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胚子 第55章

作者:鹿款 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宴云楼脸色铁青,“沙滩摩托呢?我记得有两辆。”

  保安队长嗫嚅着,“昨天下午,江先生说要去礁石滩赶海,回来的时候是走回来的,听说摩托坏在了礁石滩上……另一辆,如果没猜错,现在应该在码头了。”

  宴云楼胸腔剧烈起伏,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他态度软化,温柔缠绵,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从他身边逃开。

  “去调直升机。”

  “宴总,这种天气……”秘书急忙道,下一刻,他看见宴云楼骤然钉过来的眼神,酝酿着比天空中更加骇人的风暴,然而那旋涡的深处却有什么闪动着,仿佛马上就要不顾一切地破碎掉。

  秘书呐呐两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手电筒将黑夜撕破了一个角,光柱下雨势又急又密,长柄雨伞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丝毫作用,宴云楼干脆扔了伞径直朝码头奔去。

  他身上的西装已经被雨完全浸湿,嘴唇发紫面色青灰,眼底却有狂热的怒意。

  这种鬼天气,江辞要是真的出海,那就是说明——他拼了命也要离开他。

  “……宴,宴总。”眼前乍亮,游艇的轮廓在前灯的照耀下骤然浮现——有人正在那艘游艇里!

  漆黑夜幕突然降下闪电,那样巨大凶猛地来自大自然的力量,像是天空瞬间被完全撕裂成蛛网,隔着百余米的距离,宴云楼看见游艇的前灯闪了闪——

  它要起航了。

  作者有话说:

  省略了一小点在wb,不看也没事,不影响剧情(明天要来看哦!

第87章

  江辞起了锚,检查仪表盘,切断通讯设施,把油门手柄移至中速,档位打至空挡——已经许久没有碰过游艇,江辞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心里紧张得出了一层汗。

  打开开电路开关,按下启动键,发动机运转的声音在铺天盖地的雨声中显得十分微弱。

  江辞缓缓地在驾驶舱坐下来,像是拉满的弓骤然松了劲,这才感觉身上冷的打颤,喉咙里呼出的气带着干裂的血腥气。

  他从别墅二楼抓着锁链滑下来,囫囵卸了越野的两个轮胎,一开始为了不被察觉甚至没骑摩托,一路摸进码头撬开驾驶舱的门,到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他体力确实不如以往,身体状态也不是最佳时候,甚至天气……天气是最大的阻碍,再坚固高级的游艇,在海面上也不过是个纸壳玩具,只要一个浪头,他就会葬身大海。

  江辞仰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苍穹中藏着无数巨大的漩涡,瓢泼的大雨无止尽地砸在船板上,闪电劈下来的时候心脏会有骤停的错觉。

  江辞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担忧地望向窗外——这个时候执意出海确实极其危险,但是他不能再等了,他已经蛰伏了半年,这是他遇到的最好的时机,如果这一次失败了,宴云楼也许不会给他下一次机会。

  无论如何,他都要走。

  江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回想着游艇驾驶手册操纵手柄,导航上面显示他所处的位置,中太平洋上,波利尼西亚群岛的东北端,距离夏威夷群岛1.5个小时的行船距离,与他偷偷测算的相差无几,他不去北美,计划从巴拿马运河绕道加勒比海,从委内瑞拉上岸。油量正好够用,如果顺利的话,他大概会在两个半小时后到达加拉加斯。

  如果顺利的话……

  不远处,大雨里,人头攒动。

  江辞眯着眼睛,看见有人在沙滩上奔跑,手电筒的光亮在闪电和游艇前灯的映射下微渺如萤光,他们相距最多不过百米的距离——但他的船已经起航,他的离开已成定局。

  他想象宴云楼的脸,漆黑的眉眼,藏着湿漉漉的水汽,嘴角因为抿的过紧而微微下垂,肯定很愤怒吧,或者也有一点难过,很久之前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江辞总是会感到比他多一百倍的愤怒和难过。爱一个人是这样的,你投射在他身上的爱会放大他的情绪,然后再狠狠地影响自己的情绪,他开心你会比他更激动雀跃,他难过你会比他更痛心悲伤,如果他因为某个人生气,你恨不得立马杀掉那个人,只让他此生平安喜乐就好了。

  现在呢……现在,江辞也不知道。

  他好像还是会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但是快乐……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什么快乐的日子了。

