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34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按揉了一会儿,萧元燮第一次和孩子隔着景泓的肚皮玩耍,颇有新鲜感,但顾及景泓受不住,于是安抚着孩子让他停下。孩子似乎也累了,肚子上的起伏平复了下去,萧元燮收起那些瓶瓶罐罐,放到床头的暗格里,嘱咐道:“你每日临睡前自己抹一些,免得难受。”

  听着这话,景泓突然觉得委屈起来,他伸出手去寻萧元燮的手,萧元燮以为他要自己躺下,便握着那只手顺势躺了下去,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

  “我原以为你会不喜欢他,如此也好,将来说不得我们父子不能同在一处,王爷既有心牵挂着,我也便安心了。”

  “怎么就不同在一处了?你在乱说什么?”这摸不着头脑的话让萧元燮一时不解。

  “这孩子,王爷打算如何安置?若是王爷要将孩子带走,我定是不舍。可是,我又有何能力,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天家的手段景泓不是没见过,这孩子若是天家真的要夺去他势必无可奈何。再想到阿秀,景泓方才还沉浸在须臾温柔中的理智又渐渐回醒过来。

  萧元燮这才恍然大悟景泓的意思。他道:“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本王自有安排。你别胡思乱想,早些休息吧。”

  孩子的事是一回事,景泓心想,如果你对我也能像对孩子这般上心便好了,哪怕一点也好。

  第二日一早又是天不亮萧元燮便赶回了军营,景泓醒后还犹在梦中,只觉昨晚的片刻温柔只是自己梦了一场罢了。好在打开床头的暗格,里面塞满的随意放置的瓶瓶罐罐证实了昨夜并不是一场梦。

  去了州衙,赵一寒来报说朝廷那边已经来了消息,今岁送来的粮食比往年多了一成,军民分开,保证今冬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都能得到充足的补给。而且,送粮食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可到达。

  “太好了,这样一来百姓过冬的粮食就不必发愁了。”

  “是。”赵一寒也难得露出轻松愉悦的神情来,“如今就等粮草送过来了。看这样子今年的冬天来得快,希望在第一场雪下下来之前,押送粮草的队伍能赶到。”

  “为何?”

  赵一寒刚刚还轻松不少的脸色又凝重起来:“州牧大人自小生在南方有所不知,平凉一下雪,就如同南方遭遇雨季,连绵不绝。那时候大雪封山封路不说,天寒地冻本就不适合行路,此天难也。再者路途迢迢,越往北走越是地广人稀,而一道上多有盗贼出没,就瞄准了这朝廷送来的粮草,此人难也。”

  “往年有过被半路劫粮的事发生?”

  “不止一次。”赵一寒叹道。

  “何以不铲除这些恶贼,留着他们继续为非作歹?”阿淼听罢愤愤不平。

  “不是我们不想,而是不能。”赵一寒叹着气摇头道:“这些盗贼本就是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之人,他们对地势极为熟悉,一不小心就中了他们的埋伏。他们干此行道,常常便是对过路的商人行打劫抢盗之事,那些京城来的士兵哪里跟这样身经百战的贼寇缠斗过,自然不是对手。州府里又没有一支可以与之抗衡的队伍,实在难办得很。”

  “如此说来,只要粮食一天不到此处,我们便一天不能掉以轻心。”

  “不错。”

  “若是派人去接应呢?让靖王派一支军队前去,说不定那伙山贼看到,便不敢轻易动手。”景泓想到军营里应该能调出一只轻骑兵来,快去快回,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属下不敢逾越。靖王手下的将士是为镇守边疆所用,按律不可随意插手平凉的事务。这群盗贼乃是一方草寇,就算要镇压也该是利用州府之力而非军中之力。不过州牧大人若是有此想法,不妨可向靖王商讨商讨?”赵一寒方才还忧心忡忡,此时倒是又束着手镇定自若地立在一旁等着景泓回应。

  果然是个老狐狸,景泓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罢了,也只能自己去与靖王说说了。

  只是这个老狐狸真是每一次都那么及时,总要等到靖王走了才说到问题的关键。也不知萧元燮何时才又回来,这事却等不得。景泓写了封信,让阿淼代自己送到军营中去。

  “这个,我该怎么送进去啊?”阿淼那过信,问道。

  景泓无奈白了他一眼,笑道:“连你都跟我耍心眼了?还嫌我每日操心的不够吗?你先前就去过军中,还能不知道怎么进去?你给我说说这些日子我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怕是佘先生早就跟守门的士兵打好招呼了,你随时可去。”

  被景泓给识破,阿淼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裂开嘴呵呵地笑着。

  “少爷先不要告诉梁婶好不好?她现下还不同意我入伍呢。”

  “你真的决定要入伍?”说到此,景泓其实觉得阿淼走文路或是武路其实都无所谓,只要是他真心选择。

  阿淼正色道:“嗯,阿淼已经决定好,等今年底到了岁数,便应征入伍。”

  “这些日子你也见识了不少军中的情况,我虽未去过,但也知从军的艰难,你依然决定要走这条路?”

