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大队 第4章

作者:云起南山 标签: 都市情缘 强强 制服情缘 推理悬疑

  对上赵平生忧心忡忡的视线,陈飞忽而一笑:“你说的对,早晚有一天,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走,回去睡觉!”

  他抬手搭上赵某人的肩膀,拥着朝路灯下走去。零距离的接触,赵平生被那份酒精浸过的体温烫得心脏砰砰乱跳,却还得强忍着不去抬手揽陈飞的腰。

  唉,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TBC

  作者有话要说:赵老攻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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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大早,炖肉味飘香满楼道,引得众多年轻警员探头探脑。

  “真香,这哪屋炖肉呢?”

  休息室里,陈飞被说话声吵醒。说话的是缉毒处的谭晓光,之前在他手底下实习过一阵子。挺不错一小伙子,头脑活络正义感满满,唯一的缺点是下手有点不知道轻重。不过这是年轻警员的通病,慢慢教就行了,他刚参加工作那会也一个德行,被罗明哲骂过不知道多少回。

  陈飞起身抻了个懒腰,搓了把眼,毫不在意的打击着后辈的神经:“这不是哪屋炖肉呢,而是法医们正在对遗体进行脱骨炖煮。”

  话音未落,就看谭晓光那英气的眉眼彷如冻在了脸上,举着咬了一口的包子,嘴巴微张,已经咬下去的包子皮顶在唇边,再无咀嚼的意图。僵了几秒,他低头把包子皮吐进袋子里,连同没吃完的早餐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吃不动了,让陈飞的话一猛子给顶着了。

  对于谭晓光的反应,陈飞丝毫没有低看的意思,年轻警员都得过心理关,慢慢习惯。想当初第一次出凶案现场就给了他一下马威——尸体涨得像个气球,眼珠灰白的凸着,面部肿胀嘴唇外翻,周身遍布腐败的静脉网,妥妥的巨人观。那段时间他只要看见盘子里有肉就不自觉的想起尸体的惨状,无肉不欢的人愣是硬生生吃了仨月的素。

要说年轻警员几乎看不见胖的,有时候再饿也吃不下去饭。凡是到了刑侦处工作后还能长肉的年轻人,领导一定会重点培养,板钉板的心理素质极其过硬。

  下床往旁边踅摸了一圈,没看见赵平生,陈飞琢磨着对方应该是跟罗明哲一起去局长那汇报工作了。按理说这是他分内的工作,不过赵平生去不是为了抢功劳而是为了能让他多睡会,类似的早请示晚汇报能替就替他干了,这一他点他心知肚明。打从赵平生读博回来,他就给人家取了个“员外”的外号。赵员外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上面一直当重点培养对象,给了无数次升迁的大好机会,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怎么就非得跟他似的,赖在重案大队不走。

  “早,陈副队。”庄羽进屋,和陈飞打过招呼转头看谭晓光拧着个表情,好奇道:“你怎么了?”

  庄羽和谭晓光同期进的局里,都是缉毒处的警员,同样在陈飞手底下实习过。陈飞对这孩子印象非常好,细致稳重,专业过硬,恪守警员行为规范,从没干过让领导们往嘴里哐哐倒速效救心的事儿。他爸是检察院的检察长,看他在单位的工作表现,正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

  朝垃圾桶里“呸”了口肉末,谭晓光面上隐隐发黑:“打从今天开始,我吃素。”

  “为什么?”

  “你闻见肉香了么?陈副队说是韩老师他们煮人肉呢。”

  “……”庄羽表情一怔,随后又将视线投向陈飞:“真的啊?”

  陈飞无所谓的点了下头,撂下声“我去洗脸”出了屋。

  “那也不至于不吃肉啊。”

  他听庄羽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不奇怪,庄羽就属于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的那号。打从带这俩孩子出完几次现场,他发现,对于庄羽来说,看见什么也不耽误吃饭,顶多是一顿两斤米饭减到一斤半。最神奇的是这小子贼能吃还不长肉,来的时候就精瘦精瘦的,现在还是精瘦精瘦的。

  楼道里肉香更盛,闻得陈飞都有点饿了。通常来说,去除个别骨头上的残渣不至于这么大的味儿,可张斗金的尸体都挤烂糊了,得把所有骨头分离出来重新拼好才能确认死前伤和死后伤。数十吨重量的挤压导致大量碎骨嵌入脏器肌肉,支离破碎的,连骨头带肉带下水百十来斤重,都扔锅里炖可不得浓香四溢么。

