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107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只见兴平侯一抬手,座中陆续起来十几名朝臣走上去,自动自发站成一排,竟然是和兴平侯一道,将楚贵妃、皇帝和座下朝臣们隔了开来。这就是九皇子党人骨干了,其中几名一瞧就是武将,气势很足。兴平侯笑呵呵道:“谋者违害就利,丘相谋略过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说着他自袖中抽出一卷绢纸,“陛下重病,为九殿下留下一本名册,可负托孤重任的臣子俱在其上。丘大人,如何,先头第一位您先将名讳署上?”

  殿中没有一个糊涂人,众人即知这空白绢纸即投名状,只要将名字写上去,来日只要九殿下得登大宝,那这上头的人都是有功之臣,新帝一朝的荣华富贵算是预定到手。

  丘禾却摇头:“我已位居尚书台首,不必再添个托孤的名头。”

  兴平侯脸色沉下来,楚贵妃冷冷哼道:“丘相惯会端水,本宫告诉你,两头不得罪那一套今日可不管用。”

  丘禾哈哈大笑:“贵妃娘娘,说句不好听的,您能奈我何?陛下私库乃玄铁铸门双生锁,其中一把钥匙正在我处,您要斩我可先得问问九殿下同不同意。”

  得,除非九殿下打算从头攒私房钱,否则咱这位丘相是没人动得。

  丘禾有底牌腰杆硬,说不签就不签,这个头就起得不大好,兴平侯只得走到大殿中央问是否有人自告奋勇毛遂自荐。温镜冷眼看着,虽则方才没人敢真的冲上去带头,但此刻也一样没有人上去签这狗屁名册。这个时代啊,温镜感叹,也不怪李沽雪脑子里全是忠君,这时代的文人士子、武将士卿,任谁都认君上为天,忠君两个字真乃刻入骨血。

  兴平侯脸色极差,这下可丝毫不再有裴玉露的影子,他神色狠厉地一偏头,朝臣以鸾凤两台为尊,尚书台首不肯俯首帖耳那么只好看看中书台首,他盯上中书令。这回动起真格,先前站上去的两个武将陪着,一左一右好像两个门神,凶神恶煞般盯着中书令。那老大人温镜不认识,只觉得他蓄起的山羊胡都气得抖起来,他被逼得无法,指着兴平侯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兴平侯耐心告罄,命二武将亮出兵刃,道:“不签就是个死。”

  兵刃也是玲珑轻巧的铜雕匕首,贴身藏在衣内,夹带入宴,此时两柄匕首齐齐指向那老大人,老大人瞠目半晌,鼓着粗气扯着嗓子高声道:“我乃景顺三年陛下钦点的状元,为官三十载从未负过陛下深恩,今日我且告诉你,你这笺子我如何签!”

  说罢他竟然眼睛一闭闷头朝其中一柄匕首刃上撞去!

  坐席里温镜真正惊呆,这老头竟然要以死明志,兴平侯的投名状他要如何签,他是要以忠臣骨血为墨,好好签上一笔。

  中书令抓着比他高出三个头的魁梧武将,把匕首往自己胸口上戳,离得近的几人已经下意识闭上眼,预备迎接血花飞溅,那将领汉子也呆住松开手,兴平侯更是惊骇得睁大双眼,贵妃一声惊呼已经出口。

  紧接着,众人只看见一道绯色身影快速冲过去推开那老大人,自己也险些栽倒在地,虽然笨拙,但堪堪使得老大人死里逃生。所有人都松一口气,兴平侯也不例外——自古兵变哪有不见血,但血不是这么个见法,人是他杀来立威还是自己死去铭志,两者天差地别。

  丘禾亲自过去将那名救人的官员扶起来,众人发现他还很年轻,他和丘相又将中书令老大人扶回坐席,老大人估计是力竭,歪在坐席上喘气。

  绯袍年轻人冲他笑道:“老大人,您现在死可不值当,”他从老人手上掰出那柄匕首,声音转低,“这匕首不配您。”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兴平侯还未来得及召唤禁卫,只见那年轻人站起身将匕首递还给将领汉子,又冲兴平侯微微一笑:“不是签字画押么,只是温某官阶低微,侯爷与娘娘可别嫌弃。”

  中书令老大人刚刚喘匀的一口气登时又噎住,颤着胳膊指向温镜:“你、你…”

  你什么他没说出来,但满殿无人不懂,他们心中多半也是类似的谩骂:你这奸佞,你这小人,还当你是铁骨铮铮,没想到是个毁节求生的软骨头。

  “奴颜婢睐,衣冠扫地!”有人高声喊道,兴平侯手一挥,禁军们不再只是象征性威慑性地围在坐席四周,开始到席间捉人,但凡开口吆喝的大臣都被禁卫的佩刀抵到了嗓子口。却仍有不怕死的朝温镜高喊:“你可想好了,你署的可是千秋骂名!”

