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露中/米英/独伊]无间花 第23章

作者:潮藓 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BL同人

  “别狡辩了!”伊利亚严厉地打断了王耀的自言自语,“你只是又想逃避了!现在的事实是,我们当中只有你能活下去了,你是要放弃这个我已经得不到了的权利,还是放弃我?”

  “……不,我都不想,我想跟你活下去。”王耀突然目光炯炯,直视“伊利亚”的眼睛。

  “做梦吧,天上怎么可能会掉馅饼?还是说你以为你有力量夺取你要的一切?”“伊利亚”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王耀抓住系在水桶上的绳子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打战:“伊留沙,我现在明白了,或许这时什么都没有,但不去试试看就永远也不会成功——8队的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了。我想活下去,你也想活下去,我们一直以来的挣扎不是徒劳无功的,我不会再逃避了,绝对不会!所以苦难还没有结束,安逸的美梦永远是属于死人的!”他抓着绳子一鼓作气地爬上井口。

  井口外强烈的光芒使王耀眼皮直颤,不过他似乎在最后一刻看见“伊利亚”的脸一阵模糊,又变化成了自己的脸。在那张脸上,是一副得到救赎的安详表情,他抬头仰望天穹,那里竟然有一扇金光灿灿的大门在缓缓打开,洁白的羽毛飞扬,天使吹着号角在召唤他,纯洁的圣母拥抱了脏兮兮的孩童。在过去得到安息的时刻,人的灵魂可以蜕变新生,最温柔的声音呼唤道:旅途还没有结束呢,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醒来吧。

  *

  宛如从一场跨越百年的深眠中忽然苏醒,王耀在极寒中战栗着猛地坐起,才抖开眼皮就发现雪屋屋顶一片明亮,自己的头发结满冰霜,手脚也被冻得异常僵硬,呼出一口气像是仙人吐出的仙雾,充满血腥味的鼻腔里一阵阵地刺痛。他扭头一看伊利亚,胸膛还在起伏,还活着,探一探体温,居然降了许多,奇迹降临了!生命胜利了!

  王耀捣毁雪屋的屋顶,如同破壳而出的新生儿那样探出身子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他现在很想放声大叫,让自己的声音在天地间久久地回荡。天已经亮了,雪已经停了,碧空如洗之下,四周空旷的、亮晶晶的雪原不再是牢笼,它们向四面八方延展出一片新天地,自由的力量重新回归于王耀的身躯,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还是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尽管这个季节里不应该有花盛开,可是距离雪屋不远的草地里,一片蓝色的矢车菊竟突破闪亮的雪层从大地里钻了出来,一夜之间就开出了一朵朵稚嫩的小花,它们也是如同刚刚摆脱一场噩梦似的仰脸深呼吸,花瓣的细毛上黏着冰凉的霜晶。

  王耀知道这花的命运与他们是拴在一起的,它既是伊利亚的生命之花也是他的勇气之花,他将它们珍重地摘下,返回雪屋煮起沸水,细细地把矢车菊炖成草泥,在一片草叶的苦涩清香中用沾满草泥的湿毛巾为伊利亚的眼睛进行热敷,同时把压缩饼干掰碎了与草泥混合着喂给伊利亚吃。渐渐转醒的伊利亚坐起来尽力地吞咽食物,王耀伸出手鼓励性地拍了拍他酸硬的腮帮子:“没错,就是这样,多吃点。你会好起来的伊留沙。”

  伊利亚轻轻地咳嗽:“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说不定还会把你的那份也吃掉。”

  王耀为伊利亚拆绷带换药,眼睛亮了亮,因为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虽然四周还有点发红。伊利亚的眼睛还是看不清,他只能询问王耀:“怎样?还有救吗?我感觉我明年还是没钱买轮椅。”

  王耀忍俊不禁:“用不着那玩意,我可以搀扶你。”

  王耀戳了一下伊利亚的伤腿,酸软的痛感共鸣了一阵,伊利亚从没像现在这样为疼痛感到快乐——他的腿还有知觉,并且正慢慢痊愈:“可是你没我高。”

