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5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哼,当年文相是否真的做出过这样的方案在座的未可知,更不用说一份虚无缥缈的资料,我等上何处查去?”李竟儒哂道。

  李竟儒一向不喜欢文家一派,当年先帝施力打压惩治文家一脉朝臣之时他可是出过大力的。况且他实在看不惯文相以色侍君的行为,多次劝诫先帝要拔掉文家这颗毒瘤就一定要远离文相,可先帝并未采纳,反而越发喜爱文相。

  李竟儒把文相看成眼中钉,对文相一向爱护的九皇子靖王也看不顺眼。更何况当初太子即位时,靖王还差点发生争夺皇位的事。

  靖王知他因为文相的事一向不喜欢自己,但他并不打算惯着这些自恃功高的老臣,他靖王的封号是战场拼杀得来的,不是坐在皇宫里平白无故得来的。

  “李阁老的女婿似乎在湖州任州牧吧?湖州乃是江南最富庶之地,阁老的女婿先前是何官职做了何利国利民的大事,能如此轻易地调任湖州州牧?”李竟儒暗里讽刺文相,靖王也不恼,只是语气冷冷道。

  “你……”李竟儒瞪大了眼睛,气道:“那是陛下隆恩,岂是轻易得来?”

  “哼!你自家的女婿当个肥差就是‘不轻易’,难道天下百姓受水灾迫害流离失所就是‘轻易’之事吗?”

  靖王问得李阁老哑口无言,只能吹胡子瞪眼,转而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天子哭诉。

  天子被吵得不行,干脆直接下令让靖王全权督办河道改道治理之事,然后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这事现在归你管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天子问道。

  “就如刚才臣弟说的那番,先把文相先前商讨得出的方案找出来,与如今的形势作比较,依照如今的形势重新修改规划,再做施行。”

  “修河道可不是小事,你也不可能耗在江南,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替你办此事?”

  “暂无。不过臣弟有一事需要皇兄许诺。”

  “何事?”天子怪道。

  “我朝自开国以来,便设立帝都于北方,江南一向是历代帝王鞭长莫及之地,哪怕当地贪官污吏遍地也难以惩处。而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硕鼠之肥大。此次治水修理河道,臣弟请皇兄下一道诏令,修理河道的所有费用,一律由涉及整改的州府自行负责,朝廷只负责灾民的救济。”

  天子心知如此一来必定会触及朝中许多官员的利益,若是动得狠了,那些藏在底下盘根错节的关系露出来,朝堂上难免一乱。

  “这道诏令,你可让为兄甚是为难。”天子无奈道。

  “当初父皇决意拔除文家一脉又何尝不难?皇兄与父皇比起来,难道只是稍稍给那些人一个警示都做不到吗?”靖王逼问道。

  天子苦笑:“阿澈你不必激朕,朕自有朕的思虑。你说的朕自然会考虑,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从御书房出来,靖王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往工部去。当年那份方案无外乎会存在两个地方,一时水部自己的库里,二便是集贤院。靖王思虑着这毕竟是水部管的事,那方案自然更大的可能是存在了水部自己的资料库里。

  到了水部,水部郎中程文遇与员外郎韩春江迎接了靖王。

  “当年文相与水部商讨而出的治水方案你们可知放在何处?”

  程文遇与韩春江相视一眼,皆是摇头。

  韩春江道:“属下在水部多年,并未见过此份方案。”

  “你在水部任职几年了?”

  “回王爷,属下自入朝为官以来一直在水部任职,钻研河道修渠之事,已有六七载。”韩春江回道。

  “六七载……”靖王打量了一下韩春江,见他长相极为正派,且年纪不大,看来应该当是入朝时便被分到了水部。

  刚刚工部尚书还在陛下面前哭诉自己刚刚上任不通水利之事,水部这不有现成的专攻河道修渠之人?工部之下分为工、田、虞、水四部,尚书一人无法事事精通情有可原,但能力不足又不知善用人才者,便是大错!

  “如今江南水患,你可有良方?”

  韩春江踌躇片刻,开口道:“自古以来,大河绝提泛滥不断,沿岸百姓多受其害。大河自西部高山雪域发源,自广阔的平原奔涌流入江南,然则江南河道分支甚多,但除了主干河道,其他河道多是又细又短,且江南地势多丘陵、山脉,阻隔了支流之间的相互连通。平常倒还好,若是碰上春季融雪稍快,水位升高而下游河道不及疏散,淤泥堆积,便会造成河道堵塞决堤,水漫田野,甚至淹没临岸村庄,造成水灾。”

  “历史上以及此次受水灾荼毒之地都大致在湖州、颍州和徐州等中下河道地区,便是由于上河道冲了太多的淤泥而下,而中下河道多是细长的支流难以消化淤泥,才导致水灾祸害良田百姓。依臣之愚见,要治理河道使后世不再受水灾之苦,应该拓宽、延长下游支流,并使之可以相互贯通,如此一来即便某一支流淤泥堵塞也不至于出现大规模水灾的情况,河水可顺着其他未堵塞的支流散去。”

  “而且此方法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支流延长了,也可灌溉更多的农田,便于农事发展。上游的淤泥除了会堵塞河道,如果利用得当,也可变为千里良田。”

  靖王听罢,微微点头,面上却不见喜色。韩春江从未与靖王打过交道,也拿不准这位亲王的喜好,只能揣着心等着。

  “依你如此说,要疏通河道需要多少人力财力,又需要多少年限呢?”靖王追问道。

  韩春江心中快速盘算了一遍,道:“江南多山,修河道势必绕不过山林这个阻碍,若开山取道便会加重人力财力,臣建议可绕山而行。如果进展得顺利的话,二十万农夫,五年大概可成。至于财力……至少需要二十万白银。”

  “二十万?”

