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掀了我的棺材板 第95章

作者:松羽客 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心中不安越来越浓,萧亓暗骂自己大意,冷声问道:“你知我不欲与你合作,也该知道劝说无用,如今能这番与我言说自是有了底气,你还准备了什么等着我?”

  王鹿今天心情显然很好,中间虽有波折,大体还算不错,尤其是听见萧亓这番话后,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只是给彼此一个机会,我眼瞧着你在晏尘归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进展,如今我也算是帮你一把。”

  “帮我?帮我让晏尘归名誉扫地,背上一个怪物的名声?”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萧亓不知道百年前几位仙尊之间关系如何,也不知道王鹿与晏尘归之间是不是还有旁的恩怨,可萧亓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摧毁堤坝的一个蚁穴。

  所以一开始王鹿就故意引着鹤温谷的人到了抚宁镇,将乍然入世还有些闹不清情况的晏尘归送到了鹤温谷眼前,推到昌水郡,之后埋了平阳村。

  “鹤温谷那个小弟子和整个平阳村都是你动的手?那么多人。”

  “那么多人,要不是我他们早死了,让他们苟且于世多活了几日,不应该谢谢我吗?”王鹿面色平静,几十条人命在他手里还没有这一句谢谢重要,“不讲晏尘归逼到一定境界,他眼里哪看得到你?鹤温谷那个小孩太弱,送到面前的福气都受不住,废物东西还没做什么就死了。平阳村那些人本来就该死,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只是没想到殷燮扶死的那么早。”

  如此看来,当初那个平阳村幸存者禹丰茂大概也是王鹿的人,最后还被殷燮扶灭了口。

  自己救下的人成了王鹿的,萧亓不想对殷燮扶这个人过多评价,当初救他也只是一时兴起。

  萧亓那时候精神不算好,在那口棺材里试尽了办法也没能得到一点回应,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法子,是不是早就没了机会,甚至有时候神情恍惚,看见那个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对他笑着招手,而他一边情形地知道这都是幻觉,一边又着了魔地跟着进了棺材,差点死在其中,直接殉葬。

  萧亓就是在那个时候听闻殷燮扶的事情,机缘巧合地见着了本尊,他在殷燮扶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看见了自己逐渐丢弃的疯狂和执着。

  后来他帮着殷燮扶带回了季景同的尸体,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再后来殷燮扶如何,萧亓没有过多关注,更不知道他何时与王鹿走到了一起。

  殷燮扶的事情萧亓并不关心,生死祸福是他自己的选择,可晏疏不同,即便萧亓再不想,若没有他的执念,晏尘归这个人更应该带着他真真假假的传奇故事,成为受尽赞誉的救世仙尊,怎么都不应该到现在这个地步。

  萧亓原本只是来探探口风在从长计议,不管他如何自负,也没那个自信在一代仙尊的地盘上将其诛杀,更不论杀死仙尊后再全身而退。

  王鹿可实打实的跨入了化境多年,即便如今身体抱恙,也绝非等闲之辈。萧亓虽有除去王鹿之心,但也不急于一时,他还想与晏疏多待些时日,没有上赶着送命的打算。

  然而事到如今,萧亓心中突然升起杀意。

  王鹿笑意不减:“莫要动气,史书是胜利者书写,这点你不早就应该知道了吗?你看民间流传的《元纪年书》,有多少是他柏明钰的笔墨,又有多少是我们这些人,他柏明钰当年出力最少,反而功劳最大。等一切尘埃落定,这还不是由得你说。成大事当不拘小节,当年我带你时间太短,倒局得你目光短浅。只要你与我联手,我可以用平渊派来发誓,必定保全二位,以后是想重归仙门也好,归隐山林也罢,定然不会有人敢打扰,就是夺回苍芪的地位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王鹿的话说得理所应当,将晏尘归的声誉做成了可以牺牲的筹码。

  萧亓被气笑了:“如此看来,你的目标不只是将我逼到这里,还妄图颠覆一整个修仙界,想要灭掉其他仙门一家独大?你还想什么,搭个梯子飞上天去?”

