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6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几个墙头而已,别说是扛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就算扛个几百斤的沙袋,晏疏动作依旧轻盈,然而脚刚落到府宅外墙,晏疏突然停下脚步,一道声音紧跟着过来。

  “不知何方仙友到此,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来者是客人,仙师何必如此匆匆,不如坐下一叙。”

  一道阵突地凭空而起,紧贴着府邸的墙壁正好拦住了晏疏的路。

  “在下佟什,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晏疏背对着人没动,萧亓脸色冷得可怕,却突然感觉小腿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晏疏感受到了他的紧绷,在安抚他。

  萧亓原本冲上头的血气瞬间降了,一张脸依旧通红,却不是被气得。

  晏疏安抚完炸毛的小孩,这才是施施然转身,看着乍然出现在另一处房顶的身影,内心不住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

  他没有放下萧亓的打算,周围暂且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仙师都懂得掩藏气息,万一调虎离山,若是萧亓落入他人之手,可就处于被动了。

  晏疏拂开被风吹到面前的头发,轻笑:“仙友算不上,若仙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或许我们还可以算的擦肩而过的路人,但若仙师执意相留,回头倒是真会多一层关系。”

  “是何关系?”

  晏疏拍了下肩膀上的人问:“如果有人打得你满地找牙,走哪都得躲着,你一般管这种人叫什么?”

  “我没找牙!”刚刚老实了没一会儿的人扑腾了两下,晏疏抓着萧亓的脚踝怕他掉下去,感受着小鬼又炸起来的毛,“我只揍人不挨揍!鬼知道那种人叫什么,你要找茬就找茬。”

  晏疏:“你懂什么,我这怎么叫找茬,我这是帮他寻个理由回去狡辩……”

  话音未落,周围气息突变,缭绕在周围的风骤然变得凌厉,一道气刃直劈晏疏面门。

  晏疏脚下微动,瓦砾未被惊动,他人已经闪到了另一处房檐上,紧接着一声巨响,晏疏原本身处的房檐变得四分五裂。

  佟什仙剑在手,气刃再次凝结之际,他面色冷峻,哼一声说:“谁狡辩还说不定,仙友可别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井底之蛙以为自己便是天,仙门千万,仙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狂妄自大不留后路,这便是这个白发男人给在佟什的第一印象。

  佟什出身名门,天资虽非卓绝,却也是佼佼者,叫一句天才不为过,试问能进知名仙门的哪一个称不上天才?而像他这样刚过而立之年就入分神之境的更是众星捧月的待遇,要知道,像他这种仙师,换做普通的小仙门,都可以作为首席大弟子被重点培养。

  佟什也是去过仙门大会的人,各仙门佼佼者都有打过照面,却从未见过眼前这一号人——如此不知轻重大抵就是散修。

  不过一散修,入不得佟什的眼。

  佟什心中轻蔑更甚,气刃如离弦之箭,却未向先前那样有准度,一道道从晏疏身旁略过,看似失了准头,实则封住了晏疏每一条退路,就在最后气刃擦着耳边飞过之际,一声怒吼冲天而起。

  声音响彻天空,竟是一只两人高的狮子凭空而出,站在佟什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

  元灵竟是如此凶兽,晏疏眼底的散漫里终于多了一点重视,他如今没有趁手的武器,蝴蝶并非不适合直来直往的打斗,他松手放下萧亓,说:“一会儿别乱跑,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待着,当心被波及。”

  萧亓被挂的时间有点长,整个头都涨涨的,他揉着太阳穴这才看见对方人长什么样。

  一身白色衣袍倒是挺有仙风道骨之意,只可惜不干人事,模样……也就比“丑的眼睛疼”能好点。

  打量完后,萧亓又揉了揉手腕,暗中估量着对方到底到了什么层次,压着声音说:“很难处理吗?”

