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胚子 第40章

作者:鹿款 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洛杉矶一栋一百多平的公寓,价格在宴云楼看来应当也不算太贵,但本来就不是没人居住的房子,过户手续之类的也非常的麻烦,不过两天的时间,他竟然已经随随便便地住了进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宴云楼想干什么。

  他假死之前两人见的最后一面,宴云楼的态度他看的太清楚了,不是没有幻想过他对自己还有一点情意,但在那一刻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纯属是自欺欺人。

  他是站在江千钰那一边的,若说对自己还有恨有怨,江辞把命都赔进去了,也该了结了。若是恼怒被欺骗了多年,大少爷的自尊心无法接受,江辞现在是一无所有一棵浮萍,大不了把他堵死狠揍一顿,就算是送他一颗子弹,他也懒得反抗。

  可宴云楼笑脸相迎,小心翼翼。

  真让人奇怪。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辞说。

  “我……”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以回答,宴云楼唇瓣微动,两只漂亮的金棕色眼珠暗淡下去。

  但只是一瞬,很快他神情变得诚恳,语气郑重地说道,“江辞,我希望你过得好,我想要照顾你,想弥补我的过错……”

  哦,江辞明白了。

  宴云楼是个好人,甚至在某些方面是个道德感比普通人更高的好人,这点他一直都知道。当日江千钰被人绑架,宴云楼亲眼看见爆炸发生,以为他已经葬身火海,于是这几年间一直心有愧疚——江辞心里是这样猜测的。现下骤然与他相见,得知他其实并没有死,除了震惊之外,他想通过付出一点关心或者弥补一些物质,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其实就算他真死了,罪魁祸首也不是宴云楼,他顶多算是个从犯,跟化学实验中引起爆炸的催化剂一个功效。不过宴云楼心里可能不这样想,他会一桩桩一件件罗列他的过错,将江辞死亡的绝大部分因素归罪于自己——这就是道德感高的人的内耗之处。说白了这其实跟爱情或者友情都纯然无关,宴云楼有这样的反应单纯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意识到这一点,江辞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他麻木地看着宴云楼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听见他继续说,“……几年前的事,你既然那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你不想说我就不会再问,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忍受跟你保持距离……不能见你,不能碰你,我一分钟都无法忍耐。江辞,让我照顾你吧,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我?”

  ?江辞的脑袋里冒出了一排问号。

  他了解宴云楼,所以能理解他或可存有的歉疚感,但这应当到不了让他以身相许的程度。多年前他们关系尚好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话,重逢之后,江辞明显变了样子,对他态度算是很差,整个人也戾气缠身,他不信宴云楼看不出。况且重新考虑是什么意思?过去都是他追在宴云楼身后跑,哪里有轮到他做决定的时候?他现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在任何感情关系里都是巨大麻烦,即便是这样……他也想要照顾他?

  酒精在体内叫嚣,江辞怀疑自己已经醉了,或者堕入了什么无端梦境,分开之后的这么多年里,即使是做梦,他也没梦过宴云楼说出这样的“真情自白”。

  但是太晚了,不论他为什么改变,也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江辞都不在乎了,他只想平静地度过下半生,与前尘旧事再没有一丝瓜葛。

  于是江辞说,“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你非要碍眼,那就是在逼我走。”

  宴云楼愣了一下,立刻变得慌乱起来,“江辞,你别这样……”他话说的急切,甚至有些颠三倒四了,“我没有一点要逼你的意思,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够好,不,不是不好,是很差。我过去在……在很多事上对你有失公允,虽然是你的男朋友,但却并没有完全真心实意地对待你,做事也太过幼稚冲动,所以一直在伤害你……”

  “宴云楼,”江辞打断他,他的脸上还带着熏然的酒气,声音却清醒地泛着冷光,“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只希望你离我远一点,当作没有在这里遇见我,可以吗?”

