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露中/米英/独伊]无间花 第22章

作者:潮藓 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BL同人

  “不要!不要!别杀我!”一个孩子哭着跑开,被后面追着的大人用棍子敲断了脊梁,另一个人又跳出来打爆了他的脑袋哭喊道:“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你这恶魔?!”他在流弹中被射杀。

  同一个队伍的人团结起来围成方阵,却渐渐因为人数过大反而被围攻,他们被逼到墙角,疯狂地朝阵外开枪和挥舞刀剑,“口香糖”的威力在生命攸关的时刻呈几何式地爆发,使这群被逼上绝路的孩子暂时拥有了超越普通成年人的力量和速度,可惜一个手雷扔过去,那一片人都被炸倒了,几个浑身黑血的人像爬虫一样滚在地上挣扎,被附近赶来的人一个个补刀。

  有人偷偷溜上瞭望塔,使用机.关.枪扫射地面,一面因为恐惧而疯狂地大笑壮胆,一面哭着不小心射死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他看见教官正顺着梯子爬上来,于是将他们打落,看到这帮可恨的魔鬼如折翼之鸟跌下去,他很痛快,也很绝望——他把唯一的梯子毁了。当子弹告罄,孩子站在瞭望塔的边缘,展开双臂跳了下去,仿佛要飞上云霄:“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地上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现在是仲冬,空气很冷,冷得刺伤灵魂,里面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战斗已经变成无意义的自杀了,两方的人都以干掉对方为目的,滚在泥地里进行那最原始的厮杀!无论年龄性别如何,人类骨子里就是背负着野蛮贪婪的原罪,同类的鲜血令他们兴奋,愚蠢的欲.望撕破那文质彬彬的面具,恐惧,杀戮,抢夺,存活——被狂喜和崩溃的心情吞没,最终谁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因为那些有理智的人都被疯子杀掉了,无理的战争就是如此扩散出去,令文明人闻风丧胆!

  “佛祖大人啊,我们不得好死……”一个褐色皮肤的印.度小孩丢下武器跪倒在地,哭泣着做出最后的祷告,他的身边尽是混乱的杀戮,“这里难道就是无间地狱吗……”他因为后脑勺被刺中而倒下了。

  面对如此残酷之景,几乎没有人能保持冷静,但是身为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卢西安诺——他此时正躲在草丛里一个接一个地投掷手.雷,每炸开一个他就愉悦地吹个口哨,仿佛外面在搏杀的只是一群动物,而他则是这场战争高高在上的观察者,在依据心情慢慢调控局面。

  那么……人已经死了一半了,剩下的还有……

  卢西安诺扫了四周一遍,发现了不远处正试图打开大门逃出去的一大帮人,看着他们挤破脑袋的滑稽模样,他抱着一大筐手.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生存就是弱肉强食,进化就是优胜劣汰,胜者继续挣扎,败者失去一切,无代谢,不成活!无竞争,不成人!好了,究竟有多少人能作为最终的成品通过那道大门呢?

  *

  背着包的伊利亚和王耀匍匐在宿舍楼后边的草丛里,偏偏找不到逃跑的时机。他们看见一群人正试图打开大门,于是战场被引至大门口,更加不利于逃跑。

  出现的转机的时候到了,一个人驾驶着垃圾车勇敢无畏地迎向枪林弹雨的大门口,猛地冲向厚铁板制作的坚硬大门——

  “嘭!!!”大门破了!可是垃圾车也卡在了门里,驾驶它的孩子更是被破碎的玻璃和巨大的冲击力弄得遍体鳞伤、当场死亡。陆续扔了几个手.雷,大门的缺口总算变大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冲出大门,有的被推到地上踩死了,有的被追上来的教官点射了,然而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他们能不疯狂吗?

  伊利亚和王耀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爬起来,也想乘机冲出去,却完全没有料到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

  一直趴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鹰钩鼻”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朝伊利亚的背影艰难扣动了扳机……

  “嘭!!!”

  “——伊留沙!!!”

  枪声响起,王耀条件反射地去扑倒伊利亚,却还是晚了一步。伊利亚抽搐了一下身子顿时歪下去,王耀差点尖叫出声:伊利亚中弹了!

