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51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若学多情寻往事

  这日平明天还没亮两人便遛着胜业坊东墙翻出去,外头一队巡禁的士兵经过,远处打更人隐约的呼号传来,五更天将至,没发生命案的街坊就要打开门,不一时眼前这空旷的街上就会有行人经过,犹如千百条细小的溪流蜿蜒,百川汇集,渐渐填满长安纵横的街道。

  正适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其中,鱼游入海,没有一丝痕迹。

  一号小鱼李沽雪:“舆图收好没有,别找不着家门。”由于几座被封的里坊互相之间隔得老远,两人一道去看难免费时,温镜也觉得没必要一天到晚绑在一处,两人遂决定分头行动。李沽雪不放心,给一笔一划画了舆图标明白出事地点,颇有些千叮咛万嘱咐的意思。

  二号小鱼温镜摆摆手,长安不比扬州,大约是水系没有南方多的缘故,长安里坊的规划更方正规整,每座坊每条街横平竖直,正南正北,就这还能迷路吗,又不傻。

  可是李沽雪大约是真的觉得他傻,临行前细细叮嘱,又揽在怀里一顿揉捏才放人。

  看着那道颀长矫捷的身影转过街角,李沽雪叹一口气,却并没有立刻依计去城北,而是闪身拐到胜业坊西边。他因没瞧见,明明消失在街头的温镜又探回来一个脑袋。温镜看着空无一人的街,方才还立在原地的人已不见踪影,心里想的是,奇怪,这人一向喜欢屁股后头缀一件大斗篷,怎一到长安就变了衣饰喜好,好像不爱穿黑衣了?

  李沽雪直奔胜业坊西而去。胜业坊西边就是崇仁坊,紧挨着皇城的崇仁坊。李沽雪进得门去,跟值事的无名卫打过招呼,又若无其事问道:“今日掌殿这么早进宫?”

  值事的无名卫知他如今是红人,立刻笑道:“掌殿一早领着天字阁的师兄去玄都观,掌使有什么话要留?属下一定带到。”

  去玄都观,那也是在查这件事。正好,没在宫里头就好。李沽雪拍拍那名无名卫的肩,转去后头换衣裳领腰牌,进宫。

  那头温镜看着舆图有些发懵,长安,真大啊。他原本很自信,他要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宣阳坊,从家里出来往南走三座坊,就是三个路口,再向西就到,他原本觉得压根儿用不着拿出舆图来瞧上一眼。然后,温镜同学往南走才数到第三座坊就晕在原地,等等,刚刚那是第三座吗,还是前头这是第三?不会吧,才走完两座坊吗?这也太远了吧。

  这头李沽雪改换衣装到得景风门,守门的禁军看见是无名卫的腰牌,有心问一问怎是单独一人,你们不是一向成群结队的么。暗地里嘀嘀咕咕,活像一群阴沟里的耗子。然而面前这无名卫拿的是掌使的牌子,无名殿掌使,即便是禁军两卫的千牛将军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且他腰间的剑煞气十足,禁军几个互相看看,不情不愿放了行。

  无名殿地字阁在内皇城安上门街,紧挨着东宫仆寺,今上未立储君,因此这一片甚是冷清,一路行来宫人都没遇见几个,遥遥只看见地字阁三层的飞檐,藏尽烟云,缄默而立。

  地字阁这座宫殿三层高,还有两个暗层,占地很大,是归档建书的地方,寂静无声。

  景顺十一年,十一年,居庸关案是在十一年,李沽雪走过一排又一排的堆到天顶的酸枝书架,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温镜在宣阳坊没发现什么可疑迹象,旋即到崇业坊。才刚绕着转了半圈,他脚步一错躲进街对过一家店铺,因他瞧见崇业坊却不是大门紧闭,一队京兆府兵正簇拥着什么人往门里走。他眼角看见一队人马消失在里坊的大门中,放下心,抬眼准备看看自己进的是个什么店,既进来不买些什么东西总说不过去。

  然后…然后他看见店里头厅堂敞亮,陈设考究,每张桌子用坐屏隔了,不多不少,五张。他再往酒柜上一瞧,圆肚小湖瓶一只一只地码得整整齐齐,瓶着青釉,酒曰忘忧,白驹巷。

  这也太巧了吧。

  还有更巧的。

  温镜正僵在原地,琢磨着立时轻手轻脚溜出去怎么样,掌柜案后头的青年抬起头,惊讶道:“是你?”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温镜看见此人苍黄的衣裳,耳边就响起那日在延兴门大街白驹巷里的议论纷纷。现在大约是时辰不对,没人一大早来吃酒,因此这店里五张桌子空着,可是那一日店里店外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影随形,现在想来依然令他有些火烧火燎的无所适从。

  温镜硬着头皮道:“白掌柜。”

  那青年仿佛听见什么笑话,开怀一笑:“哈哈,我这店取白驹巷,我却不姓白。这位公子再访我店,想必是那一日的酒还算能入口?”

