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94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眼见那人似乎吃饱了停下手,身边悄无声息地又多了个人影,换了壶新茶放到了炉子上,拿着见了底的壶闪身又不见了。

  人已不在,空气中却留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甜臭味,彰显着那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经此一番,原本静谧的竹林里就好像藏了无数的人,静静地窥视者这里的一切,时刻准备着将入了瓮的不速之客撕个稀烂。

  萧亓摩挲着手指:“养着这么个臭东西在身边,你倒是吃得下去。”

  男人的手上还沾着点糕点渣,捻了捻碎到地上,轻笑:“酒楼请的厨子手法不错,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学学,早前我就说你做事粗糙。”

  “免了。”萧亓刚拒绝,突然想起晏疏很喜欢吃桂花糕,然而转念又想起自己几乎是被赶走的,想来晏疏也不会想吃他做的,如此学不学更没必要了。

  “我还以为你为了讨心上人的好,才特意跑过来学厨呢。”男人轻笑,“既不想学厨艺,如何又想起来我这个师父?”

  “师父?”萧亓的笑声里尽是嘲笑。

  男人不以为意,萧亓看了看他:“你知道我来什么事,布了那么大的局,甚至将仙门都算了进去,不就是想从我拿东西?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我当然不急。”男人不紧不慢地摸着茶杯边缘,“你可以什么都不是说,我也不会逼你,就像从前你想从我身边离开时,我也未曾逼你那样。况且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我早晚还是会破了这个局。”

  他心情看上去颇好,等着新茶开壶之际又吃起了糕点,空气中的茶味淡了,糕点的甜腻就显得愈发突出。

  一块豌豆黄落到萧亓眼前。

  萧亓垂眸看了一眼,豌豆黄上面印着纹路,外面画这个圈,里面写着小字,不是很清晰,看上去有点像符文。

  “我今日来不是跟你讨教阵法。”萧亓将盛着糕点的碟子向前一推,“不过也确实没想到你养了那么多。”

  “都是些低级的畜生,不堪大用,正好我之前没想好怎么处理那些东西,倒是辛苦众仙师们了。”男人说得轻描淡写,看不出多少真情实感,似乎那些豢养多年的怪物还不如眼前的一壶茶几盘点心重要。

  萧亓轻笑:“若真这么不中用,想要靠着仙门之手处理干净,又如何将殷燮扶送到仙门眼前?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将手伸到了我身边,你就是用这东西来诱惑殷燮扶的?”

  他手指竹林间,那里看不见人影,却处处是人影,藏了什么不言而喻。

  “我当夸你深谋远虑,还是该夸你会揣度人心?”

  “那我可得开坛酒庆祝一下,毕竟能得你一句夸可不容易。”这话显然是玩笑,男人没有动,“既然找我无事,便在这留上几晚罢,算算我们也好多年未见了。”

  好多年是客气话,他们得有几十年未见,上次见面还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这就免了,我怕我晚上待在这会让你整宿闭不上眼。我只是想来瞧瞧你费尽心思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如今看来,啧啧,也不过如此。你既然不需要我了,我想看的也看过了,既然如此就此告辞。”萧亓说罢起身,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就要离开。

  男人眸光闪了又闪,沉在心中的那口气随着萧亓的步子越升越高,眼看着萧亓的手已经打上了门扉,他终于忍不住。

  “这么急着走,看来是已经放弃了?也对,就离宿那个性子你想将他拿下哪这么容易,不如早听我的,说不准现在我都该去吃你们的喜宴了。”

  萧亓动作一顿,却没有转身,竹门吱扭一声,萧亓说:“我们如何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若不是我你还有机会留在他身边?你真当离宿这个人好亲近?当初在苍芪时有多少人想拜在离宿门下而不得,就解庄都在不知在离宿面前磨了多久,可惜谁都没能磨化那块寒冰,你以为你是如何能在第一面就让他生了收徒之心?小徒儿,你不谢谢为师也就罢了,怎的还要恩将仇报?”

  “恩?什么恩?难不成你还想说抚宁镇的邹家是你送给我的礼?”

  “不然呢?就以你当时的情况,你以为你如何能接近的了晏尘归?如何能取得他的信任?晏尘归虽然长得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是几个仙尊里最难沟通的,他认定的事情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要他认定你不是个善类,即便不将你除掉却也会敬而远之,你以为没有我,你还有今日?还能纠结如何保住他让他接受你?别做梦了乖徒儿,好好跟我说话,你我殊途同归,明明可以做到双赢的局面,可以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见萧亓不动了,男人无声地笑了笑:“你这个人啊野性难驯,就算晏尘归当真有收你为徒的心思,想必你也入不了他的门。我对你不好吗?没良心的狗东西,没有我,你连去给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的气氛不过平和了半个时辰,如今终于维持不住,男人笑得一脸慈祥,嘴里的话却是极其恶毒。

  “你今日找我断然不可能为了看看我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还活着,那就是晏尘归出了问题,还是你不得不找我解决的问题,你确定不与我说说?”

