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胚子 第37章

作者:鹿款 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他常年派人监视江辞身边的人,香港的向北和向南,海城的林昆宏和杨谦,甚至澳门的杜氏兄弟和日本的渡边和也——他在后来的调查中偶然得知,事故当晚有一架杜正桓的私人飞机从本市出发,在日本长崎市进行了短暂停留,后连夜返回澳门。

  但是江辞好像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宴云楼没有找到他还跟任何人留有联系的证明,负责监视的人从没见过有疑似江辞的身影出现,而每年的清明和忌日向北等人会一道去墓园祭拜江辞,日夜兼程,风雨无阻。

  有的时候宴云楼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江辞好像是他精神错乱之后在自己的世界里杜撰出来的人物。他没有任何相片、视频和书信记录证明江辞曾经来过,不曾拥有江辞的私人物品来印证他的生活痕迹,也根本找不到任何人能与他共同回忆江辞。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疯了,连宴云楼自己都这样以为。

  直到五年之后——宴云楼在洛杉矶重逢江辞。

  作者有话说:

  wb做了一些解释可以去看,我们慢慢来

第60章

  二月份,洛杉矶。

  宴云楼从名为Alcoholism的酒吧走出来,手机听筒里传来王秘书的声音,“宴总,街边停不下车,我们在路口等您。”

  这是洛杉矶最边缘的一家酒吧,靠近有名的流浪汉聚集地,是三教九流最为混杂的地方。酒吧门前非常嘈杂,充斥着打情骂俏的男女,耍酒疯的酒鬼,还有吸食大麻的瘾君子。

  宴云楼避开了一位迎上来的醉酒女士,拢着风衣走进了萧瑟的夜风里。

  正是夜里十一点多钟,街边的店铺大多关了门。酒吧旁边的餐馆正在加固外墙,在巷口半挡了两层楼高的脚手架。

  巷口前交叠着站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倚靠在墙上抽烟,另一个头拱在他脖颈胸前——

  连get a room都等不及的一对野鸳鸯。

  宴云楼非礼勿视,快步低头走过。

  身侧的脚手架在夜风中发出岌岌可危的“哒哒”声响,那对野鸳鸯站在这摇摇欲坠的脚手架下,却像浑然不觉一般沉迷声色——宴云楼忍不住皱眉向两人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突然愣住了。

  橘色的火光夹在指尖,跳跃在漆黑浓稠的夜雾里,抬手的一瞬间照亮了男人的脸。

  非常深邃的轮廓,乌黑的眉眼,冷淡的薄唇。他低垂着眼睛,脸上面无表情,但宴云楼仍记得他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顾盼生姿的一双狐狸眼,和右侧脸颊的甜蜜酒窝。

  ……他好像瘦了。

  又或者是成熟了,下颌线条越发收紧,火光扫过的时候有一块浓重的阴影。

  整个世界突然开始天旋地转。

  他还活着,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这是老天的垂怜,还是他根本仍在做梦……宴云楼脑子完全炸开了,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又被极端的狂喜所淹没……

  这么多年他过得好不好?他当初是怎么从爆炸中逃出来的?有没有受伤?

  如果他没死,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透露一点消息……

  血液中像是被倒入了点燃的酒精,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燥热发颤,而喉间堵住了一团厚厚的棉花,宴云楼张了张嘴,只发出了无声的颤抖。

  五年,他找了他五年,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劝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他不信,日复一日地奔波,恨不得找去天上地下,简直如同着了魔一般……但心底其实是绝望的,像是有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他漫长而孑孓的后半生。

  “江辞……”话说出口才发现是哽咽的,眼眶热的发痛,鼻尖酸涩难忍,“江辞……”他大喊,“江辞!”

  他的声音随着冬日的冷风飘散去,对面倚着墙抽烟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们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对望。

  宴云楼心急如焚,抬腿快步朝他奔去,只是手和脚好像全然不听使唤,整个人踉跄地摇摇欲坠。

  男人低头骂了一句什么。

  他推开身上纠缠不清的男孩,皱着眉头把烟掐灭了,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小巷子里走去。

  “江辞!江辞……”宴云楼在身后一叠声地喊他,带着快要溢出来的慌乱和急切,声调抖得不像样子。

  他越喊,前面的人走得越快,两人在黯淡街灯下疾行,瑟瑟冷风在身侧呼啸而过。

  男人心烦意乱,总觉得身后那喊声如同催命的画符,他想转身大吼一句“别喊了!”,目光扫过去,却看见宴云楼身后的路边悄悄开了一扇门——一个极其高壮的黑人男子拿着枪走出来,视线同江辞远远撞在一处。