  “正是见识了从军的艰难,才更坚定了阿淼要入伍之心。阿淼喜欢军中的氛围,也向往沙场报国。比起提笔写字,阿淼更愿意弃笔从戎。”眼前半大的孩子已不是两年前刚被捡回来时那样瘦弱了,他更结实粗壮,也更有自己的想法,景泓忽然有些家中大儿终于懂事之感。

  “好吧,既然你有如此决心,梁婶那边我来替你说。”

  见景泓松了口,阿淼万份惊喜,手舞足蹈地奔出去了。

  本以为阿淼会晚些回来,出乎意料天才刚晚他便兴冲冲地回到了靖王府。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王爷让人骑马送我回来的!”阿淼一脸红彤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景泓。

  景泓展开来,是萧元燮的回复。他在信中道景泓的想法可行,明日他会让卯二领一队骑兵,前去接应。

  “今天王爷夸少爷来着呢!”

  “夸我?”景泓有些惊讶。

  阿淼狠狠地点头道:“王爷看了少爷的信,很是意外,说平日里小看少爷了,没想到少爷的脑子这般灵活。佘先生也说少爷的想法很好,请王爷尽快安排人马前去。王爷还怕少爷担心,所以让人快马把我送回来,给少爷报信。”

  让人快马把自己送回来的是靖王不错,但没说是怕景泓担心,教他这么说的是佘言。

  景泓听了他的话,心中很是不确定真假,但又思及昨夜种种,心存一丝希望。是否对方也在试着接受自己?如果真的如此,那他该何其有幸。

第四十九章

  萧元燮说到做到,立刻派了一支小队赶去接洽押运粮草的官兵。景泓本以为能够就此放下心来,谁曾料想,劫匪的速度更快,抢在那支小队到达之前劫走了大半的粮食。

  景泓本在休沐中,正躺在家里和肚里日渐长大的孩儿说说话,阿淼急匆匆地跑进来将消息告知,景泓一时方寸大乱。

  “这可如何是好?”阿淼问道。

  景泓呆了呆,不过一小会儿便回过神来,对阿淼嘱咐道:“你去把赵主簿叫来,此事须得与他相商。另外,这个消息务必不能扩散出去。消息是什么人来传与你的?现下除了你我还有何人知道此事?不管是何人,都一定要叮嘱对方不可随意透露,不能让平凉人心动摇。”

  阿淼回道:“是军营来的一位将士带来的口信,他交代完后便走了,来去匆匆。我曾在军营里见过他,他跟在佘先生身旁做事的,此事应该不会有假。阿淼得了信除了少爷您其他人未曾提及,头一件便是先来告知少爷了。少爷放心,阿淼知轻重,断不敢随意散播。”

  景泓自是相信阿淼,既然没有旁的人知道此事,好歹不必担心为此惹得平凉人心惶惶。州衙内乱犹可解决,一旦平凉乱了,那大周这道关卡说不定就真的要完了。

  阿淼很快请了赵一寒前来,一进门赵一寒便觉得奇怪,屋里炭火烧得旺盛,景泓却依旧穿戴整齐坐在桌旁等他前来。但此时粮食的事更为重要,其他的也由不得他来管。

  “下官……”

  “赵主簿不必行这些虚礼了,快快请坐。”景泓怕肚子漏了陷,也顾不得礼仪,就算着急也只能坐着招呼赵一寒坐下。

  “赵主簿,如此急匆匆找您过来,想必阿淼在路上已经将事情告知,不知您可有解法?”赵一寒屁股刚沾凳子,景泓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一寒也许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面上并无太多的急色,甚至显得有些淡定。他叹了口气,皱着眉苦笑道:“棋差一著,虽然有了防备,但终究是晚了一步啊。”

  “我们都知道晚了一步,先生您倒是快说说还有什么办法呀!”阿淼路上就一个劲的追问赵一寒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赵一寒一会儿对他说莫急,一会儿说他正想着,这想了一路也没见他想出个什么主意来,到了景泓跟前还是一样说废话。

  阿淼是经历过南方水灾的孩子,这些日子跟在景泓身边也知衙里的粮仓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他深知没有东西吃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江南富庶,百姓被水毁掉的粮食只要官方开仓放米便还有活路,可平凉若是如江南一般,他们又有什么可急的呢?