  “问题?”萧亓轻笑,回头打量起男人如今的模样,“我的问题再大也不如你的问题大吧,你这个样子还能坚持多久,就算他问题再大也活得比你久,老东西,是不是快嫉妒疯了?”

  “你!”

  一道漆黑的东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携着破空之势,直奔着萧亓命门而去。

  这等偷袭太过明目张胆,却胜在速度飞快,其附的魂元也非寻常仙师所能比拟,若是落到修为稍弱的人面前,别说躲了,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下一瞬,笃地一声,那东西打到了门里,而萧亓只是轻飘飘地歪了下头。

  “你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萧亓嘲讽。

  “彼此彼此。”男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坐了回去,手指点了下对面,“来聊聊吧。”

  萧亓站着不动,男人也不催,继续说:“仙门如今的情形不用我多说,放出那些东西只是给仙门画一条路,省得他们像无脑苍蝇一般乱转,总以为自己活在太平盛世就无忧无愁,踩着前人尸骨还要这么理所应当,你不是也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

  萧亓:“说了那么多,其实你就是在嫉妒柏明钰吧,嫉妒得发疯。”

  咔嚓——

  好好地一个茶碗瞬间稀碎,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暗。

  “柏明钰?当年不过是一个拖后腿的东西,如今倒成了众仙师之首,各种如何还有我多言?你跟他也没少打交道吧。”男人骂了一句,而后再次恢复平静,“他一个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德不配位早晚会跌下来,不需要我们多操心,眼下更要紧的是众仙门动作。”

  萧亓心中一沉,男人瞥了他一眼,又点了点对面:“坐吧?”

  萧亓犹依旧未动,竹林的沙沙声衬得周围环境愈发寂寥诡异,之后萧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笑了一声,脚下转动重新拉开门就要离开,不带丝毫犹豫。

  关上的院门已经遮住了萧亓的半个身子,男人终于急了,猛地站了起来:“我这地方够偏,想来你这一路也没歇脚,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吧,你的心上人如今已经从高高的云端跌倒了泥潭里,你说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如今却变得人人喊打,他心中当如何?尤其是这一切局面的始作俑者,还是他几次犹豫都未曾放手的徒弟。”

  关门的动作突然就停了,萧亓猛然转身:“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男人耸耸肩,“若是不想谈,那你可以走了。”

  萧亓的那个转身动作就已经泄露了他的心里,一步被动步步被动,男人立刻不急了,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起了茶,果不其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抬眼,萧亓已经走到了对面。

  “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明白,不然就算走周围藏匿了成百上千的怪物,我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哟,不急着走了?我还以为你是赶着去给晏尘归……”

  收尸两个字尚未出口,一阵凉风冷飕飕地划过了脖子,瞬间一温热自颈间奔涌而出,然而下眼睑又停了下来,伤口自动愈合,只在脖颈和衣领上留下殷红。

  一旁又出来个身影,递给男人一块布后再次消失,男人此时心情颇好,抹了一把没多计较。

  “现在想跟我好好说话了?”

  萧亓身子前倾,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你劝你好好说话。”

  男人头皮突然一紧,面上维持着淡然,耸耸肩最终还是没再刺激萧亓,往萧亓面前早已冷点的茶里倒着热水。

  茶水立刻蔓了出来,沿着桌面流到了地上,男人仿佛看不见,还在继续倒着。

  他说:“我有一事不懂,一直未能得到机会寻你求解,趁着今日你得闲,不如帮我解惑。”

  明知道萧亓想听的是什么,男人却在这个时候换了话题。

  地上洇湿了一大片,他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冲着萧亓笑了笑:“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就明着说了。”

  萧亓已经一言不发,男人丝毫不觉得扫兴,继续言道:“秽玡,你应该也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多年我试了千百遍依旧未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他随手一朝,一道人影立在身边,这次那人未在如之前那般来去如风,而是安安静静地站着。

  萧亓瞥了一眼,那人模样普通,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百姓,身上穿着家仆的衣服,乍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仆人,仔细却能发现这个人表情木讷眼神无光,嘴巴半张着像是痴儿。

  男人险恶地多一眼都不想看,皱着眉头问:“秽玡虽强健,但智力难比常人,且寄生后实难分开,我曾妄图将小秽玡的神志与身体剥离,然而此番行为后,秽玡躯体的寿命最后只能维持月余,实难长寿,更不论将人的魂灵安置其中。”

  面前的桌子上留了不少水,萧亓靠后坐着,捻着手指仿佛揉搓着怀里的那颗珠子,嘴角抑制不住地嘲讽。

  这些狗屁话也不知道说出来给谁听。

  见萧亓不信,男人也不再卖关子了:“你见过季景同应该也能看出来他身上的问题,那是我最成功的一次尝试,但还是不如人意。说到这个,听说殷燮扶死了?你动的手?”

