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185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兵马声扰乱了夜的宁静,漆黑的城中接连不一地燃起了烛火,有胆子大的人出门来看,当即就被来兵的阵势吓得退缩回去。

  几队人马目标明确地堵住了通往城外的其他出口,靳如带着许州知县来了傅玄化跟前,问他:“周茗的分翼在哪里?”

  知县哆哆嗦嗦道:“西……西城门外。”

  傅玄化又问:“多远?”

  知县犹豫一下,察柯褚在这时猛然出声,喝道:“老实点,别想着玩小聪明唬弄你爷爷,否则爷爷我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头,你信不信?”

  “五里。”知县被他这么一威胁,话不经脑就说了出来。

  靳如与傅玄化对视一眼,又问知县,“领兵的是谁?”

  知县这次不敢多想,道:“周案。”

  傅玄化知道这人,道:“是周茗的堂弟。”

  陈参问:“他们有多少人?”

  知县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傅玄化看他吓得瑟瑟发抖,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让人将这知县先带下去看管,对靳如道:“那就按计划行事。”

  靳如道:“周案少不了与这里往来,他此次带的兵怕是也不会少。现在天还没亮,他们暂时察觉不到,但若是等他知道了反扑回来,你要当心。”

  傅玄化道:“你身上的担子才是格外之重,别耽误了,赶紧走吧。”

  “好。”靳如并不多留,挑了百来人换上了从城中搜来的岭南军铠甲,一马当先通南门而出。

  天色破晓,东方隐有熹微,三千铁骑乘风奔袭,靳如居于首位,眼尖地看到了远方的炊烟。

  他慢下了马速,吩咐身后的队伍就地休整吃点干粮,又对察柯褚道:“褚兄弟,有劳了。”

  察柯褚鼻子一抹就打马去了,近乎一个时辰后又快马回来。

  “这里不是周茗的后备处。”他下了马,接过靳如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又说:“我打听过了,周茗的后备处还在前面,是个叫昌县的小城。”

  陈参在打仗上没有经验,问道:“那咱们怎么过前面这座城?绕行吗?”

  靳如先问察柯褚,“前面这小城周围有伏兵吗?可别绕到一半,被人从后面包了饺子。”

  察柯褚说了声“没有”,靳如摊开地图看了看,指了一条路,“从这里绕,虽然会徒增半日的路程,但为了掩人耳目,也只能如此了。”

  “还是我带几个人走前面吧。”察柯褚点了几个人先走,靳如控制着行军速度跟走在后,陈参道:“既然是后备粮营,昌县的看守只怕很难打破。”

  许州城早就被远远地抛在了后方,靳如拧着眉,心忧地说:“如今只看檀英了,只要他能拖住周案,消息就传不出来,昌县没有警觉,咱们就有机可乘。”

  时间一刻不容松懈,靳如想到这里,驱马的速度稍稍加快。昌县不是什么重要的城地,但胜在遍野皆是良田,一名先行卫回返来报信,“前面就是昌县,我们循着田埂摸进城探过了。城里看着很平静,较之以往没有什么差别。周茗的辎重队有好几支,都是用板车从城里的米铺拖运粮食,我们各盯一处,大致摸清了他们的粮道线路。千户,怎么打?”

  靳如问:“辎重押运有多少看守?”

  先行卫道:“粗略数过,每队百人。”

  靳如又问:“路线呢?”

  先行卫答:“入剑官道。”

  靳如回身,对身着岭南军铠甲的百人道:“下马。”

  他对手下的一名百户道:“我领百人走在前面,你们保持距离跟着,仔细着周围有无伏兵,以我挥旗为号。”

  察柯褚与其他几个先行卫远远地盯着一支辎重队,跟走上了入剑官道。

  为了方便探路,他们几人皆是便装布衣,察柯褚更是在头上扎了个布巾,将那一头散乱的黄毛遮掩在了里面。

  冬日里枯枝败落,即便是官道,也是人迹罕见。他们几人虽是扮作平民的模样,但到底还是显眼。

  察柯褚凝神静气,正估量着该从哪里下手,忽闻身后一阵喊音:“前面的,站住!”