  打理好门面回办公室,陈飞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抄起桌上的检讨翻看。赵员外笔头没的挑,写的检讨绝对够深刻,上到政策解读,下到执行细节,再到对“自身”行为的反省,逻辑清晰,抓人眼球。不过再没的挑陈飞也还是得过过眼,至少往上交的时候能照本宣科白活几句。

  看完检讨,他把昨儿带回来的空白笔记本翻出,对光看看,然后打笔筒里抄了根铅笔,笔尖斜四十五度,仔仔细细轻擦纸面。旁边一实习警看了,凑到桌边,饶有兴趣的观摩前辈做事。

  随着笔尖唰唰的移动,书写时从上一张纸透印下的字迹显现了出来。刮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页面,字迹没了。陈飞没放弃,继续刮满全页,果然在右下角的位置又刮出“307”的字样。307之前还有个字母或者数字一样的痕迹,但可能由于书写时力道过轻,看不太清到底是什么。

  抖去纸面上铅笔遗留的浮沫,陈飞认真审视显现出的字迹。应该是张斗金本人写的,看着和放在舱室桌板上那些专业书的签名笔画一致。笔迹鉴定是一项十分专业的工作,需要由有资质的专业人士或者专业机构来进行。然而每个人的书写习惯带有很明显的特征,尤其是相同的字,肉眼即可辨识,除非是做司法鉴定或作为呈交法庭的证据,不然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

  进屋看陈飞已经坐到办公桌边了,赵平生问:“老陈,吃早饭了没?”

  “没,等着你给我带呢。”

  陈飞叼上根烟,回手推开挨着自己桌子的窗户。他这烟一抽上,不出屋不带断的,罗明哲干脆给他扔窗户边的位置,省得老把屋里弄得乌烟瘴气。

  照常抱怨了一声“自己没长腿不会去食堂吃啊”,赵平生拿了饭盒转头给他打早饭去了。

  实习警笑笑说:“陈副队,赵哥对你真好。”

  陈飞不以为然:“我对他不好啊?哪回玩命的时候不是我冲他前头?这人和人的相处之道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相互付出,干跟那坐着等着别人对你好,哪有那好事。”

  “那你行行好,让我少生两口气多活几年。”罗明哲进屋就熊他,“烟掐了,一大早就抽,抽不死你。”

师父的话得听,陈飞讪笑着摁熄烟头,拿着刚刮出字儿的笔记本跟罗明哲一起进了队长办公间。现在意外他杀暂且不能确定,通过死者生前留下的笔记查找线索是比较常用的方式,然而这些字迹连不成句,汉字部分有的看着像地名,数字部分看着像时间和门牌号之类的。不好说写的是什么,能确定的是,不是轮机室机械操作相关专业内容。

  放下本子,罗明哲对陈飞说:“先留着,等老韩那给消息,邹先生来了,带了好几个研究生跟法医办干活呢。”

  “嗯,闻见味儿了。”陈飞下意识的抹抹鼻子,“邹先生也来啦?看来这案子惊动省厅了。”

  邹先生,本名邹筱筱,系统内顶尖的法医专家,现任省厅司法鉴定中心法医室主任。终身未嫁,虽无后代却是桃李遍天下,学识渊博师德高尚,大家都敬称她为先生。她是韩定江学法医专业时的导师,陈飞估计是老韩同志自己给师父打电话请来帮忙的。

  “嗯,在厅里挂上号了,刚我在局长办公室打电话给厅长汇报工作。”罗明哲顿了顿,试探着:“厅长又跟我提起平生了,要不你劝劝他,有机会能走就走吧。”

  陈飞俩手一摊:“您都说不动,我劝他管蛋用啊?跟狗皮膏药似的呼着,特么打都打不出去。”

  这话被端着饭盒进办公室的赵平生听一正着,面上顿时有点挂不住,给饭盒放到陈飞桌上,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没别的地方好去,他跟楼道里转悠了一圈,决定下楼奔法医办公室找老韩同志舒舒心去。

  楼上肉香四溢,到地下二层就跟进了饭店后厨一样。然而只要一想到这香气的来源为何,赵平生还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所有人都在解剖室忙活,赵平生敲门进屋,就看韩定江正在指挥两个实习生从不锈钢汤锅里往出挑骨头,邹筱筱则带着自己的徒弟站解剖台边拼骨头碎片。

  韩定江见着他立刻抱怨:“这屋的排风系统真得换换了,就这一早上,十好几个人下来问我是不是偷吃什么好吃的。”

