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57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朱明道长:“我门中已在步虚渊设好八卦台,用铁锁连在两侧山壁,众侠士只需在白色石台上坚持到最后便算胜出。”

  啊?温镜和李沽雪疑问地互相瞅瞅,从…步虚渊上空的铁锁高台上掉下去?这还是不进复选就得死的节奏啊?

  朱明道长大约是见几人刚刚松泛下来的脸色又僵硬起来,便颔首一笑,索性领着一路到得步虚渊一侧。日挂虚皇殿,云封太乙池,山风陡然凌厉起来,太乙峰高处临近步虚渊的山道风声呼啸,温镜不得不运起几分内力维持身形,这时李沽雪不动声色在他手臂一划一揽,牵住他的手。

  温镜嘴角微微一翘,于是李沽雪也笑,两人的袖子缠得似有还无,步虚渊上空凛冽的风也未能吹开。

  温镜敛敛心情,打量起足下的初选场地。此地目测对面几百米左右便是奇险无比的涉灵崖,不过真正令人叹为观止的则是太乙峰和布灵崖之间的东西。

  先前朱明道长说“八卦台”,温镜以为是一整座高台,只不过是绘成八卦图样,真正见到实物,温镜发现真的是图样。

  图样图乃噫捂啊朋友们。只见深渊之中几百条手臂粗的铁锁纵横交错,连接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数百座石台,这些石台分黑白二色,他们这高处俯瞰得非常清晰,组合起来俨然是一幅巨大无比的八卦图。

  原来如此,并不需要有人掉下去,最后只要想方设法停在白色的石台上就算胜出。

  朱明道长凌风挥袖,呵呵笑道:“一人一石,白色石台不多不少五十之数。若是觉得力有不逮或者不愿继续比试,只需跳到就近的黑色石台上示意即可,立刻便会有我门中弟子相送,将各小友带回两面岸上。

  “若是不小心失足滑落也无需忧心,十大门派各推选出的成名弟子届时会在高台周围巡视,都是高手,不仅会立刻救人上来,且若判定有哪一门的弟子蓄意将人推下,这一门派也将会被逐出今年的试剑大会。”

  嗯…倒也公平。温镜听出来,十大门派的高手相当于裁判组,一人犯错一门被逐,基本杜绝了以多打少的情形,温镜预想,这试剑大会应该会是场很干净、很公平的比试。

  几人谢过朱明道长,初选始于午时,以日落为终,眼下还早,不如回去歇息练功。唯独温钰不能得闲,他两上不见峰,因与苦叙方丈很是结下几分交情,须得前去知会一声。温钰明显和他弟弟作一般想法,觉得初选规矩定得周密,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一向喜怒不外露的脸上也露出些许轻松的神情,往法源寺众大师所在的方向行去,分外轻快,步履如风。

  因此他便没有注意到已经告辞的朱明道长忽然又折返,身形隐没在试剑坛广场的角落,和善的面孔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剑悬在身侧左后方,单手握住剑柄,不带笑容时整个人几乎透出一股杀伐之气,目光沉沉望向温钰离去的背影。

  温钰的背上,晴时刀收成伞束,远远望去和普通的伞几乎没有太大差别,如果忽略玄铁锋刃暗藏着的寒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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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月挂虚皇殿,云封太乙池。《题天坛》杜光庭

第130章 一百三十·奸邪设险计殊深

  若水间,若水,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只是若水间如今住着的几位客人却不得不争,不争你来什么试剑大会。

  初选入场前一个时辰,温家三兄妹带一个李沽雪聚在一起商讨初选该怎么选。

  首先几人一致认为,参与初选的人大致会分成两类,一类侠士拳头够硬,一开场就独占一方白色石台,够胆的只管来比一比;第二类侠士拳头可能没那么硬,但是脑子比较活,无论是先在铁锁上驻足,还是仗着轻功过人升至半空,都可先在一旁观战,待局势差不多的时候再行挑战。

  做第一种人很累,第二种同样也不轻松。温镜他们早先已经见识了步虚渊的大风,在那样强劲的气流里凭风凌绝,纵使有铁锁借力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耗费的内力未必比人家真刀真枪打起来的少,人家毕竟是脚踏实地站在石台上。待到终章,你未必还有余力与一路赢下来的石台主人一较高下,较也未必较得过。

  那么他们四人要走哪条路?这时李沽雪摸着下巴,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为何要以日落为限?”