  洛杉矶从来不是一座安全的城市。

  江辞脚步一顿,心里大骂一声。

  宴云楼横竖看上去都像一个穿金戴银的待宰羔羊,那黑人男子在他身后喊了一句“站住”,抬手熟练地给枪上了膛。

  宴云楼满眼里只惦记着江辞,对近在咫尺的危险充耳不闻,连回头看一眼都欠奉。

  黑人男子的喊声在巷子里回响,嚣张地让宴云楼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如果不配合的话——那就别怪他的枪不长眼。

  江辞到洛杉矶的第一年,就是在这个街区,他曾亲眼看着一个黑人男子随意枪杀了路边的白人店主。du品,武器,xing交易,这里就是罪恶的温床,泯灭人性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经历过很多比那更血腥残酷的场景,但这不代表他能冷漠地接受无辜者的惨死。

  “江辞!江辞……”宴云楼远远地朝他伸出手来。

  江辞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颈,往回狂奔两步抓住宴云楼的手腕,“别他妈喊了!赶紧跑!”

  两人沿着小巷跑的飞快,身后传来子弹打在墙上的声音和黑人男子带着脏话的怒吼。

  月亮在头顶投射出一片晦暗的光,他们狂奔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寂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喘息,而手心交叠的温度渐渐泛滥出一层暧昧的水渍——

  这是活生生的江辞……他的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交握的那一刻身上窜过猛烈的电流,宴云楼觉得自己像是一台尘封多年的旧机器,本来已经坏了、毁了,只等与世界一起渐渐消亡,却又因为他手掌的电流有了生的意志……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旧日景象,这只手为他剥过坚硬粗糙的果壳,执过触控笔标记他的功课作业,缠绵时与他交握,快乐和痛苦都如此清晰,像是骨与血都溶在了一起。

  他紧紧地抓着这只手,像洪流中抓着唯一一块求生的浮木那样抓着这只手,用力到每一块骨骼都在发痛。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江辞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发疯时凭空臆想出来的人。

  眼眶酸涩,迅速涌上一股热流,眼前雾蒙蒙的看不分明,但宴云楼狠命忍住了落泪的冲动,像是不舍得被剥夺视线一般,只是一错不错地从身侧盯着江辞的脸……

  从小巷出去穿过两条街,江辞刷开公寓楼的大门,拉着宴云楼闪身进了门。

  两人气喘吁吁地倚在墙上,看尾随而来的黑人男子将玻璃门砸的砰砰作响,用枪口指着江辞的额头大声咒骂了几句,随即狂躁地在门前来回踱步。

  江辞松开了他的手。

  宴云楼两只手张着,焦急地重要再握上去,但是他心绪起伏太过,手臂竟然僵硬不能动,连嗓音也发不出一点,只有目光,贪婪地,狂热地,偷偷地描摹他的侧脸。

  幸好江辞没有察觉,宴云楼庆幸地想,他现时这样的嘴脸,丑恶如变态狂一般,江辞如果看到了,一定会感到害怕的。

  “走吧,”江辞直起身来,又看了一眼门外阴魂不散的黑人男子,对宴云楼说,“跟我上楼。”

  开门的时候扑出来一只欢快的金毛犬,狗子被江辞养的很漂亮,非常柔顺的毛发,黑漆漆的眼睛,湿润的小鼻头,见到生人也不害怕,嘴里嗷呜嗷呜地撒娇。

  “你养了狗?”宴云楼越过江辞的肩膀跟狗子对视了一下,小金毛歪头朝他吐了吐舌头,看上去不太聪明,有点憨。

  “它叫什么名字?”他忐忑着,想跟江辞说说话。

  但江辞没回答他。

  他只好摸了摸小金毛的脑袋,看见它眯起眼,享受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江辞的单人公寓面积不大,装修非常简洁明了。进门的左手边是洗手间和一间敞开式的卧室,向里走是厨房和客厅,影视墙的背面是一间单独的主卧,同客厅共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江辞站在落地窗前朝下看。

  “江辞,你还活着,真的,真的很好……”宴云楼胸口堵着千言万语,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地摩挲他的身影——假如目光也有实质,那江辞早已被名为宴云楼的蛛网捕获裹挟,动弹不得。

  他的心脏仍然跳的飞快,呼吸声热切发着抖,只是勉强压下去,“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过得还好吗?一直待在洛杉矶吗?”