  于是他不再去想,只一心一意地操纵游艇,面无表情地看着岸上的人头离他越来越远——他调转船头,再不回头。

  游艇在海面上颠簸,江辞伏在窗口上狂吐,昨天跟宴云楼在床上厮混半天,酒没醒,饭也吃不下,现在吐出来的都是胃液。

  游艇上的冰箱里有瓶装水,江辞漱了口,勉强喝了一点凉水。

  身上害冷过后浮起一层虚汗,江辞开了一点暖风,凑在出风口跟前取暖,但是冷雨渗到了骨头缝里,后背很快僵痛地无法直立。

  一个浪头打过来,海水争先恐后地涌到甲板上来,船身微微下沉,不倒翁一般摇摆不定。江辞不敢走出去舀水,这样大的风浪,只要脚下一滑,他随时可能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江辞事先看过天气预报,但这场暴雨比预报来的还要更大,更凶猛,在海上漂泊半天,等到连胃液都已经吐了个干净,仪表盘显示才过了二十分钟。

  大海苍茫的好像没有尽头,茫然四顾看不见一片陆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风要将他裹挟其中,雨要将他囫囵吞下,这种时候人渺小的甚至不如一粒砂砾。

  江辞坐在船舱的地上,从夹克内袋掏出一包烟,受了点潮,但还能点燃。

  烟,打火机,还有很多东西,都是他从牌桌上赢来的,他很大方,不要钱,只要一些小玩意儿和几句话,这些东西帮他走到现在。

  他一直就是这种人。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半包烟,疼痛和恶心的感觉都被短暂麻痹,游艇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江辞猝不及防,一头栽在仪表盘上。船板下传来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左侧发动机不知卷进了什么东西,故障似的一突一突地向前挪。

  海上暴风雨可能会引起海底旋涡,江辞骂了一声,扑在仪表盘上,左摇右摆地查看故障。

  他已经差的不远了,再走半小时,不,至多二十分钟,他就能踏上新的陆地,开始新的生活。

  江辞咬着牙,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他有一些钱存在海外户头,他可以租一间小房子,开个小超市,再想办法把Bobby接过来……

  他手忙脚乱,还没解决眼前的危机,又一次被汹涌的浪头扑倒在地。

  江辞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间猛然看见船舱外面,漆黑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架红色的直升机。

  他完全懵了,这种天气里,怎么会有直升机在这里?

  机舱里宴云楼已经佩戴好了装备,救援绳索垂下来,边上还有人在劝,即使是专业救援队员,在如此天气中的救援难度仍然超乎想象,他是金主,千金巨子,没人承受得住他遇险的代价。

  宴云楼摆摆手,眼睛钉在挡风玻璃上,目光若有实质般穿透那张玻璃与江辞对视。

  狂风吹得绳索左右摆动,他竭力保持平衡,慢慢下坠,全然不顾刮落在脸上的刺骨风雨。

  左脚先踏上甲板,积水已经没过靴子的脚面,宴云楼敏锐地感受到了游艇的不同寻常,船身有不正常的摆动,嗡鸣声过于巨大——宴云楼暗骂一声,江辞的胆子太大了,这样剧烈的风暴,不顾一切地出海,切断通讯设备,更改预定路线,现在又遇上了发动机故障,如果他不来,如果他不来……

  宴云楼不敢想。

  他落了地,焦急地往船舱里看去,瓢泼的雨扑在挡风玻璃上,宴云楼心里一沉,船舱里似乎空无一人。

  他加快脚步绕道船舱门,江辞不在里面?那他去哪儿了?这么大的风暴,他是又一次逃跑了?还是已经……

  宴云楼无法多停留一秒,慌忙推开船舱门——

  疾风袭来,下一秒,他被人拿刀抵着脖子搡到船壁上。

  江辞从门后闪现,幽灵一样靠近他。

  很奇怪,他的心竟然从喉咙落回胸腔,全然不顾那把锋利的餐刀划过他的大动脉。

  “你来干嘛。”江辞的声音沁着寒意,瞳孔黑的甚至渗出水光。

  然而宴云楼只看着他的额头,“怎么受伤了?撞到哪里了?”

  “我问你你来干嘛!”他逼近了些,鼻尖快要撞上他的。

  “海上很危险,我来接你回家。”宴云楼说。

  江辞嗤笑一声,“家?哪里是家?”