  晏疏看着萧亓一本正经地表情,那股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狗嘴吐不出象牙来,那被忽略了好一会儿的狮子冲天一声吼,生生将晏疏的良心吼了回来,偌大的爪子几步就已经略过多处房顶直奔而来。

  即便现在距离尚远,晏疏却也能一眼看见,这狮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目标明确地冲着萧亓而来。

  也就是这一刻,晏疏手在空中凭空一划,一道蓝色轨迹应此而生,他半个身子将萧亓挡在身后,蓝光铸成的弓箭被拉成满月,在其之上一根箭蓄势待发。

  晏疏的表情还是先前那样散漫,全然没有被猛兽盯上的觉悟,甚至还有闲心和萧亓说话:“从前不知你有没有接触过仙门和术法,如今也算是长了见识,下次就算我不在你也不要慌,哪怕是猛兽,也不过是魂元所化,谓之元灵。元灵和施术者灵魂相通,利弊相承,元灵若受重创,施术者也不会好受,当然施术者若是身亡,元灵同时也会消失。”

  咻地一声,箭离弦而去,那猛兽看着又高又笨却异常灵巧,在箭接触到脖颈的前脚下用力一跃,一跳五丈高,然而晏疏却没有抬头。

  箭势未减,直奔施术者而去,施术者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仙剑一挥气刃跟上,此事狮子已从最高点而下,张着大嘴怒吼着咬向晏疏的脑袋。

  此等弱小之人竟然也妄想反抗,狮子眼底轻蔑和佟什如出一辙。

  按理说由魂元化成的物什,在碰见绝对的强者后会彻底消散,出自白发男人的箭在与之气刃相撞是也确实如常散成星光,星光化成一只只蓝色的蝴蝶翩然而起,美得不可方物。

  佟什一愣,紧接着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短暂的错愕后突然大笑起来,他手指蝴蝶:“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以此做元灵,果不其然是散修,除去这些没用的人,如今谁还要此华而不实的东西。”

  蝴蝶散发出的蓝光映亮了这片天地,砰地一声巨响,另一处房头尘土飞扬。

  狮子巨大的爪子正落在先前白发男子所站的位置,待尘土散尽,那里只剩下巨大的元灵,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佟什眯着眼睛警惕地寻找着消失的男人,可周围除了飞散的蝴蝶以外什么都没有,倒是看见摔在角落的少年,正咳嗽着搬开压在身上的碎石,好不狼狈。

  萧亓挥散飘起的灰尘,抬头看向头顶的元灵,而本应该站在那里的人却不知去了何处,他面色一凝,周遭气息突敛。

  碎石的尖锐划破了少年人的手臂,鲜血从袖口流下,怪异的是地上一丝血迹未见。鲜血还在流个不停,少年双手攥拳,血进了拳头就彻底没了踪迹,似乎因为少年人握拳过于用力,甚至将血都一起握了进去。

  本就漆黑的夜,一个更加不透光的墙角,没人注意到一股浓稠的墨色沿着墙根一点点汇聚到少年人的脚下,之后又像是无数双手顺着又脏又破的裤管向上爬。

第7章

  什么异样都没能吸引佟什的注意力,他现在正被狂喜冲刷着,双眼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元灵双脚正用力踩着什么,不对,踩的就是那个男人——一个虚张声势的草包,不过一击就毫无反手之力。

  佟什顾不上蝴蝶,顾不得落到墙角的少年,甚至忘了此行目标并不是这个散修,他现在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念头——这样轻而易举就将一个分神之境的散修压在脚下,说明了什么?是不是说明他距离突破不远?

  抛开元灵强弱不谈,即便元灵是一只蚂蚁,在其外放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分神之境。

  除去化境无上限,其余境界皆分三六九等,佟什停留在分神之境太久了。

  修行之人一旦入了结灵期,年岁上就不太明显,不明显不代表停滞,若修为长时间无所进益,他早晚有一天会油尽灯枯,败给岁月,所以佟什很急。,

  师父说他心不静,修为难以进益,若无机缘很可能这辈子都停留在分神,可机缘之事玄之又玄,佟什遍寻无果又不想坐以待毙,便寻了旁的法子,一个偶遇的仙师交给他的法子——养秽岈。

  秽岈于百年前盛行,百年后虽各处早已松懈,可到底不是混乱年间,养一只秽岈极其麻烦,单单是嗜血啖肉这一途就维持艰难。

  风起吹散了遮天蔽月乌云,落在各处的灵蝶的翅膀上多了一抹银光,照亮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

  阴森充满血腥味的夜晚,漂亮得不切实际的蝴蝶,佟什手中长剑一挥,剑指自己的元灵:“撕了他!”

