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 第47章

作者:冬瓜茶仙人 标签: 异世大陆 西幻 玄幻灵异

  因此她额外花了点时间赶到西里亚科奇后做确认,才第一时间给希弗士写了回信。

  而艾利卡的谨慎在这里也起到了积极作用——在不知道德维特等人曾经路过荆棘庄园的情况下,萨尔曼医生在那个庄园里的遭遇也作为情报之一被写进了信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第六十五章

  “即使普莉西亚小姐确实怀孕了, 也不能说明她被卷入了那个实验。”查理没有看信,但他从公爵的表情上看出他们那令人不快的猜测恐怕确实被证实了。

  骑士长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兔头店长,暂时把疑惑放在心里,没有出声。

  德维特看完信, 习惯性抬手要把信纸递给希弗士销毁, 这是惯例。

  但他中途似乎临时想到了什么, 手腕硬生生拐了弯,转向了查理。

  这样看来简直是特地殷勤地亲自把信递给他似的——公爵抿了抿嘴,他绝不是有意的, 但这时再收手反悔无疑更不体面。

  好在兔头店长在这段时间里多少跟他有了点默契, 没有让公爵的手在空中停留太久, 抬手就接了过来, 一目十行地把信给读完了。

  普莉西亚的部分他们早有预料, 倒是萨尔曼医生的遭遇很有参考价值。

  艾利卡对此事的描写相当详细,因此查理能从中推导出很多东西。

  ‘圣杯’计划在十年前——或者更早就启动了,黛西夫人的前任主人很有可能是第一发起人, 或者之一。

  她们笃信圣杯由人类女性孕育而生, 但并不知道需要满足什么同步条件,因此做了很多不同的尝试,全都失败了。

  “黛西夫人从未提起过掌灯人的存在,说明当时的尝试进度不如现在的荆棘庄园。”查理把信还给希弗士,若有所思地说。

  “蓝色的血。这是‘圣杯’独有的东西?”公爵放在光滑木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我从未在任何典籍里看过有生物的血液是蓝色的。人鱼的血是粉红色,精灵的血是绿色, 天使的血是金色……就连几个世纪前的深渊魔物,也是描述成‘没有血液和灵魂的存在’。”

  “信中说那个新生儿的血在一个小时后就变成了红色。”查理提醒他:“也许这说明蓝色的血是非常态的。”

  “所以他们的尝试失败了。”公爵毫不犹豫地说:“但蓝血也许就是召唤, 不, 吸引掌灯人前去的条件。我不认为掌灯人有自我意识和灵魂, 它们更有可能完全是圣杯的衍生物,是类似‘寻找圣杯’这种使命的具象化产品,严格来说它们并没有主人……这样的东西,怎么会顺应人类的召唤?”

  不,它们有主人。

  兔头店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计,为此他心怀疑虑。

  他能预想到如果有一天公爵把所有秘密都掘出地表,到时一定会因为他的有所隐瞒而大发雷霆……但往积极的方向想,最好的结局无非是再让秘密掩埋上几百年,完全腐烂在地底。

  但他办得到吗?

  虽然不知道城堡书房里那个女人的想法从何而来,但欲望的种子无疑已经被播撒开来,她的死亡无法令那些罪恶的毒草枯萎,进入多伦后他们看到的众多无辜死去的女性就是证明。

  为半斗小麦发愁的农民没有余力做统治世界的梦,能够看到圣杯背后虚荣假象的都是手握一定权势或财富之人,他们或许相互为敌,但共同目标都是一致的。

  在这么庞大的一个权势集合体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

  兔头店长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连维持仪态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德维特看了他一眼。

  能为了小锡兵不顾自己和魔女的龃龉横穿大陆,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友情。

  但正因为感情深厚,他迄今为止表现出来的冷静才更叫人(主要是尤金和希弗士)担心。

  就连小锡兵也一样,在此之前他们就常常有‘如果我被魔女扔进焚化炉’‘艾莲娜或许会把我做成魔药材料,我不喜欢分解药水的味道’诸如此类的对话,旁人多半会这些当做他们没心没肺的玩笑,只有德维特每次听到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而养尊处优的白兰公爵不习惯这种默默被膈应的不舒服,于是会变本加厉地用刻薄的态度折腾得所有人都不舒服。

  直到哥伦布真正离开后,他才隐约明白原因。

  大概是……他们在每一次谈及自己死亡的时候,都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是在认真讨论,认真做好心理准备,认真和对方道别。

  而公爵不高兴,大概是因为他每一次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我有个疑惑。”查理眨巴着眼睛问:“白兰骑士团的甄选条件之一是不是必须受女人欢迎?”

