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17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习惯?”

  曹长明笑道:“说来惭愧,我能成为如今的曹主事,全赖他不情不愿地拉扯。”

  景泓才知道,原来曹长明刚上京时便是借住在元府。曹家与在外经商的元家二叔相熟,所以曹长明的父亲拜托元二叔把他带到京城参加科考。元二叔此人也是个不喜读书之人,于是将他丢给了自己的侄子元玠管教。

  两人虽然年纪相当,但是年少有为的元玠比起年少放荡的曹长明来颇有长辈威严,也不负众望成功制住了这个原本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逼得他只能跟着自己整日读书写字。许是上天不负有心人,曹长明在此后的科考中确实考中了进士。

  “他日今上若是立了太子,太子太傅非元玠不可。”曹长明忆起年少就一脸刻板训斥自己的元玠,心中犹有敬畏。“他训起人来一点也不比学堂里的夫子逊色,不过教人倒是很有耐心。他连我都教会了,还有什么人教不成?”

  面对曹长明颇为得意的模样,景泓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怀疑,他总觉得曹长明言语之间所说的过去的那个自己令他感到很是熟悉。

  “长明是否认识徐儒卿?”

  曹长明本来还在假想有朝一日元玠成为太子太傅是何等模样,一听景泓问此话,一切幻想被打得灰飞烟灭,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自然识得。他是青州出了名的才子,才名与元玠不相上下。当时考生们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便是他们二人何人能夺得状元魁首。” 曹长明再开口已没了方才的雀跃。

  景泓心道,果然。

  他忽然明白了季月所说的,他并不是个坏人,只是被宠坏了。这样的人景泓本该义愤填膺耻与为伍,但多日相处下来,他已知曹长明为人,怎么也生不出厌恶之情来。加之方才从他言语之中觉出,若非曹长明有意隐瞒,那便是他也不知当初曹家与徐儒卿私下的恩怨,只当自己考中进士归功于鞭策自己努力读书的元玠。

  景泓感到气氛有些凝重起来,但他不欲于此责问曹长明,这也不该是他管的事情,于是开口缓和道:“春时下江南,青州府有一位掌簿,能力不俗,文采也绝非平庸之辈,便是徐儒卿。我从他……夫人口中得知他当年也曾上京考科举,按年岁推算,应当与你们一届的。”

  景泓说得隐晦,但曹长明听了“夫人”二字却是有了不寻常的反应,他急忙向景泓问道:“夫人?他何时娶了夫人?姓甚名谁?是哪里人?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叫……叫……”

  提及季月,曹长明却问不出口了。

  景泓知道他问的是谁,但他不愿让曹长明知道自己早已从季月口中得知了他,以及那场他可能并不知晓的科举舞弊。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不论心中有多少怨言,当时的徐儒卿都是为了季月而自愿做出的妥协。此时如果再翻案,不说曹长明会连累元府,就是徐儒卿和季月好不容易得来相濡以沫的平静日子都不复存在。

  “你想问谁?”景泓假意不知他话中所指。

  曹长明犹豫片刻,还是没能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罢了,他人的事情,与我何干?本来也不相熟,何必多管闲事?”

  “我不知道你问的是谁,不过我倒是知道,徐掌簿的那位夫人,他姓季。”景泓不忍心,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曹长明得知徐“夫人”姓季,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消息。可景泓看他越笑越大声,只觉得心中越悲伤。

  笑够了,曹长明才喃喃道:“看来他娶了个好夫人,便祝他们百年同心吧。”

  景泓不想自己一句多嘴把曹长明原本迎接元玠归来的喜悦变成了此番心境,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他正不知如何安慰曹长明,元玠一行人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元玠似是早已知道他们会来迎接他一样,直奔长亭而来。

  下了马,一身风尘仆仆的元玠对曹长明笑道:“你果真没有食言,我还当你当时只是说说笑。”

  “不信我,那你还特意朝这边看了看?”曹长明见到元玠,心情一下就转了过来,虽不像平时那般嬉皮笑脸,也轻松自在。

  元玠微微白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茬,而是对景泓道:“景编修也来了?近日在京城可好?”

