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7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说着,便走开了。家里没有下人,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只能将客人独自留在堂中。景泓他们虽身为客人,但毕竟初来乍到,心里总有些不适。

  “徐掌簿的家里一看处处都是井井有条,跟他的人很是相似,想来他家娘子也是个规矩之人。方才见院中置有桌案,看来夫妻俩平日里吟诗作画,趣致相投。这样恩爱和睦的夫妻,实在令人羡慕。”程文遇一阵感慨,好歹打破了有些紧张尴尬的局面。

  景泓心里也好生羡慕。他自小就没有娘亲,最知这夫妻不全之苦。每当看到他人家庭美满,夫妻和睦,他总是心生羡慕。不过幸而老天没有亏待他,家中之人无一对他不好,大家都是精心呵护照料他,这也是他之大幸也。

  坐了不多时,三人便见到了徐儒卿那位“同住之人”。

  “我还以为你们会晚些回来,所以准备得晚了些,不过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想把这几个菜端上垫垫肚子,我再做几个去。”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那声音轻快明亮,含着笑意。

  只是,“怎么是个男声?”程文遇一下懵了。

  他刚刚还说人家“夫妻”恩爱和睦,这会儿就被打脸了。

  那人拿着一壶茶进门来,他身后的徐儒卿端着一托盘的菜。他看到景泓三人便笑起来,微微行了一礼,“季月见过几位大人。”

  景泓他们见人进来了,自然没有坐着等伺候的道理,都站了起来回礼。程文遇有些尴尬道:“季公子不必客气,此处不是府衙,不必称我等为大人。”

  季月的性子活泼开朗,最不喜欢被规矩束缚,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最是高兴。“那便好,不然这段日子大家住在一起,多拘束呀。”

  “季月。”徐儒卿皱着眉头叫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宠溺,丝毫不减责怪。

  季月朝他撇撇嘴,提着手里的茶壶走过去,给三人各自倒上满满一杯茶。

  “这闹水患,也没什么好招待各位的,实在简陋得很,还请各位不要介意才是。”徐儒卿道。

  “不会不会。”景泓摆手表示并不介意。

  季月对三人笑了笑:“三位且在此先喝茶,后头还有几样菜,马上就好了。”说着,身影轻快地出了门,向后厨去了。

  不怎的,景泓总觉得季月这么一笑,隐约带着一丝风尘味。季月原本长得就不俗,一个男子,却比女子更好看,身段也极好,方才他出门去,身姿轻快矫捷,景泓甚至不曾反应过来他便不见了身影。

  几人用了饭,方知季月还为三人准备了洗澡用的热汤,这将三人给感动坏了。一路风尘仆仆,若不是因此特殊时期,那真是不能忍受。此时有人提出可以让他们好好梳洗一番,那可真是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啊。

  三人洗了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日也算是精神满满地出门去。

  季月一大早起来给四人做了早点,吃完以后,程文遇和韩春江跟着徐儒卿到河堤去看明情况,不通水利的景泓只能分配到了靖王身边做文案记录。

  景泓来到小院,靖王已经起来了,刚用过早饭。

  “他们呢?”靖王看只有景泓一人,有些疑惑。

  景泓道:“水部两位跟着徐掌簿去河堤了,说是要看看现在的决堤程度。”

  靖王点点头,“我们也去吧。”

  景泓跟在靖王身后,小心翼翼,经过上次之事后,他看到那几个护卫和靖王总觉得心虚和愧疚。本来就有些怕靖王此人,此时更是小鸡形态,越发唯唯诺诺。

  两人往河堤走去,不多一会儿便到了。河堤那满是人,除了勘测情况的人员,剩下的就是挖掘引流河道的工人,地上都是一堆堆堆起来的小土包。

  景泓跟着靖王走过去,越往河堤,淤泥越多,也越厚,景泓一步一个深脚印跟在靖王的身后,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离靖王那么远了。

  靖王走着走着无意间后头看了一眼,只见景泓落了他一大段距离,整个人深陷在淤泥里不可自拔。他小声道:“真是个文弱书生,连走路都不会?”

