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登玉京 第79章

作者:金钗换酒 标签: 穿越重生

  他话音起时人还立着,话音落时已不在原地!李沽雪只觉眼角一晃,温镜瞬间已闪身逼近那当家,一掌向人颈间拍去。那汉子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只见他手中之物终于甩开,粗麻绳,黄澄澄的铜镖,在他手上打了一个转便迎向温镜。

  李沽雪反应很快,立刻加入战局,截住正要助阵的两个手下,同时他心里微微一凝:为何不问缘由,一定要取人性命?

  两个方面的,行走江湖其一靠武力,这其二,就是靠眼力。就温镜和他这样的,身法佩剑一露,要找他们的麻烦,十个江湖人有九个都要掂量掂量。九嶂寨再穷凶极恶,难道真能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招惹上什么大派世家?且寻常商行伙计走脱,他们并没有去追人的意思,放任其在周边村镇游荡,对他们二人却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留下性命”,这也不合常理。而就是这般横行无忌的亡命徒,又是怎么和温镜、和白玉楼扯上关系的?惹得温镜一定要下杀手?

  一边那魁梧汉子一条绳镖在手居然舞得十分灵活,温镜毕竟只凭空手肉掌,一时竟没能进得了那汉子的身。可是他身法飘忽,真气凝于掌中,往往后发先至,招招攻的都是要害。彪形汉子逐渐捉襟见肘,嘴里喝道:“呔!此间洞外我已命人围了个囫囵,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温镜心想这倒稀奇,一个土匪头子管他叫贼子。

  他自顾自笑出声,手上丝毫不慢,一掌袭向那大当家两三层褶子覆着的咽喉。矿洞内施展不开,汉子后撤不及,只得慌忙甩开绳镖阻挡,绳镖顶端的铜镖堪堪要触到温镜的手掌,这一旦血肉碰上利器,尖锐的利器就少说能划出道寸许的伤来,说不得能将那薄薄一层手掌扎个对穿…

  然而却没有,绳镖最终未能碰到温镜手掌半分。一息之内一道厚博的力道自他右臂上的尺泽、列缺再至鱼际一脉呼啸而过,在掌心喷薄而出,悍然迎向绳镖。这力道绵长未绝,直沿着麻绳从铜镖蹿至另一端,魁梧的汉子手中一麻,绳镖瞬间脱手,唰地击中他自己的喉咙,一眨眼的功夫青紫成一片。

  “大当家!”

  被李沽雪掣肘的两人立时便要前去增援,被大当家喝止,他喉间咯咯地漏着气,快速道:“出去,开极石大阵!”边说边捂着伤处蹒跚向一侧栅门抢去。温镜岂容他逃脱,紧随其后一掌追上,他的佩剑方才他嫌桎梏斜在一旁此时也顾不得取,仿佛天上地下他温二公子眼里就剩下这么一颗人头。

  忽然栅门自行开启,噌地缩回槽中,温镜跟得进看得真切,这当家和两个手下也是一惊,仿佛也没料到似的。然而他们身后逼迫而至的就是不要命一般的夺命掌,他们只得向矿洞外逃去。

  外头却空无一人。

  矿洞门口的旌子半新不旧地苟延残喘,近旁一架三轮矿车里头还有未清的矿石,远处的天工臂接着一点昏暗的光在洞口空地上投下好大一片阴影,再远处,南离窠的哨塔东南西北八方分立,一切寻常。说好的命人围堵呢?还有什么极石大阵呢?温镜停下步伐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他看出了不寻常,不寻常在又是空无一人。不过与他和李沽雪先前被困在水车阵中的空无一人不同,这里的空无一人是空无一“活人”。

  自洞口到就近的矿坑,再沿着山路到南离窠边沿栅栏,东倒西歪的尸体层层叠叠堆了一路。

  那当家的呆立当场,当即仰天嚎叫数声,霍地转身双目赤红瞪视温镜:“贼子!竟还有同伙!敢在九嶂寨杀人你有种报上名来!”说着他单手捞起停在一旁的矿车死命砸向温镜。

  温镜一瞧,出得小小矿洞这汉子外家功夫倒能展得开,手上正觉着缺了什么,身后便传来一声“接着”,却是采庸,李沽雪替他将剑带出来喝道:“别发呆!那里头是满的!”