  “我没事!快走!”伊利亚抓紧了王耀的胳膊仿佛随时都会滑下去的虚弱,王耀立马架起他冲向惨烈的大门口,他们一个个的脚印里滴满了伊利亚的血,“鹰钩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王耀不知道是伊利亚在发抖还是自己在发抖还是两人都在发抖,他老是抓不稳伊利亚,他赶紧背起伊利亚,以最快速度冲到门口!

  “唔……”伊利亚闷哼一声,他被击中的腿部被血濡湿了,把王耀的手心也染得猩红。王耀心跳如雷,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跑,拼命地跑!

  ——出来了!

  王耀像刚刚获救的溺水者一样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他背着伊利亚钻进最近的树林,让树木遮住他们的身影。他们背后逐渐走向崩坏的“沼泽营”离他们越来越远,许多小孩零零散散地窜进树林的各个方向,枪声和哭叫声也终于远去了,两人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和草叶窸窣,伊利亚搂紧了王耀的脖子,像是在隐忍痛苦。

  王耀和伊利亚自由了!可是为什么呢,清楚认识到这一点的王耀的心在空白了一瞬之后,却直接沉入谷底了。

  ——那大概是因为,从现在开始,他们赤.裸裸地来到了这人间,需要独自面对外界好的坏的这一切事物。他们现在是真正的除了彼此,再也无所依靠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毅地对意识恍惚的伊利亚说:“伊留沙,别怕,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眼泪在滑落之前就干涸了,失去了圣洁的救世主无法复活,黯淡的彩蛋腐朽在无人问津的尘埃里。所有梦想已经落空,所有希望已经脏污,然而只要春日的花朵如期而至,再支离破碎的羽翼也能扇动起来。如同梦魇降临,无形的冬风在暗中涌动。

  ☆、寸步难行

  王耀背着伊利亚跑得够远后立马把他放下检查他的伤口。中弹的是伊利亚的左大腿,裤子破了个洞,里面汩汩地冒着鲜血,伊利亚的脸有些苍白,他自己把裤子割破露出那个伤口,“嘶嘶”喘气说:“还好,骨头没断,子弹基本上穿出去了,就是还有些碎片在里面……”

  王耀抿了抿嘴,从包里掏出绷带和子弹,并且握起一把匕首:“伊留沙,我要把那些子弹挖出来。”

  满头冷汗的伊利亚点点头,他感到大腿那一片都酸软无力了。王耀给了他一条毛巾咬着,便试着轻轻拨开那个伤口,幸好弹片位置很浅,王耀一下子就看见了卡在红色血肉中的三块小金属片,伊利亚没有吭声,似乎在默许他接下来的举动,他深吸了一口气,趁着勇气还在赶紧动手用刀尖刮出了第一枚弹片。

  伊利亚痉挛了一下,不过他咬紧毛巾没有叫出声,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王耀看了他一眼,连自己的心都开始抽搐,但他继续挖出了第二枚弹片,小小的一片金属落进伊利亚身下的血泊,上面好像挂着一小片肉。

  王耀搞不清楚自己脸上的液体到底是汗水还是眼泪了,他胡乱抹两下看向伊利亚,怕伊利亚受到负面影响,而伊利亚却是别过脸的,王耀看出他的眉头是皱在一起的,他的眼角有一点生理性的泪花,更多的汗从他太阳穴上滑落。王耀脸部发热,身体却冰凉僵硬,他紧紧抓住自己颤抖的右手,刀尖才停止抖动。

  此时此刻,从“沼泽营”中逃出的一点点喜悦早已烟消云散,不安的心情席卷了无依无靠的两个孩子,王耀不知怎的仿佛感受到了伊利亚的疼痛,看着伊利亚的身上和自己的手上满是血,浑身发抖。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强迫自己快点挖出第三枚弹片,让伊利亚解脱。

  他动手了,然而这枚弹片格外顽固,撬了两下没撬出来,给伊利亚徒增痛苦,伊利亚的拳头都攥出了血。王耀急得满头大汗,突然想到这枚弹片可能是弯曲的,便试着改变撬动的角度,终于取出这折磨人的最后一枚弹片,王耀松了一口气。