  身旁的人还未听清靖王在说什么,只见他往回走了去,抓着景泓的手臂,拎起他就走。“你是蠢还是傻?在淤泥里这么用力的踩下去,是要扎根在这里发芽吗?”

  景泓被靖王拎着,靖王走得快,他也只能跟着走的快。也不知是因为靖王拎着他还是走快了真的就轻松了许多,他不再深陷泥中了。

  走过了那段难走的泥路,站在河堤之上终于可以立稳脚跟。景泓有些脸红道:“多谢靖王。”

  靖王听到了,但没理会他。

  “河道已经挖得差不多了,就是这些淤泥太多,上游不断冲刷下来,不时又会堵住,所以还须时不时的清理。”徐儒卿道,“好在这几日也没下什么雨了,上游的水也在慢慢趋于稳定,情况越来越能控制了。”

  此次水灾不但是因为上游冰川大规模融化,还因为江南春雨连绵不断,更是加重了水灾。

  靖王看着一片狼藉的河堤,道:“水部的二位今日与徐掌簿多多配合,早日研究出治水之法来。”

  经过昨夜一番了解,靖王已知这青州府实际掌事之人便是这位徐掌簿,所有的文书灾报都是他来撰写,每一份文报最后都有他的落款,而后才是黄敬之的官印加盖确认。

  河堤上的工人几乎都是老百姓,青州不是个军防要塞,平日里没什么军队驻扎在此。之后要修河道,也免不了要临时征编才行。

  “眼下,灾民们情况如何,都聚集在何处?”大致了解了河堤的状况,靖王问起灾民的情况来。

  “灾民人数众多,他们大多是附近的村民,房屋皆被大水冲毁,目下青州府居无定所的灾民占了本州府总人口的八成左右。青州本地的灾民都聚集在城外的几个寺庙,南边有个土地庙,那里最大,容纳不少灾民。”

  “现下粮食如何解决?可还能撑几日?”

  说及此,徐儒卿叹了口气,“这大水来的匆忙,一开始还有些人备有些粮,后来都是由官府来赈济,现如今灾民越多,官府的存粮也不多了。在无新的物资,怕是撑不过这三五日了。”

  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粮食一般来说都不是问题,而且物资如此丰富,江南人一般也不会吃旧粮。因此江南的官府不会大量囤积粮食,余粮不是卖往北方就运往军中,但是去年有些天旱收成不是很好,所以剩下的余粮也不多。

  靖王心中来回想了几个法子,他出来之时拿到了今上的特令,必要时可以调遣岭南驻军,岭南一带天气炎热,粮食一年可达二至三熟,那边不受水灾侵扰,定有不少余粮。只是岭南山路崎岖,要从那边运粮食也是不容易,费时费力不说,这边能不能撑到他们将粮送达都是问题。

  “本王心里清楚办好分内之事即可。”说完,靖王带着景泓回了下榻的小院。

  回到小院,靖王首要就是清理自己,换身衣裳。景泓本来想要告辞到徐儒卿家中换衣,没想到靖王身旁边的仆人过来领了景泓到一处偏房,并给他拿了一套新的衣裳。

  这衣裳大概是靖王的,靖王身形魁壮,更比景泓高了一个头,这衣服实在是不合身,但他又不敢拒绝,于是只好换上。景泓打开门走出来,那仆人一看便笑出声来,景泓实在像是个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子。

  “大人且慢,小的来替您收拾一番。”

  那仆人上前来,手上一番动作,也不知他如何做的,先前怎么也穿不好的衣服,不多时便服服帖帖的穿在景泓身上。

  “虽还是不算合身,但是比起大人方才自己穿的要好许多。”

  “多谢。”景泓只觉自己长这么大连件衣服也穿不好,又看到那仆人在一旁笑,以为他在笑自己,心里不免有些郁闷起来。

  换好了衣服来到靖王的屋里,靖王早已换好衣裳等着。

  他看到景泓穿着那身深蓝长衫走了进来,忽然一怔,只觉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忽而又恢复了神情,不明不白说了一句:“再怎么像,也不是。”