  那一日的酒啊,还在客栈搁着呢。哦得空得去将东西收拾回来。温镜道:“贵店佳酿如甘霖清露,令人沉醉。”得想个法子开溜啊。

  “在下上逸下臣,族中姓明,名下忝有几间酒肆却不常来,偶尔来两次还次次遇上公子,还是在两间不同的店中,实在缘分,不知公子贵姓高名?”

  温镜请他不必客气,报了家门姓名,言明两次俱是路过。明逸臣道:“那更是缘分使然,既然有缘,今日明某再请温兄饮一杯。”

  什么毛病啊喂,大清早的非要请人喝酒。温镜左右看看店里就他一人,趁十分好客的店主人打酒的功夫身形一展出了店,一路步履如飞,朝城南行去。

  白驹巷店中,苍黄衣衫的男子转过身,看着空空如也的堂中一怔,随即收起温雅的笑意,面上透出一丝阴冷的不满,将手中一只白釉罐子收回柜中。

  白驹巷店外,崇业坊门开着一条一掌宽的缝隙,隐秘的角度正可供里头的人观望到街对过的酒肆。一名无名卫见门边的老者迟迟没有收回目光,便轻声问道:“掌殿,那酒家可是本案嫌犯?可需要布置人手盯着?”

  老者缓缓摇头,那酒肆有什么,他听说过,做张做致搏个风头的花俏手段,要紧的是方才从酒肆中夺路而出的年轻人。

  老者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碧云行天?不应当啊。”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人间何处不伤神

  无名殿二十几年前筹建,至多不过二十五年,这李沽雪知道,他师父掌管无名殿之前还任过汴州上佐官呢。景顺十一年,李沽雪发觉那会儿大约是无名殿人手有限,整理居庸关案卷宗笔记的正是韩老头本人。

  却十分有条理,有什么人证物证,证词画押,物证入库,连核对都是韩老头亲自核的,而后推测的是什么罪,最后省台和陛下又怎样定夺,十分严丝合缝。

  罪臣温擎,边边角角的不提,主要的罪名就三个,其一,贪赂敛财,上瞒下克贪污军饷;其二,暗通黑水靺鞨,意图反叛;其三,大兴巫蛊鸩毒,犯上弑君。这当中又含糊提到一位温贵妃,却不知是谁。如今宫里的贵妃姓楚不姓温啊,李沽雪想想,好似也并没有旁的妃嫔姓温,他甩甩头放在一旁。

  放下卷宗,李沽雪感叹,没想到真是罪臣之后。

  只是卷宗里并未提及温擎还有子嗣留在人间,李沽雪转念一想,从居庸关逃到扬州,算算年岁那时阿月已经六岁上,什么也不记得吗?为何从未提过。倒是说起过幼时艰难,可讲的都是些到了扬州以后兄妹几个讨生活的故事。还有经脉尽断,是不是就是逃亡受的伤。

  太奇怪了,长子温倦涯,又是已经记事的年纪,再大两岁都能按成年男丁算,却全须全尾;幼女幼子也都平安无事,缘何阿月这中间的倒霉蛋儿受了那么重的伤?

  可是,这话说回来,李沽雪手里的卷宗一顿,弑君,那是谋反啊,连诛九族,直系子女竟然逃出生天?

  地字阁连排的书架遮天蔽日,上下左右俱一眼望不到边,初春的风似有若无地透过,未知是掀翻了哪一年尘封的案卷,沙沙一响,惊起些经年的尘埃。

  ·

  漠漠曲江桥,凭楼抚洞箫。

  青山连紫陌,海燕上云韶。

  翠霭翩迁落,春风次第摇。

  鸳鸯逐浴羽,碧皱遣谁消。

  温镜到曲江池的时候正是朝阳半出,云霞千里。春风虽生,却未能吹破漫漫长夜堆积起来的寒气,翠微轻趁,红湿流痕,江岚漠漠,雾霭沉沉,春光虽明犹暗,春风乍暖还寒,吹在身上,叫人好似置身碧天寒水之畔,耳边传来望江楼上幽人的一声洞箫。

  只是今日望江楼上无人抚箫,别说抚箫,连个人影都没得。

  温镜趴在墙头观察片刻,发现曲池坊最主要的建筑即是李沽雪提过一嘴的望江楼,以及其他两座食肆,周围的住户也是在几个酒楼食肆里讨生活的伙计和乐班。怪不得李沽雪即刻判定是中毒而不是疫病,若说是疫病,酒楼里人来人往,怎会只一家不幸染疾,旁的厨工伙计还有宾客全然无事。只是曲池坊的这家人,温镜在周围打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人家,似乎与先前去过的宣阳坊、崇业坊中的住户俱无往来。