  但疼痛的治疗还没结束,伊利亚需要止血,他们没有针线,只能用□□高温止血消毒,那意味着王耀要把子弹里的□□倒进伊利亚的伤口,烧糊伊利亚的血管,可想而知有多痛。

  王耀的眼眶又湿润了,但他恶狠狠地擦干净眼泪,拆开子弹将□□一股脑地倒在伊利亚的伤口里,当机立断地摁着那条腿迅速绑好绷带。这么粗浅的处理,伤口不仅会留下丑陋的疤,而且很可能发炎或者感染破伤风,而到了那时候他们就无计可施了,只能跪在地上祈祷,王耀现在都不敢抬头看伊利亚的脸。

  说到底,如果他反应再快点,如果他们更警惕一点,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王耀的心揪作一团,又懊悔又害怕,恨透了该.死的“鹰钩鼻”:“伊留沙,Яизвиняюсь(对不起)……”

  伊利亚没有听见那句嗫嚅,他丢下毛巾,干吃了两粒抗生素,回头去看不知所措的王耀,突然伸手摸了他的脸,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做得很好。”

  王耀的鼻子一阵酸楚,他擦了擦脏兮兮的脸,摇摇头站起来:“伊留沙,站得起来吗?我们最好快点走。”

  伊利亚在王耀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低喘道:“快走吧,后面可能有追兵。”

  伊利亚雪白的绷带上晕开一圈红色,王耀紧紧地搂着他,害怕他会突然倒下去。所幸伊利亚的心跳非常稳健,他轻轻地蹬着那条伤腿跟上王耀,朝着西南方前进。

  就在此时,雪飘飘扬扬地降临了。

  *

  天公不作美,本来渐渐上升的气温急转直下,冬风不甘地掀起了最后的狂潮,细细的小雪骤然化作鹅毛大雪,把前些天刚刚裸.露出来的褐色大地再次掩埋,耐寒的针叶雪松迅速背负起厚重的雪块,叶片冻得干硬发白,伊利亚和王耀穿上了所有衣服,互相搀扶着沿着小山坡向上攀爬,伊利亚的脚印一深一浅,陷进雪地里。

  冬天的山林很危险,两人知道大事不妙,但隐忍不发,只希望快点走远,去到有人烟的地方。卢西安诺所说的25公里以外的城镇他们不敢相信,只好尽量做长期野外生存的准备,以前他们所学到的知识派上了用场,在步履蹒跚了三个小时后,天色有些薄暗了,两人立马停下脚步在一块巨石的背风坡处点起火堆,并用雪迅速筑起了一座雪屋。

  虽然是用冰雪做的房屋,却能保暖挡风,王耀和伊利亚躲进去听见夜晚那更加尖锐的风声,以及那隐隐约约的狼啸,伊利亚抓着王耀的手,两人艰难地啃了一块军粮饼干,王耀取出毯子严严实实地裹住二人,和伊利亚靠在一起假寐。为了防止吸引动物,他们灭了火,先下被冻得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只能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伊利亚的状态很不好,在路上的第二个小时,他开始发热,第三个小时他已经头昏眼花了。王耀一摸他的额头,知道这是发炎,伊利亚又吃了点抗生素也不见效,他们只好停下来暂作休息,希望睡眠能治愈疾病。

  凌晨四点王耀就被冻醒了,但他身旁的伊利亚高温不减,王耀在附近盘转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踪迹,便回到雪屋,用手测量伊利亚的体温,在头盔里煮了一小锅热水用来擦拭伊利亚的脸颊和伤口,掌心那么大的溃烂的伤口血肉翻起,四周的皮肤又肿又热又发黑,透出红黑的血管形状,里面淤积了脓水。王耀割掉了腐肉,又用煮沸的野药草堵住了血口,期间伊利亚一直低着头发出粗重的喘息,表情有些漠然,显然是大腿没了知觉。

  这样下去不行,茂盛的细菌会把伊利亚当做一段朽木活活吃掉的,王耀为了赌一把,收拾好东西,背着伊利亚再次上路了。虽然雪势小了许多,但一个孩子和一个病人也走不了多快,祸不单行,他们走了许久之后忽然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

  这条河不算宽,却恰好拦断了前进的路,穿梭在密林间的上游和下游隐秘而见不到尽头,对岸是一座小山,根本看不见后面是不是有村庄。河面是冻结的,像一块内部破碎的深蓝色水晶,王耀可以看见一圈一圈白色的危险断裂纹遍布这即将解冻的冰河,上面甚至长着黏腻的青苔。