  “托元兄的福,一起都好。”景泓回了礼,又问道:“江南如今如何了?水部的二位怎么不见一同归京?”

  “河道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他们估计得在那边再待上不少时日。江南如今已恢复得不错,受灾最严重的青、湖二州已经渐渐恢复的往日耕作行商的景象,大多数的灾民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故所,修整安居。”谈及江南的变化,元玠的脸上更多了几分神采与自信,景泓明白这趟江南之行今上没有选错人,元玠也不曾辜负圣望。

  有了这番功绩,往后元玠在朝堂的路就更好走了。

  “恭喜元兄!他日在朝堂必定会有更大的一番作为。”景泓发自内心的祝愿。他不知道自己何日才能变得和元玠一般,但如果他日有机会,他也一定要做出一番功绩来才行。

  “恭喜太傅!”曹长明凑了上来,跟拜年似的笑弯了眼。

  元玠无奈赏了他一拳:“东宫未立,别胡说八道。”

  分明不痛,但曹长明还是捂着肩头装着忍痛道:“早晚的事,有了太傅,东宫还远吗?只望太傅大人他日不要忘了下官,下官一定给太傅大人当牛做马,鞍前马后……”

  “好啦!你又私下议论天家之事,小心言多必失,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曹长明不在意道:“又不止我一个人议论,你那好弟弟这阵子可没少在私下猜测靖王妃的人选。”

  “靖王妃?”元玠刚回京,还不知中秋夜宴的事情。

  曹长明添油加醋的给他说了一番,本以为他也会跟着一起好奇,不料元玠摇头笑道:“靖王妃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当的,天家一向是‘若非牡丹仙,不入君王眼’。何况先帝早已许了靖王可自行择妃的权利,就是太后看中了,靖王不喜欢,那也成不了。”

  “啊?竟有这样的事情?”曹长明又得知了一个皇家秘辛,他高兴的样子让景泓担忧一回头这消息便要传遍京城。

  “你管好自己的嘴,这道旨只是个口谕,外人不可得知。”元玠给曹长明敲了一记警钟。“不过先帝金口一开自然算数的,更何况这是文相替靖王求来的,先帝就算不在了,这口谕也不得不认。”

  怪不得靖王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来,连太后和今上都不能逼得他娶妻,原来是有先帝的承诺在。

  可是靖王究竟喜欢何等的女子?他看不上那些京城里只知绣花的木讷小姐们,难道会对同样只知读书毫无能力的自己青眼有加吗?景泓弄不懂靖王的心思,那恍如梦境般的幻夜他至今都觉得并非真实。

  三人一同回了京城,元玠往宫里向今上述职,曹长明原本想拉着景泓去西市逛逛,但景泓心中郁结,无心游玩,只能告辞回家了。

  回到家中,梁婶正要将景泓压箱底的秋冬衣物拿出来洗晒,京城偏北,冬季较长,中秋之后气候便开始变凉了。

  “趁着这些日子阳光好,赶紧晒一晒,隔壁的李大娘跟我说,这边天凉得快,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下雪来,要早做准备。”梁婶一面翻箱倒柜把衣物被褥拿出来,一面唠叨着。

  “嗯。”景泓无心想天气冷暖的事,梁婶提到中秋,他心里满是那轮清凉的月亮。

  “这是什么?你的书何时这样乱放了?”梁婶把柜子深处的一套书拿了出来,她虽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常帮秀才爹收拾东西,也认出了书面上泼墨斋三个字。“泼墨斋?少爷,你又看这些市井胡乱编造的书了?”

  与别家不同,秀才爹并不反对景泓喜欢看那些话本故事,当初也并不赞成景泓上京考科举,反而是梁婶支持他,从小就注意他的学业,只要是这些话本小说,她都视为糟粕。

  景泓回过头去一看,才惊觉原来是那本套《探花情事》,正被一脸微怒的梁婶拿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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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赶紧从梁婶手中拿了过来,情急之下撒谎道:“这不是我的,是曹主事的,他借放于此。时间有些久了,他忘了我也忘了。幸好被你找出来,过些时日我寻个机会还给他去。”

