声音,也不管搬东西打扫的事了,扔下手中的簸箕,迎出门来,便看到满脸笑容的景泓。

  “泓儿,你回来了!”说着,他跑到儿子的面前,抓着人左看看右看看,皱着眉有点不高兴道:“瘦了,都不知道好好吃饭!你这孩子,没有爹在身边,都没人提醒你要吃饭了。”

  “老爷说笑呢,您有过几回记得提醒少爷吃饭的?不都是我们老俩口提醒你们父子俩的吗?”秀才爹刚说完,后面跟来的梁叔一下就给他揭穿了。

  秀才爹不乐意了:“好歹我也是当爹的,怎么会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呢,不过是偶尔忘了而已。”

  “呵呵。”梁叔笑笑,不再拆穿他,和景泓打了个招呼又赶紧转头回去干活去了。“你这儿多久没住人了?脏得很!等我们打扫完了再叙啊。”

  “辛苦梁叔!”景泓知道自己爹爹并没有真的不乐意,因此笑道:“爹,你们一路北上,辛苦了吧,路上还好吗?”

  “不好。”说起这个,秀才爹一脸苦相,“你是不知道,南方多地正在闹水灾呢,连宣州都差点给淹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淌着水过来的。要是再出发得晚点,我估计就要游着过来了。”

  秀才爹是个享受惯了的人,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这次北上对他而言原本就是费心费力的事儿,还碰上了水灾,那更是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呀,一路抱怨着过来的。

  景泓还不知道自己爹的性子,秀才爹虽说得夸大了些,但他这几日在集贤院多少也听着南方水灾的事,自然知道这不是件小事。

  “真是辛苦爹爹,这会儿到了京城了,泓儿一定好好陪陪爹爹,给爹爹赔罪。”

  “嗯嗯,这才是爹爹的好儿子。”秀才爹这才恢复了笑脸。

  景泓不由失笑,自己的爹爹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比自己都不成熟,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怕吃苦好享福的性子,如果不是家里还算有点田地产业,那可怎么活呀。

  “少爷,你回来啦。”说着,梁婶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梁婶这会儿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着,就为了景泓回来的时候能够马上吃上饭,刚刚梁叔给她说了声少爷回来了,她高兴地加快了手上功夫,把收尾的工作赶紧做好才出来见景泓。

  “梁婶。”景泓看到从小照顾他的梁婶,倍感亲切。他从小就没有娘亲,梁婶不但是他的奶奶,也如同他的娘亲。

  梁婶走过来拉住景泓的手,开口第一句就是“瘦了”,这倒是和秀才爹不谋而合了。但是梁婶比秀才爹更心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少爷,您到京城来都快两年了,梁婶在家里真是好想你呀。你看看你,没有人照顾你就是不行,你呀,跟你爹一样不会照顾自己。”

  “梁嫂。”秀才爹不满的哀嚎了一声,说就说嘛,干嘛要带上他?

  梁嫂不理会秀才爹,只是仔细的看了看景泓,怕看漏了什么。“不行,梁婶一定给你补回来。明天梁婶就到市集上买些补身子的,给你好好补补。”

  “不不不,不用,不用。”景泓急忙摇头摆手。他还记得小时候不懂事,秀才爹也不怎么管他,梁婶喂他多少他就吃多少,整个童年都是一只圆圆的大胖子,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很不舒服自在,还被旁边的小伙伴们整日嘲笑。

  幸好后来秀才爹看不下去了,坚决制止了梁婶的行为,又因年纪渐长,身体开始窜个头,不多久景泓就往竖着长了,那一身肥肉也跟着给消没了。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把饭菜端出来,少爷赶紧把脸和手洗干净了,吃饭去。”不容景泓反对,梁婶自顾自地交代着走开了。

  只留下父子两个无奈地相望。

  吃饭的时候,景泓才知道他们家多了一个小成员。

  秀才爹指着那个瘦瘦小小,头发和皮肤一样黄的小个子说道:“这是阿淼,我们在来的路上捡到的。他家乡闹了水灾,家里人都冲散了,成了孤儿。怪可怜的,就让他跟着我们走了。”

