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胚子 第39章

作者:鹿款 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王小燕虽然不知道这位男士跟江辞有什么关系,但仍然尽职尽责地按耐下好奇心,将资料打印整理递给了宴云楼。

  他们正准备去拜访Sander先生,宴云楼更换了整洁的西装衬衣,一双金棕色的瞳孔望着窗外,身旁放着她为Sander先生慷慨的帮助而准备的谢礼。

  宴云楼在车上看完了全部的资料。

  江辞所住的公寓、他的酒吧和汽车,完全附属于另一个人名下,这是他这么多年得以不露痕迹的重要原因。

  按照宴云楼提出的要求,资料上详细介绍了酒吧的相关信息和男人的社交网络,某些照片确实不太清晰,时间线也整理得有些仓促,但这些已经足够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宴云楼的眉头越皱越深,后背的伤没来得及处理,轻微的动作都会火辣辣地发痛,像每一块筋骨都被打碎。但他却觉得这痛也很好,至少当江辞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能时刻感受到他施加在身上的印记,不至于让他因为强烈的不安而发疯。

  资料上的最后一行字突兀地映入眼帘,宴云楼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出神,随即他深深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江辞约了卢恩旭在圣地亚哥的动物园外见面。

  整个海面是一片碧绿澄澈的大块翡翠,海浪卷着白色的细沙不知疲倦地翻涌上来,高大茂盛的棕榈树伫立在蓝天白云中。

  Bobby在沙滩上撒欢地疯跑,两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这天天气晴的有点过分,太阳明朗的像是上最后一天班一样肆无忌惮。

  卢恩旭把墨镜镜片向上一挑,眼睛斜斜地瞥了一眼江辞,声音也像太阳一样懒散,“不是说做好了决定吗,又在瞎琢磨什么呢?”

  江辞躺在沙滩椅上,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海面,“这次,我还是不参与了。”

  “你怎么回事?”卢恩旭一骨碌爬起来,皱着眉头道,“不是说想好了吗?老子合同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签字呢,怎么又不干了?前几年顾着你身体不好,外边儿又追的紧,你说平稳度日我能理解你,这回又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不就是被那个男人找上门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怕了他了?”

  “不会讲话就闭上你的狗嘴。”

  “我是狗嘴?!”卢恩旭哇啦哇啦乱叫,“你说我是狗嘴……”

  “行了,”江辞脑瓜子嗡嗡的,赶紧打断他,“你比Bobby还吵。”

  卢恩旭说话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那男的叫什么?YAN是吧?是有点能耐,都打听到洛杉矶来了。老东西打电话说我被人盯上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心想我在中国有什么旧情啊?难不成是十岁那年一直对我暗送秋波的女同桌还对我念念不忘?原来是这个傻逼,他追过来是想干什么?都把你逼成什么样了,还不想放过你?”

  宴云楼来洛杉矶做什么,江辞也不知道,但总不能是特意为了找他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是宴云楼跟卢恩旭的便宜爹认识,又特意着人调查了他们两个,这已经足够让习惯了平静生活的江辞感到心烦。无论他做这一切是因为好奇,不甘,还是怨怼,江辞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接触。

  “你到底怎么想的?”卢恩旭特稀奇,“你真的就甘心守着个破酒吧?那酒吧还写的是我的名儿。”

  “没怎么想,”江辞喝了口酒,脸上看不出神色,“就是觉得,挺没劲的。”

  “怎么说?”

  “……有些事儿经历过了,再来一遍就没什么新鲜的了。若说要名要利,太多了也不见得好,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坏,日子嘛,过得去就行。”

  卢恩旭“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跟吞了苍蝇一样,“你说说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咱是栽了跟头,栽了一大跟头,但是也不至于从此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吧?”

  “不是意志消沉,”江辞摇摇头,“是觉得没必要。”

  卢恩旭记得他从前也说过一次这样的话,那是在两三年之前,他喝的很醉很醉的时候。江辞并不是一个会袒露自己心声的人,他大多时候沉默而阴郁,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

  卢恩旭是在Skid Row认识他的,那是洛杉矶的流浪汉们聚集的地方,江辞在那里租了一间小房子。

  卢恩旭此人是个黑三代,他母亲是韩国人,黑帮大佬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小时候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被送到北京生活过几年。他十来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被接到父亲身边生活,但是不受重视,在十几个兄弟中充当边角料的角色。然而卢恩旭本人是个奋斗逼,一直谨记母亲去世前的叮嘱,誓要在众多兄弟中做最厉害的那个,最好坐上他老爹那个位置再把他老爹嚯嚯了。

  他认识江辞的时候才刚出来做事,不像从小被养在他父亲身边的孩子,他本身没什么根基,做事没章法,连逃命都不会,被人拿枪追着从巷子里歪七倒八地滚进来,差一点就要脑袋上开个血洞。

  江辞正买了酒回家,酒瓶子一抡,卢恩旭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就这么咔咔一通,那杀手的枪已经转到了他的手上。

  事后江辞踩在满地玻璃碎渣上,蹲下来审视卢恩旭,声音有点沙哑,“中国人?”