  不需要他说第二遍,那矿车三角支架,周身锈铁,车斗能容成年男子蹲坐其中,此刻里头没有成年男子,只有满满儿的一车矿石。这当家的暴怒之下气力惊人,一只手臂就将这装满的矿车举来充作武器,疾奔砸向温镜。慢说是叫这矿车挨着碰着,就是被里头飞出来的西瓜大的矿石砸一下,当即能表演个脑袋开花。

  温镜举剑前刺,两块比他脸还大的矿石砸来他也没放过在眼里,不由分说一并斩成齑粉。半道上他却忽然身形一滞,猛地刹住脚步,手上剑花一挽将采庸背于掌心,飘然向后退去。李沽雪也像是意识到什么,陡然望向那汉子身后。

  那汉子的身后,两步之地两名下属形容惊惶,十步之地一群下属横死山道,五十步之地是…一样东西。

  一样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深山,匪窟,月黑,风高,黑黢黢、乱糟糟的荒山野岭,有一架车。一架从漂色到材质都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车,一架白璧封舆、青玉镶辖的车,一架金銮挂檐、红锦作乘的车。一阵微风浮动,垂幔掀起缥缈的一角,现出车中若隐若现一个人影。

  有车,却无马,双辕孤伶伶地悬在车前。

  李沽雪默默站在温镜身侧,隐隐靠前半步半挡住他,轻声道:“青鸾玉辂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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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 中二起来了呀

第182章 一百八十二·看取鸾封出帝都

  天子五驾,玉金象革木。黑色木辂乘于田猜;白色革辂周身裹革,非天子御驾亲征不得出;象牙黄辂乘于内廷;黄金金辂乘于射祀;而青色玉辂,绘四兽,嵌玉石,是只乘于祭祀、大婚的天子车驾。本朝例律,车舆者“上得兼下,下不得拟上”,岂有敢违律者。

  可是眼前这驾车,分明就是天子五驾之中最隆重的青辂。什么人敢乘天子座驾?不仅如此,这满地的尸首也是出于车中人之手么?

  此时那当家的也意识到眼下最要命的非是使剑的两个小子,而是这架突兀的车。他一面提防着身后两人,一面朝那玉辂阴狠道:“阁下也不得打听打听,我九嶂山的人是不是那么好杀的。”

  那车上垂幔无风自动,里头响起一道柔媚的声音:“呵——”那声音轻轻柔柔笑起来,“若是没打听清楚,我做什么杀你的人?”

  女子语带天真:“杀人既无趣又费功夫,你是模样俊俏还是武功盖世,我凭什么多看你一眼?凭什么平白无故要杀你的人?”

  温镜长眉微微一皱,杀人,这姑娘说得仿佛是什么恩典似的。那当家显见也是气得狠,喘着粗气眉毛倒竖面目愤恨,可没等他反驳车里的人又开了口:“听说这处岗哨名曰南离?先前听了一耳朵未听真切,不知真假?”

  当家的咬牙切齿:“阁下留下姓名,南离窠乃是我九——”

  他话说到一半骤然而停,他的两个手下惊呼半声,温镜采庸出鞘三寸,李沽雪不由分说挡在温镜身前,这一切都因自那车驾中飞出的一条彩锦。

  那是一条美得好像梦一般的彩锦,一条挽在美人臂间的披帛,春堤上,妆镜前,鸳帐深处,浣纱歌里,该在寒食游春时节的熏风里逗着了临道上小郎君的马,该是淡淡铅华妆成后巧手小玉给锦上添的花,却独独不该是淌着血、扼在人喉间的杀器。

  那当家的双手徒劳地扯着勒在喉间的披帛,喉咙咯咯作响,玉辂车里雍容的女声冷淡道:“南方属火,八卦为离,什么不入流的獠蛮窝棚也敢攀扯南离二字,真是和你主子一般下贱。”