第180章 横截

  赵瑾率军抵达元中时,已是又一日的晌午。

  元中的百姓见了军队和那为首之人,担惊受怕了两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韩遥浑身脏污,见到她时整个人都是灰头土面,险些让赵瑾以为他是从敌军的队阵里逃出来的。

  “侯爷,攻势弱下来了。”韩遥将这两日的应急过程如数说完,赵瑾的眉反而锁得更紧了。

  韩遥见她是这幅模样,心里“咯噔”一声便开始发慌,问道:“侯爷,哪里不对吗?”

  赵瑾道:“两种可能。第一种,周茗决定与咱们长久地耗下去。第二种,他有新的进攻战术。”

  韩遥“啊”了一声,又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若是他要一直这么耗着咱们,城内的粮草是绝然不够的。”

  赵瑾拍拍他的肩,“先别慌,稍安勿躁。”

  韩遥哪里安得下来,正要再说,赵瑾已经越过他往城墙的方向去了。韩遥赶紧跟上,一路问道:“侯爷,咱们还有其他援军吗?总不能一直窝在城里不出去吧?”

  赵瑾道:“檀英去了许州,不论周茗有没有派兵占据那里,他都要掩护靳如去往周茗的粮草后方。若是他们配合顺利,周茗的后援粮草一断,就该是咱们与他来耗了。”

  韩遥双手合十便开始对天祈祷,“腾格里在上,保佑咱们此战大捷。”

  赵瑾好笑地看着他,“你又不是腾格里的信徒,这么求了能有用?”

  韩遥道:“若是我求了有用,那我以后就做腾格里的信徒。”

  赵瑾摇头无语,这时意识到城内还算秩序有度,便问了一嘴,“百姓们没被惊着?”

  韩遥道:“得亏了范公子在,是他一直在安抚那些先生和行商们,还有百姓也是,他让县衙的人一起出力,挨家挨户地请百姓们一起抵御。”

  赵瑾问:“蔚熙人呢?”

  韩遥左右一看,咦道:“刚刚还在这里的,这会怎么不见了?”

  赵瑾便道:“行了,我自己去找他吧。城墙那边还是看紧点,周茗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范蔚熙坐在县衙内,正和元中知县贺鸣一起核查着城内大小商铺的米面存粮。

  “一共就是这些了。”贺鸣点完剩下的,心头难安,“范公子,城内人这么多,咱们怕是最多只能撑上半个月。”

  “赵侯会有对策的……”范蔚熙才开口,余光就瞥见了个身影。

  “四处打听,原来你在这儿。”赵瑾过来,看着桌上的簿册问道:“清点了城内的存粮?”

  贺鸣忙道:“侯爷,只够半个月了。”

  赵瑾道:“我不会让这场仗持续太久的。”

  剑西的商链才刚刚建成,互市上每日换来的物资都是一笔可观的来源,元中若是长久被困,南边的货源就要受阻,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会付之一炬。

  赵瑾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都没有再说话。气氛骤然沉默,贺鸣越发觉得心慌,悄悄地问范蔚熙:“范公子,赵侯这……”

  “给我纸笔。”赵瑾突然开口,贺鸣赶忙拿了笔墨和纸来,一面问道:“侯爷要给谁写信吗?”

  赵瑾没搭腔,指下笔尖舞得飞快,写好后扬手煽干墨迹折叠起来,这才看向贺鸣,“贺知县莫急,只要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元中陷入险境。如今百姓们的情绪还算平稳,烦请你继续安抚他们。”

  贺鸣哎哎道是,赵瑾拿着写好的信出了衙,范蔚熙跟走在后,问道:“写给朔北的?”

  赵瑾道:“我现在赌不定天会站在哪一方,但是事在人为,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两人上了城墙,赵瑾眯着眼,隐隐就能看到远处岭南军驻扎的营地。海炎之拿了地图来,对她道:“侯爷,若是预估不假,周茗的粮草应当全是从昌县来。”

  “昌县。”赵瑾垂眼看着地图,在心中算了一番,“若是他们速度快,现在应当已经拿下昌县了。”

  范蔚熙在旁道:“这好似是你第一次打守城仗。”

  “可不就是吗?”赵瑾从地图上移了眼,无奈地笑笑,“也是我第一次与大楚的正规军对战,也不知岭南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实力。”

  她瞧着远处昌县的方向,隐隐担忧,“察柯褚这次也跟着去了,他那模样过于醒目……”赵瑾说到这里不敢再往后想,转而又有些带气道:“这死小子,偏要跟我怄这口气。”

  察柯褚缩着脖子走在官道上,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擦擦鼻子,正思忖着该从哪里动手,身后忽来一阵叫喊:“前面的,站住!”