  “我跟你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宴云楼盯着他的眼睛,江辞的衣服都湿了,脸色苍白,手也在抖。

  他很心疼。

  然而江辞摇摇头,“我没有家,”他说,“那个岛是你给我造的牢笼,不是我的家。”

  宴云楼想去握他的手,虽然自己的手也冰凉,但是他火力旺盛,一会儿就能暖过来,他语气温和,循循善诱,“好,你不喜欢,那我们去别处,欧洲,澳洲,南美洲,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安家。”

  “别动,我的刀很锋利。”江辞说,“我会有家的,但不是跟你一起,你放我走吧,把Bobby还给我,我们从此两清。”

  “不可能,”宴云楼毫不妥协,“前提是我们两个在一起,除此之外所有都可以听你的。”

  “那我就杀了你。”

  然而宴云楼早已变成流氓货色,蛮不讲理厚脸皮,竟然迎着刀锋点点头,“好,杀了我吧,那架直升机上都是我的人,我一死你立马上全球通缉,然后你带着我的尸体浪迹天涯,也很浪漫不是吗?”

  疯子!疯子!

  江辞咬牙切齿,手不停地抖,在宴云楼的脖颈上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男人一声不吭,只深情地看着他,似乎真要在做亡命鸳鸯之前永远记住他。

  江辞看见血从刀锋上淌下来,激起他基因中的血性,刀尖舔血的前尘往事,有一刻他真的快要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有魔鬼的声音在催促,“捅上去吧,杀了他你就自由了,杀了他一了百了,你再也不用忍受求之不得的痛苦,辗转反侧的煎熬,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吧,你杀了他……”

  他眼睛通红,手指微微用力,那截喉管如此脆弱,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宴云楼会感觉喉咙一凉,之后有甜丝丝的血液顺着喉管流淌下去,他会呛咳,觉得很痒,不出片刻,他将从此坠入黑甜梦境。

  宴云楼向后仰了仰,引颈就戮,从容不迫,他甚至朝他笑了笑。

  江辞看见他那张脸,英俊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他设想血溅在他脸上的样子,他好像是见过的,他帮他挡枪的时候,在澳门,在他叫Alcoholism的酒吧里,子弹从他肩膀里穿过,溅起的血沾在他脸上,他应激似的微微闭了闭眼睛,眉头山峦一般地皱起来,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江辞觉得心痛,他还是很英俊,无论如何都英俊,只是他会渐渐虚弱,僵硬,最终没有表情也不再能动,永远地消逝在这个世界上。

  但他不该是这样的,江辞曾经暗自发过誓,让他再也不沾一点血,不受一点伤,让他从此平安喜乐,他发过誓的。

  虽然已经很久了,是在他很爱他的时候。

  他松了劲儿,再也强硬不起来,心里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他曾经那样深地爱过他,可是现在呢?现在还爱吗?他不知道,思考让他发痛,痛到无法忍受,所有思绪都灰飞烟灭,他只求能止住这种痛。

  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他拿着刀往自己胸口插。

  然而没有成功,刀锋被人握住,他顺着那条手臂,看见宴云楼惊恐的脸。

  为什么刚才被拿刀抵住脖子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江辞很好奇,但他很快无力探究,两种声音在他心头不停交织呐喊,一个说已经到了最后一刻,赌一把吧,你知道他不会置你生死于不顾的,另一个说,忍不下心来杀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杀掉自己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殊途同归罢了。

  熟悉的厌倦感卷土重来,他想逃离这个世界,自我放逐在虚空里,从此再也不沾染尘世。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法了,但是这一刻却又死灰复燃。

  眼前宴云楼焦急地冲他叫嚷着什么,但他只能看见他的唇一张一合,耳朵里充斥的是海水涌动的声音,稍远一点直升机垂下绳索,有人穿橘黄色救生服缓缓下落……

  江辞侧头看了一眼漆黑咆哮的大海。

  在这一瞬间,宴云楼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预兆,他甩开餐刀,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去探,但是已经晚了——

  江辞矫捷的像一只豹子,他穿过船舱门,没有丝毫停顿,从船舷上一跃而下,瞬间被漆黑浓稠的海水吞没——

  那一刻宴云楼恍惚能感觉到他经过的风声,带着自己泣血的哭喊,成为了他永久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宴小楼:呜呜,我老婆掉水里了,我该不会没有老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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