  王耀痛苦地搓了下脸,心知这一坎伊利亚过不去,但他必须到对面那座山上看看。

  王耀又筑了一座雪屋,将伊利亚安置在内,并且用树叶掩盖了起来。他对伊利亚解释道:“伊利亚,我要去对面那座山上看看,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伊利亚抬起脸注视王耀,他的嘴唇已经完全发白变紫了,但他的眸中闪着一些异样的光芒。他叹息般的说:“你去吧。”

  王耀忽然意识到伊利亚在想什么,窘迫得白了脸:“我向你发誓我很快会回来的。”

  伊利亚露出了一个宽容而又有所挣扎的笑容,王耀自然也懂这是什么意思。伊利亚跟他一样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王耀伸手捞住伊利亚的后脑勺,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深吸一口气说:“如果我能让你不再这么想就好了。”

  “别说傻话了,一路顺风。”伊利亚的声音低哑吓人。王耀从雪屋中钻了出去,尽可能脱了厚重的衣服,只收拾了刀子和绳索向冰河走去,他把绳子一端绑着深深扎入泥土的刀子,一端绑着自己的腰,或许这东西能救他一命,或许他会在落水的第一时刻被冻晕淹死。

  他做了几下热身运动就将一只脚踏上了冰面,冰块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它本来就是坚实的固体。冷风吹过来,几下就吹跑了王耀身上的热量,王耀几乎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缓慢而轻盈地游走在深色均匀的安全冰块上,绕开那些翘着边的裂痕。如此一来路程将大大增长,王耀牙齿咯咯作响,而且越往对岸走越多裂纹,他无可避免地小心翼翼地跨过它们,那时他甚至听见脚下“咯吱咯吱”的细响。

  王耀的脚底板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所幸他终于穿过了这条冰河。披着雪衣的松树像一个个穿上丧服的鬼魅,自上而下地站在那里漠视被冻得浑身发红的孩童在一片雪地里艰难地寻找上山的路,王耀试着攀登凹凸不平的峭壁,结果摔了下来,撞到了膝盖,脆弱的骨头传来无法承受的疼痛信号,王耀在雪地疼得呻.吟,几乎要放弃了。本来他就有点希望这座山背后什么都没有,不然他就很可能得丢下伊利亚独自前行,那还不如杀了他。

  王耀咬咬牙,告诉自己忍住。再重的伤他也受过,忘记奴.隶主的鞭笞了吗?困住他的不是疼痛,而是恐惧和软弱,这正是他一直以来需要克服的。

  最终王耀把刀子插进石壁,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在摇摇欲坠、关节僵硬疼痛的情况下爬上了小山之巅。看见山背的景色,王耀有些失望,也忽然松了一口气——那里什么也没有,依然是一片荒凉的雪原。既然如此他必须马上回到伊利亚身边。

  一回生二回熟,王耀下山时快了许多,脚着地以后他搓了搓发麻的手臂感觉给自己套上绳索开始渡河。然而情况不妙,之前被他踩过的地方已经松动了,再绕路也来不及了,他一感觉到脚下突然一轻,当机立断地冲向对岸,他踏过的冰层从彼岸一路跟随他,他好几次都踩到冰冷的河水了,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身后有个阴魂不散的死神在追赶!

  快到岸了,可是冰裂的速度比奔跑的速度快多了,王耀的后腿浸入河水,他条件反射地扯着腰上的绳索借力向前一跳——

  狼狈不堪地摔进雪地。

  接触到坚实大地的安心感还没弥漫开来,新的恐惧猛地扑过来,王耀触电般的弹起来用衣物擦干净浸了水的那条腿,生怕它被冻废,紧接着他又连忙一瘸一拐地回到他亲手搭砌的那座雪屋,等到看见伊利亚还在里面才真正冷静下来。

  “伊留沙,坏消息,前面什么都没有,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还是换个方向?”王耀迷茫地钻进毛毯取暖,紧紧握住伊利亚的手,感到前路将寸步难行,或许他们一开始应该多找点同伴的,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进退维谷的地步。这时,他身旁的伊利亚有些恍惚的样子,伊利亚双目无神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而且用困惑的眼神朝他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便呆滞不动了:“耀……”

  王耀发觉伊利亚有些不对劲,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吗……不好,温度又抬高了!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事实上,伊利亚听不见王耀在说什么,他感到全世界不可思议地旋转了起来,自己的身体像橡皮泥一样被各个方向的引力撕扯着,什么都感觉不到,好难受,宛如默示录中的末日降临了,他这是要死了吗?开什么玩笑,他才不打算死在这种破旮沓,这种小病,他以前挺过来很多次了,可一道烦人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啊上帝之力——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你将死于未成年之际。

  你穿越白银的森林,

  你的身上开满了祈祷的木棉花,

  你身后是地狱,你要去搭乘一列名为未来的列车。

  但是,你错过了!