  几人皆是眼瞳一扩,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整齐地在原地定住。

  “副队。”有个先行卫小声叫了一下察柯褚,对他做着口型,“怎么办?”

  后边是一支才从昌县出来的辎重队,而他们没掐准辎重送行的间隔时间,好巧不巧碰了个正着。

  辎重看守队中的几人追了上来,冲他们道:“喂,叫你们呢。”

  几个先行卫都偏转了身看向这百来人,便听其中一个道:“你们是哪儿来的?不知道这边正在打仗?”

  一名先行卫机灵,赶紧道:“我们几个都是外乡人,不知道这边在打仗,多谢军爷提醒。”

  “外乡人?”看守兵打量着他们,最后注意到察柯褚身上,问他:“你是大楚人吗?”

  “他是。”马上便有队友替察柯褚答了。

  这看守兵却盯着察柯褚不放,怀疑道:“我看着怎么觉得不像呢?”

  “废什么话。”辎重队里有人上前来不耐烦地喊话,“这趟粮草要是不能及时送到,咱们都得吃军棍兜着走。我看,先抓了再说,只要审一顿,就都清楚了。”

  察柯褚几人再次身体发僵,他们只有寥寥数人,对上这百来人的岭南军,根本毫无胜算。

  辎重队中居首的一人便发话道:“那就先全部拿下。”

  察柯褚自然不能就此被擒,当下便出手推了一把要来抓他的人,目露凶狠道:“拿下?你们敢抓一个试试!”

  其他先行卫见状,也不再装了,纷纷与察柯褚站为一路,气势昂昂地看着面前的这百来号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看守兵们整齐地亮出了枪戟,察柯褚从靴子中掏出匕首,对左右队友道:“兄弟们,对不住了。”

  “袁队走后,一直是你在罩着我们,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一名先行卫丝毫不乱,反倒大笑起来,“今日最多不过一个死,咱们不成功便成仁。”

  话落,几人同时主动出手,架招便上。

  看守兵们自诩人多,并不将他们这几个放在眼里,操起枪戟就来。察柯褚闪身一避躲开了一支朝他直来的枪头,反手以匕首抵在枪杆上沿着枪尾倒划,逼得这名看守兵被迫后退,他瞅准时机,再以肘部痛击这看守兵的下颌,直接从他手中抢下枪来。

  有这一支长枪在手,察柯褚连下几招刺扎,将队友们解围了出来,又一一从旁相协,一时之间竟让对面无从应对。

  就凭他这一□□法,便极难让人不去怀疑他的来历。

  “混进桩子了。”一名看守兵指着察柯褚道,“这定是那赵贼的斥探!就地斩杀,别让他们跑了!”

  百来人蜂拥着再上,先行卫们后背相抵围成一团,察柯褚对他们道:“列阵!”

  成团的几人就此分散开来,化作两人一组。察柯褚一枪格挡住对面的劈招,他的同伴趁势近身对面,匕首对准了这人就是狠狠地刺入颈喉。

  两人配合有度地连杀好几人,但到底还是寡不敌众顾全不来,同伴近身相搏之际,数支枪杆围扎了过来,察柯褚一人难挡多手,分枪格挡之时掩护不及,便听一阵枪尖刺肉的闷声传来,再转身时,同伴的身躯已经被对面的枪杆刺出了一身的血。

  “老田!”察柯褚奋身要去接他,可又是一支枪对着他的面门袭来,他当即拖枪快走,这一刻忽然想到了赵瑾对他演示过的那一手回马枪,下一瞬便毫无征兆地来了个急旋,身还未转,余光便见枪头已经扎进了身后这看守兵的颈脉之中。

  察柯褚拔枪后退几步,但还是被溅出来的血喷了一脸,他直接用袖子擦了,再回想方才,胸膛里的心依然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