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49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而后他的脑壳就挨了一笔管,李沽雪悻悻将抻得老长的脑袋收回去,往左首席上一靠:“许久没去演武阁,师父下手愈发重了。”

  韩顷眼睛也没抬:“为师看你就是去的少了,坐正。”

  “师父何事要见我?”李沽雪依旧坐得十分不正。

  韩顷终于从案上抬起眼,叹口气:“也是玄卫数得着的掌使,成天跟没骨头似的,为师还指望你而立之前能争一争掌阁,如今看,唉。”

  李沽雪直摆手,无名殿天地玄黄四阁,按说四位掌阁便是总掌殿之下的二号人物,可是这样的权柄李沽雪实在敬谢不敏,他道:“别,可别,师父您疼疼徒儿,掌阁一年到头没一天能闲下来,您瞧我们尚掌阁,才三十几岁啊,头发就白了大半,您可行行好。”

  韩顷看他片刻,终于无奈一笑。这笑却是带着些纳罕:升官发财他这徒弟却不稀罕。掌阁只有一位,这个当了那个就得让贤,他知道他这徒弟明着说要躲懒,实则是在说尚掌阁日夜操劳,卖力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行行好,让他多当两年掌阁。好啊,知恩念情,又警醒,好啊。

  这时听得李沽雪又道:“师父,掌使这事儿我正想问您,去年年末核的我也只是中上,怎么玄殿掌使的擢升能落到我头上?”

  韩顷卷上手头的笺子,慢慢掇进一枚手指粗细的竹筒:“原是落不到你头上,是,”他撂下竹筒,往西北皇城方向一抱拳,“是圣上听了曲诚的案子,亲点的名要晋你。”

  “曲诚的案子?”李沽雪一顿,不是琉璃岛案,而是曲诚案,这实在令人摸不着头绪。

  “嗯,曲诚的案子。沽雪,”韩顷刀刻一般的面上又浮起些笑意,“扬州乃东南命脉,为富不仁,擅岐黄生意却不思济世,实乃蠹虫。只是曲诚的案子早已经结案,到如今为师面前还要瞒着?曲府的那把火不是你安排的?”

  啊?李沽雪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不是他不敢放火,而是他真不敢放了火还瞒着家里,脑袋还要吗。这一褒奖实在是奇怪,他讪讪道:“天地君亲师,哪个是徒儿敢欺瞒的?这把火实在先斩后奏,且还有开罪贵妃之嫌。听说今年宫里的年节大宴楚贵妃是在陛下身边赐的席,徒儿怎么敢?师父明鉴呐。”

  韩顷笑意不减:“谁说贵妃开罪不得。有弊必纠,这才是忠臣,陛下需要的无名殿即是如此忠臣。不结党不营私,如今朝中郦王和九皇子隐隐分成两党,你这把火一烧,皇帝即知我无名卫只忠君上。”

  李沽雪把这话仔细咂摸一番,真诚道:“原来如此。”而后他打了个呵欠。

  他这呵欠打到一半,一道破风之声冲着他面门而来,他连忙接住,原来是先前掌殿手里的那枚竹筒,他捏在手中掂了掂:“这是?”

  “今年的试剑大会要办在两仪门,咱们须盯着,一是看看今年江湖上十大门派有没有什么变故,二么…”韩顷沉吟不语,思虑片刻才提点徒弟道,“你只知年节赐宴,却不知前几日贵妃遭了训斥。她年前在咸宜观请太岁符花费四千多贯,陛下说她‘靡费昏愚’。”

  咦?李沽雪将这个罪名来回念了两遍,心里觉得讶异。在一座道观银钱捐得多了些,“靡费”确实能算她是靡费,可是又跟“昏愚”有什么关系?再说后妃逢年过节在个把寺庙道观捐些供奉,也是惯例,贵妃又圣宠优渥,真犯了什么错皇帝不顾及她的颜面么,大喇喇这般捅出来朝野议论是何必。

  李沽雪微笑道:“陛下骂的是贵妃么?”

  韩顷指了指他:“还算有救,”他另起一个话头,“你要记住,凡宫里能让传出来的话,都不是闲话。披香殿还在甘露寺供有万两千钱的海灯呢,在咸宜观花费四千,不过三之其一数,怎么就挨了训斥呢?”

  李沽雪很捧场地问道:“是啊,怎就挨了训呢?”

