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可欺 第26章

作者:琴沐沐 标签: HE 玄幻灵异

  “多谢师尊。”

第55章

  我从不知道,我被宗门留下的原因竟是因为有人替我承担了所有代价。

  这算什么,我难道会感谢他?

  鹤崇走后,我便吩咐红豆将碧彤带下,过了一会,红豆匆匆忙忙的跑来,说碧彤跑了。

  我止住她大张旗鼓要搜人的举动,打发她去做了其他事。

  毕竟,碧彤能逃走就是我安排的。

  我自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人,更不是唾面自干的圣人,我只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毕竟我生来就天性薄凉,哪里会管他人死活。

  我枯坐了半响,喉咙翻滚了千言万语,一时是漠然的自我评判,一时是对温衡恨意增生的怨怼,我咬着牙,今晨泡了一壶热茶,现已凉了彻底,正适合浇醒我。我去够桌案上的杯盏,手指不听使唤的发颤,做工精巧的杯盏在我手中四处逃窜,满满一杯茶洒了大半。

  “别怕,师兄护着你。”

  我发了怔,喃喃出声。

  “师兄。”

  我神色大变,狠狠咬了舌尖,手心淌出的汗湿漉漉的沾在杯壁上,手指一个不稳,杯盏落在地上,在地上炸出一道惊雷。

  洁白的瓷杯碎了一地,飞溅得到处都是,尖锐的棱角在我指尖钉出一个缺口,我感受不到疼,愣愣的看血珠凝结成线,滴在素白的碎瓷上,开出血色的花。

  纵使我不去想,他无奈又宠溺的笑,身上带着的气息,他的一言一行,都无孔不入的在我识海中反复浮现,他是我心底的那颗悄无声息开了花的树,结了果却来不及在枝头等待成熟,就被我摘下,连皮带核嚼碎咽下,明明苦涩得难以下咽,我却舍不得吐出来。

  他曾经是我的光和热。

  是我的憧憬,是我年少不懂事时的一厢情愿,是我压在心底不愿与人分享,来不及说出口的期慕。

  可我宁愿,宁愿孤苦。

  像我这种人,从来都不配奢求两心相通。

  是我害了他。

  温衡喜欢白敛,我本是这般认为的,并且深信不疑。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他怎么能喜欢我呢……

  我慢慢收紧了手,碎瓷渣嵌入手心,细碎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淌出的血也逐渐干涸,我如梦初醒,望着虚空冷笑一声,扣开伤口,拿匕首将嵌入血肉的碎瓷挑出,随便撕了块布,缠上,便当是包扎了。

  全都是,我的错。

  我拿了剑去院中空地舞剑,自我被自己的剑伤到起,鹤崇便不许我再碰剑,可是我需要的发泄,我无处说,亦无人可说,然而,我的眼却干涸一片。

  看。我是那么的冷血无情,到头来甚至连一滴泪也不肯为他流。

  在我被凌厉剑气伤到的那一瞬,我手中的剑被人击飞,他道:“你想死吗?”

  是魔尊,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

  愤怒、敌视、憎恨……

  我胸膛剧烈起伏,浓重的恨意快要化作实质流淌而出,我狠狠掐在手心伤口上,忍住了满腔的恶意,却无法压制颤抖的身体。

  魔尊缓缓靠近,侧过头,摩挲着下巴,道:“你心情不好?看来你对我的礼物不是很满意啊。”

  我充耳不闻,不去听,不去看,径直走向落在庭院深处的灵剑。

  “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有其他的礼物。”

  魔尊摊开手,露出手中的物什,我却再也挪不开眼,那是温衡的玉佩,是我送他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的礼物。

  我呼吸一滞,哑道:“什么意思?”

  魔尊合拢手心,细长的眼眸斜斜飞起,“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不想见一见老情人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迈开步子走向斜插在地上的灵剑,伸手去拔。

  “不必担心,除了我,不会第二个人知晓今日的事情。”魔尊跟在我身后,

  “你想要什么。”我拔起灵剑,垂目将剑入鞘。

  “我想要你,”魔尊贴身过来,“别这么看我,你冲我笑一下,我就带你见你师兄,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捏紧了剑柄,冷冷想道:温衡不是被你杀死的?难道你是要带我去看他的尸骨?