  顺着萧亓的话,王鹿当真抬头看了看天,随即又摇摇头:“人间世道尚且没闹个明白,如何能窥探上天,我甚至不如你。”他话锋一转,看向萧亓,“你当真不与我说说你的法子?你可要考虑清楚,要没有我,晏尘归身上的泥点子可就洗不干净了,或者你觉得‘死同穴’便是归途,那我自不会再多说。”

  “我猜仙门的计谋你现在还没看明白,其实秽玡与晏尘归有没有关系并不重要,那些人想让晏尘归与秽玡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鹤温谷的弟子可以是晏尘归所杀,平阳村可以是他百年前试炼秽玡的残局以至如今不得不悉数灭口,仙宁大会的混乱也可以是一场报复,你或许不知道,当年若那些仙门没有为了保留根系不被灭门,每一门每一派都留了后手,也因为他们留了余力,才指使几位仙尊不得不拼尽全力,其他仙尊是没有回来算账的机会了,可晏尘归如今有了。”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哪怕当时真的因为仙门才致使众仙尊丧命,依着晏疏的性子也不可能去讨这笔账。

  萧亓突然想起来晏疏之前为了激他说了一半的话。

  他神色一顿,王鹿轻笑:“看来你知道这事啊,晏尘归说的?那便不需要我多解释了。柏明钰也就罢了,邳灵宫这些年顺风顺水,自己也未受到太大影响,姑且可以不算这笔账,其他仙门大概也猜到了柏明钰的意思,邳灵宫借着这层心虚得以快速发展,如此也算是达到了一个平衡,可苍芪呢?离宿仙尊乍然现世,其他仙门怎么想?你真觉得……仙门是因为我的引导而对晏尘归生出猜忌?”

  “别做梦了萧亓,我只是在他们瞌睡的时候抵了一个枕头,如何做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情。有件事你应该清楚,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希望晏尘归回来,包括柏明钰和晏尘归曾经一力保下的苍芪,若不是你,晏尘归就只能七零八落被野狗啃食。”

  一道黑光骤然飞驰,如闪电般直奔王鹿脖颈——是原本栖息在萧亓肩膀上的小蛇。

  王鹿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小蛇少有动作就已经起身向后,脚下连动,人于院落中盘旋,之后手中光芒一闪,一把匕首咻地对上转面而来的小蛇。

  小蛇躲闪不及被迎面而来的匕首钉在了树干上,还不等王鹿松口气,一道劲风接踵而至。王鹿连忙接招,脚下动作不停,可惜今日不知是他身子不济还是旁的什么,半个时辰后,他苍老的身体被重重摁在了墙上,皮包骨的脖颈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狠狠拿捏着。

  “晏尘归如何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萧亓手背青筋暴起,手指陷在王鹿脖颈的皮肉中,骨骼咔咔作响,骨头断裂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王鹿此时却还能笑出声,哪怕表情并不好看,笑声也比阴鬼还要难听,喉咙艰难地发着嗬嗬声,沙着声音说:“露马脚了,我倒不知你的修为如今竟到了这般境地。”

  萧亓手上动作有一丝半毫的偏移,很快又加重力道,可惜那一点偏移落到王鹿眼中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地让他足够利用。

  “晏尘归当年烂成那个样子,你是如何将他复成最初的模样?又如何能让他带着原本的本质修为重活于世?萧亓,你知道杀了我并不是明智之举,我若是死在这,外面的一切就都成了定局,即便你带着我的尸首出现也是无用,死人可以证明清白,也可以给你们泼尽脏水,你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不然不只是晏尘归,连你也在劫难逃。你告诉我萧亓,你是如何做到让他全须全尾重活过来的?”