  “吼——”叫吼声冲天而起,狮子元灵刚想要抬起巨大的爪子,然而爪尖刚刚离开方寸却又重重地落了回去,不知什么东西正在拉扯着它动弹不得。

  狮子换了只爪子又试了一次,这次更是一丁点都动弹不得,如此彻底激怒了它,嘶吼声再起,可接下来不管它如何挣扎却未能挪动半分,整个身体都好像嵌在了屋顶上,成了邹家守门神兽。

  它慌忙回头看向主人,佟什正一脸不耐,哼了一句“废物”,袖子挥动,就听“噗”地一声,那偌大的元灵散成光点,大部分盘旋于原处,另一部分则冲着墙角的萧亓而去。

  光点正重新聚合,但也因着这一变故,佟什猛地发现原本狮子身下并没有想象中的男人——四周无人,男人不知去了何处。

  佟什脸色突变,手匆忙一挥,眼看着光点就要再次凝结,大风突起,本应该被凝结而成的元灵再次四散开,佟什被风迷了眼睛,再次看过去时眼睛突地睁大,就见本属于他的魂元只在错眼间变成漫天蝴蝶,心中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他咬着牙强忍着痛,下一刻,一抹月白色略至眼前,额间冰凉,冷汗瞬间不满全身,鬓发湿漉一片,佟什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嘴唇抖出几个字:“你,你到底是何人……”

  白发乱在风里,那人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几近透明,仔细看能瞧见那人漆黑的眼眸里泛着淡淡的蓝光,佟什内心忽然一颤,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了某个只存在门派史书里的人物,但是很快他又将念头压了下去。

  这不可能,那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这里,百年前各门各派亲眼见着那人死在大战中,甚至于连尸首都未能找到。

  这也正常,那场混乱里大多人的尸首都破败不堪,秽岈喜食人,尤其是修为高的——修为越高,□□灵魂约纯洁,秽岈对其趋之若鹜。

  那人死在天门之后,肯定被秽岈分尸而食。

  所以这人究竟是谁,他们从未听过如此散修。

  身后是纷飞的灵蝶,晏疏笑容不减,食中二指抵着佟什的眉心:“要么收了你的神通自己滚,要么我送你滚,我这人很好说话,二选一,你来定。”

  自己滚就是认怂,佟什没这个脸,被送走……即便没有明讲,佟什还是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意思。

  这句送他滚绝对不是被揍一顿那么简单,显然是直接将他送进棺材打包扔后山。

  至此佟什终于区别于面前这个人和史书里的那个,相传史书里的那位性情冷淡,甚少发脾气,常年隐居于高山密林中,无事绝不出门,更不会做丧心病狂之事,然而面前这个,每句话里都能问道血腥味,当真是个无规无矩的散修。

  佟什目光沉沉一动不动:“神通?阁下才是一身神通,一边控制住了我的人,一边散了我的元灵,我竟不知散修里出现阁下这般人物,还望阁下留下姓名,在下日后定登门拜访。”

  各处屋顶上的人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控制处。

  晏疏嗤笑一声:“拜访就不必了,鹤温谷的礼我可吃不起。我倒是不知鹤温谷竟自降身份与秽岈为伍,当真是世态安稳,鹤温谷在温池里泡了太久,竟然这么快就忘了同门身上的血腥味。”

  听见鹤温谷三个字,佟什眼睛倏地瞪得老大:“你怎么知道我们……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不用你管。”晏疏嘴角拉的很直,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佟什,“你当秽岈热爱好控制?若不想死趁早处理了它。”

  远处突然一声吼叫,甜臭的味道炸裂在空气里,比从前闻到的还要浓郁,这是秽岈已经成熟的征兆,那只寄生在邹大公子身上的秽岈已经进入成熟期,一场灾厄很快就要降临在这座小镇上。

  那一声嘶吼像是某种信号,佟什先是浑身一颤,趁着晏疏扭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时突然后退,脚下踢向晏疏的肚子,与此同时仙剑斩向起手腕。

  “晏疏小心!”

  晏疏反映极快,在佟什刚一有动作就已经察觉,脚下用力身形不退反进,迎上佟什的。周遭的蝴蝶齐飞向佟什,干扰佟什的视线,也缓了他的动作,在佟什乱了的剑法中,晏疏手向前一探,稳稳锁在佟什脖子上,剑刃擦着晏疏得脖颈划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所有动作全都戛然而止,晏疏面无表情地看着佟什:“再动一下,死。”

  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多余,其余几处因为脚下被困而动弹不得仙师被眼前一幕彻底吓傻了,明明没看见白发男人有多少动作,却步步杀机,分神之境的人在他手里就好似孩童一样无反手之力,这散修到底是何修为!