  “又是那个曹主事!”梁婶听说是他,脸色更不好了。“上次中秋,明明好好的一家团聚,偏偏要拉你去喝酒,还彻夜不归。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你看看你那个样子,一看就是被他们灌了不少酒,精神不振的,身子好些天都不利索。你以后还是少跟他一块儿,免得也成了那种纨绔子弟。”

  景泓心虚地吞了吞口水,道:“他本性不坏,就是贪玩了点。”

  景泓不敢说那天晚上的酒纯粹是他自己喝的,曹长明顶多就是没注意让他把自己灌醉了。之后发生那样的事,也不能全怪曹长明。而且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他也不会和靖王有那样的关系……

  要问景泓后悔吗?其实也不尽然。只是靖王将他送回来之后,直到如今,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景泓自然不敢上门直问靖王对他那般是什么意思,但他心中又不免时时自我猜想,那些关于“靖王妃”的任何风吹草动更是令他紧张不已。但终是不得答案,郁结于心。

第二十五章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了些许,景泓偶尔在宫门口远远地看到靖王,却没有勇气迎上去。有时候看到靖王身边跟着柳怀山,两个人说说笑笑,柳怀山很是自然地坐上了靖王的马车,他的心就像被揪了一下的难受。

  景泓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像个女子一般患得患失,可是这样不清不楚犹如隔靴搔痒,他本就不是轻浮放荡之人,如今做了这般有违伦理纲常之事,对方又是他心中仰慕之人,实在令他半是慌乱半是期待。

  其实景泓也明白,态度强悍如先帝,那样宠爱文相也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册立文相为后,那靖王就更无可能选一个男子为正妃。就算他真的敢,那个人十有八九也是柳怀山,而不是他景泓。

  既然得不到回应,景泓也不想继续令自己纠缠在这个死胡同里,近来他得到李老的赏识,跟着李老修编国史,繁重复杂的工作令他无暇顾及个人私事,常常一头扎进集贤院所存放的大量本朝以来所有典礼记录中,连饭都顾不上按时吃。

  秀才爹见他如此勤恳心疼不已,一直唠叨着他就不该上京赶考,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眼见的明显消瘦下去。梁婶更是日日煲汤给他滋补,一定看着他喝完一整碗才肯罢休。

  景泓知道今生凭自己的能力可能无法像元玠那样造福一方百姓,所幸他的文笔还算不错,那埋头认真修国史也不失为一个好志向。

  说来也奇怪,景泓怎么说也跟着靖王一道去了江南治理水灾,回来之后呈上的所有折子今上都看过,也算满意,不算有功也算有所助力,加之靖王若是出面稍微说些好话,按理说应当给予一定的擢升,可是除了一些钱财的赏赐,今上并没有提及升官的事情。

  一开始景泓也不是很在意,他认为该升时总会往上升的。但是景泓没升,依旧留在集贤院里,大家面上不说,私底下都议论纷纷。

  李老知道后,安慰景泓升官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年轻人还是需要沉淀历练。景泓就是个普通百姓家里出来的孩子,在权贵如云的京城除了稳扎稳打,便再无其他更好的上升途径。

  好在景泓也想得通,哪怕霍子贤已被调走就剩他还留在集贤院里,他也一往如常。

  深秋的天气日渐萧瑟,窗外起了风来,集贤院内灯火通明,只剩景泓埋头案前一时忘了时辰,等到宫门快落锁时才意识到早已散值许久。

  他放下手中的笔,想着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去,一时慌张出来时竟忘了挡风的外衣,被萧瑟的秋风一吹才惊觉冷意。可此时折返必定错过时辰,景泓只能忍着寒冷往宫门赶去。

  赶到宫门时正赶上守卫要落锁,见他出来查看了一番他的令牌之后便放他出去了。只是还未出宫门,背后便传来车驾的声音。

  “属下参加靖王。”守城的侍卫声音在身后响起,景泓未想到会在如此境地相遇,一时不知所措。但亲王的车驾要过,他一个七品小官也只能退到一旁,让靖王先走。

  风越来越大,景泓单薄的身子立在城门脚下缩得小小的一团,心里只盼着靖王早点离开,好让他早点回到他那小小的能避风的地方。

  靖王的车驾守卫不敢随意检查,何况驾车的卯二一直跟在靖王的身边,守门的侍卫早已认得,很快就放行了。

  卯二自然是看到了一旁等着他们经过的景泓,心中不知怎么的对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书生起了恻隐之心。他对车里的靖王道:“王爷,景编修在城门处,是否要送他一程?”