  嗯?总要有个时限吧,温镜想,不然比到明天早上去了吗?等等。

  他一看钥娘和温钰的神色,三人同时意识到,并不会战至明天早上。几百人同时下场,而白色台子就五十个,必然不多时就要打起来,说不得午时没过完就能分出胜负。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头几战没抢到白色台子,往后胜算只会越来越小。

  那么为何一定要等到日落?

  李沽雪又道:“五十名佼佼者留在场上,难道指望这些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就地打瞌睡?前五十,第一和第四十九,都是前五十。”

  啊,温镜恍然,原来好戏在这儿。混个白色台子容易,朱明道长也确实没有说这之后不可以继续挑战,而如若有人来挑战你,众目睽睽之下你要如何,认输么?

  温钰沉吟道:“咱不必锋芒太露,若有人主动挑战再动手,自保为上,一旦台上剩下不足五十人咱们就跳黑色。”

  温镜觉得很是,过关就行,第一名不是那么好当的,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们作这般打算,自然也有人反其道而行。这类人大约自知即便过了初选也很难在复选中拔得头筹,尤其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年轻侠士,他们师门本身声名不显,那么不如在初选中搏一搏,搏至前几,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也算在江湖上出一出名。

  午时,红日高悬,山气清佳,步虚渊下却依然的云遮雾绕,站一旁往下看只觉万分凶险。太乙峰和另一面的涉灵崖高处置有几排木架,权做看台,此时各门派的大佬们已经三三两两聚集起来。

  温镜从一身青绿的仙医谷裴谷主身上收回目光。裴师风华熠熠,嫩青色这样轻佻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都气韵十足,只是温镜一看见他,尤其是一看见他和两仪门的忘风道长说话,耳边就不可抑制地响起李沽雪那什么见鬼的“两段清风空望月”,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落在一方白色石台上时神色格外面无表情。

  面色冷峻的人往往会给人一种错觉:这人,不好惹。李沽雪奇怪地看看他,不知道谁又惹着了这祖宗,只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右侧的白色石台上,温钰则在他左前方,三人隐隐将钥娘护在中间。

  可是钥娘却用不着人护。

  此时场中其实白色石台还多的是空余,却有一袭红衣呼啸跃下,娇叱一声攻向钥娘,凌空抽射而来的一截飞缎又疾又狠,转眼间朝着钥娘手里的环首刀缠去。

  钥娘岂能让它缠上,整个人斜着飞旋避开,只有足尖还点在石台边缘,既惊险又漂亮,两岸台上立时响起阵阵惊呼,钥娘却没有叫分心,紧接着刀背一振,与使飞缎的女子战到一处。

  原来是一名青鸾派的弟子。武者争锋,一寸长一寸强,青鸾派镶有暗刃的披帛自然长过钥娘的环首刀。飞缎不仅长,而且灵活,只见这青鸾派弟子身形飘忽,在空中斗转腾挪,配合着身法挥舞飞缎出击,招招往石台上佩刀的女子刃上招呼,她的飞缎舞得飞快,一时间仿佛从四面八方向台上袭去。

  众看客便替台上的女刀客捏一把汗。

  可是,出乎众人意料的,这女刀客却分毫不乱,表面上看她只是闪避,不怎么出刀,但细看之下她却并不被动,一侧身一滑步都恰到好处,石台方寸之地,灵活无比的飞缎就是没能近得她的身。

  有些眼力的人看得分明,佩刀的女侠是在静观青鸾派弟子的破绽。

  每个习武之人都有破绽,天底下没有完美无缺的功法,如果有人能做到没有破绽,那么只能是作为对手的你没有发现他的破绽。

  而温钥能发现飞缎的破绽,只见她忽然昂首一笑,飞身而起直直一刀往半空中切去。当是时,那半空中并没有人,青鸾弟子在另一侧,她这一刀似乎是偏了。

  下一刻场中迸发出热烈的赞叹——出刀时目标仿若虚空,刀刃到时青鸾弟子身形正好飞到!这女刀客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摸透了青鸾弟子的轻功路数,精准无误地预判到她下一步的落脚之处!一刀既出,即是要害,真是好俊的刀法!