  “不想死就闭嘴,”江辞转过身来,眼神很冷酷,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再多说一句话,你就给我滚下去吃枪子。”

  小金毛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窝在他身边呜咽呜咽地咬他的裤脚。

  再多沸腾的热血也被冷却下来,宴云楼怔怔地站在那里,嘴唇蠕动了两下,整个眼眶都红了。

  “江辞……”

  “找人来接你,天亮之前从我家滚出去。今天就当我们没见过,不要在外面多嘴。”江辞冷冷地说。

  他不再看宴云楼一眼,转身从客厅走出去,黑色皮衣和牛仔裤,只留给他一个劲瘦的背影。

  宴云楼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不受控制地跨步冲了上去。“江辞……”他手指已经碰到他的肩——

  气流从身侧倏忽穿过,江辞却猛然后撤一步,拉臂前倾蹬腿,狠狠一个过肩摔将他横倒。

  他这一摔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宴云楼登时背部痉挛,冷汗直直下坠。

  “不要碰我,”江辞两指掐住他的咽喉,一字一顿道,“赶紧滚。”

  他直起身来,抬步往主卧走去,“Bobby,过来。”

  小金毛真是傻的可以,还以为他们只是在玩闹,扑上去乐颠颠地舔了两下他的脸,才一蹦一跳地跟上了江辞。

  “为什么不让我问?”宴云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那种无法被压制的激动语气,隐隐有哀伤的哽咽声混杂其中,“你当日就那么一走了之,我以为你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那么多人为你奔走,为你伤心流泪!我……你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有多后悔,我有多……有多想你……”

  剧烈的疼痛使他倒吸一口冷气,不用看也知道后背一定青紫一片,宴云楼忍不住咳了几声,喉咙中似乎有血的腥气,“你还活着,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肯来找我?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如果那么恨我的话,难道不是当面报复回来会比较好吗?你骂我、打我,像刚才那样,或者……”

  江辞嗤笑一声。

  他没有回头,所以宴云楼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那么轻蔑,简直如同刺刀一样一下一下地刺穿他的骨膜,“恨你?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我恨你?”

  宴云楼愣住了。

  心里涌上一股更加深刻的恐惧,远比刚才听到冷言冷语时来的还要强烈,他的心因为话中悲观的可能性一下子阴沉下去,攥在身侧的拳头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江辞说完,没有再停顿,走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了门。

  宴云楼惊慌失措,再也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奔上前去敲门,“江辞,你这样算什么?你把门打开,有什么话我们……”

  “滚!”有重物砸在反锁的门上,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江辞怒不可遏的声音隔着厚重门板依然清晰地敲打在他心上。

  周围终于重归寂静。

  宴云楼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心绪终于渐渐平定下来,只是禁不住仍有一种如坠美梦的不真实感。

  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曾经无数次的猜测过,幻想过,恳求过……那可是江辞,在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江辞,猎豹一样警觉又勇敢的江辞,即使有一分希望也不愿意放弃的江辞,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掉呢?

  可是他曾亲眼看着江辞走进那栋楼,亲眼看着那楼被火光吞噬夷为平地,亲眼看着他们在废墟中验到了他的DNA残骸。

  时间越漫长,他的希望就越稀薄。

  他找了江辞那么多年,也是真的抱着他已经尸骨无存的绝望活在这世上,骤然见到江辞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眼前,虽然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占据上风,但细数心头涌上的滋味又何止百般。

  如果不是他仍认得江辞的样子,熟悉江辞的气息,他也会以为刚才那个对他冷语相向的江辞是假的。当初的变故和这些年的分别让他显而易见地发生了改变,而也许是他旧日对宴云楼珍重太过,所以如今的冷遇才更让人难过。

  但这都不重要,江辞还活着,就是上天的眷顾,他不在乎江辞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管前面会有多少困难阻碍,只要是江辞!只要是江辞!他要他们两个重新开始,他发誓会好好地对他,他愿意用一辈子去补偿他。

  他在家里转了一圈,试图去剖析江辞现在的生活。

  样板间一样的精装,似乎有了点年头。屋子里东西并不多,Bobby的狗窝靠在窗前,旁边摆着它喝水的小碗和一个毛茸茸的小青蛙玩具。墙上做了一个内嵌的酒柜,沙发上搭了几件衣服,圆桌上放了一本看到一半的书,宴云楼拿起来看了看,竟然是玄而又玄的心理学大部头。

  这个家里似乎没有出现其他人的影子,宴云楼松了一口气。

上一篇:朕不会搞权谋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