  “不是,我是韩国人。”卢恩旭双手合十,语气真诚,差点要落下感激的泪水。

  “啧,韩国人?”江辞皱起眉头,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救了。”

  但是卢恩旭没听见,他只知道江辞身手了得且淡泊名利,于是想拜江辞为师,给自己找一个牛逼的副手。

  江辞当他是放屁,但是他却很有三顾茅庐的精神,有事没事就出现在江辞的出租屋外。江辞那时候抽烟喝酒都很凶,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喜欢看书,卢恩旭就投其所好,给他送了很多稀罕东西。

  时间久了,虽然嘴上嫌弃,但是两人还是渐渐熟悉起来了。

  江辞自己一个人过惯了,卢恩旭这人虽然吵闹,但也算是生活有了点生趣。

  后来卢恩旭送给他一只三个月大的小金毛,他认定江辞的生活是一潭死水,需要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动物来拯救。江辞对养狗不感兴趣,但架不住卢恩旭的狂轰滥炸,所以给狗取名叫Bobby——这是卢恩旭的小名。

  小金毛到家的第二天开始拉肚子,从玄关到卧室都是狗屎。

  江辞拎着狗耳朵送去宠物医院,医生说小狗太小还不能洗澡,气的江辞恨不得把俩Bobby全都打包扔出去。

  但是小金毛还是安稳地住在江辞家里,一天天傻乎乎地长大了。

  有时候卢恩旭借口来看狗,趁机向江辞倾诉一些自己的疑惑,或者请教些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不是太麻烦,江辞也替他提点一下。

  卢恩旭说过很多次,希望他去帮自己做事,任何要求都可以商量。那时候江辞没有固定工作,偶尔帮别人打零工赚钱,比如看夜里的停车场之类的。养狗是有些费钱的,但好在他物欲很低,卢恩旭也总是来帮忙,所以收支能够基本持平,钱是根本存不下来的。

  江辞拒绝过他很多次,后来实在觉得烦,索性把上衣一脱,大剌剌地露给他看。

  卢恩旭登时一个后跳,双手环胸目光警惕,甚至暗暗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干嘛?”

  江辞翻了个白眼,转身给他看后背——整片沟壑纵横的皮肤,一道道烧伤的疤痕触目惊心。

  卢恩旭愣住了。

  江辞把衣服拢上,语气很平静地说,“我身上有伤,想过两年安稳日子。”

  卢恩旭不再说话。

  他后来偷偷派人去查了江辞,再加上言语之中透露的信息,多少知道了些他的伤心往事,于是将此事按下,再也不表。

  谁家不是兄弟阋墙,父子相杀?卢恩旭身在其中,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不至于旧事重提,让人白白再遭一回罪。

  但是两人都没想到,江辞会因此被人暗杀。

  卢恩旭的势力扩大,引起他二哥的不满,不知是什么人在旁边吹风,竟然一路追杀到江辞家里来。

  江辞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卢恩旭接他到家里来养伤,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提出要给他一些补偿。

  江辞想了几天,最后跟卢恩旭说,“我借你的身份,盘个酒吧做做。”

  他愿意做点事,卢恩旭当然开心,于是马不停蹄地帮他把破产转手的酒吧盘下来,又借钱给他重新装修雇人。

  江辞分得很清楚,他自己来经营,卢恩旭不插手,赚的钱先还卢恩旭的借款,然后才自己存起来。

  江辞重新“振作”起来,一方面是因为Bobby——养狗和养孩子没什么差别,他想让小金毛过得更好一点。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变得非常迟钝,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暗杀他的人从身后尾随的时候,他完全失去了过去的警惕心,感官变得非常模糊,连手脚都很沉重。

  这件事对一个从有记忆以来就在生死线上奔走的人来说异常且可怖,他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以延缓这种危机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酒吧经营的还不错,后来又陆陆续续开了两家分店,这与卢恩旭的push不无关联,因为江辞本人像个扶不起的阿斗,对打江山这件事没有丝毫兴趣,只愿意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过活。

  后来卢恩旭去他家喝酒,实在没忍住,又问了一次。他知道江辞很有能力,对做生意也有经验,任何困难在他手里都会迎刃而解,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漠,但其实对人很和气,在待人接物上也很练达。他觉得江辞是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好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禁锢自己,一天天蹉跎下去,好像活得没有任何生机一样。