  纵然我不吭声,无言抗拒,魔尊却浑若未觉,继续道:“你不想去亲眼看看吗?”他说罢,不由分说,揽过我。

  流星划过夜空,掠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与杂乱无序的屋舍,掠过绵延的山河,郁郁的植被——

  “到了。”魔尊说。

  修真界有四大死地,分别是南溟海,漠北荒,西幽冥与东昆仑,他们各有各的凶险,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而现在,我就站在幽冥渊的土地上。

  幽冥渊的黑雾不是雾,是纯粹的魔气。

  如传言一般的苍凉孤寂,生机断绝,满目黑红,魔气,罡气,煞气,源源不绝的从深不见底的幽冥渊喷薄而出,不闻飞禽,不见走兽,天是灰黑的,脚下是裸露的地表,误入此地的旅人的残骸。偶尔有不慎靠近此处的飞鸟,顷刻间便被滔天的魔气淹没侵蚀。魔尊拖着事不关己的腔调,伸手指了指幽冥渊底,“你师兄,就在这底下。”

  “大概会剩下几根骨头,你要吗?”他问,。

  骨……头?

  我胸口发涩,涩得有些疼了,强撑的脊背撤去了支撑的动力,被无形的力量压迫弓起,颤着唇,闭上了眼,压抑着悲意,哑声道:“我……不要。”

  “不要骨头?那我把他炼成尸傀再给你?”魔尊不解。

  魔域的居民可以分为两类,魔族与魔修,前者天生为魔,后者后天入魔。魔族风流成性,却从未动过真情,他们比没有感情的草木,还要薄情寡幸,比磐石还来得铁石心肠。

  魔尊就是前者。他生来就是魔物,即使再像人,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魔物。魔尊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落泪。

  “你别哭啊,我练傀儡很厉害的,跟活人没什么两样,到时候我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师兄,”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这就去捞。”

  魔尊说罢扔下一个防护罩,替我隔绝了魔气的侵蚀,朝我一笑,纵身一跃便入了幽冥渊。

  脚下的土壤是碎石砂砾,有风化粉碎的骨屑夹杂其中,抵在手上有点疼。

  我眼神放空,望着深不见底的幽冥渊,幽冥渊的魔气吞噬了万物,我往前走了一步,踢到一堆碎石,巴掌大的碎石滚了几圈,摇摇晃晃的滚落,很快就消失在魔气之中,激不起一丝波澜,我面上一片死寂,眼角终于滴下一滴泪,是极致的悲伤,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眼泪顺着下颌落在地上,渗入地下,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那是唯一的一滴泪。

  我的喉咙发疼,眼睛却是干涸的,我掐着心口的肉,佝偻了身躯,肩胛不住的颤抖,远远看去好像哭得十分伤心。

  可我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虚情假意。”

  我的呼吸平稳,声音也十分平稳,好似哭过一场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幽冥渊的凶险不仅仅是针对道修,即使是魔修,也甚少有人能够在幽冥渊全身而退,魔尊说到底也不过是修为高些的魔修罢了,即使幽冥渊无法重伤到他,也至少会让他元气大伤一场了。

  可那又如何,魔尊入幽冥渊,我只冷眼看他。

  他死了最好。

  过了莫约一刻,或者要更久些,幽冥渊的魔气忽然如沸水一般翻腾起来。魔尊上来了,他一抬手,空地上落了小山丘一般的白骨,白骨落下的瞬间,我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刹那间,身体失去了温度,冷到极点,我看他漫不经意指了那堆白骨,道:“我不知道哪些是你师兄的骨头,你来看看?”

  这些都不是他。

  也不会是他。

  “不必看了。”我抬起头,看向魔尊,冷声道:“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魔尊何必多此一举。”

  魔尊楞了一下,不依不饶的追问:“是吗?”

  “是。”我道:“若是魔尊以为温衡与我有什么情谊,怕是打错了主意。我对他,从未有过任何情谊,我不喜欢他,相反,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了。”我说这话时,心中毫无起伏,无悲无喜,仿佛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魔尊定定看我,眼神在瞬息变化了几番,轻叹道:“还真是薄情啊。”

  我嗤笑一声,目光沉郁,道:“这点,魔尊不是心知肚明吗?”

  “魔尊带我来此,除了这个,想必还有其他事吧。”

  魔尊于是便笑了,道:“还真是瞒不过你。”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魔尊为何要找上我?”

  “是为了鹤崇?”

  魔尊笑而不语。

  “为何?”我咬紧了牙关,道:“他不是已经入魔了吗?”

  “因为我需要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我忽然明白了,彻彻底底明白了。

  魔尊他要的是鹤崇断绝一切羁绊,彻底入魔。

第56章

  “乐生。”黑暗中有人唤我。

  我循声望去。

  那人一身白衣,眉眼温润,仿佛在发光。

  是温衡。

  他来做什么。

  他的脸色苍白,脸颊瘦削,唇色浅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雪白的道袍罩在身上,好似下一秒就会乘风而去,我心中生出一丝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