  景泓还在疑惑,靖王接着道:“刚刚的情况你也都听见了,本王打算前往关州,你今夜收拾一下,明日随本王出发。”

  关州靠近岭南,是靖王的皇叔广王的封地。

  景泓心想靖王大概是想让亲叔叔出手救援罢。

第十一章

  第二日早上,韩春江等人照常忙着河堤河道的事情,靖王和景泓则先去了一趟灾民聚集的地方。

  靖王一行人先来到了驿馆,皆是便衣,没有摆场面。因此进了庙里虽被一些人注意到了,也只当他们是官府的人,照例过来巡查罢了。

  驿馆里的灾民很多,但地方有限,屋里都让给身体不好的老弱妇孺,屋外的灾民挤做一团,挨在一起,看起来既无能为力又相互依偎着。比起先前在道上所遇见的灾民,这里的人也是面黄肌瘦,全身无力,但好歹每日有一餐可食,有处可着落。景泓看到好多年幼的孩子躺在爹娘的怀里,紧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了。

  景泓跟着靖王到驿馆的各个房间巡视一番,为避免慌乱靖王等人只是装作平日官府巡视的官差那样走过,并未进到门里去。但听得躺在角落里的人发出一阵阵的叹息的哀嚎,还有隐隐约约的啜泣和咳嗽声,景泓心中愈发不忍。

  从驿馆出来,他们又去了土地庙。

  庙里都是病患,景泓等人进去之前先用被草药浸泡过的面巾遮住鼻口,方可进入。但也不可进得太深,只在土地庙的大堂门口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青州的土地庙建得不小,且两年前刚翻修过,平日里还有人打扫照料,砖瓦都显得很新,只有墙壁上还留着被水淹过的痕迹。一条浊线将原本雪白的墙壁分成了上下两个对比鲜明的部分,上面雪白的部分只占整张墙不到三分之一。土地庙建得颇高,墙上的分界线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高上一个头,可想而知当河水蔓延开来之时,有多少人被淹没在水中无助的窒息与漂散。

  景泓还看到土地庙院子里搭起了棚子,棚子里面有好几排药罐同时在煎药,旁边还堆着一些柴火,都是些残枝断木,肉眼可见的湿,正在煎药的童子弄得满脸满头的烟熏狼狈才勉强升起一点火来。

  “他们是?”靖王指着那些医者,问了问身边青州府的随从官员。

  “回王爷,这些是城中的大夫,以及他们的学徒。”官员小声道,“发了大水之后,很多人都跑掉了,城中的大夫也不见许多了,这些是仅留下的几个,都是济善堂的人。”

  靖王点点头道:“水患过后,对这些留下来出力的大夫和学徒给予厚赏,逃跑再回来的,一律充入修理河道的编伍中,并且有坐堂资格的大夫罪加一等,追罚每人一百两白银,三年内税收是普通人的三倍。”

  “是,属下记住了,定会将此事禀告州牧。”官员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土地庙不宜多待,众人随靖王巡视了一遍,随行的官员也一一回答了靖王追问的各个问题。为更清楚的了解病情,靖王还与济善堂的大夫了解了一番,又拿了一张药方,这才离开。

  回到小院里,靖王交代好了诸事,便让人拉来马,景泓这才知道此行竟只有靖王与他还有那位名为卯二的护卫前行。

  “这……王爷确定此行就我等三人?”景泓有些担心。

  “你是怕出了事本王顾及不到你,还是怕广王敢明目张胆地把我们三人扣下?”靖王反问道。

  景泓自然都不是这么想,他赶紧摇头。“都不是。下官只是担心路上盗匪横行,为了王爷的安全是否多带些人更为稳妥?”