  话音刚落,那道披帛猛然凌空抽紧,常人两只手也合拢不住的脖子竟然就此分了家。那切面,温镜垂眼瞥了瞥,那切面还挺整齐。汉子宝塔似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在自家窠中,溅起的尘土刚要飞扬起来,却被一捧潺潺的鲜血打湿,又心有不甘地落回地上。

  场中一片寂静,幸存的两个匪徒估计是拿不准该上去拼命给他们当家的报仇,还是该干脆撒丫子自己逃,最后对望一眼,双双瑟瑟跪倒在地。

  温镜握紧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住那架玉辂车,幡盖上是“云主”二字。云,又以飞缎为兵…温镜扬声道:“仙人剪霞掷波浅,红玉依微锦光晚,敢问阁下可是青鸾派云掌门。”

  闻他此言车中女子咯咯笑起来:“怎么,你认得我家小薇儿?”说着车前帷幔被掀开一条缝,缝隙里伸出一只手。

  那手柔白莹润,丹蔻纤长,腕上挂着一只镂金花鸟臂钏的环扣,玉肌饶冰环扣点朱,一条红云似的锦缎从中穿过,垂落在同样红得金尊玉贵的垂幔边。垂幔里头的光景却依然黑黯黯一片,只听里面人“咦”了一声:“这倒奇了,你是朝天鼻还是暴凸牙?凭你这双眼又为何掩着面容?”

  温钰收剑入鞘,剑柄扣在掌心双手握一个平礼:“我来杀人,姑娘杀人周身遮了个齐全,还不兴我遮半张脸么?”

  这话似乎踩中车中女子什么笑点,她又娇娇媚媚笑起来。说也奇怪,她嗓音清脆,听来年纪应当不大,只是听得多了,却不知为何她作小女儿娇笑状却总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她笑够了才道:“你倒有趣。不过你要杀的人已经被我杀了,为何你还流连在此,不怕我一个不顺眼把你也杀了么?”

  温镜不顾李沽雪三番五次使来的眼色,也笑起来:“我没假借山寨开矿场,鄙派也从不以天灵自居,何故会惹姑娘不顺眼?”

  “天灵?”车中女子遥遥问道。

  温镜:“天之四灵,以正四方,属南掌火的正是朱雀,方才此人难道不是正死在乱取名这项上?”

  “你倒知机,”女子又问,“那你说,他该不该死?”

  温镜颔首:“确实该死。”

  车里却安静下来,忽然那飘飘荡荡的红锦“铮”地一声破空而起,挟风雷之势一把卷起地上一物,顺带横折一扭,从两个喽啰胸前穿刺而过,又飞快朝温镜袭来。温镜却没拔剑,别说拔剑,他的剑依然背在腰后动都没动一下。

  事实证明也确实不必他躲闪,递到眼前的却不是杀招,而是一颗头颅,一颗梳着剪头胡雏、脸上隆眉赤目、虬髯横腮的头颅,那九嶂寨大当家的头颅。车内女子犹不现身,只啧啧道:“好定力,你这后生倒很合我的眼缘,你既是来杀人,我便送你个凭证。”

  说话间那玉辂车四角上的金銮铃叮叮之声大作,车身腾空而起,车驾与车内女子的声音一道渐行渐远:“黑衣的,你说的不对,我这不是青鸾玉辂车,而是乘风玉辂车,下回见了记得绕道。”

  “——嘻嘻——”

  温镜足尖前几寸之地,躺着的头颅在浮于空中的嬉笑声里死不瞑目。过得足足一刻钟,温镜缓缓矮下身,慢条斯理地扯过近旁一具尸身的外袍,又规规整整将那颗头颅扎成一个包袱。

  眼见他拎着这包袱就要走,李沽雪终于道:“等等!”

  温镜停住脚步,却没回他,只稍稍偏偏头,李沽雪见他这会儿倒沉默寡言,忍不住道:“你方才不挺伶牙俐齿吗?”温镜没答话,只将头微微摆正,仿佛是在说你再说这些没用的爷可不伺候了,李沽雪只得又道,“方才那女子武功莫测,你也真敢搭话。”

  温镜终于开口:“你到底想问什么?”