  景泓看看小个子又看看秀才爹,他才不相信秀才爹会主动做这样事,一定是梁叔梁婶把这个小个子留下的。秀才爹不是不善良,只是他是个怕麻烦的人,再说了,因为水灾遭难的人那么多,在秀才爹的观念里,他也不是官府,顾好自己就是不给灾民和朝廷添麻烦了。

  阿淼看着年纪小小,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但因为他太过瘦弱,景泓也说不好他究竟多大。他整个人虽然瘦小,但是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亮亮的,很是纯净,景泓一下就喜欢上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就收留阿淼吧,反正我一直都想要一个弟弟妹妹,只是今生无缘了。至于以后阿淼若是想去寻找失散的家人,我们一定尽力相助。”

  秀才爹表情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梁叔梁婶的神色也有些别扭起来。景泓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他一说想要弟弟妹妹,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后来他自觉可能是娘亲在家人的心中无可替代,于是也很识趣地不再提了。

  可是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再次提及,大家的表情还是很怪异。

  “是啊,就把阿淼当弟弟吧。”梁婶开口打圆场,她一脸心疼地搂过阿淼,“你看,我跟你说了吧,我们少爷可是大好人呢,你不用怕。而且我们少爷是探花郎,有官职在身的,以后定会帮你找你爹娘的。”

  阿淼看着景泓,没有说话。但是景泓看到他眼里的光好像闪了闪,似乎犹豫。

  “好了,快吃饭吧,这一路上颠簸又闹水灾,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秀才爹早就饿了,这会儿大家坐在桌旁了,哪有只说话不吃饭的道理。

  秀才爹一声令下,大家都拿起自己的筷子吃起来。其实大家都饿了,就是久别重逢,有好多话要说,因此不觉多说了几句。

  饭后,梁婶在收拾碗筷,梁叔继续收拾行李,秀才爹在房里躺着消食,景泓和阿淼在院子里,搬了两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阿淼,你刚刚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景泓问道。

  阿淼想了想,脸色为难地开口道,“少爷,我可以不找我爹娘吗?”

  “为什么?”景泓不解地问。

  “因为,如果不是水灾,我早就被他们卖了。为了避难才不得已离开原来住的地方,谁知道路上却走散了。”阿淼开口道,“不过走散了才好,这样我就不用到那种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提到这个,阿淼变得很别扭,思索了半天才开口道:“就是,小倌馆。”

  “啊?”景泓一下惊讶地大叫起来。

  他没想到阿淼的父母竟是这样的人,竟会舍得自己的孩子去那样的地方生活。若不是上次在万花楼里见识了小倌的样子,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也会有男子如女子一般卖笑。景泓看看阿淼,这才发现阿淼原来也是个英俊的男孩子,要不是这会儿干瘦干瘦的,想必圆润点会更好看。

  景泓摸摸阿淼的头,道:“你别怕,我们自是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的,你要是不愿意回去找他们就不去了吧。”

  阿淼感激地点点头。

  阿淼一路上跟着秀才爹他们,从对话中可以感受得出无论是秀才爹还是梁叔梁婶对景泓都很是疼爱,从江南到京城,一路上经过那么多发水灾的地方,一般人都避而不及,也就是他们心里挂念着孩子,也不顾艰难险阻,一路北上。

  阿淼真的好羡慕,他的父母如果也能这样就好了。只是可惜,他们是普通贫苦的百姓,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下面还有几个更小的弟妹,上面有一个姐姐也早就被卖到当地的一家妓院里去了。姐姐走的时候也是大哭不止,爹娘也曾流着泪保证只要有银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赎回来。

  谈何容易,饭都没得吃,哪来的银子?就算有,也得先顾着家里的几个呀,毕竟姐姐在妓院里好歹有碗饭吃。

  阿淼不想自己也像姐姐一样,他早就想跑了,要不是弟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原本想着要是真的被卖了,大不了再逃出来。可是谁知道他爹娘还没行动,水灾便先来了。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怎么样,弟妹可还好,说不定也失散了,毕竟当时情况多混乱阿淼是知道的。如果失散了,那么希望他们能如自己一般,遇到一个能可怜他们的好人家吧。