  王鹿的声音并不连贯,用魂元补全了威胁和诱惑,传到萧亓的耳中,像钉子一般每一字都往萧亓的心上钉。

  “那又如何。”萧亓手上力道更甚,他向前栖身,贴着王鹿的耳朵,“大不了我将他藏到无人知晓的深山里,日子还不由得我过?至于其他人是生是死是善是恶与我何干,自始至终我只要一个晏尘归。”

  咔嚓——

  一道清脆的断裂声后,小院又恢复了静谧,竹林中未见其他身影,似乎这便是既定的结局。

第121章

  萧亓离开董家后的一路顺畅,没了王鹿,院子里那些怪物似乎就成了无主之物,散不尽也应该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然而刚出了董家宅子就内门口的哑巴拦了下来。

  哑巴起来不知脑子反应慢还是怎么的,隔了这么久终于反应过来有人撞了他,这会儿拽着萧亓的衣服不肯放手,“呃呃呃”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萧亓没耐心,他心里还惦记着晏疏的事情,随手丢了点银钱在乞丐的怀里,震开他的手快步走了。

  这一次萧亓没再挑着荒无人烟的路线走,沿着人做多的方向奔向归远山,如今他终于亲自从别人嘴里听见了王鹿说的话,那些始于仙门的,关于晏尘归的,意图不明的传闻。

  “你听说了吗,就那个在《元纪年书》里写着死了上百年的那个仙尊,突然又活过来了!”

  “活过来已经不是新鲜事了,我还听说,他当年并没有想以身殉道,如今化成恶鬼来向众仙门索命。”

  “索什么命,当年参与劫难的仙师们大多不在了,他还认识的、能记住的大概也就只有毕翊仙尊……唔……难不成……?”

  “可不敢可不敢乱说。”另一个一直在旁边未曾开口说过话的人赶忙摆手制止。

  “嗐,这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仙门之内谁也说不准都是好人,若当年真有隐情,报仇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听闻他此次复生竟是借着怪物之躯才得以现世,这实在是,实在是……”

  “呵,这种事哪能说复生就复生,保不齐从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不然哪能说活就活了?那秽玡是平白送的?若这么简单也别生老病死了,一家养几只秽玡便可永生。”说话之人声音甚小,用着只有周围几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不屑一顾。

  “听说这位仙尊大人是从归远山中醒来,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必然还是要去那归远山。”

  “还归远山呢,如今众仙门高手齐聚归远,就等着这位仙尊自投罗网。”

  “怎么,这是坐实了如今的灾祸都是由着这位仙尊而起?”

  “谁知道呢,唉,好好一个救世仙尊突然就成了妖物。”那人话里尽是唏嘘。

  其余几个又说了几句,后一人总结道:“所以这仙门也并非尽是好人,这位离宿仙尊怕是要成为祸害啊,可别殃及咱们普通百姓。”

  话音未落,咔嚓——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响自头顶传来,还不等众人反应,偌大的横梁轰隆一声砸在了屋子中间,好在屋顶够高,今日店中人不多,一两个被砸晕的立刻被抬去了医馆,剩下几个捂着胸口站在店外,冲着刚冲出来的掌柜直嚷嚷讨说法,没人注意到街对面阴影里闪过一道漆黑的身影。

  归远山本是目的,如今却是一个摆在眼前的陷阱,萧亓不清楚晏疏知不知道这回事,也不清楚仙门究竟是何打算,只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晏疏究竟是不是因为秽玡重生其实并不重要,他们只想要这个人身败名裂,不能再回到原本的地位,而秽玡早已经不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关心的。

  秽玡尚未成规模,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不可控的从来都只是那一个人。

  所以这个局,真的就只是王鹿一人就能做到如此精准吗,还不是因为他猜中了仙门的人心。

  听见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嚼舌根,萧亓一股气没忍住就弄断了房梁,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也不打算让晏疏知道。

  也就晏疏身上的事能让他如此沉不住气了,萧亓有些恼,早知道当时就不分开了。那时候他一方面有些恼晏疏的话,一方面也是急着见王鹿。

  事情虽没有事无巨细地说明白,但是萧亓大概也清楚如今情况如何。他清楚晏疏的性格,即便知道是仙门的陷阱,保不齐也会为了秽玡孤身而上。

  化境虽强,对方同样有个化境仙尊,还有那么多数不清的仙师们,怎么看这都是个虎狼之地,如此一来,晏疏抛开他就有了理由。

  萧亓肚里的郁结突然就散了。

  萧亓知道自己这个念头就是在自欺欺人,找一个“自己并没有无关痛痒”的借口,真假反而不重要。

  这小镇还算远的,消息就已经传成了这样,那仙门内呢?晏疏那样相信柏明钰,会不会已经被引入阵中。

  萧亓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一座小酒楼的意外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城墙下的茶棚里,一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极不引人注意地坐着。

  一只小鸟停在那人肩膀上,同样罩在斗笠之下无人关注。

  一人一鸟侧头看着城门黑影略出,又整整齐齐地回过头。

  那人端茶喝了一口,鸟传音道:“怎么,不忍心了?”

