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第111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张国忠点头,“东平王那边,有冯监在劝说,将军只需按我说的做,东平王是个聪慧的人,否则也不会受到圣人器重,所以他应该能够听懂将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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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园——

  宴上,右相张国忠主座,冯力次座,哥舒撼与陆善则分座左右两侧。

  冯力挥了挥手,宦官便将菜肴一一呈上,其中第一道便是用刚宰杀的新鲜鹿血与鹿肠合制而成的热洛河。

  第一道菜呈上后,宦官便将皇帝赏赐的御酒斟到二人的酒杯中。

  在冯力的示意下,陆善举起酒杯,大笑着说道:“陆某先敬将军一杯。”

  哥舒撼连忙拿起杯子,“撼位卑,不敢使东平王先。”

  “哥舒将军乃安西名门出身,大破吐蕃,屡立奇功,为圣人最倚仗的臣子,如此一杯酒,又有何不可呢。”张国忠从旁说道。

  张国忠的言语,是在趁机讥讽陆善的出身,二人不仅出身相差,就连学识与谈吐都是天差地别。

  陆善心中极为不爽,但在冯力的示意下,他只得忍让,于是将张国忠忽略,又对哥舒撼说道:“哥舒将军,你我皆为外族人,我的阿爷是胡人,阿娘为突厥人,而哥舒将军的父亲是突厥人,母亲为胡人,这样看来,我们其实是同一族人,如今又共同为圣人效力,将军为何要亲小人,而弃同族,不能与我亲近友善呢?”

  哥舒撼听后,回道:“古人云:狐向窟嗥不祥,为其忘本故也。兄苟见亲,翰敢不尽心。”

  目不识丁的陆善因为听不懂而举杯愣在了原地,在冯力的示意下,小宦官便上前,弯腰小声讲解。

  整句话中,他只听懂了一个狐字,然不知宦官与他说了什么,使得陆善以为哥舒撼是在讥讽自己是低等的胡人,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低贱的突厥种,也敢如此这样说我?”

  哥舒撼本也不服陆善,便想开口反驳,然却遭到冯力与张国忠二人同时的示意,哥舒撼这才忍下,一连喝了几杯闷酒。

  哥舒撼起身,差点一个没站稳,幸而左右侍从在旁扶住了他。

  “冯监,右相,东平王,下官不胜酒力,便先失陪了。”哥舒撼打着饱嗝说道。

  张国忠与冯力对视了一眼,而后点头默许。

  没过多久,东平王陆善也托辞离去,连歌姬舞女都未上场,这场宴会就此不欢而散,张国忠的目的达成,自此之后,哥舒撼与陆善交恶,张国忠开始用联姻的方式拉拢哥舒撼,并利用职务之便提携,想用哥舒撼牵制陆善。

  作者有话说:

  纯属虚构,请勿考究。

第118章 长恨歌(七十二)

  天圣十一年春时, 十五皇子李忻及冠,封庆王,颇得皇帝宠爱, 遂迎娶京兆卫氏。

  张国忠与东宫不和, 欲扶持庆王,便从族内以及亲信中, 挑选出两名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子送至庆王府,纳为孺人。

  然卫氏相貌普通, 不得庆王所喜,故而冷落一旁,让其移居偏院, 两位孺人为争抢正室的名分而争宠。

  庆王聪慧仁孝, 皇帝时常召其入宫陪侍,游华清宫时, 特将庆王带在身旁,并赐汤沐浴。

  天圣十二年,春, 气候回暖, 李忱与苏荷离开九原。

  在即将离开朔方之地, 在最后一个城镇中,李忱又命文喜买上半车可以长期存储的干粮。

  自张国忠以宰相兼任吏部尚书, 私改选官三注三唱之制, 不经门下省审核,而遣吏部令史先至宣阳坊的私宅中由自己选定名册。

  张国忠兼吏部, 左相崔裕则改兼礼部, 主持贡举之事, 使得贡举取士, 有了好转,然至吏部举官时,想要入选的进士,不得不贿赂吏部,右相的亲信官员。

  天圣十二年,盛春,礼部于贡院举行省试,由礼部侍郎杨俊为主考官。

  省试历时三天,经糊名、誊录、评卷后,终于到了放榜之日,当天天还未亮,贡院门口就围满了身穿襕衫的士子以及他们的仆从。

  杨俊一榜,进士及第者共五十六人,黄纸上的黑字十分显眼,尤其是前三名的,书写的官员还特意用了粗笔。

  “杨兄,你是癸巳科进士第一人。”友人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后,旋即看见榜上位列第一的名字,大喜的挤出人群,来到朋友身前,他止住脚步,整理了一番歪斜的衣裳,抖抖袖子作揖道:“恭喜杨兄,状元及第。”

  榜上的名册,赫然写着,癸巳科进士第一人杨儇。

  人群中接二连三传来欢呼与叫喊,但更多的是失落与不甘。

  因为这次数百人应试,而登科进士的,却只有五十余人。

  贡院门前,几名正直壮年的书生聚在一起恭贺高中的友人,“懿孙,你与我家二郎一同榜上有名,可喜可贺。”

  “皇甫兄言之过早,如今只是考取了进士,还未经吏部铨选,尚不知结果如何。”张懿孙回道。

  “既已举士,便有举官的可能,”一旁的友人刘长清说道,“我这落第之人,可是希望全无啊。”

  当朝科举之制,由礼部试士,吏部试吏,科目仅举士,举士之后,最终选官还要由吏部进行铨选,吏部主文,兵部主武。

  虽得中进士,亦有可能在吏部的铨选上落第,皇甫然便安慰道:“以长清之才,若真想要登科进士,又岂能难倒你呢。”

  “皇甫兄乃章公忘年之交,才华远胜我等,若是应试,必为第一人。”张懿孙看着此次贡举并未应试的皇甫然说道,“你与长清,可是自在了。”

  皇甫然摇了摇头,“自章公故去后,朝廷为李甫、张国忠等人弄权,如今张国忠在吏部,天下清流,可还有仕途可言?”