  韩春江急道:“王爷莫看此举消耗钱财,一旦修成,那便是利国利民,流芳百世的大事。”

  “你可知湖州州府一年的税收是多少?”

  “臣……不知。”韩春江心里打了鼓,他原本就担忧此方案太过劳民伤财,他曾与上任及现任尚书提过此事,都已被否决,如今也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看来也将是无疾而终。

  靖王道:“你不知,那本王便告诉你,湖州州府一年的税收,仅上报朝廷的便是五十万白银。”

第八章

  “什么?你要随靖王出使江南?!”

  秀才爹一听说景泓要出使江南,又惊又忧:“不行,绝对不行,现在江南有多乱你是不知道,我们刚从南边过来,那边简直是……”

  “爹,没事的,孩儿并不是一个人去的。”景泓安抚秀才爹道。

  “那也不行。”秀才爹坚决不同意,“你知道水患有多难治吗?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南边现在连吃的都没有吗?你知道就算治理完了水患,过后的瘟疫蔓延有多可怕吗?”

  “不知道。”景泓有些茫茫然摇头,随即又道:“正是因为不知道,孩儿才要去呀。身为朝廷命官,体察百姓疾苦,为百姓排忧解难,甚至于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才是为官者该做的事情、”

  这话一听秀才爹便知这傻儿子定是又被谁给忽悠了,气得他急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不精水利又毫无出使经验之人,偏偏派你去办事,你以为这便是什么好差事吗?”

  景泓没有秀才爹想的那么深,“有靖王通行呢,若是像爹爹说得这般凶险,难道陛下会放心让靖王去吗?”

  “我管得着他呢?”秀才爹都快被气疯了,已经顾不上自己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他让自己弟弟替他去看自己家金库损失了多少,那是他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他我还管得着你,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老爷!言多必失,此处是京城,当心隔墙有耳!”梁叔紧张地提醒着秀才爹,挤眉弄眼地示意左右邻舍随时都有可能告发他们辱骂皇室。

  秀才爹虽气着,但是经此提醒也有了不少顾虑,便是再气,也不敢再大声说那些话了。

  景泓倒是不解,他不太明白为何秀才爹对朝廷怨气那么深?从小提起朝廷就是“没一个好东西”,更不支持他上京赶考。若不是他执意坚持,加之秀才爹心里笃定他考不上,也不会放手让他一试。可谁曾想结果竟是如今这般?

  秀才爹平复了些怒气,压低着声音道:“我们才来京城多久呀,市井街坊哪里不在传天子与靖王的不和?他们兄弟两斗气,可毕竟是亲骨肉,最后倒霉的只有你们这些傻蛋!”

  “爹,您真的多虑了。靖王并不是那种好胜莽撞人,他今日为了先前文相定下的一份治水资料还特意带着水部的官员亲自跑来集贤院翻找,我相信陛下并不是看走眼,而是相信靖王能将此事处理好。”景泓反驳道。

  原来靖王先去了水部之后,得知了那份资料并未保存在水部文库内,又听了韩春江之言,于是便带着韩春江一起到了集贤院。

  集贤院是本朝掌修各位类文典史书之地,因此故,里面收藏了许多古今典籍孤本,是文相在这皇宫里最喜欢的一处。文相在时,这里几乎成了他的私人文库,里面的编修编撰和学士们也大多偏向于文家,所以文相偶尔随手将某些资料放在集贤院内,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行人到了集贤院,李学士接待了靖王,得知来意后,他道自己近来身体不适,背疼得紧,便景泓替他带着靖王等人去寻。

  景泓在集贤院也有一段日子了,心中大概知道关于六部的资料存放之处,将人带过去之后,也帮着找起来。众人翻找了一通,果然找到了那份资料,它被放在一个小盒子塞在了最底部里面,被其他书卷挡的严严实实,若不是景泓翻找时多看了一眼夹缝,还真的看不出那一堆书卷后面原来还放着放东西。

  说起来景泓能多看一眼也是机缘,只因那盒子上的花纹看着很熟悉,像极了秀才爹屋里一直存放在箱底的那个盒子。拿出一看,这个盒子上多了一块纯金的牡丹花纹形的徽章嵌在面上,像是哪家贵族的标记。

  盒子后来被靖王拿走了,他也无缘再细看,如今想来应当是恰巧相似罢了,他也未就很精确的认出那上面的花纹就是和自己家里的那个一样。

  秀才爹是没想到这个靖王能做到如此,但惊讶过后还是觉得不妥,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怎么吃得了苦。

  “江南现在路都给淹没了,一路上坑坑洼洼,行车都很艰难。你从来就没有遭遇过,万一途中生病了,受伤了,拖累了大家怎么办?”

