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62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其余元灵皆不见了,纷飞的灵蝶却不见少。

  哪怕晏疏此刻的表情看不出几分不悦,柏明钰也不敢放松,低声道:“别忘了是我给你的消息,你先带他走。”

  此话后,晏疏的眉尾终于松了少许,下一刻灵蝶终于散了,只余几只盘桓在身边。他挑了下嘴角,笑得彬彬有礼:“说的也是。”他晃着手串,朝着柏明钰身后的人稍一欠身,“我这小徒弟平时木讷了些,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多担待。”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转身离开。

  远处灌木后的单禾还在跟白千满搏斗,因为过于专注甚至没注意到场中已经变了又变。

  这小孩儿先前还乖得很,这会儿却突然抽风非要出去。

  单禾整个人压在白千满身上,让小孩儿动弹不得,规劝道:“使不得啊,虽然活捉鬼修是个功德一件,有很大可能让你青云直上进入仙门做内门弟子,但是你看这周围人这么多,你又这么弱,如何能拼得过那么人,少年人,莫冲动。”

  白千满被压的呼吸困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指陷在土地里,费了好半天劲勉强吐出三个字:“放!开!我!”

  “少年,不是我不想放开你,我这是不忍心看你去送死啊。”单禾还在谆谆善诱,知道鼻尖嗅到一丝冷冽的味道,才猛然惊觉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

  还不等单禾多一个动作,就听一人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揶揄:“你们这是什么玩法,倒是挺有意思。”

  单禾身子一僵,这声音可太耳熟了。

  这人不是还在跟众仙门中斡旋吗?怎么突然就跑到自己跟前了?

  少年终于挣脱离开,热热闹闹大半宿的林子安静下来,单禾被谢诚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临到山脚下单禾猛然回神,问身边的谢诚:“方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散场了?”

  谢诚一言难尽地看着单禾:“毕翊仙尊来了。”

  “谁?!”单禾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谢诚:“毕翊仙尊,那时候你正趴在白千满身上,用额头顶着他的后脑勺往地上压。”

  “……仙尊都来了,那个银发男人还能走?”

  “确切的说,是被毕翊仙尊劝走了。”

  “……”

  单禾表情木讷:“我刚刚好像听白小兄弟管那人叫师父……这都什么人啊。”

  说罢也不用谢诚扶了,下山就跟逃命似的。

  谢诚想到当时的场景浑身一个激灵,紧追着单禾,恨不得在身上插两个翅膀。

第79章

  回昌水郡的路上,萧亓远远吊在身后没有说话。

  晏疏看见白千满的下巴,问了一嘴。白千满道是不小心伤的,晏疏点点头没再多言。

  这一路气氛十分诡异,白千满小心翼翼地前后看着,眼睛轱辘转的同时,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个鬼修竟然是师弟他怎么突然长得这么高,师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及城门现在还关着,今晚剩下的时间要在哪待着怎么熬,等等。

  好在这一夜折腾过去,这会儿天边泛起鱼肚白,离开城门的时辰不远了。

  亏得最近昌水郡近期热闹,城外茶棚早早支了摊,兼着卖些早点,赶夜路进不去城的人可以在此暂时歇脚。

  茶棚旁边依着一颗巨大的梧桐,后面是一座小土包,上面稀疏长了些树木,往远了看还能看见包着平阳村的羊角。

  晏疏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白千满坐在旁边隔了两个身位的地方。

  夜色尚未退尽,晏疏看着还杵在黑影里的人,没好气道:“要我过去请你?”

  萧亓身形一顿,慢慢吞吞地挪到晏疏另一侧,白千满面对面的位置。

  长凳很矮,他两条长腿蜷缩在桌子下,看起来委委屈屈。

  晏疏护短不代表不分是非,他今日让仙门吃了些苦头其实还有些别的打算。

  正因为看着萧亓毫发无伤,晏疏才会因为柏明钰的一句话收手,倒是不知道这委屈是从哪门子冒出来。

  店小二端着热茶壶搁到桌子上,晏疏点了几份餐食。

  茶铺餐食样式不多,都是事先备下的,很快店小二去而复返,托着鸡蛋包子小菜放好,这才安静下来。

  晏疏让白千满先吃了些东西,这小孩儿身上没那么多猫腻,折腾一晚也真是累了,吃得狼吞虎咽。

  晏疏端着茶看他吃,眼瞧着东西吃的差不多了,白千满抬头问:“师父不吃点?”