  “阿淼!不可如此无礼。”景泓斥责了阿淼一句,转而对赵一寒带着歉意道:“阿淼也是为平凉百姓们着急,还请先生不要责怪。”

  赵一寒摆摆手,笑道:“不会不会。阿淼小友年纪轻轻如此有心,在下也是欣赏不已。”

  被斥责过的阿淼看他还笑得出来心里越发着急,可又忌惮着挨景泓的训,只能心里头偷偷骂他两句。

  “先生看起来并不那么着急。”瞧着赵一寒的神色,景泓心想他必定已有对策。

  赵一寒道:“也不是不着急,只是……着急也没用。如今劫匪已经把粮草劫走了,眼下无非是两种情况,要么放任他们去,我等再另寻他法补上空缺;要么派兵追踪围剿,把粮草夺回来。”

  “若是不追,该从何处补上这缺口?十万将士和平凉十几万的百姓都要吃饭,这个缺口着实不小。若是派兵去追,州衙内可有能够派遣并有能力剿匪的队伍可用?就算靖王肯出手,如今再大费周章,最后的结果可能也不能如愿。”眼看着第一场雪马上就要落下来了,此时出兵剿匪是非良机。何况一旦出兵就有可能被他人知晓,此事若是北戎得知,更不有利于戍北大军。

  “其实,那么多的粮草,那些匪寇是不可能全都抢完的,他们也知道这是给平凉百姓过冬用,往年也是只抢走一大半。可是今年不同,今年边境的将士人数激增,说不得就要开战,这一半的粮食,势必不够。不过在此之前,赵某要问州牧一句话,还请州牧如实回答。”赵一寒话锋一转,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话?”景泓被他瞬间转变的神色弄得紧张起来。

  “州牧觉得,是边关的将士更为重要,还是城中的百姓更为重要?”

  景泓被问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问道:“赵主簿为何这样问?”

  “自然是因为州牧与靖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赵一寒直言不讳。

  景泓这次反应过来,顾不得想赵一寒是不是在揶揄他,这显然是明目张胆的试探他,不但如此,还逼着他在军与民之间做出决定。粮草只剩一半,若是真的大雪封路后续补给无法送达,那他要如何抉择,是先兵还是先民?

  “赵主簿这是不信任我家少爷!”阿淼顾不得是否会被景泓斥责,冲赵一寒气愤道。

  赵一寒却道:“在下身为平凉的主簿,自然是要为平凉的百姓着想,戍北大军的生死存亡是由靖王负责,与我何干?”

  “景某并无偏袒戍北军的意思,赵主簿不必误会!”在阿淼再次开口顶回去之时景泓抢先开口道,“景某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无论我与靖王是何等关系,都不会因此偏袒任何一方。身为平凉的州牧,景泓虽年纪尚轻未有子女,也知为官者须爱民如子的道理。如果真的别无他法补上缺口,景泓也一定会以平凉百姓为先,与靖王商议如何分粮。”

  景泓说的不是情急之下的搪塞之言,他诚挚坦荡的直视着赵一寒,反倒让赵一寒心生不适。

  这个小州牧和他想的有些不同,一开始察觉到他与靖王的关系,还以为他是个依附在靖王身旁唯唯诺诺的人,没想到还是个有脾气的,自己倒显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此,还希望州牧大人能够记住今天所说之话,他日若真的到了不得已时,还请州牧务必向着平凉的百姓,赵某替百姓们再次谢过了。”赵一寒站起身来,郑重地向景泓行了一礼。

  景泓本欲起身扶他,但是肚里的孩子也动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刚才他说的那句“未有子女”给气着了。他不敢起身,一边摸摸肚子安抚孩子,一边道:“赵主簿不必行此大礼,景泓明白自己的职责,必定不会让平凉的百姓受委屈。”

  赵一寒得了保证,放下了心中的一些戒备,再次坐下来开口时也不像前边那样打马虎眼了。他道:“粮草被劫,不能算是意料之外,我等未能事先预想若是被劫后该如何处理,也算是我等的过失,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是如何解决的?”