  “我会长高的。”王耀认真地争辩道。

  “然而始终超不过我。”伊利亚也认真地争辩道。王耀有些火了,但又觉得很搞笑,仿佛最初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气一下子回到了他们身上,感觉还不赖,所以他只是骂了一句:“闭嘴吧伤患人士。”伊利亚得了便宜就乖乖闭嘴。

  王耀也吃了一大口草泥,植物柔韧的纤维使他头脑清醒,他总算能好好思考问题了:

  伊利亚的体温正在恢复正常,但他需要更多的医疗和休息,待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王耀愈发察觉之前他们有些轻视了的问题,那就是食物——与秋天的山林不同,冬天的森林危机四伏而又贫乏,基本上找不到什么食物还反而可能被当成食物,他们携带的干粮至多能撑五天,但那也意味着他们在这五天里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他们需要物资,食物、衣服、医疗……什么都好。

  继续思考下去也没有意义了,问题很明确,王耀得出的解决方案也很明确,待伊利亚的身体好转起来,他立马向伊利亚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伊留沙,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回沼泽营?”伊利亚不适地皱起了眉头,好像想起了某种脏东西似的。

  “是的,我们跟它的缘分还没断呢。那里现在恐怕已经变了副模样,空荡荡的,没有人……人都逃走了,士兵也撤退了,他们的计划失败了,然后总有一天会去销毁那些证据。在那之前,我们回去拿走需要的东西,然后赶紧开溜,我其实觉得我们在走的这个方向不对,前面有河还有悬崖,这样会迷路的。”

  “也许士兵就驻扎在原地等我们回去自投罗网。”

  “但是我们必须回去检查一下,这值得我们冒险。”王耀从包里取出枪.支别在腰边,然后坚定地看着伊利亚,“而且,我觉得那里还有事情需要我们终结,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

  伊利亚把手覆盖在新绷带上宽慰地笑了笑:“嗯,如果鹰钩鼻还活着我一定要打爆他的头。”

  王耀点头,把伊利亚拉起来,从损坏的雪屋中钻出来,在冷空气里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尽管他们的脸颊被冻得通红,他们的身躯却像着了火一般灼热,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做好准备,雪地里印下了四行深深浅浅的足迹。在明亮的天光下,王耀沾满露水的头发在微风中闪闪发光,而他的双眼正像朝阳一样熠熠生辉,伊利亚苍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最终只是吐出一个咒语似的单词:

  “Пошли.(走吧)”

  ☆、一无所有者的献歌

  ……好险,差点说出来了。伊利亚想。最重要的语言就是最禁忌的语言,必须慎重地,珍重地,在最合适的时间点说出来,不然干脆永远别说——恐怕耀也是这么想的,他也忍住了。

  休息期间,或者说濒死期间,人的意志要么异常薄弱要么异常坚强。伊利亚心中有道坎,因此他总能控制住自己,哪怕情绪如潮水般淹没他整个人,他有时甚至痛恨自己这条优点。他在高温的睡梦中看见过疑似走马灯的东西,忽然之间察觉到了许多曾经没有发现的事情,所以这个故事应当重新说起:

  *

  最初是一个拥有特殊血统的男孩出生了,他是他们家族最后一个新生儿。而早在十几年前,他们的家族就因为权力斗争而覆灭了,剩下的人带着财宝和忠实的仆人躲在偏远的山庄里苟延残喘,尽管他们不必面对饥饿、寒冷、暴力和无止境的劳动,他们却一直感到恐惧,因为他们是从死神手下逃走的行尸走肉,音乐和奢华的舞会并不能救赎他们。

  男孩当然对此一无所知,他被欺骗了,他从来不了解这人世间,所有大人都细心呵护他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救星。他学习国王的课程,足不出户却多才多艺——当然,这些技艺并不能买来面包,到头来还是荒废了。

  这位年轻的、虚假的国王很快便陨落了,他沾染上肮脏的尘土,撒谎、偷窃、抢夺、杀戮,狼狈不堪、颜面尽失、不择手段,但是他还活着。无疑,他很顽强,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强大为什么他还会屈服于人间?如果当初他再努力一点会不会他就不必弄得一身脏?如果……

