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 第23章

作者:文云木 标签: 古代架空

  画良之再叩了几头,谢过隆恩,倒着退了出去。

  画良之出了大殿,心里杂复得很,又不愿立马回去见桂棠东那张脸,单单臆想了下那疯子,满脑便都是昨夜那风流破事。

  只好步履维艰的在宫内长路上走着,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喊他。

  “良之!”

  画良之一回头,季春风牵着马,给他招手。

  宫里不许跑马,但骁卫需要带马以备不需,所以平时都搁缰绳牵着走。

  好一个气派禁卫,英姿飒爽。

  画良之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被委屈上了头。

  “良之,回来复命?”

  季春风加快了些脚步,走到画良之跟前,朗声依旧破得春晓,问他:

  “以往巡查三步一见的,现在翊卫没了你,见不着,还多少觉得有些不适应!怎么样,最近可还好?那疯子没再招惹你了?”

  画良之低头浅笑,习惯性扶了假面,轻声道:“好想回来啊,春风。”

  季春风一愣,画良之说话很少有这个语气,有气无力,可没了半点意气,当即皱了眉,压嗓关心道:“他欺负你。”

  画良之只摇头:“春风啊,原来,做狗可比做人轻松。”

  季春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提着枪,像是个展怀的动作。他再腾不出手来,画良之也是心凉得透了,只为寻个慰藉,多的没想,迈了步子过去顺势抱了季春风。

  季春风傻了眼,两手满满,回抱也不是,推开更不是。

  “好想死啊。”

  画良之闷着脸,喟叹道。

  我该死啊。

  ***

  夜幕后的皇城,才是真真花红柳绿,到处狂蜂浪蝶的热闹处。

  赶今儿是西楚蜂巢的庆日,这皇城一等一的蜂巢,每年一次的大日子,却并不是任谁都能进的。

  还得是每年照顾营生最大的几位客才得入场。

  画良之才从宫里回来,在王府上没歇几个时辰,便领着令,驾马带百号人先到了西楚蜂巢门口开路清人。

  他也没想桂弘这一趟,敢这么明目张胆浩浩荡荡。

  反正叫他来就来呗。

  如此日子能来西楚的人,都可算得上皇城里的大人物,无论行商做官,但也都是穿常服能低调就低调,毕竟不知道里头能遇见个什么熟人。

  唯独他桂弘五驾马车,马蹄声亮,把皇城的不眠夜都给踏碎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个亲王阵驾似的。

  桂弘脚踩牛皮翘头黑靴,踏着车奴的背下来,趾高气昂扎一头高马尾,网巾套头,一根银簪导了,发尾还编着好几根小辫,箍了满头精致银圈。

  画良之在马车底下抬头瞅着,心里都在暗骂浮夸。

  但又不得不承认,小兔崽子的外貌气质,真是变得成龙了。

  若他不是个疯子。

  那不得迷倒皇城万千少女。

  桂弘下了车,谢宁低头跟在后边,把他随手褪下来的大氅接着,画良之这才看见他一身玄衣上绣着细看才能辨清的游蟒暗纹,还是锦衣布料上织时本就带的纹,贵重得要命。

  大昭对服饰纹绣阶级管控格外严苛讲究,没有那身份的人,绣上不该绣的,重者可是要砍头。

  桂弘这一举,就差把“我是皇子”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画良之领命把路堵得死,别的客全在门前等着进,顺便看着热闹。本来还忿忿不平喊着“凭什么不让进啊,谁啊这么大阵驾”的人,这会儿全都成了哑巴,甚至还能五十步笑百步的发出唏嘘。

  ——看着了吗,皇储,就这德行,这作风。

  ——储个屁了,没听说吗,早就遭万岁爷赶出宫啦。

  画良之倒无所谓,他反而恨不得和那群人一起骂,听得心里舒坦。

  他抬手让护卫给人让出路,守在外头,自己跟在桂弘后边。

  桂弘拿余光斜扫了旁边矮个儿,缓言问:“画大人今日可是入宫了?”

  桂弘步幅宽,画良之得紧着跟,倒也回得从容自若,道:“是啊,你父皇传我。”

  “画大人说什么了。”桂弘无心着问。

  “还能说什么,告你的状啊。”画良之也闲侃似的回他,还不忘把两边试图拦路和桂弘套近乎的官儿扒拉走。

  画良之推得使劲儿,反正一群大男人,他可没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两边儿哎呦呦的厌叫声四起,桂弘也没理睬,甚至头都没低过半下。

  “那我父皇说什么,没准备替你出气,要因你罚我了?”桂弘轻蔑一笑,犬齿叼着嘴角,说。

  “你父皇夸你做的棒,要你再接再厉。”画良之说着反话,但凡长耳朵的,都知道这是奚落话,可桂弘就未必。

  果不其然,桂弘干笑几声,低头看了看画良之那张妖怪似的假面,“咚”地敲了个坑。

  “靠!桂……王爷,干什么!”