  千秋骂名么?一瞬间温镜有些感慨,来这世界几十年,居庸温氏背的不正是千秋骂名?这么想着,温镜手一顿,他回首向殿中笑道:“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兴平侯没有意识到自家被骂鱼鳖,很满意地问道:“不知温大人在哪个部司任职?”

  “太仆寺。”温镜拿起盘中毛笔刷刷两下,也没写在最右一列,而是在绢纸当中随意挑一个位置下笔,潇潇洒洒寥寥数笔,撂下笔他向兴平侯一拱手,“温某自知不配写在头名,待侯爷这张绢纸填满之时可莫要忘了温某微末之功。”

  “那是自然,哈哈。”兴平侯愈加满意,万事开头难,一旦有人作例事情总会顺畅些,一时间只觉手中一卷绢纸正如温镜所言,被填满是迟早的事。

  忽听这位格外知情识趣的温大人声音转低,只有周围数人可闻:“梦甜香下官略有耳闻,不知贵妃娘娘添的是哪几味药材,下官见陛下面色,印堂黑阴,人中深红,别是娘娘添的药材药力太猛,陛下克化不了。”

  他这话是冲楚贵妃说的,楚贵妃一愣,她先前一直注目殿中局势,并没注意手底下的景顺帝,这会子赶忙低头去看。这一看确实,怎的面色如此难看,透出一股灰败?可不行,目前这情形景顺帝要是一命呜呼,旁人不说,那个榆木脑袋中书令一定第一个殉节。

  她与兴平侯对视两眼,沉吟着问温镜道:“你懂医术?”

  温镜毕恭毕敬:“略知一二,贵妃娘娘改的配方或许诊不出来,但陛下是否有大碍一定能诊出来。”只须接近皇帝,再想法子…碧云行天带个人有什么难的。

  这边厢楚贵妃则想,那赶情儿好,就怕你诊出来添了什么料呢,她长袖一挥:“你上前来。”

  这时兴平侯右首一名武将却道:“娘娘且慢,此人任职太仆,能御马,想必力大,让他近陛下的身是否不相宜?”

  温镜向他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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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念奴娇·昆仑》毛

  潜伏啊潜伏,百看不厌

第241章 二百四十一·轻笼行殿迷天子

  温镜冲兴平侯微微躬身:“侯爷与娘娘无须多虑,下官疏于拳脚功夫,实乃手无缚鸡之力。”

  兴平侯捋一捋胡须,回想起这位太仆寺的温大人方才冲出来救人的情形。虽说是救到了人,但自己翻了个四仰八叉,看来身上并没有功夫傍身,只是凭借青年人手脚麻利反应迅捷,他颔首叫自己人分开放温镜上去。

  他压根儿不知道这个“温大人”就是他们家费尽心机想结交的白玉楼月下飞天镜。

  温镜装模作样在景顺帝手腕上摸一摸,又道一声恕罪抬起胳膊翻开景顺帝的眼皮,最后向楚贵妃一拱手:“娘娘,陛下没有大碍,只是垂首坐立,大椎至哑门两穴间气血不畅,依臣之见不如将陛下放平或许好些。”

  楚贵妃一看,她的手虽然一直托着,但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主子娘娘养尊处优,手上能有什么力气,皇帝晕着,生生被自己的脑袋和脑袋上的天子冠压弯脖颈,自己把自己憋了个脸红脖子粗。

  她示意温镜挪动皇帝下肢,反正龙椅宽敞得很,跟寻常人家的床榻也差不离,躺下就躺下罢。

  她这一动作,手上的侍女匕难免松动,离景顺帝要紧的阴阳搏脉便偏了几寸。忽然,上前来这名少卿冲她眨眨眼微微一笑,楚贵妃没来由地一怔,紧接着一阵酥麻爬上她的手腕,竟然握不住小小一柄仕女匕,再而后,好似是一眨眼的功夫前一瞬还好端端歪在龙椅上的皇帝就不在了原地,连同笑得一派恭敬的那名太仆寺温大人,一齐不见了踪影。

  兴平侯暴喝:“拦住他!”

