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63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一句话说得在场两仪弟子面色都不好看起来,就要上来理论,却被拦住,是一旁那位道姑姐姐。

  两仪门男弟子穿银白跑,头束上清冠,只有掌门戴五岳真形冠,女弟子的穿戴是一色的银白袍子,霞带云边,五云轻履,头上戴的则是十绝星巾,雪白纱巾上用银丝绣的二十八星宿图,飘飘摇摇落在发上,十足的仙气缥缈。

  尤其这位道姑也衬得住这身衣装,她匀脸雪颌,修眉俊眼,开口也十分温敛沉静:“这位师兄说的很是,两仪门训,‘不矜不伐,谦末戒骄’,是我们失礼。”

  她的同门看起来则好像没听过这条门训的样子,完全没有赞同她的意思,圆脸小姑娘见状恨道:“于姐姐何必为他们开脱!”说着便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原来她是与她的于姐姐并另一名两仪弟子同行,偶然又碰见两个结伴而行的两仪弟子,打过招呼各走一边便是,谁知这两人竟然不远不近缀上他们三个。

  李沽雪一听就明白,小姑娘人单力薄,她于姐姐又要碍着同门情面不好多说,其余一人默许,那两个就大大咧咧跟着你三个了又如何。

  谁知正在这时,小姑娘竟在近旁一棵树上发现了一枚灰木牌,暗中跟踪的两人便跳出来,说这木牌应当算是两仪门发现的。

  不是,温镜听着,和李沽雪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升起相同的疑惑,这小姑娘看样子是早和这位“于姐姐”相识,她发现木牌不至于不告诉于姐姐,那到时候于姐姐还能藏着掖着不告诉另一个同门吗?因此,这木牌上的内容迟早他们五人都会得知,为什么一定要争夺木牌?

  先前指着温镜鼻子那人冷声道:“又不是没让她看,且他们这三人一队,原就是我两仪门弟子占多数,但有所获,自然算是我两仪门的东西。”

  你踏马,为什么抢牌子先不论,温镜叹为观止,怎么这么能呢,就你会算数?

  这时于姓道姑道:“可是这牌子到底不是咱们先瞧见的,非要据为己有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你为何偏帮他人!”

  “你还是不是我两仪门弟子!”

  于姐姐实在两头作难。

  温镜是一个十分见不得别人作难的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个眉目静和的仙子,她想袒护的又是个小姑娘。他想一想,朝几个道士拱拱手:“两仪门乃东道主,请几位三思而行。”

  圆脸姑娘见他为自己说话,神色先是一喜,却接着又迟疑起来,眼眶跟着一红。

  先前爱抻指头那个两仪弟子嘲讽地哼一声:“那便让倾城山袁掌门亲自找我们忘风师尊理论罢!”

  温镜的意思很明白,你们这样欺负人出去怎么跟师门交代,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为何小姑娘并未展颜,他的话又为何说跟没说一样。

  倾城山乃河北道辖内一座小山,倾城派规模也十分有限,成立不到十年,弟子可能也没几人,温镜是因为从扬州到长安途中路过陟州这才听说过。倾城这样的门派,你去找两仪门理论,纵然两仪门认错,给你赔礼道歉,那也是人家大家风范,御下严谨,有错必纠,你半点也不能撼动其声名地位,反而旁人还有可能说你斤斤计较,小家子气。且望这小姑娘模样,温镜猜到,倾城山恐怕只有她一人进了复选。

  这样的年轻侠士,师门不显,看起来武功也不出挑,不能拔头筹,遭人冷眼受人轻慢,又找谁说理去。

  除非此刻她遇到的不是温镜两人,而是法源寺或者仙医谷、青鸾派的人,稍稍能在两仪门面前支棱起来的门派,或许这几个两仪弟子还会稍微收敛。

  怎么办呢?

  锵锵,温镜回头,李沽雪剑已拔出,他将剑鞘扔给温镜,嘴里问:“是你参加梅试还是你们忘风师尊参加?”

  三个年轻道士齐齐拔剑相对,先前那道士趾高气扬道:“你又是什么落魄户,敢和两仪门拔剑!”

  李沽雪笑笑,递给温镜一个安抚的眼神,道:“我说你,是不是离了师门不会说话?”他攸地收起笑脸,“我是什么落魄户不值一提,你叫人家袁掌门与你们理论,我先来找你们理论理论。”

  一时间红枫林红雾飞舞,李沽雪直接和三人动起手,一旁于姓道姑急道:“快住手!三打一你们哪里来的脸面!”