  既无往来,遑论共同的仇家,既无仇家,缘何丧命?温镜一面琢磨一面转进曲江池一角的杏园。

  一进曲江池地界,温镜心神一畅,这里风景不要太美。要说园林风景他多少也看过一些,譬如琉璃岛,可是那些白沙珊瑚、珍珠美玉万难与天然去雕饰的春水杏花比拟。

  温镜转到一处江水回流之处,一旁的太湖假山堆得仿佛一座真山,山脚下一座小亭,乃作水榭,外头半边悬在水上,里头桌椅俱全,想是给文人墨客曲水诗会雅集用的,此时空无一人,温镜信步走进去。这里轩窗连横,窗外景色一览无遗,温镜临窗向外看去,浅浅一处水湾恰有鸳鸯戏水,他一低头,窗下置的书案上笔墨齐备,他又想起姓李的一笔好字,叹息着提起笔。

  姿势摆的很好,可惜理科青年温镜脑子空空,绞尽脑汁默出一首忘了什么武侠剧里看来的东西,写完瞅瞅,觉得字不能说特别好,至少比姓李的还差很多,但也——

  突然他耳尖一动,听见大约百米外传来扑通一声,声量还不小,不像是石块或者旁的小物件掉入水中,倒像是人落了水!温镜反应很快几步蹿出水榭,果不其然,浅湾对面岸上一名侍女打扮的小姑娘正扑在水边叫道:“娘子!娘子!”水里水花四溅,扑腾着一名粉衣的少女。

  她却并没有扑腾很久,很快停止挣扎,迷茫地四下望望,站直了身。

  水才到她胸前。

  温镜见状,默默退开水边,打消了下水救人的念头。他甚至不动声色退回水榭中,因为那小姑娘手忙脚乱叫侍女拉着上岸,浑身湿透曲线毕露,温镜一个男的在一旁看着像什么话,为了避嫌他甚至连窗边都没站。

  等别人女孩子收拾完了吧。

  温镜同学的初衷是好的,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女孩子不像男孩子,男生身上衣服湿了搁水边儿拧巴拧巴得了,而大部分女孩子会想要找到一个就近的室内,一个相对私密的、封闭的空间收拾自己。温镜听见门边响起人声的时候一呆,接着他就想到,应该一走了之的,他在这里实属是碍事。

  那小姑娘缩成一团,她的侍女挡在她身前,估计也是没想到这大早晨的这里居然有人,双双惊呼出声。侍女看着也不大,顶多十四五岁年纪,努力镇定朝温镜道:“这位、这位郎君,我家娘子不慎落水,想借此处更衣,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很是方便,温镜垂着目光立刻就准备出去。正在这时,猝不及防地,小侍女身后她家娘子忽然晃了几晃,晕倒在地。

  真摔地上,那不能,温镜眼疾手快接住将人扶进椅子。温镜一看,这姑娘脸色煞白,方才他扶一把只觉她手臂冰冰凉,人已没了知觉身上还兀自打着冷战,一旁小侍女急得直跺脚,她急道:“娘子一定是旧疾犯了,这可如何是好!”

  旧疾?温镜虽然医术上不是很通,但一个人骨骼上、经脉上有没有病他一个习武之人能看得出来,他没看出这小姑娘有什么大毛病啊?他转念一想,姑娘家的毛病他又不会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暖和起来,温镜道一声得罪,手覆上小姑娘的手臂。

  顷刻之间她身上水气尽褪,一旁的侍女哪见过这等手段,登时小小地“啊”一声瞠目结舌。

  温镜没有吝惜功力,属于是把春山诀当暖气使。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这姑娘耳上竟然戴了一只玉玦。自然了,玦作耳饰并没不罕见,这姑娘耳上的这只用料精致雕工精美,与她浑身的首饰穿戴也匹配,但是这姑娘很奇怪,只戴了一边耳朵。是方才落水时遗失了一只么?