  萧亓不耐烦:“你安插在仙门的眼线买告诉你谁做的?别废话了,要说什么赶紧。”

  男人深深地看了萧亓一眼,看不出对这件事情了解多少,最后讳莫如深地说:“死了也好,死了清净,省的回头再找我闹。”

  不等萧亓反应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听男人接着道:“季景同的复生是反其道而行,便是先将人的魂灵炼成秽玡,再靠药物养着他的身躯,但这种弊端也很大,且不说魂灵在这期间损耗颇大,命数有损不说。很难再入轮回,更是与我初衷相悖,所以我还是不得不问你。”他看向萧亓的眼神贪婪又渴望,“那你是如何将他躯体复原,又是如何让他魂灵安置?我瞧着甚至连修为功法都无多少损失,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在自觉抓住了萧亓的把柄后,终于露出了自己潜藏在内心深处最大的疑问,也是此次见面的最终目的。

  “合着你费尽心思布了这么久的局引我上门还是为了这个,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毫无长进。”萧亓脸上嘲笑更甚,“怎么,要死了,等不及了?”

  “萧亓。”

  “王鹿。”

  突然被叫破名字,男人瞳孔有一瞬间涣散,但又很快恢复清明,看不出什么表情。

  一条小蛇爬到了萧亓的肩膀上,吐着蛇信,萧亓道:“我跟你说过,别想着动他。”

  王鹿下意识碰着左手断指处,转念很快想起自己才是处于上风的那一个。

  “我自然没动他。”王鹿笑道,“怎么说我跟晏尘归也算有些交情,如今老人不多了,我哪舍得动他。只是萧亓啊,这么多年你真的白活了,心思都放在一处对外什么都不闻不问。放心,晏尘归虽少有踏入尘世,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一时出不了什么事,有这功夫不如跟我说说你到底用什么法子让他重生。”

  萧亓看着王鹿的眼睛,随着王鹿的话眸光渐沉,到最后他终于想通了这个局:“你故意引着仙门去发现那些秽玡,让他们知道秽玡能通往长生,即便修为难进,也可以靠着旁门左道延续性命,离宿仙尊便是你送到他们面前的例子,你竟然敢让他们把主意打到离宿仙尊头上!”

  萧亓对外甚少以“晏疏”称呼,更多的是用众人所熟悉的尊称,就好像这个名字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亲密,旁人听都听不得。

  “帽子可不能乱扣,我只引他们入了阵,其他的与我无关。”王鹿一笑,“我这也算是给你创造机会,救人于危难,这种情况下最容易产生情愫,这你不得谢谢我?”

第120章

  萧亓没什么背景身世,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王鹿,那时候的萧亓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并不知道自己见到的这位衣着朴素酷爱甜食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蕴藉仙尊。

  第一眼看过去时,萧亓并不喜欢这个人,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最后跟着也是为了混口饭吃,那时候王鹿没说自己叫王鹿,胡诌了一个名字,用的也不是现在这张脸,具体叫什么什么样萧亓记不清了,倒是带着萧亓入了仙道的门,在这点上也确实算得上半个师父,只是后来没多久两个人就闹不愉快,再后来剑拔弩张不死不休。

  萧亓不后悔认识王鹿,也亏得王鹿他才见过了当时还是离宿仙尊的晏尘归。

  秽玡是王鹿养的,养了多久不得而知,萧亓只知道王鹿一直在研究秽玡,但所获甚少。

  王鹿当年在鬼门关走一遭不是虚的,很长一段时间就吊着一口气,也是那个时候王鹿精神不济,被萧亓无意中发现了重生之法。

  当初他与晏疏说是自己在山洞里发现了前人所留的术法,是早就想好用来应对晏疏的话术,至于王鹿,萧亓打心里不希望晏疏再跟他有交集。

  左右这个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王鹿突然咳嗽了两声,他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茶水滚烫,他却无知无觉般一饮而尽。

  萧亓一直站着,垂眸看着这一切,无形的压迫感从未消失,眼神却冰冷地好似看个死人。

  一个姑且能算成授业恩师的仙尊,在他眼里甚至不如一个死人。

  王鹿缓过这口气,气息稳了才重新开口:“你和我合作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晏尘归那人虽固执却不是不通情理,也绝对一条路走到黑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接纳你。”

  “你拿我试探他?”萧亓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有点想笑,“你最开始的目标便不是我罢?你倒是对我有信心,竟然在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

  王鹿点点头,颇为不赞成道:“这与信任无关,只是两手准备,若成了于你于我都是好事。我老了,身体也不好,走不了太远的路,归远山下便是抚宁镇,我总需要一双眼睛看着,可惜邹家那些个人身子骨太弱,都不抵我身边这些一半,能坚持到见着你们已是极限。”

  就为了这个极限,搭上了一整个邹家,若非晏疏出手,怕是要搭上整个抚宁镇。

  问良心那是废话,王鹿身上根本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在他眼里多少条人命都不如自己重要,他迫切需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东西——活着。

  如此一来,一路上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萧亓的心一直挂在晏疏身上,期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乍然成真,哪怕面上看上去在静如止水,内心却也被情绪所影响,尤其是在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萧亓心中虽疑,却没深思。

  如今开来,从抚宁镇到鹤温谷,再到昌水郡和平阳村,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步步将秽玡引到所有人视线里,再把晏尘归推到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