  “闲着没事就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整天挂在一只鸟身上也不嫌丢人。”晏疏吹着热茶,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鸟抖着羽毛好像在笑:“前段时间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大义凛然,我记得当时可是毫无反击之力啊。”

  一口茶险些喷出去。

  鸟戏谑地看着晏疏将茶杯放下,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轻咳一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去董家。”

  柏明钰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便不会再开口,可今天却好像被下了降头,也或许因为托在鸟身上,所以脑子简单了些。

  于是,在晏疏刚往前走了两步时开口:“我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动了私心。”

  晏疏:“我还没说你偷看,都飞远了,眼神倒好。”

  “知道你不忍心动手,听见动静怕你吃亏。”柏明钰的声音不带一丝玩笑,与他从前开坛宣讲差不离,只是话的内容有点偏,“倒也没想到看到那些。放心,我只看到了一眼,旁的没多看。”

  “你还想看什么。”晏疏翻了个白眼,“其实看不看到的我倒是不在乎,人前人后对我如何评价这些年我也未曾去在意过,只是这小子,如今年龄还小,以后路还宽着,若是在我这被绊倒又不肯起来,岂不是太可惜了?”

  柏明钰轻笑一声,“万般理由,你始终没说过一句你不愿意。”

  晏疏一顿。

  柏明钰道:“其实如今的天下未必非要你掺和,你大可以找一个小院过你从前喜欢的那种闲适生活。”

  晏疏不言,大步朝着董家的方向走去。

  董宅外一片安静,街角蹲着个瞎了眼的乞丐,面前歪着一个空荡荡的破碗。

  他弓着腰,头埋在胸前,好像睡着了般一动不动,突然一阵风打着旋从面前飘过,吹进了乞丐的鼻子里,乞丐用力嗅了嗅,一时好像闻到了冬日的味道。

  可当他再仔细想闻闻时,却只剩灰尘和许久未梳洗的酸味,那股清冽似乎只是错觉。

  很快董宅的门口又恢复了安静,乞丐重新蜷缩身体缩回了墙角,抱着他的破碗,在这个鲜有行人的街头讨生活。

  董宅一切如旧,仆人各司其职地干着活,先前的客人来去如何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这里经常有外人,仆人们早就习惯了,只是今日的风似乎比寻常冷了些。

  谁也不知道宅后的竹林间,那座甚少有人踏足的小院里今日迎来了第二波客人。

  晏疏手上缠着淡蓝色的珠串,低头看着墙角的污秽。乌黑的血撒满了墙角,一个人依靠在其上,脑袋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歪斜着。

  “脖子断了。”柏明钰率先说。

  晏疏“嗯”了一声,拉着衣摆蹲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者对方的容貌。

  柏明钰也是过了良久才确认道:“是王鹿,你上次让我拿着断指去调查王鹿的消息,可惜他好像从入了关后便了无音讯,我派人到平渊派内打探也是同样,大多数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王鹿已经不在了。”

  王鹿的样子与从前有些许不同,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到过去的影子。

  身后桌子上的茶水早已冷却,甜腻的糕点也变得软趴趴,竹林沙沙作响,谁也想不到一代仙尊会在这种地方落得如此下场。

  晏疏伸手探看王鹿的脖颈,指痕清晰可见。

  “手劲还挺大。”晏疏嘟囔了一句,随即问柏明钰,“鬼修一道我着实不懂,如何分级也看不太明白,你之前与他有过接触,知不知道他的修为到何境界了?”

  柏明钰:“不是很清楚。”

  手中珠串晃动,晏疏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二人大概有所交锋,但时间并不长,王鹿被擒得很快,最后甚至没多少反抗就被拧断了脖子,我不知是萧亓的功法已经深到可以轻易拿捏一位化境仙尊,还是王鹿从前伤势过重,修为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