  “那你得跟局长打报告。”赵平生说着,转头恭敬的和邹筱筱打招呼:“邹先生,早。”

  “早,平生。”

  邹筱筱戴着口罩,看眼睛是在笑。虽然干的是铁石心肠的工作,但她待人和善,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曾经她还替赵平生介绍过对象,自己带的徒弟,也年过三十还没结婚。挺不错一姑娘,医学博士,专业上没得挑,长得也漂亮,就是一起吃了两顿饭之后,赵平生发现对方不管是吃鸡鸭鱼还是猪牛羊,都爱把吃剩的骨头摆成动物活着的时候的原始状态,感觉有点膈应。

  无法出口的爱恋深埋心底,想过正常的生活却又碰不到合适的人。挣扎多年他算彻底放弃了,爱咋咋地,哪怕是以后陈飞结了婚成了家,他也打死不离开市局。

  “有发现么?”

  凑到解剖台边,赵平生低头看向被挑拣出的头盖骨。骨头碎得七零八落,得跟拼拼图一样拼起来,再观察上面遗留的痕迹以确认是死于意外还是凶杀。拼图不难,照着原图拼就是了,可拼骨头是个技术活,不单没原始图可供参考,还是立体的,一片碎骨拿错一点角度就跟另一片对不上了,无怪韩定江要请自己的老师出山来帮忙。

  邹筱筱拿起一片拇指盖大小的骨头,指着茬口处给他看:“你看,这片断骨内侧骨质颜色发黑,显示有生活反应,说明是死前受的伤。”

  赵平生边看边点头。人活着的时候,血液正常循环,骨折时断端出血,血液渗透到骨质里,所以断面会呈现黑色。死后,因心脏停止搏动,再骨折不会有血渗入。骨折断面的生活反应是用来判断死前伤死后伤的重要依据。

  邹筱筱继续说:“而骨头在已经受伤的情况下,遭受外力挤压会更易断裂,大部分骨头都是沿着骨缝开始断裂的,但这一片属于顶骨,顶骨是颅脑骨中最大的骨头,碎得这么厉害,可以推测是先受到过一次打击,死后再被重压压成碎片。”

  “那么说,极有可能是他杀?”赵平生问。

  “脑组织损坏过于严重,无法通过出血量判断是否致死,也有可能是死前一两天受的伤。”邹筱筱实事求是道。

  法医和侦查员的思路有时候是相反的:侦查员要先定个大方向,按这个方向去追线索,哪怕某两个环节之间出现空白也可以;而法医则要求任何结论都要有实打实的证据支持,不然很容易误导侦查员的调查方向。

  “行,我一会还要去船上走访,正好问问有没人知道死者受没受过伤。”赵平生点头应下,抬腕看了眼表,转头问韩定江:“今天能拼完么?”

  韩定江指了指不锈钢汤锅:“刚煮到肋小排,你觉着呢?”

  “……”

  以后没事闲的还是别来找法医凑热闹了,赵平生觉着,简直是不让人吃饭的节奏。

  TBC

  作者有话要说:老赵:走哪都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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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船长召回来六个,还有一个暂时联系不上,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对于这种情况船长并不觉得有可疑之处,动辄十几个星期跟海上飘着,生活枯燥乏味到极致,好容易到港卸货休整,有的人,尤其是年轻点的船员,为免被临时叫回去干活,下船之后直接给手机关机撒了欢的玩,不到货轮离港的最后一天不出现。

  联系不上的那个叫周礼杰,货轮三副,爱玩,船长说他不管到国内外的哪个港口都得下去找洗头一条街,在船上挣的钱几乎全扔进了灯红酒绿的温柔乡,以至于玩到四十了也没能成个家。而据大副说,周礼杰之所以会来当海员,其主要目的就是可以一边挣钱一边去见识各个国家的美女,反正听他自己吹牛逼说睡过的女人超过三位数,“红颜知”己遍布数十个国家或地区。他有张世界地图,睡过哪的女人就在哪标个标记,终极理想是将标记标满地图。

  这可真是人各有志啊,赵平生听了不免感慨,虽说好色的男人不在少数,但立志嫖遍全球的着实罕见。陈飞是听的嘴角直抽抽,转脸给治安处的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们派人去那几个之前扫过的地方找找这个种/马文男主角。被召回来的其中一个人说,船进港之前看到过周礼杰和张斗金起过争执,具体因为什么不知道,就看两人当时站在船舷边,周礼杰照着张斗金身边的围栏狠踹了一脚便拂袖而去。

  同样的,陈飞和赵平生也去周礼杰的宿舍看了看。周礼杰和二副一个舱室,他睡的那侧舱板上贴着张红圈密布的世界地图,想来这便是他的“战利品”。不知道这哥们在海上飘着的时候,是不是全靠看地图回味过去来解决生理需求。

  没有针对船员的搜查证,周礼杰的个人物品不能随便翻动,只能看看放在明面上的。二副把摆在桌板置物架上属于周礼杰的东西指给他们,陈飞的视线逐一扫过那些日用品和书籍,发现有张照片从一本书中露出个角。不好直接抽出来看,他转身的时候故意绊了一下,给那摞书“哗啦”一下从桌板撞到了地上。

  “老陈!”