  “江辞……”

  “还有,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从没在一起过。”他说完,再也不看对方惨痛的脸庞,径自退了一步将门合上。

  宴云楼以为这是一句隔空回应,很多年前,他发脾气时也曾违心地这样讲过,他仍记得那一刻江辞脸上勉强的赔笑,简直如同凄厉的鞭子一样,在每一个深夜抽打在他心上。

  原来他当时是这样的心情。

  但这确实是一种冤枉,江辞尽力忘却前尘往事,所述只是一桩事实。

  “江辞,嘶……”宴云楼见他要关门,心里慌乱不已。他只知道不能让江辞从自己眼前消失,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上了,竟然直直地伸手去挡。

  Bobby着急地大叫两声。

  被门挤过的手指很快变得青紫,指尖迅速染上淤血,然而江辞看都不看一眼,只把门一甩,抱着手臂盯住宴云楼的眼睛。

  身体疼痛难忍,但也比不过心里的痛。

  他的疏离太过明显,宴云楼突然觉得眼眶发涩,有湿淋淋的水雾极速上涌。

  但是他忍住了。

  宴云楼努力微笑了一下,将手上的袋子递给江辞,“东西是特意给你带的,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江辞面无表情,拒绝的意图很明显。

  宴云楼蹲下身,将袋子递给Bobby,小金毛很上道地叼在了嘴里,黑黝黝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嗅嗅他受伤的手指却不敢舔。

  他笑了一下,摸了摸Bobby的头,语气很温和地对江辞说,“你不开心,我们就先不说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还有,晚上不要喝太多酒了,不然明天会头痛的。”

  大概是知道江辞不会有回应,他没有再纠缠,轻声说了句“晚安”,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第64章

  宴云楼劝他不要喝太多酒,但江辞当然不会听他的。他重新退回到沙发上,将酒瓶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窗外的夜浓稠的像是永远不会散去,黑暗渐渐以合围之势向他包裹过来。一些不断冲撞的念头涌上心来,让他感觉心烦意乱。

  好在还有酒精,这是他的灵丹妙药,饮过一杯再来一杯,一切都在酒精的侵蚀下逐渐稀薄,最终变成一片雪地一般的洁白。

  第二天一早,江辞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Bobby“哒哒哒”地在玄关和卧室来回跑,小狗牙咬住江辞的裤脚叫他起床。

  宿醉带来的头痛非常熟悉,像是有一把重锤在大阳穴上敲击。江辞经营酒吧,总是昼伏夜出,因此乍一看到窗外高照的太阳时还有些不适应。

  他骂了一声,捏着额头去开门。

  门外站着西装革履的宴云楼,倜傥英俊,神采奕奕,挺拔的像一棵冬日的雪松。即使是极力告诫过自己,江辞依然很难不被他的皮相吸引,这与爱恨都无甚关联,只是源于人类对美天生的欣赏。

  他好像比五年前长高了一些,头顶勉强被框在门框内,宽且平直的肩膀,白色衬衣包裹住饱满的胸膛,被名牌腰带勒住的窄腰下是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将公寓的走廊衬的如同时装周的T台一般。

  没有人能不对宴云楼着迷,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像希腊神话里的阿佛洛狄忒——虽然江辞深知两人已经形同陌路,但这也并不耽误他欣赏眼前的男色。

  他的脸庞非常白皙干净,轮廓却比过去更加深邃立体,没有一处、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简直像是大师手下最负盛名的传世雕塑。江辞的目光顺着他的领口划过他花瓣一般的粉唇,高挺笔直的鼻梁,还有那双眼睛,深棕色的瞳仁,形状美好的双眼皮褶皱,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如同漩涡一样危险且迷人。

  现在这双眼睛露出一点急躁的情绪,勾人的粉唇一张一合:“这么早打扰你,抱歉,江辞,但是我的车在停车场被人砸坏了,我现在需要去跟合作方签合同,所以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借你的车用一下吗?”

  他说了一个地点,坐落在半山腰的富人区,离公寓二十几公里的路程,确实需要开车前往——原来这就是他到洛杉矶来的目的,中盛的生意已经做到了美国,真是不得了。

  江辞还沉浸在起床气里,脑子有点乱糟糟的,但是他也做过生意,深知做生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没必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在最后一步憾而折戟。

  他无意为难宴云楼,从玄关处的柜子上拿起车钥匙扔给他,“车停在楼下停车场中间那一排,一辆黑色福特……”

  他抓了一下头发,对宴云楼说,“我的车后视镜有点毛病……算了,我带你下去。”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当作睡衣,下面套了一件棉质的黑色长裤,宴云楼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比过去明显消瘦的背影,“不穿一件外套吗?早晨温度还是有些低的。”