  温镜看着那个红衣的青鸾弟子和钥娘见礼,脸上也没有愤懑之色,落落大方飞回看台,输得十分心服口服,温镜眼角一扫,发现周遭许多人或欣羡或赞服都在看着钥娘,温镜弯弯眼睛。

  只是在步虚渊之上他们却不是看客,很快便陆续有人争夺石台,一时间兵器相击之声大振,周围哪哪都打了起来,看台上慢慢开始应接不暇。这时温钰祭出晴时,后撤一步刀刃一斜,开出《春山诀》的起手式,立刻吸引到看台上大半的目光。

  确实,作为初露头角的武林新秀,温钰确实出色,钥娘也不遑多让,李沽雪出手也干脆利落,一时间场中这紫衣的一隅确实较为夺目。

  只是热闹都是别人的,温镜却鲜少动作,因为几乎没什么人挑战他。

  就,也行吧。温镜乐得清闲,抱着手臂观战,关注着场中情形,只待人数下了五十好收工。不一时果然如几人所料,不出三刻钟,比试输了的、失足跌下台去的、内力损耗殆尽主动退出的,场中果然只剩下四十余人,温镜几个互相眼神一碰,各自心领神会,预备下去拿复选的牒子走人。

  温镜下摆一掀往空中踏出一步,准备跃上近旁的黑色石台,忽然他耳尖一动,听到一阵风声。这风声叫他想起琉璃岛的海风中荣五偷袭的一掌,只是步虚渊的风声更利、更快、更悄无声息…

  更蕴藏杀机!有人趁他下场的档口从背后一剑朝他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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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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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山麝时时暗袭人

  不远处李沽雪出声提醒:“阿月!”温镜蓦然回首,一柄青锋剑已然近在眉睫!他不及多想一刀迎上。

  温镜今天拿的是刀,因此他有些手生。许是前日被他和李沽雪联手摆了一道,温钰横竖瞪眼作起妖来,又拿不许他在外人面前使剑说事。用刀温镜自然是会的,也是从小练起的家伙事,只是这长久没摸难免有些生疏,因此他甫一对上偷袭的人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

  偷袭他的人着银白两色道袍,赫然是名两仪门弟子,两人身手俱是轻快一路,只是,温镜心下纳罕,来人招招式式不是照着他的要害戳刺,就是逼他走位要他掉下石台,仿佛不仅仅是挑战,而是有什么私仇,他一头雾水地应战。

  正在这时远处又飞来一个银袍子,温镜心里一惊,却见这名新来的银袍子是名道姑,而且手上的招式并没有攻向温镜,而是向先前的银袍子身上攻去,间接阻止了他袭击温镜。

  什么情况?

  温镜这会子来得及细看先前偷袭的那名两仪弟子,只见他银袍束簪,面目平平无奇,只是目露寒光,叫人觉得不善。他的长相实在怪异,眉毛压得很低,脸却又是长方脸,不知哪里显得有些僵硬,看温镜的眼神也莫名地充满敌意。

  这人谁啊?还有与他正打得起劲的道姑,都是谁啊?温镜实在莫名其妙,飞身上看台,又回头望一眼那人的背影。

  不认识。

  两仪弟子偷袭,温钰原本想是不是要讨个说法,但又无人受伤又无人失足,八卦台这一角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多的瞩目。温镜一拉哥哥姐姐还有脸最黑的李沽雪,劝道:“算了,两仪门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未见得人人管束得过来,接下来我自己当心些便是。”

  试剑大会初选才到第一日,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波未必是好事,于是兄妹几人也未声张,悄然离场。

  温钰一路沉默,到得若水间前庭忽然对温镜道:“上去,我有话问你。”话音还没落,他人已经原地消失,留下温镜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时候几位红衣裳的仙子缀着几人而来,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刚才她们小师妹多有得罪,言笑晏晏地请钥娘过去做客。原来是青鸾派的姑娘们,人家小师妹又没有偷袭,下了比武场又哪有什么仇怨,钥娘爽声一笑前往赴约。

  若水间前庭便只剩下温李两人,这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沽雪拉一拉温镜的衣袖:“想吃什么?我到山下镇子转一转。”

  温镜笑一笑:“想吃个惊喜。”说完长袍一振直冲云霄。

  太乙西峰,峰顶,温镜一落地就吃了温钰一招春山如笑,是压了他两个境界的杀招,他不敢轻忽,连忙横刀接上。兄弟两个来回走过几十招,温钰收起晴时住了手,温镜喘匀一口气:“不打了?”

