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第53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怎么回事?”赵瑾看向身旁的几名先行卫。

  “侯爷,之前的确是极难攻城。”

  先行卫们口舌不一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赵瑾心中疑虑更重,吩咐身后的军士全城搜查。

  在她亲临之前,封远山一直攻不下这里,偏偏她今夜领兵来攻,就能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在邑京待了近三个月,她的警惕又激生了不少,是下便想到了兵分两路的靳如和封远山。

  一个借道羌和直通落石口,绕到车宛营地的后方,一个走丹沙峡迎面直逼。

  军士们搜查极快,就在赵瑾静默沉思的时刻里,几名前来汇报的士卒已经井然有序地站成了一排。

  “侯爷,南面已搜查完毕,无暗兵。”

  “禀侯爷,西面已搜查完毕,无暗兵。”

  “北面也已搜查完毕,无暗兵。”

  不等赵瑾说话,韩遥已经先怀疑道:“你们确定了,真的没有其他车宛兵?”

  几名士卒又一次肯定道:“真的没有。”

  连同赵瑾在内的一众铁槊营将士全都沉默地定在了原地。

  空城。

  丹沙峡的两壁没有能够藏匿人的地方,封远山率领的那支队伍倒是不可能在峡谷中遭遇伏击。

  赵瑾想不通车宛为何突然将羌北拱手让出来。

  韩遥问:“侯爷,咱们现在要顺着羌北继续深入吗?”

  赵瑾摇头,“我预感不太好。”她呢喃地说完这一句,上马之余又抬高了声音下达军令,“铁槊营即刻随我前往丹沙峡,其余人守在这里不要动。”

  铁槊骑兵们跨马便随着主帅再次踏上戈壁沙地,队伍迅速地朝着峡口移动着,赵瑾搓了搓被寒风吹刮的脸,又加快了马速。

  她有了一丝的猜测,却又在心中反复地祈求这猜测是错的。

  黢黑的夜里,奔袭的骑兵们在不知吹了多久的寒风后,终于临近丹沙峡峡口。

  赵瑾马下的步履并没有因此而减慢,两千骑兵紧随在侧,蹄声奔腾如雷,峡口隐约能听到层层相叠的回声。她心中怀揣着一份不愿相信的猜测,在进入峡口的那一刻起,便将枪从马背上卸了,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峡谷幽长深邃,不多时竟然从对侧传来了一道杂乱的马蹄声。赵瑾当即拉住缰绳,横枪在手,对身后的骑兵们道:“戒备——”

  这雷鸣般的奔腾声一止,迎面将来的那道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不过十多声的工夫,赵瑾眯着眼,看到对面单枪匹马来了一个人。

  那人骑着马,逃命似的往这个方向来,直到跑近了,赵瑾才看清这名骑士眼中的惊恐与慌张。

  “侯、侯爷!”骑士如见到了救世天神一样,从马上摔下后连滚带爬地往前进了几步,喘着重重的气对着这群人的领头喊道:“他……他们……”

  骑兵里有两人将骑士扶起,搀着他走到赵瑾的马下。

  “中计了咱们!”骑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主帅简短地传达军情,“车宛在丹沙峡放了猛虎!”

第053章 退敌

  赵瑾的右眼皮猛烈地跳了两下,然后听到自己问:“猛虎?”

  “是,猛虎!好大的两只!”骑士说话时浑身还在发抖,他频频回望来时的方向,无比庆幸地又说:“那两只虎突然冲出来,大军预料不及,整个队形都乱了,车宛蛮子趁机伤了我们好多兄弟。我们要对付那两只虎,还要提防着蛮子们,实在是艰难。卑职是要回营中求增援的,侯爷来的正好,快,封将军还在极力坚持。”

  赵瑾看着前方漆黑的峡道,心中豁然明了。她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枪,用枪杆在马臀上一敲,喝声道:“走——”