  “那自然是因为陛下想训的不是‘靡费’,而是‘昏愚’。不是吝啬贵妃捐了四千钱,而是看不惯这钱是捐给道观。为师只提点你一句,释道之争由来已久,而圣心最不可说。”

  嗐,原来是这么回事。是是是,圣心是不可说,但是可以借贵妃说一说:捐钱给寺庙可以,捐钱给道观就会挨骂。李沽雪替皇帝觉得累,什么话直说不会么,好么他们底下人这一顿猜。他忽然又想到手头的竹筒,今年的试剑大会定在两仪门,两仪门也是如假包换的道观,而且是江湖上第一道家宗门,那么…

  果不其然这时韩顷又道:“此去两仪门这第二,你要想个法子,最好叫今年的试剑大会乱上一乱,必不能使两仪门再添威信。其余的…”

  李沽雪“嗯?”一声,追问还有什么,韩顷脸色松快两分,取出一只木匣:“你是四月初的生辰,呐,贺礼为师早给你备下,试剑会定在上巳日,借此机会你好好出去野一野,干脆过完生辰再回来。”

  李沽雪眼睛一亮,直冒火星,这可实在是好极。如今才二月初,试剑大会白玉楼肯定在受邀之列,或许能去扬州接上人,再…他搓搓手:“当真?”

  韩掌殿看他这样子无奈至极,将手上匣子一例掷过去:“再回来就是正经掌使,少给我泼皮缠懒,滚。”

  李沽雪很开心地滚了。滚到门口他又拐回来:“曲诚的娘到底跟楚贵妃的娘什么交情?”他怎么死活查不出来呢。

  晦暗阴沉的小楼中传出一声冷笑:“什么交情,不过是幼时陪秦国夫人一处在教坊司学舞罢了。就她如今站到秦国夫人跟前,两人估计谁也不认得谁。”

  李沽雪听了,摇头一笑,那是不认识。从前东风宴上同换舞时衣,织梭光景去如飞,几十年过去,可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见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甚么人都想着扯楚贵妃娘家的虎皮,而旁人心中忌惮还真就不敢深究,可见楚贵妃真是得了道了。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何处笙歌酒入唇

  这日晚些时候,李沽雪换下玄底银纹袍,赴弟兄们贺他高升置的酒宴,出去赴宴又不是办差,一伙人一水儿的黑衣别让人店家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宴席定在曲池坊的望江楼,毗邻曲江池,凭栏远眺可观曲池春水,是长安数得着的食肆。

  临夜之滨,夜色轻拢,灯摇月影,寒水初融,入席前李沽雪往水边溜达一圈,顺手拾起一片石块往水中央飚去,薄薄的石头顺着他的手劲旋起几个漂,最终沉入水中声不可闻,李沽雪张望半天,忽然想起扬州水阁的小池子。

  他低头一笑,在栏边同僚们的呼哨声中上了楼。

  同僚们捧场,李沽雪也不吝啬,在望江楼最高一层设宴,有些交情的都叫了来。酒是好酒如醉,景是美景如斯,今日是好友满座,明日是前程似锦,李沽雪架不住兄弟们的劝,席边已经叠起好几只空酒坛。

  酒过三巡,枕鹤摸过来,两人是自幼的交情,因枕鹤也不多言,闷声与李沽雪过了三杯,一时无话,而后枕鹤又自一饮而尽:”一齐进来的就剩咱们,进来无名殿仿佛还是昨日,转眼你便要做少掌使…兄弟替你高兴。”

  李沽雪陪一杯,而后一挑眉:“掌使你已慢我一步,若他年掌阁再叫我抢先,嘿嘿,那你才真是输我一筹。”

  枕鹤一呆,手里又被李沽雪塞一只满的才回过神,他“切”一声:“要真是这样…到时候可不是一顿酒的事,你将这望江楼盘下来日日请我吃酒还差不多。”

  李沽雪翻手饮尽杯中酒:“行,我先当上我请你,你先当上你就请我,左右望江楼的好酒便宜不了旁人。”

  两人原是过命的交情,心里有什么嘀咕也就几句话几杯酒的事。旁的便罢了,就最近的,就去年在金陵,李沽雪冒死从地宫里往外递信,不然荣五的十日连生散还真的够枕鹤喝一壶。他哈哈一笑,忽然又道:“兄弟近来心里有事?”

  李沽雪眉扬得更高:“爷心里只有差事。”

  枕鹤嘿嘿一笑,作势要叫伙计传几名舞妓上来,李沽雪脸色一变,立刻道:“传些歌舞罢了,你看着家里的规矩,且有的弟兄明日还当差。”

  “哈哈哈,那我替弟兄们多谢你了!”枕鹤依样吩咐下去又回来凑近李沽雪低声道,“还说没事,我也瞒着,是什么人?”