  赵平生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又看陈飞冲自己挤了下眼,顿时明了了对方的用意,随即屈膝蹲下,赶在二副上手之前归拢被撞落的书籍。陈飞用身体挡住二副的视线,捡书时给照片抽出了来——是那种八十年代常见的黑白照,照片里的女人笑容甜美,穿着高领马海毛毛衣,烫着卷卷的波浪,看着很是洋气。翻过来看背面,写着“1988年10月8日,摄于新华照相馆”。

  一看这个,他的眼前立时闪过在张斗金的皮夹内找到的全家福照片,同样是摄于新华照相馆,只不过时间晚了四年。同一间照相馆里出来的照片在不同的人手里,而这两个人现在一个推断死亡一个联系不上,是巧合么?

  不动声色的将照片握进掌心,他和赵平生收拾好地板上的凌乱,告辞退出舱房。进车里他把照片拿给赵平生看,赵平生看到背面的字迹后脸上同样拧出个问号。

  “你说这女的是谁啊?”他问陈飞。

  “打个赌么?”陈飞朝他挑了下眉毛,“十块钱。”

  “赌什么?”

  “赌这照片上的女的,是张斗金的前妻。”

  赵平生琢磨了一下,问:“我总不能赌这是周礼杰他妈吧?”

  “你赌是他妹妹也行。”

  陈飞笑着发动汽车驶离港口。

  —

  隔天一早,张斗金的哥哥张富根下了火车匆匆赶到市局。通过他的辨认,证实那张被陈飞偷偷带回来的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张斗金的前妻李碧珠。这样一来周礼杰的嫌疑就被放大了——他有张斗金前妻年轻时的照片,又是个立志睡遍全球的浪子,裤腰带那么松,保不齐真和人家老婆有一腿,那么张斗金的死很有可能是因为情杀。

  可现在联系不上周礼杰,得考虑畏罪潜逃的可能性。罗明哲立刻发布了协查通告,在全省范围内追查周礼杰的下落。同时联络李碧珠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让他们帮忙寻找李碧珠以便进行询问。

  张富根不光自己来的,还带了张斗金的儿子张佩。听说要去法医室取DNA,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兄弟露出了为难之色:取DNA?什么玩意?验血缘关系啊?打哪取?需不需要拆骨扒皮?

张佩在县里读高中,所见所闻比一辈子没离开过老家的大伯多一些,懂那么一点科学技术知识,主动替警方向大伯解释DNA是怎么回事。陈飞看这孩子的谈吐比同龄人明显成熟稳重,琢磨着可能是因为父亲长期不在身边的缘故。同时也由于父亲常年出海,他看上去和张斗金的感情并不深,奔着死去的父亲而来,神情却不见太多的悲伤。

  他觉着可以和这孩子私下里聊聊,于是中午叫上曹翰群,一起带孩子到外面吃饭。张佩长得不太像张斗金,眉眼倒是像李碧珠,白白净净的,戴着副黑框眼镜。吃饭时陈飞用学习方面的话题打开了孩子的话匣,得知对方成绩不错,保送上的县重点高中,目前成绩在年级排名前三。

  彼此间熟络起来后,陈飞试探着将话题往死者的家庭关系上引导:“你爸妈离婚,为什么你不跟你妈啊?”

  张佩沉默了一阵,叹息道:“我大伯家是个女儿,我爸说,我是张家唯一的独苗,将来得靠我光宗耀祖,不能让我妈带走。”

  陈飞听了和曹翰群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虽然已跨入千禧年,思想不断进步开放,但在绝大部分的人观念里,靠儿子传宗接代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说起来他们这还有“两女证”呢,就是一家生俩姑娘没儿子但不继续生了,也可以按独生子女的待遇一样去领国家补贴。

  曹翰群给张佩盛了碗汤放到手边,关心道:“那你自己是想跟你妈还是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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