  “泓儿自认没那么娇气。”景泓坚定道:“泓儿已答应了靖王,不可出尔反尔。并且泓儿也想看看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有为官的能力。”

  不管秀才爹如何反对,景泓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的。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将来能无愧于心。

  离出使还有些时日,景泓在白日完成集贤院的工作以外,晚上还要点灯熬夜将将集贤院里有关江南地形和水道的文献都看过一遍。

  他之所以突然要随靖王出使,不过是因为在靖王与水部官员研究那份资料时多插了一句,令靖王注意到他正是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

  宣州属于湖州府的管辖范围之内,因此秀才爹才说晚出门一步就要渡河过来了。湖州府在大河中下游之地,也是河道被堵塞最为严重,水灾祸害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偏偏湖州繁荣,不但人口密集,还有许多别国拖家带口来此行商的商人,京城官员毕竟对当地完全不熟悉,若有一当地人陪同出使,那便是再好不过。

  靖王当即便提出让景泓跟着此次出使一道去江南,景泓本也有些犹豫,他就是一个不知疾苦的书生,如此事关国本,他也害怕自己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众人。韩春江看出了景泓的犹豫,便安慰治水的事情自然是由水部的人来负责,他的工作便是随靖王体察民情,记录当地实情,回来上表天子即可。更可以当做这是他新官上任的头一等大事,做好了也不辜负陛下钦点他为探花的隆恩。

  景泓被他说动了,又想到此行是跟在靖王身边,以他的脾气手腕想必能学到不少,便答应了下来。

  出发的那日天气晴朗,靖王虽是身居尊位,又是奉皇命出使,但也没有弄很大排场,该带的不少,不该带的也不多,东西和人都一样的规矩。

  景泓要带的更不多了,最大件的行李就是他自己,梁婶给他收拾了两套衣服和一些银子,她说了,东西宜少不宜多,缺什么路上买就是了。

  此次前去江南,靖王仅带了景泓和水部两个精通水利的官员,人去多了办不来事更显累赘。不如轻车便马,及早赶去勘察灾情最为重要。

  “在下韩春江,水部员外郎。”

  “在下程文遇,水部郎中。”

  马车里,水部的两位官员与景泓正经的介绍了自己。景泓虽早已见过韩春江,但那天来去匆匆,还未知晓他的姓名与官职。

  “在下集贤院编修景泓。”

  程文遇笑道:“早就听探花郎之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像朵花。”

  程文遇长相微胖,但显得很喜气,脸上总带着笑,使人感觉很亲切。所以他说起此话来并不让人感觉被冒犯了,反而感觉被他夸赞了一番。

  景泓不好意思道:“程兄这话说错了,男子怎么能用花来形容。”

  “怎么不能?先帝不就称赞文相是世间佳品,富贵牡丹吗?”程文遇反驳道。

  “啊?还有这事?”景泓头次听说,不免有些好奇。

  “这事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程文遇是个爱聊天的,看景泓来了兴趣,便打开了话匣子:“文相十六岁的生辰宴上,当时先帝也刚刚即位,却舍得屈身前往相府恭贺。先帝在宴上便说,文相是当时天下才子之首,风流无二,花中富贵牡丹。”

  “还有如此典故。”景泓边听着,边点点头。

  “其实呀,先帝之话一语双关,这‘富贵牡丹’说的是……”

  “你该闭嘴了!”韩春江打断了程文遇的话,表情严肃,正襟危坐起来。好似程文遇在说些不入流的话。

  程文遇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好好好,知道文相乃你心中敬仰之人,我再多说一句,你又该说我编排圣人了。”

  程文遇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这些都是流传于市井的谣言,相府之地,其实戏班台子?人人皆可看,人人皆可听?”韩春江皱着眉道。

  “既非人人可看人人可听,你又怎知先帝真的没这么说?”

  “先帝怎会对文相说出如此轻薄之话!”

  “他轻薄文相之时,岂能让你旁观。”程文遇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韩春江问道。脸上的表情笃定了程文遇再说一些不合礼仪的话,但若是程文遇真的承认了,他便要成为训诫的夫子,给程文遇好好上一课礼义廉耻。

  程文遇自然不给他机会,打了个哈哈便过去了。

  景泓在一旁观看,二人之间的感情甚好,很像是多年的好友。而后在交往中方知两人确实是多年的好友,都是京城人士,小时便在一个学堂上课,一起参加科举,一起入朝为官。只是韩父本身原来便是水部的官员,所以韩春江考取进士之后,韩父便托了关系让他留在京城,进了水部。

  程文遇家里不过是普通百姓,也是走了不少关系花了许多银子,才勉强争取到了一个留在京城的机会。但好在他本身能力不俗,在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核中因能力出众被调到了工部水部,才有了今日的郎中之职。

  景泓听罢对二人很是羡慕与敬佩,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凭借一己之力,不但平步青云,还能做出实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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