  李沽雪“呵”一声:“你问的心里有没有事,我老实答了,你又来问人,什么人?”此时两行乐伎班拾级上来,为首两名舞女,后头跟着各色器乐,李沽雪瞅一眼收回目光。唉,望江楼设的歌舞班子居然没有笙,可惜了。

  枕鹤啧啧不止:“捂得够严实的,还怕兄弟抢你的不成。”

  琵琶弦一响,舞女袖子一展,歌舞升平里枕鹤掩着低声道:“你也说家里的规矩,顽便罢了,真上心…掌殿又看中你,往后数二十年你想不了成家的事。”

  他面上一丝玩笑神色也无,说的话也并非虚言。无名殿规矩严,禁军十六卫常常嘲讽无名卫是和尚庙,不许狎妓不许招惹宫中女官宫女,且除非功成名就混出头,否则只要人还在殿中便不得娶妻。岂不见师父他老人家一生都未娶,做掌殿的都是如此,遑论他们底下这些人。李沽雪长叹一声,心想我倒想娶,他向枕鹤点点头,师兄弟两个又走一杯。

  李沽雪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则想,过两日南下也须改头换面,行踪上要遮掩一二。这样两头瞒着多少有点累人,可是一想到水阁,李沽雪闭闭眼睛,总是值的。

  正在这时,一片丝竹乐奏中李沽雪忽然听见一声冷笙也似的金玉之声,他搁下酒杯甩甩头,真的魔怔。

  听风听雨听笙歌,声声只是听见你。

  酒正酣歌正靡,今日这宴的主人却不可抑制地走神,人在楼中坐,心思早飞到不知何处,耳边依稀是如丝如缕的…等等。李沽雪缓缓向着栏杆外头侧去,仔细一听,怎么仿佛并不是他思念太甚,而是确是采庸无疑?

  为何长安城中会有采庸的声音?李沽雪顾不得正热闹的酒筵,一个打挺翻出楼外。

  “哎?师兄?”

  “沽雪师兄?”

  “掌使大人哪里走。”

  挽留和询问李沽雪通通没顾上,长身横跃已出曲池坊,再过延兴门,采庸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李沽雪有些凝滞地落在一座二层小楼上。他心想,真奇怪,这处屋顶是降了什么福气,一名紫衣的青年一只腿支起,手中正拨弄着一柄长剑。他又是什么运气,前一刻还在想着的人怎的忽地到了眼前。

  那青年显然也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李沽雪,坐着也没动,只冲他回眸一笑。这一笑直把咱们掌使大人一晚上的酒意都勾将出来,叫他分不清是梦是醒,今夕何夕。

  三分醉并三分月光,李沽雪终于不再发愣,直冲过去将人掳至半空而后直朝着自己私宅飞去,初春凛冽的夜风中他将人扣在胸前,笑道:“来得好,跟爷回家。”

  ·

  李沽雪的私宅置在胜业坊,进宫也好当差也好都方便,他带着温镜回到胜业坊的时候里坊的门已经关闭,这却难不住李爷,直接挟裹着人翻墙,跟盗玉偷香的采花贼似的。

  被“采”的人却半点没有反抗的意思,温镜懒懒地靠在人身上,倒是乐得清闲省力,还有空划划人家下巴颏。李沽雪扒拉住他的手,一面推开院门一面警告地瞪他一眼,温镜心情大好,手继续往上攀捻住他一缕头发绕来绕去,道:“你穿杏黄不错。”

  李沽雪腾不出手来拽回自己的头发,咬着牙道:“爷这是苍黄。”

  两者本也相似,温镜转念一想,想起前日白驹巷那个少东家也是穿着差不多的颜色,看来这颜色也挑人,怎么李沽雪穿在身上就是比别人帅。

  他的目光有些迷,碰上李沽雪的视线滋滋啦啦蹿起火光,李沽雪几乎是撞开后院卧房,嘴里问道:“怎来了长安?”

  两人已双双跌进榻中,温镜闻见一点酒气,也没嫌弃,反而凑近李沽雪鼻翼嗅了嗅,听见他问这个,温镜想一想,在他耳边答了一句。这下好了,一晚上的酒没把李沽雪喝醉,这会子却狠狠上头,直接掀开温镜的衣领埋进他颈子里连吃带拱,一面道:“身上什么,这么香。”

  温镜仰起头,尽量按下喘息使自己听起来不疾不徐:“不知道啊,要问客栈备的什么澡豆珠子。”

  “嗯?住什么客栈——”直接来找我啊。李沽雪原本一心一意忙碌,忽然顿住。

  找,上哪找?阿月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知自己的住处,可不要住客栈吗,可不得大半夜孤身坐在楼顶拨响采庸吗。他一个人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来长安,他在楼顶坐了多久呢,天气还没有很暖,他冷了没有,若是自己再醉得重些没听见,弄笙一夜无人应,他当如何?