  这时温镜掌下的手腕微微一动,他立刻收回手,椅子里的小姑娘咳嗽两声悠悠醒来,她的侍女立时顾不上温镜,围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一叠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却向温镜看过来,她摸了摸身上的衣裳,又摸一摸自己的头发,偏过头跟侍女嘀咕两句,而后,小姑娘整理衣衫,站起来冲温镜福一福:“多谢公子相助,外头这样冷,若非——”

  她一只手扶着侍女,另一只手撑在书案上借力,此时垂着头眼睛一扫,看见案上一张玉版纸。一张写着虞书正楷的版纸,虽说距虞体之圆融冲和还差着些,但也得几分遒逸之姿。

  字还罢了,上头那词…

  温镜只见这小姑娘嘴唇翕合,喃喃几句,默默念着,她竟然怔怔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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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姑娘没大病,没被下毒,也没人推她,得的病是青春期贫血。作者初中时候得过 但那会儿没人教,一直以为只是例假正常的不舒服,拖着没敢跟家长说,差点小病变大病,唉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海棠犹未醉春酲

  温镜吓得倒退三步,啊?怎么了?他恨不得去把那张纸抢来,对不起啊,怎么惹得掉眼泪了呢?一旁的小侍女见状也慌忙劝道:“娘子!您可别伤心了,这…这伤心是要伤身的,您才醒来,怎么又哭了。”

  小姑娘回过神,意识到此处还有温镜这个生人,连忙背过去拭泪,转过身来冲温镜道:“公子见笑。”

  温镜看她身形摇摇欲坠,脸色也实在不好,心想别杵在这里耽误小姑娘回去请大夫看病,因颔首告辞。出来他没走几步,忽然身后有人喊他:“郎君请留步!”是那名小侍女,她道,“我们娘子使我询问郎君名讳,家住何方,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温镜说不必,举手之劳,他看这侍女一直跟着他也没有回去的意思,便问:“你家娘子不需照料么?”

  小侍女面露苦恼焦急:“我家娘子是要赶紧归家,我便是到外头街上雇辆车。”

  要小姐的贴身丫鬟出面雇车?温镜一听,这主仆俩,衣饰不凡,实在不像家里缺小厮伺候,别是两人偷跑出来的吧。这回去路上那小姑娘若是再昏倒或是出别的状况,这小侍女又该如何?

  他道:“你回去陪伴你家娘子吧,我雇车来。”

  路上温镜独自在外头驾车,不一时小侍女打了帘子出来坐在外舆另一边,温镜问她没事吧,小侍女头上双揪摇一摇十分烦恼:“无事,我家娘子说要一个人待一待,”她觑一觑温镜,又小心翼翼道,“郎君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娘子看见伤心不已。”

  唉,这么爱哭的,温镜只知道林妹妹。而林妹妹原本可能也并没有很爱哭,她是遇见宝哥哥才爱哭。那张纸上写的什么,温镜猜测车里的小姑娘大约是也有一个宝哥哥。他叹口气,轻声问道:“你家娘子缘何落水?”

  小侍女声音也放得很轻:“就是站在水边看景,一不小心掉下去的。”

  温镜想起来什么,提醒说你家娘子是否有耳饰落在水中,记得回家遣人来寻,没想到小侍女面色大变,立即矢口否认道:“不!我家娘子绝没有穿耳!”

  哈?那我是?我是瞎了还是出现了幻觉?温镜看小侍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搁下不提,把人送到地方,一抬头已日上中天,已到了约定该回家的时辰。

  一进门温镜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一种混合着辛香调料和烤肉的香气,他往院中一看,不知哪来的一座桑炭行灶正烧得热闹,上面架子上正串着一扇三十来公分见方的大排骨。有个人站在架子旁卷着袖子、袍子下摆别在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烤排骨上撒什么东西,闻着香气是椒盐。见他进来冲他呲牙一笑:“怎回来这么迟,再迟上一刻肉烤焦了也未可知。”

  “焦的更香,”温镜走到廊下,抽抽鼻子谨慎地问,“这什么肉?”

  李沽雪扔下一把调料,笑道:“知道你吃不了羊膻,这是野豕肉炙。”

  野豕即野猪,不过温镜想起这人曾经想骗他吃糖蒜的前科,不很相信:“什么猪一扇排骨这么小?”

  李沽雪过来拉他:“乳猪,”叹气道,“我岂是那么讨人嫌的?来——”

  他忽然顿住,温镜就看见,前一刻还嬉皮笑脸的人忽然面色严肃起来,不,不只是严肃,简直是有点凶狠,李沽雪一把翻过他的手臂。温镜今天少见地缠了绑臂,即手腕到小臂中间这一截袖子缠了起来,求的是一个利索,不是要四处查探嘛,可是这时他左手外侧的绑臂却一点也不利索,上头颤颤巍巍、娇娇柔柔地挂着一朵海棠。

  海棠不是初春开的花,这个时节游遍曲江杏园也见不到一朵,那么温镜是怎粘了一朵在袖上呢?自然是因为他袖子上的不是一朵真海棠,而是一朵金丝玉蕊的海棠,一朵镶在金钿上的海棠。

  呃,温镜一呆,这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