  然而一切已成历史,变了模样的他受不了任何羁绊,只能离家出走,跌跌撞撞地独自前行,直到他遇见另一个男孩。

  一个跟他很像却又截然不同的人。

  蓝眼睛与黑眼睛,白皮肤与黄皮肤,高个子与矮个子,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是该.死的喜剧电影里的好搭档。一个曾躲在深山老林,一个辗转于白人国家,他们来自炮火和谎言,他们同样一无所有,他们像是一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又像是世界上同一个人的两部分。

  最初只是有些好奇,但男孩不由自主地被渐渐吸引了。他们成为好朋友,一起行动,一起交流,坐在月光下的篝火边交换秘密,再没有人可以介入他们之间。

  那个奇妙的月圆秋夜,男孩因为被炫目的月光扰乱,忽然露出了自己锋利外壳下的真面目。面具一旦出现裂痕,终将碎成齑粉,不论是在医务室还是在防空洞,令人难以忍受的、发疯一般的焦虑都会涌上心头,对方一定察觉了,因为他们的心情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他们相互交换了灵魂的一部分,那个人总能看穿他的伪装,总是试着触碰他。

  他曾经久违地感到害怕,他太久没让人靠近自己了,大多数靠近他的人都让他狠狠地感到疼痛。他毫不留情地反击,使那些人付出生命代价,然后他变得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体内空空如也。他同样不信任这个吸引他的人,但是却习惯用谎言来保护这个人,最终必然的,这个人还是逼得他付出信任了,他时不时想着,就算有一天这个人创伤了他也没关系,因为到那时一定是世界末日。与此同时,他们的关系变了,变得更加稳固,也更加难以割舍。

  不过,那家伙终究跟他不是一类人。那个人是干净的,不是纯洁但是干净,这就是男孩忍不住要护着他的原因。

  与手中紧握刀枪不放的男孩不同,在经历了足以毁灭一个人的伤痛后,比起开枪那个人还是选择逃跑——多少人不知道,逃跑也是需要勇气的,这证明他会自己咽下苦果,怀揣着恻隐之心孤独终老。男孩嘲讽地想,谁说摩拳擦掌的复仇者一定勇敢?他们大多数人只是吊着一口气为自己寻找忘却痛苦的办法罢了。以暴制暴,以对方施加给自己的疼痛复制一倍再还回去,那么暴力将永远持续下去。世界不需要这种人。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这个人保持现状活下去吧,只要有这个人存在的世界就依然有救。可能是头脑不正常了,或者是中毒了,男孩第一次有了这种缥缈但神圣不可亵渎的想法:只要这个人活着,不管生活变成什么模样,它都是有救的——“只要这个人还活着”。

  伊利亚在心中,在梦中,始终有一个无声的呼唤,搅得他夜不成寐。它在等待自由的旭日东升,当伊利亚长大了,变强了,都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天地间时,它才正式发出声音,连同多年的份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那个最重要的人大声而坚定地,说道:

  “Ялюблютебя.” 

  “Ялюблютебя,Ялюблютебя!……”

  假如这是一场大人们所说的荒谬的错误,那么就让他发疯吧。他不稀罕安宁的天堂,欲.望也好执念也好,他只想在地狱里拥抱他所渴望的——那就是完整的、真正的他,和独属于他的虔诚献祭。

  *

  “伊留沙,到了。”王耀低声打断了伊利亚的漫想,在他们的脚下,是荒废破败的“沼泽营”的遗址。

  它像是一条奇形怪状的虫子卧在雪谷中,一条被碾碎的死虫,王耀此时对它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有些轻蔑又有些忌惮,所以他没有行动,只是和伊利亚潜伏在“沼泽营”附近山上的树林里。

  讽刺的是,回“沼泽营”的路比离开的路要平坦多了,王耀和伊利亚上午出发,竟然只走了几小时就回来了,路上没有风雪、没有野兽、没有士兵,伊利亚的状态也很好,这简直是命运的安排,唯一让王耀有些介意的是他们至今为止没有遇见一个从“沼泽营”中逃出的孩子,是方向不同还是他们都死了?那么始作俑者的卢西安诺现在又在什么地方?或许他应该排除杂念专心思考自己的生存问题?现在的“沼泽营”里会有答案吗?