  “不吃,不饿。”说罢斜了眼萧亓,“气饱了。”

  话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白千满赶紧往嘴里塞了半颗鸡蛋,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师弟。

  晏疏甩着手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带着重量,压得萧亓透过不过气。他垂首看着晏疏的动作,晏疏问:“我给你的珠子呢?”

  那珠子上有痕迹,比白千满的铜钱还要深,说句难听的,就算萧亓死在哪个山沟里,晏疏都能立刻感应到找过去。

  可自二人分开后,晏疏去过很多地方,别说感应了,连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萧亓此时就像个犯了大错不知所措的小孩,不肯抬头也不肯说话。身形已经不再是少年,在与晏疏乍然重逢后,却又将从前的习惯又找了回来,披上早已破破烂烂的伪装,可惜还是没能缩回少年人的壳子里。

  晏疏其实不是想说萧亓什么,人各有志,讲道理是老头子爱做的事情,这会儿也觉得追问没劲。

  他端着茶喝了一口,想想又觉得自己确实算是个老头子了,讲几句大道理也是应该的,看着远处山头上带了红晕的朝霞,道:“这几天我去了很多地方,不是专程抓你,也正好想看看如今的山河是什么模样。”

  萧亓尚未有什么反应,白千满先是浑身一震,情绪尽数表达在眼睛里,崇拜炙热又有些惶恐。

  晏疏知道白千满如今定然清楚他的身份,但并未多做解释,也没有隐藏,依旧看着一个方向,向来柔和的眼神变得悠远,微风带着一头银发扫过眼尾,让他一下子变得不真实起来。

  白千满小声叫了一个字“师”,后面跟着的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大抵是觉得自己不配了。

  晏疏没有应,手上玩弄珠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整个人安静了许久,轻笑一声:“我从不与这世间所谓好坏做评价,尤其是在修行之路上,每个人的人生尚且有不同路,又何必要求所有人必须遵从着先辈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跟着?所以我过去从不收徒,想来问道,我会按照自己的参悟给予解释,最后得到了什么悟、得了多少便是个人机缘。即便我如今带着你们两个,我也甚少会讲大道理,不会要求你们非要达到如何如何的成就才算不辱师门。修行大成也好,庸庸碌碌也罢,人生不应因为成就高低而定义好坏,毕竟这所谓的成就本身就是一种主观意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萧亓?”

  晏疏最后点到萧亓名字时,眼神就如同黑暗褪去的天空一点点清明。

  他没有提鬼修,也没有问萧亓为何会走这样一条路,甚至都没有问他如何短时间内从少年成长到大人模样。一切都遵从他方才说的话——他不在乎别人所选的路,既不掺和也不干预。

  萧亓手腕微动,珠子从袖口出落到掌心眯。珠子内原本缭绕着蓝色的痕迹愈发清澈,其中的翻涌已不及从前那样鲜明。

  萧亓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觉得有些不安,而这不安在听见晏疏那番话后更加浓烈。

  旁边几桌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城门方开,困顿乏累的人们都急着进城寻个客栈好好休息。

  晏疏没急着动,熙熙攘攘的茶棚很快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寥寥几人。

  白千满心情不知怎么都突然就不好了,没有见着仙尊的兴奋,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胸口,他眼眶热了又热,嘴皮子动了动,蚊子似的唤着:“仙……尊?”

  这声他自己都没听见音儿,结果话刚撂下,就被敲了下头。

  “叫什么?”这一下敲得不重,晏疏笑道,“讨骂是吗。”

  “师……父?”白千满试着换了个称呼,见着晏疏点头,忽然就变得欢喜起来。

  太阳触不及防地在山间探了头,一缕阳光刺破云霞,驱走了最后一点阴影。

  白千满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昨晚在地上打滚,如今看着像个泥猴,再加上本来就黑,要不是有晏疏跟在身边,都能被店小二当成叫花子打发了。

  “师父。”白千满又叫了一句,见着晏疏看向他,心情就更高兴了,说,“这个时候客栈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咱们的早点进城,您也好好休息。离开了这么久又赶着回来,想必也是累了,待会儿您先到我那个房间歇着,我再去问问店小二,实在不行我住柴房也行。”

  晏疏确实有些累,很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但他也知道,如今昌水郡正是热闹时节,未必能找到空房。也不是非要个房间,欺负徒弟的事儿就更干不出来。