  晏疏自是懒得管其余虾兵蟹将,擒贼先擒王,贼首在手那些都是多余。

  他手指紧扣佟什皮肉:“要不给我讲讲你们这只秽岈从何而来,何人告诉你饲养秽岈的方法,其中多少人掺和,多少人知晓,是鹤温谷给你指派的任务,还是你擅自为之。”

  晏疏的手腕看起来十分脆弱,皮包之下骨头极为突出,血管如同一条条小蛇蜿蜒而上,也就是这样一只手生生捏得佟什颈椎错位,也是这样一只手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去。

  佟什艰难呼吸着,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晏疏:“你,你是恶鬼……不,不对,你是魔修!”

  晏疏嗤笑:“魔修?我若是魔修,就一点点打断你身上的骨头,从小指开始,每一节,让你听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呲咔呲,哦对,就如同秽岈咀嚼人骨时的声音一样,你不是喜欢养吗?那就给你听听。”

  晏疏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秽岈,其次就是和秽岈沾边的人,在他看来这些人和秽岈没什么区别。

  “你!你这种人早晚会被正道灭杀!”佟什被晏疏的说法彻底吓着了,但他如今一动也不敢动,他怕自己一挣扎脖子就直接折断,然而就这么束手就擒实在是难以接受,骂到最后没力气了,喘了几口粗气,“你,你现在与我折腾又有何意,这邹宅我只落了一个大阵,你猜秽岈现在吃了宅子里多少人?”

  像是为了应承他的话,一声惨叫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紧接着就听人撕心裂肺地喊:“救,救命啊!吃人啦!有妖怪啊!仙师仙师救命啊!”

  这声音过于耳熟,晏疏重生后说话过的人扒拉手指都能数过来,好钱不巧今天全都聚到了这个房子里。

  这假道士怎么来了?罢了,假道士的因果必然在他身上,不能放任不管。眼前这人也不是个能轻易开口的,今日不宜审问,以后再说。

  晏疏手下再次用力,咔嚓声后他松了手,佟什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不敢动,晏疏向后退了一步:“今日暂且不跟你算账,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身形一闪,他落到萧亓身旁,趁少年不注意又把人抗在肩上。

第8章

  白千满脚程慢,到抚宁镇时四处已经掌灯,眼看着城门要关,他抓紧时间蹲在墙根底给自己算了一卦,之后皱着眉看结果——此行有机缘,好坏未可知。

  白千满的入门一点都不正式,甚至算不上入门,不过是一个老道士喝多了酒,对一个娃娃乱扯了几句,这就是白千满所说的仙人点拨。

  那老道士在隆冬时节倒在了白千满家的地里,亏得白千满他爹闲来无事去地里寻些落了的地瓜,将人捡了回来,没让他死在雪窝里。

  老道士不知道被酒泡了多少年,记性极其不好,说话经常颠三倒四,精神也有些问题,不过算是个心善的,在白家借住了五六日,临走留下一贯钱,然后神神叨叨地掐指算了算,说“贵人家里三年内会遇大劫”,再然后……就被打走了。

  怎么说救了老道士的白家也算是恩人,最后却是送了一句“大劫”,再好的脾气都得发火,不过那道士走之前在白千满的床下藏了张符咒,也就是那个符咒救了白千满的命,一场大火烧光了白家所有,独独留下了白千满和一本被他忘在脑后的书。

  当初发现这书时,白家本想着什么时候遇到老道士再还他,一来二去半年了也没能见着人,这种东西在寻常人眼里,就是路边坑蒙拐骗的神棍才会看的东西,所以白家夫妻并不允许白千满看,白千满就只能下了学堂找地方偷偷看,最后靠着他偷偷学的一点本领,在白家遭灾后养活了自己,也算是缘分。

  那时候他才十岁,如今也不过十六出头,六个年头,靠着自己摸爬滚打,终于窥得一些门道,能算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摸到“机遇”,白千满未能入得仙门,却也知道机缘难寻,无论前程总要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