  王耀深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观察四周。四下很宁静,连动物的声音都没有,仿佛这里从来没有生气,唯有被折断的树枝和“沼泽营”大门上的血迹宣告着这里曾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原先卡在大门上的货车不见了,损坏的大门就保持原状扭曲地豁出了一个洞,不知道那位驾驶货车的烈士如今怎样了。

  “守株待兔是迷信,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伊利亚放下小望远镜,坐在雪地里仰望对面白得发亮的山顶,“里面,可能还有留下来的人。”

  “说的也是,我先去看看吧,你待在这里别动。”

  伊利亚有些不悦地轻皱眉,自己爬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枪:“要走一起走,万一你掉进坑里了谁来救你?”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对话,王耀会心一笑,捡了根树枝给伊利亚作拐杖,那两人全副武装地向山脚进发,一眼望去,覆盖了白雪的“沼泽营”操场空荡荡的,连一丝血迹、一具尸体也没有透出来,王耀的心情稍严肃起来,他们抵达门口后,迅速地钻了进去,躲藏到行政楼后蹲行,透过行政楼一层破碎的窗户,他们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操场,射击场,教学楼,宿舍楼,天台,往日挤满了人头的场所忽然变得空旷了,一切安静得可怕,仿佛一个被荒废的星球。

  王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对伊利亚示意去医务室查看,伊利亚点头,于是以王耀为首,他们又敏捷地溜到了医务室后门,伊利亚拖着左腿,王耀举着枪以后门为掩体轻轻悄悄地朝医务室里探出眼睛,发现医务室有些凌乱,药品柜翻倒了,一地狼藉,牛皮纸档案七七八八地挤在柜子,看来被人草草翻过,但是没有人,角落和柜子里都没有,王耀松了一口气,收好枪扶伊利亚进来躺下。他们好久没睡床了。

  还有一些完好的药瓶,王耀麻利地给伊利亚做了消毒,本来还想缝合伤口,被伊利亚以麻烦为由谢绝,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王耀洗劫了整个医务室,把有用的药塞满了背包,包括他们的“生命水”吗啡,期间伊利亚安静地坐在床上望向窗外,仿佛在透过那扇窗户看穿未来,然而窗外是一堵水泥墙。

  气氛有些诡异,王耀忍不住打断了这寂静:“好奇怪,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要在这里多待几天吗?食堂那边应该还有食物。”

  伊利亚摇头:“不能留在这里,我们就是为了离开这里而拼命的。”

  “我明白了。我去仓库里再拿点药。”

  王耀拂开白帘,走到仓库的铁门前掏出铁丝想撬门,他曾经和他的同伴们一起站在这扇门前然后发现了“沼泽营”的真相。他的铁丝插进锁孔,他扶起铁锁刚要动作,突然“啪嗒”一声,铁锁自己掉了下来。

  王耀的心脏猛缩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锁之前就被人打开了。里面有人。

  “怎么了?”

  身后传来伊利亚的声音,王耀强行按捺狂跳的心,回道“没事”,并且拔出枪举在胸前,推开了铁门。他还是大意了,现在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他都得负责解决掉。

  铁门“吱呀”一声,里面一股阴冷的腥风袭来,恶臭得让王耀差点吐出来。就在王耀的面前,一具身体坐在墙角里,他的两边堆满了箱子,箱子的颜色的红褐色的,王耀屏息凝神地靠近他一看,发现他的左手上还拿着一把手.枪,右臂却似乎是被砍下而不翼而飞了,他的海藻一样的棕发后面是炸裂的血花,看来这人是吞枪自杀了。仔细一看,这人有点眼熟,竟正是当初十月节给伊利亚做占卜的少年“巫师”!他如今死了,而且丢了条手臂。