  他的视线落在楼下院子里的希洛身上,红发少年站在那里,茫然地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成摞的面包片、饼干和装在罐子里的果酱,而围在他身边的姑娘们还在往篮子里塞东西。

  尤金也在场,手里同样抱着一大块熏鱼和用纸包起来的农家奶酪。

  和希洛比起来他要局促得多,一方面是他很不习惯这种罕见的、被女性簇拥的情景,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刚练习完剑术,自己满身大汗。

  放在以前他不会觉得这算什么问题——他个人最辉煌的记录是一整个冬天都没有洗澡,而跟他一起挤在马厩的稻草上过冬的哥儿们都一样,大家还会互相抓虱子。

  但自从被公爵纳入管理体系之后,任何一点点卫生问题在老板眼里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如果他敢以眼下这种大汗淋漓的样子出现,公爵都不用开口,光是眼神就足以让他感觉自己是条会走路的臭鲱鱼。

  被严格要求习惯了的尤金已经有了自己的汗味会冒犯到讲究的女士(和男士)的意识,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和众人拉开距离,而这种含蓄的反应反而让他收获了更多的腌香肠。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希洛更受欢迎,旅馆雇佣的女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已婚妇女,在她们眼里没有比红色头发、圆脸大眼睛还讲礼貌的少年更可爱的了。

  知道这几位慷慨的客人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后,几个大胆的女人就主动给他们送了一些礼物,比不上旅馆准备的香水和白面包,但希洛从不拒绝食物。

  骑士长也跟着看热闹:“这倒不是,希洛还是个孩子,被我禁止他在成年前谈恋爱。”

  兔头店长意外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知道对方在疑惑什么,希弗士解释道:“通常白兰骑士团不会吸纳未成年入团,希洛是个例外。他的天赋很高,是再往前数二十年都从未在预备役里出现过的天才。重剑骑士在战场上的一往无前是以自身天赋和刻苦练习拼出来的,对他而言在潜力最大的时候提升自己才是最正确的事,就算我不下禁令,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查理点点头。

  不管在哪片大陆,人口都是基本盘,再昏庸的当权者都不会在这方面做多少限制。

  因此除了一些宗教色彩浓重的国家或城市,大部分年轻人对于爱情的理解都是相当奔放的,这当然没什么错,只是如果想要在荷尔蒙最为活跃的年纪在某个专业领域有所成就的话,外力限制与自制力就必不可少。

  “原来如此,只是看到你和希洛,我还以为想要加入白兰骑士团的必要条件是要有张好看的脸蛋儿。”兔头店长开玩笑说。

  希弗士:“……”

  骑士甄选确实是以实力为上,不过白兰骑士团是个统称,里面又细分为公爵直属护卫团和城堡兵团。顾名思义,直属护卫就是德维特的近身护卫,除了希弗士这样的从小定向培养对象之外,直属护卫团成员确实对外貌有所要求,只因为他们离公爵更近。

  不过这一条规矩倒也不是德维特自己定的,而是白兰堡的传统。

  按前前前任老公爵的话说,这与个人喜好无关,纯粹是为了德维特家的尊荣与体面——就如国王的马车必须配置四匹纯白骏马一样,如果连一个护卫团的端正骑士都凑不齐,谁还会相信这个家族的底蕴和品位呢?