第七章

  第二日一早,景泓怀着好心情,踏着曦光出门应卯去了。

  景泓一向很准时,今日刚到达宫门,就看到常参结束的大臣们陆续走了出来,作为晚辈还是个小官,景泓很是规矩地立在一旁,等各位大臣们走了才进去。

  在等待的时候,景泓从路过的大臣们口中得知,皇帝已经决定要把靖王派出去南方视察治理去了。

  一进集贤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隔壁座位的李编修便伸过头来笑道:“今日是个什么日子呀?难得景编修如此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啊。”

  李编修是个六十多的老学士,为人风趣幽默,平日里给苦闷的集贤院打来了不少乐趣。景泓笑道:“昨日,我家父一行已刚京中,一家人隔了快两年的时间,终于又能一起同桌吃饭了。”

  “哎呀,那是喜事呀!”李编修听说,也是乐呵呵地。“原先看着你孤零零一人在京中,还担心无人照顾,如今你父亲来了,我等也可安心了。”

  景泓虽然平日里不召同龄人待见,但是却意外地受老年人喜欢。进入集贤院没多久,这些老学士们看待他就如同看待自家孙儿一般。

  对此,霍子贤表示不稀罕。

  “多谢李学士关心,其实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景泓笑道。

  “你这孩子,就是不愿意麻烦人。一看你就像我家孙儿一般,这般大的年纪又是只知道读书的性子,哪里会照顾自己?以后若有哪里不通之处,要多问多提。”李编修摇摇头感叹道,又转回头干自己的事去了。

  景泓点点头,也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此时的御书房内,只剩天子与靖王兄弟二人。

  天子坐在皇座上,无奈的看着一旁坐着的靖王:“你明知道李竟儒不喜欢你,你还总是跟他抬杠,人家也是四十岁的老臣了,你让让他又何妨?”

  “臣弟可让了他不止一次了,明明好好地在讨论着事情,怎么突然又阴阳怪气了起来?”靖王一脸不耐道。

  刚刚众臣在御书房内商量如今南方水患之事,原本大家各抒己见,虽有争执,但也算是在和平商讨的范围之内。李竟儒本来就是个极为固执之人,为人老派保守,他提出的方法不过遵循前例的治理之法,大家其实心中都心知肚明旧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若要河道不再泛滥,不能一味地堵,最应该做的还是疏。

  可是疏通河道工程之艰难浩大,势必要花费不少人力财力,如今虽然天下太平国库充盈,但是这是件吃不讨好,还极为可能花费上好几年才能办好的事情。这件事要是办好了千古流芳,要是办不好那便是遗臭万年,各家都不想揽到自己身上,于是皆闭口不言。

  靖王在沙场杀敌一向直接惯了,这群人弯弯绕绕的肠子他岂能不知?现下关乎南方上百万民众的事情他们还在为了自己的利益算计,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痛快。

  “刘尚书,你工部难道找不出一个人来想个办法治理河道?难道每月拿俸禄的那些都是些吃白饭的蠢猪吗?”

  刘尚书听靖王质问自己,立刻回复道:“这事实在有些为难臣,这工部尚书之位臣也是刚刚上任,前任尚书在河道改治这方面是否有所研究,臣还得,得慢慢研究。”

  “等你研究出来,南方早被淹了个遍!”

  “陛下恕罪!王爷恕罪!”刘尚书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心中叫苦不迭,本来刚升了官是好事,谁知他一上任就遇到南方水灾,他原本也不是治水方面的人才,这让他一时之间怎么办呀。

  “那靖王有何好方法?”内阁大臣李竟儒道。

  靖王瞥了他一眼,道:“文相在时,我记得南方也是有过一次水灾,当时文相便已召集了工部水部众人商讨出治水的法子,只是之后一直未能施行。按本王的意思,不若将当年的资料悉数找出来,若能用,应当尽快挑选可用之才进行督办;若不可用,当年毕竟苦心研究过,可在此基础上按如今形势进行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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