  “咚……”仓库深处传来石子碰地的声音,王耀下意识转身把枪口指向那里,而几乎是看清那阴暗处的同时,他的胃部剧烈抽搐,使他呕吐了出来:

  “呕——”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又传来伊利亚急忙翻身下床的声音,王耀含着泪花喊了一声“伊留沙别过来”,但是晚了,伊利亚已经爬到门口用手电筒照亮了漆黑的仓库,照亮了这罪恶的、悲惨的黑暗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魂。那具身体光秃秃的没有双手和右腿,残缺出血的肢体仅仅用布条随便缠住了,伤口里已经生蛆了,蛆虫扭动的样子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眼睛受到污染。那具身体的胸膛还在微微颤抖,说明他的生命之烛还有一丝火光,但是离死不远了,手电筒的光歪斜地打在墙上,那片墙上密密麻麻地充满了刮痕,是一个个字母组成的词语,是一个个名字,以及一句又一句的“thank you”。其中也有弗朗西斯、伊利亚甚至王耀的名字,很多很多。

  王耀在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个人这些天经历了什么,痛苦地以手掩面,几乎站不住脚地呜咽道:“对不起,我很对不起,我不该抛下你的,对不起……”

  伊利亚坐在地板上,抬起头来怜悯地、悲哀地轻声唤了一个名字:

  “……史蒂夫。”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

  ☆、生命的诺亚方舟

  这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黑暗的、肮脏的仓库里,王耀已经泣不成声,伊利亚柱着拐杖径直向遍体鳞伤的史蒂夫靠近,心无芥蒂地坐在他腐朽的、散发出异味的身体旁边,检查他的伤口,低声道:“耀,去拿点吃的还有药。”

  王耀几乎是落荒而逃。

  伊利亚细细端详着史蒂夫的脸,他的头发肮脏凌乱,两颊可怕地消瘦了下去,没有血色的、开裂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几口气,伊利亚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他在说谢谢。

  王耀拿了压缩饼干和消毒液来,伊利亚先把饼干捣得粉碎再和着水喂给史蒂夫,史蒂夫连喝水都很艰难,每一次吞咽好像都隐含着巨大的痛苦,他才喝完一杯水,王耀就已经双目胀痛、流下许多泪水了。看见这副惨状,后悔和歉意形成两堵墙排山倒海的向王耀压来,但他却强迫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史蒂夫,因为这是他犯下的错误,他没有关心同为8队成员的史蒂夫,而如果之前走错一步,可能他和伊利亚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史蒂夫,能听见我说话吗?”伊利亚帮史蒂夫顺着脊背问。史蒂夫用喑哑、破损的声音答了一句“yes”。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又是一句“yes”。史蒂夫的双眼幽幽地盯着伊利亚,充满了无言的执念,伊利亚便说:“那我现在问你问题,你只用说‘yes’或‘no’,如果问到了你想说的问题,你就说两次‘yes’,明白了吗?”

  “Yes.”

  伊利亚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满腐朽味:

  “沼泽营里还有剩下的人吗?”

  “Yes.”

  “是他们伤害了你?”

  “Yes.”

  “他们是大人?”

  史蒂夫晃了晃,呜咽般的道:“No.”

  伊利亚鼓励地点点头:“你想离开这里吗?”

  “……”史蒂夫保持沉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伊利亚于是又问:“你有想见的人吗?”

  “……”依然是沉默。这下伊利亚能确定他想说的事情:“史蒂夫,你想死吗?”

  “Yes……Yes.”史蒂夫那干涸的眼睛再次盈满泪水,闪着渴望的光,显得可怜极了。王耀抱着双臂跪坐了下来,嘴里不住地说“不”,史蒂夫垂下头去,又说了一句“thank you”,枪在王耀手上,王耀的手按在扳机上,子弹蓄势待发。伊利亚唤了一声:“耀,把枪给我。”

  王耀只是摇头哽咽道:“不能总让你干这种事。”

  伊利亚于是也沉默了,仓库里冰冷寂静,唯有史蒂夫的呜咽断断续续,绝望的气氛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这时,史蒂夫忽然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

  “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