  所以白兰堡的颜控是祖传的。

  看到骑士长的表情,查理在心里‘哦豁’了一声。

  “看来我能期待一下,前来迎接公爵大人的骑士们了。”他笑着说。

  这是德维特自己做的安排。

  莫克文国王对圣杯的野心与普莉西亚怀孕的事情得到了证实,他需要更多情报以作进一步行动判断,因此再蛰伏罗帕帕斯就不是个好选择了——黛西夫人的城堡被毁,加上曾经接触荆棘庄园秘密的萨尔曼医生远走,只要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不是傻子,都不会对这些事情坐视不理。

  白兰堡无意卷入圣杯相关,但普莉西亚与莫克文王国的关系无法撇清,一旦德维特家在多伦活动的痕迹被查出来事情就会复杂几倍。

  因此不管是为了再次跟普莉西亚联络上还是为了转移落脚点,他们都非走不可。

  当初老管家就公爵与骑士长单独潜入多伦一事松口的原因除了他们有计划收编尤金与查理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老管家让自己的女儿带出直属护卫团成员并头进入多伦,以便随时保护德维特家主。

  因为低调行事,艾利卡只带了少数骑士,但政权混乱有政权混乱的好处,只要有钱,有的是私人武装供你差遣。

  在进入多伦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合武装力量,经过这段时期的磨合后,除了必须留下两个骑士继续压场,其余骑士都会跟希洛一样集结到公爵身边,并且以骑士为主干带领一小部分雇佣而来的打手。

  只要调配得当,到时候他们的战力可以应付一个私人领主的城堡守备力量——这就足够了,毕竟他们并不打算踏进多伦争权的战场中。

  到那时候他们的人数会急剧增加,目前这种几人旅行团的模式就不合用了。

  “艾利卡安排了房子——不在西里亚科奇,现在莫克文王都依旧属于半戒严状态,大批人马无法进入。在离西里亚科奇最近的城市,两个城门之间快马半天就可以到达,还有另一部分雇佣兵团会在那里待命。”

  雇佣兵……兔头店长伸手摸了摸烟杆,但没有拿出来。

  “尤金恐怕不太高兴。”像是没觉察到查理的沉默,希弗士平静地说:“上次在暗巷里的遭遇给他的阴影有点大。但艾利卡做事向来都是寻求成效最大化,莱恩家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066章

  “别作声。”一只小手紧紧捂在他嘴上,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对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圆脸颊和又长又翘的睫毛——那睫毛还在微微抖动,暴露出了主人无处躲藏的紧张和害怕。

  他不敢说话,于是也伸出手去, 捂住了对方的眼睛。不要看。

  他在心里说, 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两个小孩子紧紧挨在一起, 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砰砰的心跳声。

  初此之外,他们还听到平时极端严厉的老师用一种很陌生的谦卑语气一直在说恭维的话, 但大部分时间换来的都是沉默, 偶尔会有一两声低沉的, 听起来有点含糊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种北方的语言, 他们刚刚要开始学习。

  他们需要学习很多种语言,但今天听到的那种语言特别重要……为什么重要?

  啊,他想起来了。

  蜷缩在窄小空间里的孩子回忆起刚刚拿到那门语言课本那天, 有人曾经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告诫他们, 这种语言他们一定要用心掌握。

  为什么?

  他的兄弟扬起脸问。

  因为个子太小,他们都得坐在软垫上才能够得着书桌。

  因为啊,那是狮子的语言。

  那个人轻声说:狮子是最凶暴,最残忍的动物,它们会毫不留情地撕碎出现在眼前的所有猎物,咬断脖颈, 挖出心脏……啊,你们别哭, 我是开玩笑的。

  但你们真的必须认真学习, 因为在他们眼里, 非同类即猎物,没有任何例外。

  年幼的他已经不记得那节课学的第一个单词是什么了,但教导者关于这门语言的描述每个字都记忆犹新。

  为什么要认真学习?

  因为啊,你肯定不希望当死神站在你面前时,你却认不出来吧?

  咣地一声,查理的脑袋磕到了木板上,他茫然地睁开眼睛,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做梦。

  他身边是堆得很高的一摞箱子,脚边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看凸起的形状里面好像装着某种表皮坚硬的蔬菜或者水果。

  他正坐在这堆东西里,斜靠在一个半人高的箱子上睡着了,而行走的马车晃动的频率又使他脑袋向后滑去,撞到了车壁。

  刚才果然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