  然而已然来不及——曲江杏园这处行宫的大殿不比麟德殿,有前殿后殿之分,这里的宫室为着方便观景,大殿龙椅后头的轩窗正对曲江池,此时正值初秋,暑气未消,窗子都大敞着,殿中众人只看见一袭绯袍夹裹着景顺帝闪电似的翻过轩窗,消失在窗外。

  温镜身形极快,几步蹿到杏园外围一处殿宇顶上。出得殿来还不显,到外头才知道已经兵荒马乱,杏园出口处无名卫正腹背受敌,和禁军激战正酣。

  一看战况,温镜就明白怪不得楚贵妃一定要李沽雪出殿,一点也不怕李沽雪和韩顷率众合力杀出去,去宫中找九皇子的麻烦。禁军似乎全部被收买,倾巢而出,此刻纯属是人海战术两头填堵,将无名卫困在当中。

  刀光剑影中有一把银白的剑,剑光时隐时现,温镜不禁多看两眼。禁军大约也明白擒贼先擒王,除却一头灰白头发的韩顷,就属围着李沽雪的禁卫人数最多。

  这时韩顷一掌推出,趁着空档跟李沽雪低声吩咐一二句,而后手上招式陡然凌厉,带着一队人马势如破竹往杏园外头冲去。李沽雪也在带人冲,但他不是跟着往外冲,而是调头往回冲。温镜眼睛一眯,猜到韩顷方才吩咐的是什么。大约就是他带着人回宫捉拿九皇子,李沽雪则带人回去想办法救驾。

  这简直是留下李沽雪送死。

  禁军并没有派太多人去追韩顷,温镜想起裴玉露提过的京畿营。京畿营有两万之众,想必围攻皇宫确实万无一失,宫中无须禁军操心。因此曲江的禁军和无名卫人数愈加悬殊,无名卫本就讲究贵精不贵多,然而一个纵然能打十个,那么一百个呢?一千个呢?“归来”一向是迅捷,可眼下再迅捷也渐渐左支右绌。李沽雪身后的氅袍已被削去一半,左臂也负伤,自胛骨到轴上衣衫成缕血迹斑斑,他却像没有痛觉一般朝贼窝方向拼杀。

  温镜一时有些踌躇,下去帮忙么,又要怎么帮?叫李沽雪放下职责放下命令,丢下一帮无名卫自己跑?他不会答应。

  此刻却不容得李沽雪不答应,玄袍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硕果仅存的玄色还叫血色浸透大半。忽然李沽雪凌空跃起一个呼哨,无名诸卫得令,十分训练有素不再恋战,纷纷跃上半空各自逃窜。禁军不料无名殿如此能屈能伸,愣上一愣开始追击。

  可想而知,追李沽雪的人最多,李沽雪无法,周旋一二便抽身而退,往水上遁去。

  这原本是上策,岸上禁卫人数众多,而曲江池水域四通八达,无论潜逃还是潜回总能找到机会。可是坏就坏在禁卫调来了弩兵,涉水而行的人寻常刀剑够不着,连弩却可以。箭弩雨点似的砸向水中,纵然李沽雪有“归来”在手能将大部分打落在水,可是…

  一支箭弩刁钻袭来,射出这支箭的人很有功夫,瞄的正是李沽雪步法的落脚之处。水路不比陆路,一处不能落脚换一处便成,人在水上漂,每一步踏出去的平衡和力道都很要紧,李沽雪方才力战,此刻本就强弩之末,一个躲闪不及,只听噗嗤一声胫骨某处剧痛上涌,他险些一头栽进水里。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身形极快,岸边的禁军甚至没看清他是从哪个方向冒出来,一轮箭弩仿佛铺天盖地的幕布,射完幕布揭开一看,他们要抓的无名殿头目便不见了踪迹。

  李沽雪低头看自己腿上,小腿正当中一枚箭弩深入血肉,他咬一咬牙忍痛道:“我这腿走不远,你把我放下。”温镜搭着他一条胳膊飞身赶路没搭理,他又问,“你怎么逃出来的?楚氏必然不会轻易放人出殿。”

  那是不会,正一个一个逼着朝臣们画押呢,温镜道:“你别管这些,你也别想着回行宫救驾,皇帝已经获救。”

  “已经获救?”李沽雪震惊,“谁救的?”

  温镜不好意思说是他,简单道:“白玉楼,稍后我还要送他去找裴师解贵妃下的那个梦甜香。”瞥一眼李沽雪鲜血濡湿的裤腿,温镜又道,“先找地方看看你的腿。”

  今日杏园接驾,不许旁人进来,许多亭台楼阁空着,曲江池地方又大,一时半刻禁军搜不过来,藏一二个人不在话下。行宫在杏园东南,他们一路行来已经到了相反的东北角,温镜轻车熟路推开一座水榭的门。此处不临曲江大湖,而是一处支流拐过一个弯又绕过一座假山到得一处小小的水湾,十分隐蔽。

  一看这里,即知温镜大约是常来。屋内纤尘不染,茶具寝具都是现成的,黄梨博古架上茶盒很多,茶案上的蝇纹长柄茶匙水迹还未干,可见不久前才被使用过。温镜麻利将茶案挪开,软锦棉垫和底下竹榻掀开,再往下赫然是一口地窖。地窖中已经有一个人,玄红二色帝王服制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李沽雪被温镜推下来,不一时温镜也下来,手里拿着一枚夜明珠和一只木匣。