  李沽雪噎住——想问的很多,你什么时候练得这般能说会道?须知从前可是说十句他不一定答一句的主儿。还有你为何一定要来九嶂寨杀人?还有你与那疯女人说话时不管不顾的劲头,李沽雪想来一阵又一阵地后怕,一时竟分不出谁更疯。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敢语带轻佻地去招惹?

  可是心里绕过千百个关隘,李沽雪最后问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你果真与青鸾派掌门相识?”

  青鸾派乃是江湖十大门派之一,门派弟子以飞缎为兵器,且都是女子,温镜认识她们掌门?

  闻言温镜笑着转过身:“看来你是真没什么好问的,”他道,“那换我来问你。你开口便知那女子乘的是玉辂车,她又说青鸾派云碧薇掌门是‘小薇儿’,想来是青鸾派的前辈,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知道,或者说有个猜测,忌讳旁人用隐喻朱雀的名讳,朱雀在民间是火鸟,常与凤凰混为一谈,那位还敢自称驾的是乘风玉辂车,乘风,什么乘风?凤乘风,众鸟偃服也。加上那个要人命的飞锦,只怕是宫里那位,就这你也敢随便搭话。李沽雪含糊道:“大约是后族。”

  “哦?”温镜奇道,“郦王背后竟然是青鸾派?”

  郦王即今上三皇子,正是如今中宫的独子,郦王一党自然以后族为首,而后族竟然使青鸾派武功。温镜心里盘算,什么意思,郦王爷刚刚遭逢老爹剥了坐镇辅都的尊荣,来新辅都旁的一座匪寨撒气?

  李沽雪道:“不仅是郦王,宫中朝中,谁人背后没有人——”他原想说这里头魑魅魍魉阴司诡计,哪那么好掺和。

  可他还没说完温镜就潦草向他一拱手:“多谢答疑,后会无期。”话音没落已化为一道残影,将李沽雪一个人留在了一片尸山血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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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这女人

  仙人剪霞掷波浅,… 元·吾丘衍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西京黄图》

  龙承云,凤乘风,…众鸟偃服也。《毛诗陆疏广要》

第183章 一百八十三·昔年单骑向筠州

  霜序暮秋,九月为玄。

  咸阳的九月不是长安的九月。长安的九月飘着丹桂,风中带着花香和帝宫朱批御墨混合的香气,各色闻喜宴、樱桃宴、曲江宴排着队似的令人应接不暇。曲江池畔雅聚宴游,一艘画船上文人举子的佳句攀上了云霄,旁的一艘画船上闺阁女儿的眼眸融进了秋水。待到宴会终了,收桨归舟,他面前的阶上便落了一枚撺金枝的芙蓉宝钗,阶下有面容娇俏的女子笑得三分羞涩六分揶揄,还有一分盈盈的期盼附在金黄的梧桐叶上,打着旋儿地落在他躺了一只金钗的掌中。

  咸阳的九月也不是扬州的九月。扬州的九月轻暖轻寒,芙蓉踩着秋高气爽的尾影儿依旧热热闹闹地开着,偶有一两支耐不住夜晚的霜蔫头巴脑,也不打紧,罗伞似的花瓣下头躺着白藕与红菱。便有仅容一人的小舟轻轻巧巧滑入其中,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绾着雏鸦鬓的姑娘们白藕似的腕子和似菱角般线条分明的唇或许瞧不见,但唇边飘逸而出的采莲曲清脆的调子含着情,和腕子划过水面扬起的水花一道,似有还无地扑上桥上书生的面颊,他红着脸停下脚步,同伴问他做什么,他只道我要吟一吟芙蓉。

  其实芙蓉做信物又有何不好,荷花品性高洁,寓意忠贞不二,荷花结藕成丝,丝同思,相思不断,天涯同心。可是咸阳的秋既没有丹桂也没有芙蓉,昏暗的晨光里望去,只有萧瑟,苍黄,北风呼啸。在这北风里温镜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九月,那个九月有人前后赠过他两支犹带着露的芙蓉。