  圆脸姑娘也朝温镜道:“这位师兄,这…”

  温镜看她意思是既想说你快去帮忙,又觉得因自己而起的事情凭什么叫别人一定替她出头,又担心真的出什么事,整张小脸都纠结起来,忽然她一跺脚,背上双剑噌地出鞘便要加入。温镜却拦住她,他眼睛一直跟着李沽雪,看出这三人加起来也不是李沽雪对手,便道:“连珍宝都有规定,找到不算,要保留到最后才是胜出,那么传讯牌也一样,他们可抢你的,便不许别人抢他们的么?”

  “啊…”小姑娘呆呆看他,却是她身边于姐姐耐心告罄,提剑清啸一声加入战局。

  看来这一位也是适合能动手绝不哔哔的主,她的剑招轻逸,剑意凝定,温镜发觉她倒比其余几个两仪弟子武功高明许多。果不其然,她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几个同门的剑一一挑落在地,她低声道:“拿了剑赶紧走。”

  其中一人不知悔改,又伸出指头指着她目眦欲裂:“于朝雨!你不过是一偏峰长老的弟子,竟敢夺我的剑!你师父还要叫我师父一声师叔!”

  唉,温镜将剑鞘还给李沽雪,摘掉他衣领上的红叶,心想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比你矮一辈你还打不过人家,不对,你们三个还打不过人家,请问你是什么品种的废物。

  于朝雨柳眉紧蹙,正待分辨,忽然一行人自远处奔来也进来红叶林,温镜一看,来人更多,一共十人。

  等等,十人?这也太过分了吧,规则明明白白不许五人以上结盟的啊!他低声跟李沽雪吐槽:“鹭雪峰是不是守规矩的只有咱们两个。”

  李沽雪声音轻轻手也轻轻,抚上他腰侧:“光天化日的,方才在若水阁你守的是哪门子的规矩?”他的爪子一下子被温镜打掉,两人长剑一起出鞘。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第145章 一百四十五·尘埃误落空中影

  没有人离开原地。

  看得出一个劲犯鸡爪疯的那位是想走,还有以他为首的俩大兄弟,估计是不想和更多人分享消息,但是其余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温镜和李沽雪,两人掌中长剑不约而同出鞘三寸,管你来的是五人还是十人,管你什么规矩,既然你们不遵,江湖武强为尊,一定打到你们心服口服。

  这十人很快到近前,嗯…温镜两人默默收回剑。

  原来人不是非法组队,人是来巡逻,想是李沽雪他们大打出手,惊动了附近十大门派组成的巡游队。

  大约是瞧有两仪弟子,巡游队当中的银袍子便避嫌没有出声。银袍子不做声,光脑壳就得做声,巡游队的大和尚看不出年纪——没有头发是很难辨别年纪——他声如洪钟:“发生何事?”

  倾城山的圆脸小姑娘站出来道:“晚辈倾城袁惜莺,偶然获得一枚传讯牌,却被这三名两仪师兄夺走,晚辈气不过与他们理论,到了此间红叶林偶遇这两位,嗯,”方才吵得太急,温镜两人没来得及报师门,“这两位师兄原本是居中调停——”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一讲,只是在谁先拔剑这项上说得十分含糊,只说是调停未果两方动起手。

  大和尚朝温镜两人看过来,温镜适时抱了一拳:“在下扬州温偕月,”他一指身边,“这位是李沽雪,我二人乃白玉楼弟子。”

  啊,白玉楼的啊,把那本要命的账烧了的白玉楼,帮了法源寺好大一个忙的白玉楼,巡游队中有几人神色瞬间郑重不少。大和尚便单掌还礼:“原来是白玉楼两位施主,”他又问,“袁姑娘所言属实吗?”

  李沽雪按住温镜,却没有直接作答只是道:“我们原本在这里赏枫,看起来的确是三名道长在纠缠这两位女侠。”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你好一张嘴,这话传出去像话吗。且温镜还听出来李沽雪暗含的另一个意思:进这枫林之前他们发生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哦,勿cue。

  巡游队又询问于朝雨和她几个不成器的师兄,十大门派俱在,几人气焰不复嚣张,只是暗暗望向袁惜莺的眼神藏不住的阴冷。几人对视一眼,领头的一人道:“法源寺这位师兄请想,若我师兄弟二人果真暗中尾随,袁姑娘果真不满,她大可以单独离开便是,她那时又为何不发一言?”