  “还记得先前与州牧提起的富商田十九吗?田十九这个人为人小心谨慎,平凉本来就是个物资稀缺之地,他常年都备有一些粮食在自己的私库里,以备不时之需。好在田十九虽然是个商人,但是平日里慷慨助人,偶尔也会做些施粥、请人义诊之类的善举,之前的州牧与他私交颇好,所以他愿意开私库以相助。只是如今多添了几万的士兵,缺口太大,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填得上的。”

  按照赵一寒所说,这个田十九并非一个唯利是图的奸商,而且他既然有能力补上平凉百姓过冬所需的大半粮食,足以说明他这个私库不小。若是连他也解决不了,那还有谁能解决?

  “照赵主簿所说,这个田十九并非难以说动之人,平凉除了他还其他颇有身家的商人,他们应当也有自己的私库,是否可以让田十九替官府对他们进行游说,让他们一道助平凉渡过难关?”

  赵一寒道:“州牧与在下想到一块儿去了。其实想让田十九出手相助并不困难,他本就是福则兼济天下之人,他力所能及多半不会拒绝。难的是,如何让他说动其他城中的富商一起开仓放粮。毕竟除了他,其他人可不都是在乎普通百姓死活的。”

  “这个田十九是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都做。南边有布匹、茶叶、瓷器等商品,北边有药材、马匹牲畜等,在我的印象里,没有他做不成的生意。”

  如此说来田十九能力不俗,什么也不缺,景泓本想利用文家在江南商贾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来引诱田十九,看来是行不通了。那又该如何说动他出手相助。

  “这些商人,总得看到些许利益方才肯出手救人,如果我们能有什么便宜让一让他们倒是好。”阿淼思索道。

  “不可!”景泓却反驳了他的观点。“平凉的商人说多不说说少不少,大周与北戎不和时不时会打仗,可并不太影响两地的商人相互往来,因此也催生了不少在边境贸易以获利的商人。这些人说白了都是逐利而来,有些甚至不是平凉本地人,想要他们出手,更是难上加难,平凉若是待不住他们走便是,根本就不需要在此陪着平凉受苦。平凉官府本就拮据,哪里还有便宜可给他们占,能拿出手他们也瞧不上眼,犯不着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出那么多存粮。再者就算他们真的肯占便宜出粮,官府也没那么多便宜给他们一一占到,没占到便宜的若是心中不满背后耍阴招那就更不妙了。”

  “州牧说得极是。”赵一寒赞同景泓的观点。

  “那该怎么办啊?”阿淼沮丧起来,他一想到当时江南的模样,心里就难受。好不容易跟着少爷一家过了两年安心日子,难道又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吗?也怪他笨,平日里没好好读书,现在真出了问题,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景泓看出阿淼的担忧,安慰道:“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也不必太担心,如今还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明日我去会一会这个田十九,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第五十章

  田十九的府上并没有多豪华,景泓见过皇宫,也见过王府侯府,景泓本以为身为一方首富,田府必定处处奢华,到了地方一看,就是一般富裕人家的模样,并不张扬。可以想见田十九此人该是个相当沉稳而有城府之人。

  下人没想到新任州牧竟然会亲自登门拜访,万分恭敬地将人迎到了大堂上,而后急匆匆进去通报。景泓一坐下来身旁立刻有人奉上茶,就连跟着景泓一道来的阿淼都有一杯润喉的暖茶。田十九是做生意的,开门做生意往来皆是客,但是连家里的奴仆都训得跟跑堂的小二一般,这倒是算独此一家了吧。

  景泓面上不露,心中却是有几分忐忑不安,也不知道田十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自己这样茫茫然上门来,也没想到个极好的对策,对方又是个狡猾惯了的商人,怕是此行不能如愿。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田十九很快就出来相见,他长得健壮,不像一般富商脑满肠肥,双眼有神但欲望不过分外露,一看就很精明。见到景泓他很客气,连连向州牧赔不是,说道自己也才刚从江南回来,未来得及去拜见州牧,反倒让州牧想先来拜访自己,实在过意不去。

  阿淼在景泓身后撇了撇嘴,偷偷翻个白眼。

  景泓道:“不妨不妨,本官初来乍到,对平凉还有许多不了解之处,也该多多体察民情,了解民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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