  彼时他还没开始习剑,那人便抢走他的刀鞘作花瓶,将芙蓉堂而皇之地挂在他的帐上。刀鞘岂能养住鲜花,底端不住地淅淅沥沥滴着水,滴滴落在帐上,点滴到天明。

  滴到如今,却也有…整整六年了。

  咚——咚——几声晓鼓敲碎温镜蔓延的思绪,五更二刻,他自嘲般一笑,从咸阳城外一处高丘上悠悠地起身。他身侧是一匹白鼻紫骝,赤茸锦鬃,碧玉劲蹄,缰缀金銮,鞍挂翠翎,温镜翻身上马,手上是一把剑和一只布包袱。

  仔细瞧的话,他方才搁包袱的地方殷出一片深红,周遭的黄土都被濡湿。

  咸阳城北五陵门。

  轮守的两班兵卒们在闸楼的阴影里打个照面,一队打着晨起睡眼惺忪的呵欠,一队打着当一晚上值饥肠辘辘的饿嗝,互相点点头,象征性地向外大声呼喝几句,催促候在外头的行人车马退后,只待时辰一到就支起辐木开城门。

  他们却不知今日外头没有等着进城的行人。忽然最靠近城门的一人觉得不对,他似乎听到什么声响。那声音叫他想起应征那年,总教头在高台上冲他们训话,说到激昂处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锵地一声指向苍天。

  今日这锵地一声…却也是一把剑,这剑没指天,而是指着这兵卒自己:“啊!”

  “什么人!”周围兵卒呼喝,这兵卒则倒退三步仰倒在地,那把剑却没追击而至,只是稳稳地悬在他方才站的地方,悬在只开一条缝的城门两扇之间。兵卒们见来者恐怕不善,慌张地就想推上城门。

  !却推不动,两人推不动,三人也推不动,两队当值的人马纷纷铆足劲双臂抵在门上,还是推不动。

  “…快!快去击鼓!去禀报孟将军!”队正一嗓子惊得几名兵卒当即就往城楼上跑,留守的几人后悔不迭,只恨自己腿脚不够快。咸阳虽然不在战事第一线,但却是长安西面最后一道屏障,常有外戎探路的小队人马突击而至,谁知今日这一早就找上门的又是哪路蛮子。扭头却发现,那把古怪的剑震颤片刻,嗡地一响,剑身自干儿调转,竟然又自动自发飞走。

  “快关门!”不知谁又是一嗓子,兵卒们如梦初醒,刚刚放下的臂膀连忙又撑在城门板上。却又推不动,抬头一瞧,那把剑又自己飞了回来。

  孟谨安到的时候温镜已经在城门外候了一柱香的功夫。他想,这守将也就守守辅都,敢叫他守真正的帝都,或是随便哪个边陲重镇,皇帝老儿说不准已经被蛮子掳去吃沙子。

  只配守个无足轻重的辅都的孟谨安生得倒魁梧,也算相貌堂堂,自城门打马而出,漆黑的大宛驹亮银白的盔甲,青袍映鞍,红缨缀辔,倒很像气宇轩昂那么回事儿。

  温镜改了主意,打算好好跟他说话。

  可下一刻他主意又改回来,没别的,此人好巧不巧背一把刀。长把宽刃,刀头回钩,钩尖似矛,刀背突锯,其利不逊刃者,是一把掩月刀。温镜倒不是见不得人使这种刀,只是这刀不是晴时。不,他也不喜欢晴时…总之就是不顺眼。

  就你也配,温镜霎时冷下脸。

  “来者何人!”孟谨安见只有一人倒好似很是涨了些底气。

  温镜却不想跟他说话,许是等得久,许是他的佩刀触了咱们温二公子的霉头,再或者,只是前半夜里意外见到了不想见的人,温镜便没说话,一言不发腾空跃起发难。

  要说咱们白玉楼二公子,那还是有分寸的,人家吃朝廷官粮正五品上的将军,怎能伤着碰着呢。温镜没动孟谨安一根汗毛,他的采庸也没有,他只是趁孟谨安来得及拔刀之前挑断刀绶,长九尺余的长刀被甩到空中,刀刃和背上锯齿映着鱼肚白的拂晓天色冷光一闪,被一剑劈成了好几截,丁零当啷落在咸阳城外黄沙弥漫的古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