  “他们禁卫的箭弩没有淬毒的习惯吧。”温镜问。

  李沽雪摇头:“没有。”

  “嗯,”温镜道,“忍着点。”说罢他毫不留情,并指如楔将李沽雪小腿上的箭失挑了出来。

  “忍着点。”他再次道,又从旁抓过一坛酒——这里原是个酒窖,滋啦一下泼了一瓢在伤口,一面按上一块白棉止血,一面道:“伤到了骨头,这里只有金疮药,我也只会简单包扎,回头请钥娘——”

  给你看看骨头伤得重不重,再开一帖清创养骨头的药方。可是两人对视一眼,温镜便改口:“请你们御侍医给再看看。”系好一个绳结,他站起身,“我走了,你暂且别出去,至少明日吧,你这伤现挪动不得。”

  说罢他将景顺帝负在背上准备离开地窖,李沽雪忽然问:“为何救我?”

  温镜缓缓撇过头没言语。

  夜明珠光亮稀微,明明灭灭甚至不比李沽雪的眸光明亮,他又追问:“你既然已经带着皇帝逃到此处,再往北走几步就能逃出杏园,为何折返去救我?”

  是否…

  他问:“阿月,为什么?”

  地窖空间有限,两个人呼吸相闻目光相接,说凝视不像凝视,倒像两军对垒,比方才禁卫和无名卫短兵相接还要紧绷。沉默半晌温镜撤回目光,诚实道:“我也不知道。易地而处,你也会来救我的吧。”

  的确,那夜崇仁坊外李沽雪也确实来救了他。大约…大约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得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温镜再次道:“我走了。”

  说罢他不再流连,推开地窖门跃上地面。一阵翻腾,头顶再次转暗,脚步声渐远,李沽雪头一仰靠在墙上,闭上眼。

  手中紧紧攥着珠子,他便依稀记起曾经是在何处来着?是了,是在太乙鹭雪峰玄武洞,也是这般暗无天日,也是这般珠光朦胧,两人和岩蟒酣战一番,救了一只象龟。

  象龟自海中来到陆地,跋涉千里,不眠不休,只为一汪续命的泉水,它没有泉水则不能活命。

  李沽雪眼下却真情实感地不想活。他甚至忍不住设想,如果当日他真的死于岩蟒之腹该多好,是不是至少不会有遗憾,因为彼时他拥有赖以生存的泉水,一生唯一渴求的那汪甘泉,那是温镜曾毫无保留地在他身上倾注过的爱意。如今的温镜,肯救他,却不肯再爱他。

  曾经拥有的,恰如清泉涸于石上,明珠蒙于尘土,除却回忆是否再难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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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箭///弩到底怎么了 又给我满屏框框框

第242章 二百四十二·知君未得谢浮名

  景顺帝醒来时是寅时一刻,他睁开眼愣一会子神,似乎惊觉身下不是哪个妃子的芙蓉帐,也不是清心殿自己的龙床,他腾地坐起身,惊恐地向床帐外面望去。“张晏吉!”景顺帝下意识唤道。

  接着他看到一张脸,一张阔别多年的脸。这张脸上回拜见他的时候还没有头发,手里还挂着念珠,比现在要年轻——但似乎也年轻不了多少,因为这张脸现在看着也并没有太过衰老的痕迹,景顺帝瞠目结舌,半晌才不确定一般唤道:“…国师?”

  裴游风抬手慢慢接近景顺帝,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脉。

  这实在大逆不道,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请旨,上手就扒拉龙体,天子脉息是随便看的么,御侍医们都要跪着诊脉。可是面对这般犯上,景顺帝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安安静静,甚至腰背一塌,歪在了枕上。片刻后裴游风道:“陛下,张公公在宫中等着您,并不在这里。您原本吸入添了血箭草等物的梦甜香,所幸药量极其微少,也不是直接吸入,初步判断应当是混进熏衣的香料之中又进入您体内,如今余毒已清,已无大碍。”

  景顺帝点点头,盯着裴游风又看了一刻而后道:“这是哪?朕为何在此处?”

  裴游风往后退一步,让出身后的温镜,温镜道:“这是臣的住处,陛下,”他和裴游风互看一眼才接着道,“陛下不记得今日七夕宴上的事了么?”

  景顺帝沉默许久,道:“朕只记得睡意袭来,旁的便实在记不真切。”

  “嗯,”温镜斟酌片刻,“曲江行宫出了些变故,陛下昏睡不醒,臣便将陛下接到家中暂作休养。”

  景顺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片刻:“你们…早就相识?”

  裴游风望向窗外,闲散道:“陛下既问,我与他相识是在大约五六年前,他与我么,”他将视线转回来,“不曾相识。”

  温镜疑问地看一看他,但也没有否认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