  无法继续前进也无法后退的你,

  堕入黑色的河谷,

  下沉,下沉,永远地……」

  白银的森林……祈祷的木棉花……那不正是下了雪的森林和自己身上鲜红的血迹吗?伊利亚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召唤感,一种奇妙而荒诞的感觉顿时攫住了他的整个灵魂。他现在确实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啊,整个世界也宛如黑色的河谷,当初那个“巫师”,并没有撒谎,那么按理来说他就应该命绝于此。

  不,不会的,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伊利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摸到了王耀的脸:“耀,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我好像……眼睛看不见东西了。”

  ☆、矢车菊魔法

  王耀彻底没辙了。在绝对的绝望面前,人们似乎总是只有跪下来祈祷的份,除非奇迹发生。

  因为连续不断的高烧,伊利亚已经出现了短暂性失明,再这样下去他会进入休克,在意识模糊之际离开人世。此时再悔不当初也没有用了,王耀点起篝火,一动不动地和伊利亚躺在一块,绝望的情绪像一团黑色的雾一样困住了他,他已经动不了了,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他要一直陪着伊利亚,或者跟他一起走。

  生命太脆弱了,在王耀眼前,亲切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了,他本就一贫如洗,现在上帝又要收回他最后的珍宝,他却无可奈何。篝火在静静燃烧,橘红色的火光像液体一样流动着,王耀的眼中满是那炫目的光芒,如果他能生活在这样的光辉当中就好了,没有伤害,没有别离。

  “伊留沙……”

  眼圈乌青、嘴唇发紫的伊利亚眼帘紧闭,已然陷入病痛的梦魇,他那难受的样子简直令人发疯。王耀把脸埋进毛毯,感到嘴唇发颤,喉眼收缩,背上汗毛竖起:“伊留沙……我还有事情想告诉你……现在我可以说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王耀别过头去亲吻伊利亚的眼角,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捞,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轻轻念了一句:“Der sandmann kommt, Wünsche werden Wahr.(睡仙降临,心想事成)”

  不知是魔咒起作用了还是错觉,伊利亚好像放松了一点,王耀觉得自己会做个好梦,于是就灭了火堆,在狭窄而甜美的黑暗中,合上双眸。

  *

  对于王耀来说,巴.尔.干那座修道院是他真正的家。那座修道院坐落在偏远的山区,四面围绕着古老修道院的尽是长满肥美绿草的青山,教会的羊群在牧羊童的带领下到处吃草,仿佛飘来飘去的云朵,因为与世隔绝,也因为虔诚善良的老嬷嬷,待在这里人的心境会变得纯洁宁静,王耀在那段时间是随修女嬷嬷信仰基督的,每晚都为大家的幸福祈祷。

  然而神明要么是冷血无情要么是根本不存在,他从来没有眷顾过他们这群无辜的羔羊,修道院被烧,老嬷嬷和孩子被杀,年轻修女被抓去凌.辱,正义是否存在?慈悲究竟为何物?王耀不明白。世界总是让他失望,他却像个死缠烂打的弃妇哭着求世界给他点希望,真的太蠢了。

  到底是他太弱了,既无法反抗敌人,也没有勇气心安理得地苟延残喘下去。他其实并没有离开那座燃烧的修道院,他还在那口充满血腥味的水井里挣扎,一抬头就能看见嬷嬷那张铁青的脸。

  “你在干什么?”嬷嬷的脸突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伊利亚那张淡漠的脸。

  王耀抱着膝盖仰望他说:“我走不动了,不想走了。”

  “我们当中要是有人能活下来的话是我就好了,该中枪的人是你,懦.夫。”伊利亚毫不留情地吐出残酷之言,他的眼神在熊熊燃烧,“我比你强壮,比你勇敢,为了生存已经付出了一切,凭什么我不能活下去?我想活着,而不是跟你死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不起,大概,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是我勇气的来源,如果你不在了,我哪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