  “不用。”江辞语气冷淡。

  宴云楼脱下自己身上的高定西装,往江辞身上披——江辞看见他被门板夹的青紫的手指,草草包了一个聊胜于无的创可贴。

  “我说了不用!”江辞猛地一挡,不耐烦极了。

  宴云楼露出有些伤心的神情,嘴唇不知所措地紧抿着,但江辞全当看不见,径自按了电梯下楼。

  虽然出公寓门的时候差点儿被冷风吹的打了个趔趄,但江辞仍然努力挺直了腰板,咬着牙往停车场走。

  随即他感觉到宴云楼加快了步伐,他很自然地走到了江辞前面,像是有了一堵肉墙,冷风一下被挡住了。

  他们在停车场里见到了宴云楼被砸烂的卡宴,落地三百多万的新车,四个车窗全部被砸碎了,玻璃散落了一地。

  宴云楼说,“联系了修理厂让他们来拖车,但是我时间来不及了。”

  江辞顺着车窗往里看了看,皱着眉头说,“你车里是不是留什么东西了?”

  “嗯?”

  “洛杉矶的治安不比国内,附近砸车盗窃的特别多,一个空水瓶都不要留在车里。”

  江辞在洛杉矶的停车场上了两年夜班,见过无数面目全非的豪车,报警的结果几乎都是不了了之。

  “这是我车,”江辞带着宴云楼找到一辆半新不旧的黑色福特,把后视镜手动掰出来调整好角度,“车钥匙先放你那儿吧,我不着急用。”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宴云楼语气很诚恳。

  江辞嗤笑一声,没说什么,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宴云楼站在他身后,几次开口想叫住他,但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当天晚上,公寓的门被人敲响的时候才过了八点。

  Bobby听见声音扒着门扑腾,江辞披了一件外套去开门,门外站着有些匆忙的宴云楼。

  他还穿着早上的那套西装,卸掉领带解了两颗珍珠纽扣,胸前的衬衫随着心跳的剧烈起伏露出一小片肌肤,连额前金棕色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他好像很着急,手臂横亘在门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牢了江辞,像饥饿的狼盯着他的猎物。

  “滚。”江辞挡在门口,表情非常冷峻。

  宴云楼脸色也冷,气压比他还低,“打扰了你的好事是吧?恼羞成怒了?”

  “你他妈还有脸说?!”江辞气极反笑,“你从我门口装个摄像头是什么意思?老子他妈是你的犯人?”

  他今天晚上约了个朋友到家里来,开门时那男孩站在门口,正盯着头顶上一个黑黢黢的镜头看。

  那摄像头安在江辞跟宴云楼家两扇门的中间,蓝红两色的灯光闪烁着,有种隐秘的诡异感。

  可能已经被安装了几天,但是江辞每日早出晚归,楼道里又光线昏暗,所以一直没有发觉。

  顿时有一把火从胸口烧到了他天灵盖。

  于是宴云楼透过屏幕看见的最后镜头,是江辞拿着一把防盗车锁狠狠朝他挥了过来。

  两个人冷冷地对视,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空气中有一种凛冽的胶着——

  直到他们被人出声打断。

  男孩从卧室走出来,光着脚没穿鞋子,脚步慢腾腾的,“……hey,阿辞,这是你的朋友吗?”

  “不,”江辞冷笑一声,“他是个变态。”

  他们对话也是说中文,那男孩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黑头发软软搭在额角,有点怯怯的,身材很清瘦,闽南人的口音。

  他叫他阿辞?

  宴云楼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凭什么叫得这么亲热,我都没有……我都没有叫过他阿辞。他的视线从男孩光裸的脚移到衣衫不整的领口,眼睛气的要冒火,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一样,随时预备着朝他狠狠扑过去!

  “你赶紧滚蛋。”江辞欲伸手关门,被宴云楼强硬地挡住了。

  “你让他走!”宴云楼大声说。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江辞火了,“有病治病,别他妈在我跟前撒野。”

  下一刻,他看见宴云楼猛然红了眼眶。

  那张脸简直雪一样白皙干净,因此红潮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金棕色的两只漂亮眼睛浮起一层水膜,浓密挺翘的睫毛微微发着抖……

  这样泫然欲泣的一张美人脸,即便是再冷血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现在这美人粉唇轻启,声音也带着委屈的水汽,“江辞,你变了,你之前不会这样凶我的。”

  他很少显露出这种柔软的、几乎像是示弱一般的姿态,江辞愣了一下。

  但他的心肠好像仍是冷硬一块废铁,变了?江辞想,他当然变了,毕竟他已经死过一回,还有什么不能变?

  “…那个,打扰一下,”小男生弱弱地举起手,他紧张地抿了抿唇,对江辞轻声说,“既然你有朋友在,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等有空的时候,”他顶着宴云楼冷酷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听不见了,“……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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