  车里的靖王没有立即回答,卯二心道问错了话,但话已出口,一时竟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片刻靖王才道:“让他上来吧。”

  “是。”得了许可,卯二驾车向前停在景泓的身旁,对他道:“景编修这么晚了才回去?我家王爷刚好出宫回府,可送大人一程,请大人上车。”

  话说得客气,但对景泓来说便是命令。何况这风实在刺骨,守门的侍卫也在等着马车离开好关闭城门收起吊桥,他再顾不得许多,只能上车。

  上了车,车里掌了一盏昏黄的灯,靖王侧卧着,看起来有些疲倦。想来他也是为了政事才在宫中逗留到如今的吧。

  “下官……”

  “过来。”

  景泓刚想行礼,闭着眼的靖王打断了他,伸出手来招他过去。

  他犹豫了一下,便顺从了。

  人刚到靖王面前,便被抓住手臂扯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靖王的怀里。半趴着的姿势并不好受,但景泓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把自己抱着。

  靖王在他身上到处摸了摸,又捏了捏他的手,道:“比起先前瘦了许多,近来集贤院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比起哪个先前景泓自然是知道的,他脸上一红,幸好脸对着靖王的胸口,才没让他羞得要找地缝钻进去。

  靖王没等到回应,低头一看,这小探花耳朵都红得要滴血。他一时心情大好,又将人搂紧了一些,两人一起侧卧着躺在马车里。靖王的手指捏着景泓的耳朵把玩,那精致的小耳朵刚刚被冷风吹了,此时还是冰冷冷的。“怎么这么冷?衣服也不知道多穿些?大晚上的,专程跑到本王面前来讨可怜?”

  景泓不是有意的,他也并未想到会碰见靖王,可如今被他这样一说,倒显得好像自己真的成了那种以色侍人的娈童一般,景泓心里有些不好受。

  “王爷又不会可怜我,何必说这样的话?”景泓一时气闷,第一次在靖王面前“胆大妄为”。

  靖王也颇为意外,有些日子不见,兔子都会要咬人了?

  他将怀中人的脸抬起来让他面对自己,笑道:“景探花是在埋怨本王?”

  对着人和不对着人对景泓来说差别很大,他刚才也是一时气话,如今真的面对靖王他才发觉自己又像个耍脾气的小姑娘一样了。他还是气闷,但是咬着唇不敢说话了。

  靖王觉得他生闷气的样子有趣得很,这些日子以来被边关事务扰得烦躁不已的心一时也被这憨态弄得烟消云散,心情大好起来。

  “真是个宝贝!”靖王大笑,震得依偎在他胸口的景泓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胸腔里发出的闷闷的声音。

  有何好笑的,景泓想不明白。他也无须想明白,因为下一刻靖王便低下头来撷住他的唇,与他唇舌交缠起来。

  景泓也是第一次在清醒之时被人抱在怀里深吻,除了放任自己配合对方,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而且由于此刻的清醒,他清楚地知道两人唇舌嬉戏之间是什么感觉,两人吻到最后,景泓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在接受还是在迎合。

  两人分开之时,景泓像是受了蛊惑般,意犹未尽地追了上去,在得到对方又轻轻亲了两下安抚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分开。

  车里变热了许多,放在刚上车时的寒意已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景泓觉得他的背出了一层薄汗,但他并不想离开这个温热的怀抱。

  小东西好像更会享受了,甚至会追着他讨赏。这个认知景泓自己尚未察觉,却让靖王惊喜不已。

  他像抱孩子把景泓抱在怀里,大掌轻轻地在景泓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刚刚涨潮一般的情欲被脉脉的温情逐渐抚平,两个人在昏黄的烛光难得融洽的相处。彼此都没有说话,靖王在平息心中涌起的欲火,景泓则是在靖王这模棱两可的迷雾里打转。

  很快便到了景泓的小院,马车停了下来,卯二通报了一声便再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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