  究根结底,还是因为无名卫这个身份。自己的住处李沽雪不敢明写进信里,一如阿月的大名他都不敢写。而就是这么一封语焉不详的信,只一封信,阿月便只身而来。

  是否,自己在他眼中即是如此谜一样,没有一句明言,没有一句准话?李沽雪半撑起身看住身下人,他脸上却没有埋怨,也没有惶然,就那么坦坦荡荡张着眼睛。

  那眼睛里思念和欲念一起横生,李沽雪心头一点怜与愧被催得无以复加,化成许多的爱与热,在两人间缠绕激荡,最后浇在温镜暗哑的嗓音里。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平明桃杏放烧春

  人道小别胜新婚,青年人么,第二日两人醒来身上都有些酸,却不知是谁先看谁一眼,便又一阵盘桓。温镜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头一晃一晃的,脸上一红,他瞧见自己昨儿的紫衣和李沽雪的黄衣绞缠在一处挂在窗棂上。

  黯黯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几时禁重露。

  实是怯残阳…

  最后温镜脸色发白,又一次过后趴在李沽雪肩头直倒气,告饶的话说过太多没一句顶用,温镜决定再试一次,勉强嘟囔道:“…饿了。”

  一听他这么说李沽雪赶忙卸了力退出来,两人俱是一哆嗦,李沽雪顾不上回味草草披上衣裳:“你躺着,想吃什么?我去买,即刻回来,”他往堂外行去,又拐回来温镜嘴上重重亲一亲,“知道你不洗干净不乐意起,我点上火再出去,想吃什么?”

  温镜没力气多说,叫他自去买,转过脸裹上被子就想补个回笼觉,李沽雪又揉揉他的发顶才出去。

  大约过了,温镜只觉得是闭上眼睛又睁开那么短的时间,他就隐约听见李沽雪已经回来。

  “…这么快?买的什么?”他迷糊道。

  李沽雪在外头忙活:“没事,你先睡。”

  温镜仰在枕上晃晃脑袋,感应一下四肢,动一动格外僵硬的腰,决定起来。

  然后他就知道,不是他贪睡,而是确实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李沽雪就返了家,他裹着被子倚在门边懵懵道:“…不许出去?”

  “哎,”李沽雪看见他出来,连忙将人打横抱起又从被子里剥出来掼进热水,“怎赤着脚?打量这儿是扬州呢,京里的倒春寒可不是闹着顽的。”

  温镜嘴里嗯嗯地应是,迷瞪片刻又问:“只听说长安宵禁很严,可怎么大白天也不许出去?”

  李沽雪其实是不介意多呆一呆,看一看美人出浴,可是某个美人打着呵欠眼神却已经清凛凛地盯住他,他只得转到屏外,嘴上答道:“寻常白天自然可出去,今日例外,邻里家中出了什么事,至多一日光景查清便是,只是吃食须咱们自己动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别人家的事情温镜也无意多问,只是嗯一声又问李沽雪:“那你都会做什么吃的?”

  这个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话就问到了李爷的短板,他背靠着门听着里头淅沥沥的水声,讪讪道:“会煮粥。”

  温镜仰在铜缸壁上想,凑合吧,便随口又问:“那今日煮什么粥,扬花粥?桃花粥?杏仁粥?”

  李沽雪这住处原本一人单住,却也五脏俱全,东轩小半间辟出来单作的湢澡室,当中一座红木云母地屏将室内铜盆铜壶龙门架等器具遮了个齐全。此时这顶天立地的屏风却晃一晃,立在后头的人伸出脑袋幽幽道:“您还真是不挑,梗米粥,旁的没了。”

  温镜被他冒出的脑袋吓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坐在铜缸中,即便他脖子支棱得再长也什么都看不着,遂眼角一扬:“七情六欲,以口腹之欲为先,我挑一挑怎了?”

  李沽雪抱着双臂瞅着他那小模样,磨了磨牙:“…我明儿就去把望江楼的厨子给你请来,见天地给你换花样,满意了吗祖宗?”

  温镜原并没有一定要吃什么名厨之作,可是李沽雪磨牙的样子意外使他很满意,他放松身体往浴盆里沉了沉,忽然又问:“望江楼,是长安名气很大的食肆?”

  “嗯,名气很大,”李沽雪眼睛遛在铜缸边缘,多少有些神思不属,“另还有稻香舍,生脍馆,享云馆,还有一家专门烹茶的清雨茶社,里头的师傅回头我都给你请来,行吗。”

  “唔,”那天天得吃成什么样子,不过温镜忽然想起来,“似乎有一家名叫白驹巷的酒肆?”

  李沽雪已经在琢磨火上的炖盅还须多久,够不够自己也沐浴一番,听见温镜这一问,想一想据实答道:“是有,也就去年末才兴起,倒是有师兄弟去过,说是有一品忘忧十分勾人,我、咳咳!”温镜湿着头发从铜缸里半撑起身来看他,玉色的肩颈露出一大片,成功让他舌头打了个磕绊,半晌才继续道,“我倒没去过,且你不知白驹巷的规矩,忘忧是不许带出来的,只能在他们五张桌子上饮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