  画良之比起脑袋震得疼,更是心疼得冒血,骂到一半意识到在外头,硬给噎了回去,倒是后头谢宁怕他出言不逊,吓一哆嗦。

  桂弘咯咯笑得开心:“恶趣味,丑得要命。画大人要是肯把这个取下来,今夜主角,可就是你。”

第23章 西楚蜂巢

  往前方红光烁烁,薄烟缭绕。

  绯红的绸子扯了满堂,两排木质栅栏隔着路,路上行客,栅栏后边一格里坐着个官儿,皆是衣衫轻薄,柳腰纤细,涂脂抹粉扮得漂亮,借灯烟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全是些艳俗的浓妆艳裹,画良之不好男色,看着眼疼,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桂弘虽然疯——

  但眼光还挺高,面对这些莺莺燕燕,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桂弘给他纯金的面具敲出个坑,也没半点抱歉的意思,目光向前,随口问:

  “画大人昨日可休息好了?回去的晚,又要起早入宫,真是辛苦。”

  画良之报复似的挖苦道:“那也不及王爷半分。昨夜王爷以一敌十,悍勇无比,鸡鸣不息,今夜还这么精神抖擞,盛气凌人,果然还是年轻啊。”

  桂弘紧绷的脸被他说得解颐一笑,冷讽的话都能叫他听成夸奖,蓦然转过身,成了倒退着走的姿势,微微弯腰,凑到画良之面前,搓下巴问:

  “画大人今年贵庚?过三十了吧。”

  “可不是吗。”画良之把脑袋往后抻着,试图离他远些,浑身的反应都写满了“勿近”二字,还得端着身份,冷言冷语道:

  “比你长六岁不是,三十有二,老了。”

  “三十二了还不娶妻。”桂弘拿他取笑的时候,笑得真是打心底里的开心,时常失神犯浑的狼眼都闪出光来,说:

  “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画良之懒得理他,只应付着接话道:

  “娶妻生子,多费钱又费力的事儿,有那钱,我自己出去吃酒寻乐不好?不像你家有皇位要继承,非得生一堆儿子不可。我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姓都随的娘,何必呢。倒说你,别的皇子几岁时就订婚约,各大族抢着攀皇亲,怎么就你,二十有六了还寡着?说出去不嫌丢脸。”

  “谁能说什么。虽无婚命,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桂弘是个一等一的纨绔,日日寻欢作乐,如你所说‘悍勇无比‘,也是传得声名远外。”

  桂弘笑得开心时,眼睛眯成条线,竟还有些意外的可爱。

  谢宁搁后头看得发愣,他可从未见过自家疯王爷的脸上,还能露出这种纯粹的笑。

  “倒是画大人身材小小一个——”桂弘接道:“容易让人误会,是那个,不行。”

  “你他娘的才不行!”画良之一个没忍住,嘴不设防,还是骂出了口。

  谢宁猛窜了个激灵,紧着扫四周有没有耳朵听,不过好在燕舞笙歌,话音传不出去。

  “我行不行,画大人不是最知道。”桂弘得逞似的拿手在画良之面具前比划数下,再转回身去迈起阔步,哀叹说:

  “可画大人既不从我,也不愿碰那绝色的上牌官儿。你说这……除了不行,还能有什么解释啊?”

  画良之恨得牙痒,恨不得把他塞回十岁大小,吊在梁上揍死。

  但现在变了,人为刀俎,我才是鱼肉。

  西楚室内花街再往前走,到了正堂,往上看,便是个塔状的七层高楼。

  层层盘绕填满雅间居室,二层是吃酒雅间,三层开始成了独室,只能放个榻子的大小。

  愈往上层房间越大,内饰也就越上等——

  到了七层,就只缩成一间上房,无论如何寻欢作乐,底下也听不见,上不去。

  平常的客在花街挑了官儿带上楼,一两个时辰出来足够,三层隔音差,声音绕在底下的堂里不散,反而烘得氛围是个更加活色生香。

  这种你情我愿的皮肉生意,官儿不像妓女事多,速战速决,不会留麻烦,又不比姑娘们的功夫差,蜂巢一事,很快风靡皇城。

  就算如此,画良之还是没有半点想搞男人的心思。

  他喜欢什么,他只喜欢软乎乎,香喷喷的女人。

  又或许,他可能什么都不喜欢。

  正值庆日,正堂的台上拉得全是红绸,几个只扎袴的壮汉拿涂蜜的红绳,往地上跪的穿得若隐若现的白嫩少年身上捆。

  红绳拽得紧,勒得少年身上紫斑比比,两颊却还能迷离染上朱色。

  画良之斜楞着眼瞟着,满心都是自己老了,入目刺激,就是没什么反应。

  那老子他娘的也不是不行!

  桂弘余光扫得画良之看新鲜东西看得移不动眼,登楼的时候险些撞上阑干,便咯咯笑着,贴心道:

  “画大人,本王自己上去,你在底下侯着,顺便看看热闹多好。”

  画良之恍然回神,难掩尴尬地轻咳一声,答:“行不得,臣是护卫,得随您进去。”

  “你还想进去?”桂弘惊讶瞪眼,说:“我在里头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儿个还跪着求我放你出去,怎么今儿就改了脸,非要进去?”

  画良之脸腾地烧得红,幸亏戴着假面,才得掩窘态,磕巴道:

  “那……那臣在门外侯着就是,楼下定是不行,出事,赶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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