  羌北落入车宛之手后,城门严防死守,连攻不下。如此一来,封远山只能另辟蹊径,与靳如在落石口会军,成掎角之势抵住车宛。

  万不曾想,此举正入了这群蛮夷的陷阱。

  如今封远山被堵在这狭窄的峡谷里,无暇分离出己身,自保都已不易,而靳如率领的兵马有限,若是再等不到封远山的增援,他也会被耗死在落石口。

  赵瑾咬紧了牙,在心里狠狠地将这群蛮夷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峡谷幽长,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天路,寒风呼啸着刮在脸上,赵瑾觉察不到冷,反而出了一身的汗。

  她不记得自己跑了有多久,只是在听到前方隐约可闻的肃杀声时,浑身的血都沸腾了。

  有虎啸和嘶吼声顺着风传来,周遭不变的石壁上渐渐起了火光的亮影。赵瑾踢了一脚马肚子,迎难冲进了困陷此处的己军中。

  这里的血腥气甚重,即便光线昏沉,却还是能一眼看到大片的血迹。以及,那些被猛虎撕咬过的梁州守备军的残缺尸身。

  赵瑾只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心头的火正在腾腾地烧。

  “是侯爷!”

  混乱中,有人大声喊道。

  迎击猛虎和车宛的守备军们已是强弩之末,但在听到了这三个字后,人人都为之一振。他们看到来时的峡道上,真的出现了他们朝思夜想的主帅。

  只是夜色昏暗,火把的亮度并不够,这人和那后面的骑兵阵队好似梦里的幻象。

  赵瑾一枪扫过一个车宛兵的喉咙,破血之后冷冷地冲着这些手握弯刀的侵略者说道:“不怕死的,来啊。”

  若说方才或许是守备军们疲倦之后出现的幻觉,那么这一枪之后溅起的血沫才是真真正正地在告诉他们,今夜此战可胜。

  “头领——”一名车宛兵惊恐地朝措兰喊着,“是赵瑾!赵瑾来了!”

  “就是你爷爷我!怕了没!”赵瑾一枪捅进他的心口,干脆果断。

  封远山拖着满是倦意的步伐退到赵瑾身旁,简短地告诉她现在的状况,“他们突然放虎扰乱我们的阵队,我们防备不及,损伤了不少人。在这之后,他们又趁势突袭。我们坚持到现在,已经杀了一只虎,虽然还有另一只,但也差不多到了末路。”

  赵瑾枪下毫不留情,闻言问道:“另一只在哪?”

  封远山道:“被蛮子们带走了。”

  “很好。”赵瑾闭眼可想当时的惨烈,落枪时愈发狠戾,咬牙切齿道:“好得很啊,敢跟老子玩这么一招阴的。”

  封远山知她心中愤懑难耐,大声劝道:“侯爷,不可冒进!”

  赵瑾怒气攻心,全然没有听到这一声,当即下令骑兵们:“列阵!”

  被困陷于此处迎过战的梁州守备军们已经疲弱无力,他们纷纷后撤,铁槊骑兵们迅速补在前列。

  车宛对于赵瑾的突然到来可谓是猝不及防,在被她连杀了好几个人之后,才回过神后撤,与铁槊骑兵拉开距离。

  “措兰!”赵瑾吼着此次带领人马来犯的车宛头领,“不是要打吗?来啊!老子今夜若是不取你狗命,老子就不叫赵怀玉!”

  韩遥接着她的话,“跟着侯爷!今夜灭了这群狗娘养的!”

  措兰原本想将封远山带领的人马耗死在这里,可天不想赵瑾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到。而今他们已经只剩一半的气力,而对面的骑兵却是精神亢奋士气满满,倘若硬碰硬地打,他绝不会是赵瑾的对手。

  是下,他毫无半分犹豫调转马头,匆忙给下属们传达命令:“撤——”

  赵瑾自然不会放过这群入侵者。

  铁槊骑兵们在峡谷中追赶着,稍有落后的车宛兵就是他们的刀下魂。局势在这一刻起彻底逆反,骑兵们乘势而上,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峡谷中回声不绝。

  赵瑾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一个背影,对着他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弓弦。

  夜里的能见度并不高,但赵瑾带兵多年,对这群蛮人的身形过于熟悉,箭下少有失手。

  这一箭从措兰的后肩穿透了过去,他受痛之下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赵瑾放慢了马速,居高临下地冷视着他,道:“去年秋时,你们侵入不得仓皇而逃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措兰捂着受伤的地方,挣扎道:“不、不是我……去年带兵的,是尤克真,你该去找他。”