  温钰面无表情:“还行,没偷懒。今日你是手下留情?往后再有背后出手的渣滓直接砍了了事。”

  “砍了?那不得判我害人性命么,”温镜语气松快,试剑大会大家由来的默契,点到为止,性命关天,“两仪门不得将咱们白玉楼整个赶回扬州去?”

  闻言温钰哂然哼一声,又慢慢道:“你果然不认识那人?”

  他这话乍一听像是问责,实际上温镜听得分明。他这大哥,意思是若是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你要和家里说,别不说,说了好一起想法子,但温镜再次肯定,真的不认识。

  “钥娘和我也不认识,既然不是咱们招惹来的…”温钰便若有所思,言罢他看住温镜停下话头。

  太乙峰山下,蓝田县,一家不起眼的当铺内李沽雪拊着手:“初选分三天,第一场晋选的大抵便是这些门派。”一旁一名掌柜打扮的无名卫一五一十记下,李沽雪看他片刻,忽然问道,“你一向跟着枕鹤?”

  年轻的无名卫抬起头,面容十分俊秀,只是也十分迷茫,不明所以称是,等着李沽雪发话。

  李沽雪却沉默起来。他很想问一问明逸臣审得如何,还有尚亭是如何搭上的枕鹤,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与他接衬向来是枕鹤亲自来,从不假手于人,这回却派了手下。

  兄弟俩便果真要生分了么。

  倒是那年轻人“啊”了一声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支细竹筒:“瞧属下这记性,枕鹤师兄有枚笺子带给掌使,早有嘱咐,属下险些忘个干净。”

  笺子?李沽雪接来看,而后湘竹削制的竹筒在他手中险些被捏碎:“…什么时候的事?”

  年轻人见他动怒连忙单膝跪地谢罪道:“掌使息怒,回掌使,就是当天晚上。当晚人抓得突然,拘刑司只是寻常巡夜的班子,并未来得及增派人手,这才叫人犯钻了空子,打伤尚掌阁与枕鹤师兄,逃出拘刑司,不知所踪。”

  李沽雪一时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打伤?枕鹤和尚亭难道都不是明逸臣的对手?即便明逸臣有通天的本事逃得出拘刑司,难道还逃得出内皇城?这过了两天还没找到?

  然而他噎了半晌问出口却是:“…枕鹤如何了?”能写笺子能派人来递话,应当没有大碍罢?

  年轻人松快笑道:“掌使放心,并无大碍,属下离京时已经能下地,想来将养些日子就能好全乎。”

  怎能放心?枕鹤并没有重伤虽然让人松口气,可是一点悬心过后这颗心尽数落在了火燎子上,李沽雪大为光火:圣蕖也是,明逸臣也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给李爷添火,州府的牢房就罢了,怎么连无名殿拘刑司都跟打开门接客似的?

  这头李沽雪心中有疑,太乙西峰上有一人心中也有疑。偷袭的人不是冲着温镜,也不是冲着钥娘和温钰,那便只能是…温钰盯着温镜:“李沽雪到底是什么人?要真是两仪门的人能大喇喇地穿咱们的衣裳,替咱们出战?我不问你你真就只字不提?”

  温镜本能地想替李沽雪找补,他不得已想了想温钰眼中事情的来龙去脉,含糊道:“他师父…”

  温钰截口逼问:“我不管他师父,我只管你,你有把握他不是利用你?不是利用咱们?”

  温镜心想我能有什么好利用的,咱们能有什么好利用的,在这些大门派眼里白玉楼算什么。可他转念又一想,也确实是利用,利用他们掩饰他官府的身份,他手掩在衣袖里握紧又张开。

  面对大哥,温镜不得不再次撒谎:“他绝不会对咱们不利,而他若想对两仪门不利,两仪门也绝不会放任他参加梅试,”温钰注视他半晌,退开半步,温镜又补充道,“试剑大会多一个助力不好么?大哥,你信我,他绝不会对咱们不利。”

  温钰眼睛半阖,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打动了他,良久之后他哼一声身形一晃不见了踪影,留下一句:“你还是用你的剑好了,免得再有不知哪里惹来的麻烦找上门,小心小命不保。”

  呼啸的风吹过太乙西峰,温镜嘘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