  “袁姑娘,”他转向袁惜莺,面作不忍之色,“我兄弟原看着你孤身一人才带你一程,木牌也是我们几人一同寻得,你为何恩将仇报出言诬陷?”

  言语间竟是暗指袁惜莺结交攀附,又想独吞木牌因此才诬陷他们!

  但温镜在一边听得直皱眉,兄弟,你自己讲的话到底自己有没有在听啊,五人组队,管你好心坏心,同门超出一半都是违规的啊。

  闻听此言袁惜莺也不再遮掩,斥道:“我与于师姐和你们当中一个结盟在先不假,可是遇上你们二人以后是谁暗中跟踪谁?你们敢不敢指天发誓!”

  于朝雨一直未发一言,这时向着巡逻队中的银袍子开口道:“确实如此。”三个年轻道士见状大怒,一口咬定说没有。双方争执开来,各执一词,巡游队商议一番,大和尚道:“袁施主,两仪弟子一路跟踪,图谋不轨,行止有错,后来你等五人结盟,则是坏了规矩。”

  说罢他便闭口不言,他身后十个人俱是一脸严肃,齐齐看向袁惜莺。

  确实事先并没有说不可以跟踪、不可以抢夺——这是试剑大会又不是温室养花大会,江湖原本就弱肉强食,因此规矩并没有规定这些——若说有错,两仪弟子只能说是“有错”。有错道歉就行,甚至复选都还会让他们继续参加。

  可是关于结盟的人数和规定,却是明明白白,若说违规,那么五人俱是违规,涉及的门派统统都要除名。

  温镜心想,袁惜莺恐怕要鱼死网破。倘若她咬死五人有过同行,那么倾城山和两仪门所有弟子都要吃禁赛,她一个人换两仪门二十余人,相当于一己之力团灭对面,她方才被指着师门欺侮,如此还以颜色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于朝雨道:“莺莺,你据实说便好。”

  啊,是了,她也是两仪门的,若说违规结盟而除名,她也逃不掉。

  袁惜莺呆立半晌,最后却仿佛下定决心般摇一摇头,垂着眼睛道:“法源寺这位师兄,既是他们二人有错在先,便叫他们于我赔礼道歉便是。”

  温镜和李沽雪望向她的目光都深邃起来。这样说是有风险的,大家还要在鹭雪峰待好几天,这三个孬货说不得便要记仇找事,原本各路试炼就不易,袁惜莺的寻宝之路只会难上加难。但她没有拖人下水,或许是为了至交好友,或许是为了师门一口气,总之她没有拉着两仪门退赛了事。

  袁惜莺挺直腰板受两仪弟子的揖,拿回自己的木牌,又谢过温镜两人,走了,走得干脆走得利落,这件事于是不了了之。

  一直到出了红叶林温镜才觉出一些不对,一个他先开始时错过的细节。他的木牌哪块不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怎么没碰上过路边树上挂木牌这样的好事?

  ·

  两人出得红颜枫林看一看天色,想辨认一下方向,温镜还是想去李沽雪到过的河谷竹苑瞧瞧,两个头埋在一处在地上画个简易舆图,正在琢磨那片河谷到底在哪个方位,忽然远处兵戈声又起,一道罡风猝然朝温镜袭来。温镜却没慌,因他认出拔刀的声音,转过头笑道:“钥娘。”

  “哎!就你机灵。”远处两道倩影飞掠而来,一紫一青,一个是钥娘,一个也不陌生,是游簌簌,几人见礼。钥娘收刀,面上有些忧色浮现,“远远儿半山腰上瞧着就像你,怎么跟人动起手来?”