  他说的是车宛话,赵瑾没全听懂,但是辨出了尤克真这个名字。

  “行啊,你既然说了尤克真,那我若是不杀鸡儆猴,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主帅太过窝囊。”赵瑾四下里一扫,正好看到不远处缩着个车宛兵。

  “你!”她拿枪头指了指那车宛兵,然后看着措兰道:“你既然有胆子来,就得做好死的准备。尤克真这次不在,算是便宜他了,我找个人把你的头送去给他,不过分吧。”

  措兰听懂了她的话,目露恐惧连连摇头,“不!你该找他,不是——”

  话音未落,赵瑾一枪戳进他的喉口,措兰瞪大了眼珠,嘴里溢出没说完的那个字:“……我。”

  “是你还是他,于我而言,有何差别。”赵瑾抽出枪头,对吓在一旁的那名车宛兵说:“留你一条命,带着他滚。”

  这车宛兵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只能看出她杀意已消,因此看也不看措兰的尸身,转头就跑。

  “啧。”赵瑾皱眉,“烦死了,还得让人来收尸。”

  封远山策马追来,见她无事,心里才缓下了好长的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斥责道:“叫你别冒进,况且乘胜追击不是让你撇下大部队一个人在前头跑,还跑那么快,叫都叫不住。”

  赵瑾面无表情道:“枪头说太久不喝血,忍不住。”

  封远山白了她一眼,又关心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赵瑾这才露了笑,“都是些四肢发达的蛮子,别说伤我,近身也是不能的。倒是封伯你,今夜不容易吧?”

  封远山似是觉得脸上无光,叹了口气说道:“原本已经警惕四周了,可没想到这帮蛮子手里有这么大的野物,突然来这么一出,属实没反应过来。”

  赵瑾调侃道:“咱们守备军中,数封伯你的见识最多,怎么着,怕这一战失了你多年的威名?”

  封远山听出她是要开解自己,苦笑道:“是,但也亏了你小子来得及时。”

  赵瑾道:“羌北东门攻开了,却是一座空城。”

  “原来如此。”封远山恍然,“我之前久攻城门不下,所以才会另谋他法,此举正入了蛮子们的套。只可惜那些死在猛虎口中的将士,因我之错,葬送了一生。”

  “此事不怨封伯,你无需自责。车宛这次骤然来犯,若非是封伯你及时守住凰叶原,梁州危矣。”赵瑾道,“只恨蛮子野心太旺,总要侵扰咱们。”

  两人沉默着并走了几步,封远山道:“邑京的消息,我们都听说了,那仪安公主……是个好相处的吗?”

  赵瑾想到秦惜珩的那番情真意切,点头道:“是个挺好的姑娘,只可惜,我与她交不了心。”

  封远山道:“交心倒是其次,只要不添乱就行了。你这次回来得匆忙,仪安公主会只身前来吗?”

  “多半会。”赵瑾望着正在收拾战场的士卒们,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劝了很多次,她不愿意留在邑京。”

  封远山从她这话中品出了些别的意思,道:“若不是来做太子的眼线,那就是喜欢你十足。”

  赵瑾无奈地笑了两声,没有解释。

  封远山道:“前面就是落石口,靳如怕是已经等得焦头烂额了。你赶路辛苦,一回来又来助援,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带人去与靳如会军,顺便把车宛的营地掀了。”

  “嗯。”赵瑾点头,忽然又喊:“封伯。”

  “还有事?”封远山问。

  她闷闷地“嗯”了一下,才说:“今夜……我气昏头了。幸好车宛自以为准备齐全,没有再设伏兵。我知错了。”

  封远山拍拍她的肩,“你知道就好,天晓得我方才吓成什么了。行了,回去点兵吧,剩下的事,封伯我替你整了。”

  “好。”赵瑾并起双指压在眉尾,又对着封远山挥了出去,“凯旋。”

  “凯旋。”封远山回以同样的手势,策马就走。

  峡谷恢复了宁静,赵瑾牵着马慢慢地往回走,看着士卒们清理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