  靖王一听笑了,带着些无奈又有些不屑:“盗匪最喜欢劫那些衣着光鲜成群结队看起来就很富贵的人,本王若是带着一大批侍卫不但会惊动沿路的官员,也成了盗匪的活靶子,那时候才更不安全。”

  景泓又被教导了一顿,他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以免显得他除了子曰一无所知。

  三人轻装上路,靖王也做了平民的打扮,只是靖王和卯二一身劲装骑着高头大马,怎么看怎么像驰骋江湖的侠士,而从内到外散发着书生气的景泓看起来像个小跟班又像哪个武林世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颇有些违和感。

  从青州到关州骑快马不过三五日,好在靖王和卯二在外行军作战经验不少,一路上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因此避开了不少可能会发生劫道的路段。

  但景泓一个书生哪里适应得了这长途的骑马奔波,一开始不过半日便累得几乎要趴在马上。卯二自是不会说什么,靖王看他如此不争气的模样眉头皱起就没放开过。最后还是卯二看不下去为他说了话,三人找了个地方休息一下,卯二顺势给景泓说了不少骑马时的诀窍,这好歹让他后面的路竟也慢慢地适应了起来。

  靖王依旧没有开口说他,但是景泓心中越发觉得自己很是无用,这一路上尽成了众人的绊脚石,添了不少麻烦。

  行了五日,三人才到达了关州。

  关州在青州以南,不像青州有大河的滋养,也不像平原能广泛的种植,这里多是山区,道路崎岖,仅仅隔着一座山的人可能好几辈子都不曾相识,更不知山那边还住着一群人,因此发展得并不算好。唯一的好处就是大河淹不到这里,此时的关州尚在太平之时。

  “本王这里过得好好的,这小子过来干什么!”广王接到靖王前来的消息时人还在床上躺着,他昨日与美姬一块喝酒赏乐直到东方既白才睡下,这才闭上眼没一会儿,便有下人来通报说是他的亲侄子靖王来了。

  广王一脸烦躁地从床上起来,拿起衣服往身上套,一边穿衣一边抱怨着。

  “估摸着是来借粮的?”管家在一旁思索道。

  “不借!本王穷死了!”广王气急败坏地推开正在给他系腰带的侍女,两撇八字胡气得都歪了。“把本王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不闻不问,这会儿倒想来拿东拿西了?”

  “王爷慎言!”管家紧张道,“靖王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您待会儿见到他,可得稳住了,别说那些不该说的胡话才是。”

  “什么胡话?本王何时说过什么胡话?这不是事实吗?”广王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这隔了夜的茶还敢放在这里给本王喝!”

  管家在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家王爷本来就是不受宠的妃子所出,要不是没脑子没实力争储,其他皇子看不上与他结盟,也活不到如今。先帝即位后留他一命,封到了光州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虽不乐意,但也算是在自己的极力劝说下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这如今江南水患,靖王的来意不言而喻,他心中的不忿又起来了,说不得要在靖王面前摆谱,实在让自己头疼。

  靖王等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了广王,叔侄俩见了面也并不亲络,靖王按着辈分给叔叔请了安,广王心安理得的受了,抬着下巴坐在主座上,眼睛都不带多瞄一眼自家侄子的。

  “皇叔近来可安好?”

  “安好。”广王打了呵欠,懒洋洋地回答,好似在责怪靖王,他若是不来,自己更能安好。

  “皇叔既然安好,想必能帮侄子一忙。”

  “不了。本王这关州地形狭隘收益不好,生意也没得做,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广王也绕圈子,直接拒绝了。

  靖王也不急,他喝了口茶,道:“还是这关州的‘酥雨’香,侄子常年戍守北疆,那边冬长夏短,粮食都很少,更不说种茶了,这口酥雨确实想念的很。”

  酥雨是关州盛产的茶种,因在谷雨前后采摘而得名。此茶甘香清甜,入口之后回味无穷,是关州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样特产了,关州一半的税收都来自酥雨。

  “阿澈喜欢,待会儿多拿些走罢。”广王听罢心中稍稍有些得意,手一挥倒是大气得很。

  “不过,这茶再好,也需得好水来泡,若是那污水脏水,岂不毁了这茶香?”广王大方,靖王却没说要,话锋一转拐了弯,广王身边的管家一听这话心便吊了起来。

  “如今江南水患,虽说没有淹到皇叔这里,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皇叔不会不懂吧?”

  “什么意思?”广王脑子转不过弯,他下意识看了管家一眼。他不是个精明的人,府中乃至州府的一切事务大多是管家和下属在替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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