  他刚想拒绝,一个人悄么声地凑到白千满身边。

  白千满因为怕身上的灰尘落到晏疏的茶碗里,所以拍灰的时候往后退了几步,因着这几步,便是离另外一桌不远了。

  只一眼晏疏就辨出了此人身份,是山上与白千满滚成一团的那个。他们一行人也是茶棚中唯二剩下的一桌。

  单禾战战兢兢地凑到白千满耳边,多一点眼神都没干飘,小声道:“我们可以让出来个房间,给……,咳咳,你们。”

  白千满本想说不必麻烦,可还没等说话,那人一溜烟跑了,眨眼间就到了城门口,跟着另外几个急吼吼进了城。

  白千满无奈地看向晏疏,晏疏让白千满寻个何时的时候与人道声谢。

  三人到了客栈,进了单禾让出来的那间房时才发现,这竟然是客栈最大的那间。

  单禾是个会做事的,没多余地将房费付好给人压力,晏疏觉得那人实在有趣得紧,和白千满这么个少年在一起能打成一片,看起来幼稚不拘小节,如今做起事来又尽显成熟,滴水不漏。

  白千满与晏疏打了声招呼,说去跟对方道声谢,晚点请他们吃酒,晏疏拿了些银子给他。

  房门一关,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人。

  晏疏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半垂着眼皮一副将睡未睡的样子,问:“还留在这作甚,要跟我展现一下你于鬼道上的修习成果吗?”

  没了其他人在,萧亓明显没有先前那样拘谨,稍作犹豫后到软塌另一侧坐。

  晏疏眼皮没有多掀半分,不留痕迹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男人来。

  于少年人的模样相差很多,萧亓身上的稚嫩不再,五官立体而深邃,从前漆黑的眸子现在看来愈发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晏疏心中感慨,寻常只觉得小孩儿长得快,几年功夫就能变个模样,倒是从没想过,月余不见也能如此翻天覆地。

  真正长大的萧亓,和阵中看见短暂存在过得成年萧亓还是有些区别。那时候的萧亓只有模样变化,气息还是少年人的,不抵现在这样,冷冰冰倒是符合“鬼修”这个称为。

  晏疏很想在他身上找点从前的影子,就像长辈总喜欢忆往昔那样,很可惜他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一点痕迹。

  当真是大人了。

  一想到这,晏疏又由想起萧亓从前越矩的事情,脸色紧接着就有些冷了。

  萧亓察觉不到晏疏的心里路程,只知道晏疏似乎又变成山顶上那个眼里淬着冷光尊者。

  萧亓生怕从晏疏嘴里听见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话,话没过脑子直接遛出口:“先前你不是说要吃桂花糕,现在饿吗?我去给你做点来?”

  晏疏还以为萧亓这小子拖拖拉拉留下来,是要跟他解释先前为何不告而别,再编点理由解释鬼修身份和与仙门作对之事,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等到了这个。

  他现在有心思吃桂花糕吗?

  晏疏被气笑了,心中无名火突起,多看萧亓一眼都怕自己控制不住将他捆了扔进山沟里待上两天。

  晏疏从软榻上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床榻处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困了,没事儿回吧。”

  逐客令已经够明显了,结果身后半天没个动静。

  晏疏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岁数大了闹不懂年轻人想什么,还是鬼修的脑子与他们不同,每次与萧亓说话都是慢慢的无力感。

  作为师父,山上发生的事情晏疏应该和萧亓算算账,可这么久以来萧亓没叫过一声师父也就算了,如今确定二者大道不同,山顶之事萧亓也未作何无法挽回的错事,晏疏一时也不知道应该从何教训。

  晏疏真的累了,为了赶过来连续几日未合眼,现在看着床榻就像看见失散多年的亲人,可他又不能当着萧亓的面脱衣服。

  果然不是收徒的,这是找了个债主子。

  晏疏没了耐心去哄,晏疏磨牙:“鬼修之事我不与你多说,你心里有数就行,索性你也没叫过我师父,师门不是师门的也不打紧,既然你一心想离开,我自然不能拦着你。”晏疏也是有些无奈,从前觉得少年孤苦无依,才带到身边,现在看来倒是他多此一举了,便又软了语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今日休息休息吃点东西,想走也不急于一时。以后一人在外做事莫要冲动,但也不必畏手畏脚,若是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