  几个士人的话传入了从旁经过的扬儇耳中,二人离开贡院,骑马进入巷中时颤身一笑,“何谓清流?”他问道友人。

  “江水自上游而下,遇泥潭浑浊而不自污,谓之清流。”友人回道。

  扬儇摇头,“知其水浑浊而避,待清明而出,这是窝囊与怯懦,岂能叫做清流,正应世道之乱,我辈正直之人才更不该避世,否则天下的浑浊,该由何人去清,不想福泽子孙,只想受前人之功,也敢大话谓之清流?”

  友人骑在马背上,低头仔细思考杨儇的话,“杨兄是因为刚刚那几个书生的谈论吗?”

  杨還没有点明,只是说道:“我等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若只追功名利禄,那有违圣贤之道,当迎污浊,逆流而上,为万世开太平才对。”

  “那几个书生,我知道其中一个,”友人说道,“名叫皇甫然,是丹阳人,少年时,有神童之称,与先章相是忘年之交,章公称呼他为小友。”

  “以为与相公交好,自侍清高,却不敢与浑浊争流,这样的人就算高中,也难有建树。”杨儇说道。

  “人各有志,”友人笑道,“就如战场一样,总有不怕死与怕死的,不能要求人人都敢冲锋陷阵吧。”

  “子慎说话,总是那么中肯。”杨儇笑道,“我是偏激之人,往后同朝为官,你可莫要挤兑我。”

  “杨兄这话,就将鲍某置于不是了。”友人也笑道,“尚未铨选,我这个进士第四十人的,可不敢说能够为官,您是状元郎,自古就没有状元在选官上落第的。”

  “也许我就是那第一人呢。”杨儇笑大道。

  “二位,请留步。”就在即将出巷时,突然被人拦下。

  拦马的人,十分客气的向二人行礼,“我家主人,想请二位新科进士入楼吃茶。”

  二人对视了一眼,“子慎,你在长安有什么故交吗?”杨儇问道。

  友人鲍昉摇了摇头,“某自幼家贫,来京都只为科考,又哪里有什么故交。”

  “那就奇了怪了。”杨儇喃喃自语道,他看着拦路人,说道:“我们只是两个进京赶考的士子,何德何能让你家主人请吃茶呢,这个礼我们受不起。”

  说罢,杨儇便要打马离去,拦路之人不从,遂上前拽住他的缰绳,随后将腰符示出,“长平王请。”

  杨儇这才没有着急离去,又笑道:“这就对了嘛。”

  拦路的,正是长平王府的侍从,他轻皱眉头,“状元郎戏弄某?”

  “哎,怎么能说是戏弄。”杨儇说道,“我这刚中了状元,总不能糊里糊涂就跟你走吧,万一遇到坏人,命丧于此,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杨儇的一番话让一旁的鲍昉没有忍住笑,侍从见状,脸色更加难堪了,“你…”

  “哎,别这样,我跟你去还不成。”杨儇说道,“长平王盛情难却,岂能不去呢。”

  侍从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将路让开,“二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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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十二年,盛春。

  ——中原——

  李忱携妻前往苏州,然而行至中原时,却看见路上有大量的饥民在挖食野菜、树根,道路边上几乎被挖得寸草不生。

  中原各地,都在传诵着一首歌谣,这首歌谣在长安是禁声,因为这是南诏战争之后,对于中原地区的真实写照。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不但没有遭受惩罚,反而一跃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这世间再没有人能够惩治这个凶手,天子听不见百姓的哀嚎,看不见路边冻死与饿死的白骨累累,依旧沉迷在那早已远去的盛世中,肆意挥霍。

  歌声传入马车内,夹带着哭声,苏荷探出头去,“他们在唱什么?”

  文喜打马前往附近的村庄,归来时,他的神情十分凝重,至于为何,百姓们吟唱的歌谣就是答案。

  “回王妃,是杜少陵的车兵行。”文喜将自己记下的歌谣呈上。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苏荷眉头紧锁,她看着手中诗歌,“这说的是中原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长安没有呢?”

  “天圣十年,剑南节度使向仲通率军进攻南诏大败,死伤数万人,为补充西南的兵力,时任御史中丞的张国忠请旨于中原募兵,至地方后,因云南之地情况复杂,又多瘴气,士卒前往非死即伤,遂没有人敢应征入伍,张国忠便派遣御史分道捕人,用枷锁送往军所。”李忱说道,“七娘觉得,这首歌谣,为何长安没有呢?”

  苏荷陷入了沉默,李忱便将纸张揉成团扔进了小炭炉内,“长安怎么可能没有呢,只是它们,都被虚假繁华掩盖了而已。”

  苏荷看着炭炉,又看向窗外,田地里杂草丛生,明明已至春日,却无人翻耕田地,剑南的战事,她有所听闻,包括中原的募兵,但她没有想到,经过募兵之后的中原,竟然会变成这样,与长安相比,这里简直就是炼狱,“因为去年朝廷征兵,将所有劳力都抓去充军了,所以这一路上,才有如此多的慌田吗?”

  李忱的脸色十分平静,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没有像苏荷一样表现的十分气愤。

  因为这首歌谣,在出来之时,她就已经听过了。

  马车在官道上平静的行驶着,偶尔能看见路边有枯瘦老妪带着衣衫破烂的孩童跪在地上乞讨。

  冻死与饿死的尸骨,无人清理,就这样暴露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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