  温镜安抚道:“我没动手。”遂将事情讲了一遍。

  游簌簌袖中嗖地一声甩出一条银白软鞭:“岂有此理!那两个牛鼻子道士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沽雪笑道:“仙医谷弟子路见不平伸张正义,佩服。”温镜暗暗拉他袖子,既会施针看病又会甩鞭子打人的小姑娘岂是好招惹的。

  所幸游簌簌注意力没在他身上,只顾着气愤,钥娘却道:“不如想想倾城山那妹子是往哪边去的。”

  李沽雪便说要去寻另一处试炼,游簌簌想起什么的样子吃吃笑起来:“你还不知道罢,现在这鹭雪峰,除却忘风道长的传讯牌和比登天还难的试炼,还有一种渠道可‘购得’消息。不仅是消息,你要是这好几日野菜干馕啃得腻歪,还可去购些吃食。”

  嗯?温钰满脑子问号,怎么还有人进来搞这些有的没的啊?况且怎么买,谁进来也不会带许多银钱吧。不过人各有志,他脑子一过也未深想,告知两个小姑娘石洞的位置,说可来瞧瞧,四个人遂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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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来复试摆摊的这位大爷是谁

第146章 一百四十六·消磨绮思赏花辰

  鹭雪峰东南边界石洞。

  已经入夜良久温镜跟李沽雪还没睡,温镜念叨:“从前与两仪门相交,倒没察觉他们有如此争强之心。”

  李沽雪心说别说你没有,他打过交道的两仪弟子更多,至少面上仙风道骨之姿是能维系的,哪里露过明目张胆欺凌弱小的做派,他道:“人说了嘛,是有高人指点。”

  那这高人未必也太高了吧,是什么,会念夺魂咒是不是,温镜道:“可是你看像于仙子就很正常。”

  他的话出口半天没人答,便扭头去看,谁知李沽雪面上很是古怪,审视着他问:“仙子?”

  怎么了,于朝雨那样的武功人品样貌还不能算仙子吗。啊不对,这边儿管道姑叫什么?温镜问:“修道的女弟子该怎么称呼?”

  李沽雪看他真是不知道,想来是没遇见过,就教他:“若是成名已久,一般择名中或修习之地取一个道号,和道士是一样的,譬如忘风道长,只是道姑要称仙姑,”最后忍不住夹带私货,“于朝雨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你大可直呼其名。”

  温镜点点头,没察觉某人的醋坛子已经四脚朝天。温镜觉得他先后接触的两仪门给人观感差别很大,先前他在不见峰上打交道的两仪弟子每一个都很讲道理,而这次遇到的呢,不是在初选暗箭伤人就是在复选恃强凌弱。先前还觉得此次试剑大会规矩鲜明,两仪门高风亮节,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副面孔。

  他冷不丁看见李沽雪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睛,瞳孔黑漆漆的,幽深直欲噬人,他谨慎地问:“…怎了?”说完仍旧心悸,就想退开。

  但是石洞之中本就逼仄,李沽雪又怎容他退,钳住他的腰将人按在石壁,幽幽道:“原来你好这一口。”

  温镜无奈:“哪一口?”脑补不是病,发起来要人命。

  李沽雪立锥似的鼻梁压在他额头上:“冰肌玉骨,白衣若仙,喜欢这样的是不是?”

  温镜叫他逼得退无可退挣无可挣,索性放松身体手搭上他的肩,仰起脸看他:“你不喜欢?”

  李沽雪见他竟然不否认,原本只有一分的怒火蹭蹭上窜,异常坚定:“绝不。”

  “真的?”温镜贴着他的嘴唇问,“我还挺喜欢他们那件银袍子的——不。”

  他说话的时候下颌浮浮沉沉,扬起又收回,双唇似有若无地逗弄李沽雪的嘴唇:“银袍子倒在其次,我喜欢外头那层白纱,正预备回头裁两身,夏日若是炎热,”他伸出舌尖碰一碰李沽雪紧闭的牙关,“只穿一件白纱,你院中的垂花葡萄架底下…”

  李沽雪叫他几句话拨弄得魂儿都不知飞到何处,方才的怒火霎时化成了点别的火烧得愈来愈烈,这时只听温镜语气满是遗憾地道:“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就算了吧。”

  “!…好你。”李沽雪喉头一滚。

  温镜主动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亲,算是成功给李爷顺毛,两人依偎片刻,温镜忽然道:“两仪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又应对得法,如果今次梅试最后真的是两仪弟子折桂,我还真的希望是于姑娘。”

  于朝雨啊,李沽雪搓着怀里的人想,不好。于朝雨这人挑不出毛病,根骨奇佳,看行事作风也不像有什么黑历史,又是偏峰弟子逆袭,人又生得美貌,一定受人追捧,这样的人摘得梅试魁首,两仪门的威望只会更上一层楼。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