  江辞靠在沙发里,拿着酒杯的手有点发抖。

  他的目光浸润了酒气,无意识地拢住一个虚空的点,“原来的时候是拼过命。那时候觉得拼命是应当的,因为我得证明我自己,证明我比别人强,证明你看错了人。那时候我也有责任,我手下这么些孩子嗷嗷待哺呢,他们的生活、前途、甚至性命,一切都在我手上,我不能停下来,我得一直往前跑才行。还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变的有用处,遇事能帮上忙,不必显得无能。”

  “虽然我后来明白了,一时有用处又如何,一旦没用了就会被当作边角料一样丢开,因为心里没有我,所以再努力也永远赶不上他喜欢的废物。”

  卢恩旭好像明白了,又好像还不懂。他是为了自己而活的人,做奋斗逼也只是为了得到权力、金钱、地位,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再受到别人的白眼——而江辞好像不是。

  他的心里装着很多人,他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却忽略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可悲的是,他在乎的所有人,都在利用他。

  从来没有人无条件地对他好,他得到的一点点的、可称为“爱”的东西,都需要他百倍价值地回报偿还。

  卢恩旭猜想,最终决定离开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许是身心交瘁,两厢重伤,又或者是想抛弃一切,放下过往——他逐渐萌生退意,直至今日也没有找回继续下去的动力。

  他知道江辞是有故事的人,他有很沉重的过去,也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但是他也相信,所有的伤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痊愈,即使是深可见骨的,支离破碎的,只要远离那些带给他伤痛的过去,就没有什么不能被替代。

第63章

  江辞和卢恩旭在圣地亚哥待了两天,去动物园看了火烈鸟和北极熊。卢恩旭跟所有没见识的老外一样,极其极其钟爱大熊猫,江辞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他整个人趴在玻璃上,脑袋上戴着专门卖给小朋友的大熊猫毛绒帽,嘴里发出令人不齿的逗狗一般的“嘬嘬”声。

  “想我原来在北京的时候,半小时公交车到动物园站,正门进去走不了多远,那家伙,十多只糯米糍圆子一字排开,毛茸茸胖乎乎可爱极了,那真是人间天堂……”卢恩旭一脸陶醉,转脸又沮丧道,“哪像现在,最近的熊猫宝宝在圣地亚哥,我见我的宝宝要跨越万水千山,谁能懂一个老父亲的心……”

  江辞一阵恶寒,狠狠打了个冷颤。

  “你把新公司建在圣地亚哥,不会就是为了方便你看熊猫吧?”

  卢恩旭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江辞无语地看着他。

  他陪卢恩旭在熊猫馆“嘬嘬嘬”了一天,期间卢恩旭也没忘了鞭策他,用躲在假山边上睡觉的那只大熊猫指代江辞,希望他“站起来多吃竹子多运动”,知道他“不是懒惰成性只是韬光养晦”,相信他“一定能成为这个动物园的霸主”……

  糯米糍团子挠挠屁股,闭着眼翻了个身。

  江辞被吵的脑瓜子嗡嗡响,恨死了卢恩旭是个奋斗逼。

  他答应卢恩旭再考虑一下跟他在圣地亚哥合作成立一家公司的建议。

  回到洛杉矶的公寓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江辞冲了个澡,端着酒杯坐在沙发上。

  窗外的夜黑的静谧,街上没有一个人影,远处的高楼偶尔闪烁几点灯光,熹微的不像一个繁华的大都市。

  Bobby是个好孩子,从来不在这种时候乱吼乱叫,它只会像一团烤面包一样趴在江辞的脚边,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他的小腿。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江辞被吓了一跳。

  酒气上头让他有种飘飘然的错觉,他迷迷糊糊地走去开门,看见拎着纸袋的宴云楼站在他面前。

  江辞以为自己喝出了幻觉。

  宴云楼穿了一身板正的灰色西装,隐隐有银色细丝线缠绕其中,英俊无双的面庞之上,金棕色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华贵清隽像中世纪的欧洲绅士。

  光看他这幅样子,谁能想象到他昨天知道江辞和卢恩旭睡在圣地亚哥时疯狗一样在走廊砰砰砸门。

  “你回来了。”宴云楼对着他笑,语气很自然,像是日常招呼下班回家的另一半。

  他摸了摸Bobby的小狗头,提起手上的袋子,对江辞说,“我买了水果和新鲜鱼片,要吃一点吗?哦,还给Bobby买了一些牛肉。”

  Bobby认得他的气味,开心地在门口转来转去,对着他狂摇尾巴。

  自己是不是拒绝过他?江辞甚至怀疑了,他扶着额头,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语气实在称不上好,但宴云楼恍若未闻。

  他花瓣一样的唇微微上翘,笑意似乎很温柔,但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像是濒死的人攫取一点氧气,“哦,忘了跟你说,我刚买下了你隔壁的公寓,现在我们是邻居了。”

  江辞酒气霎时醒了三分,眉头深深皱起来,“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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