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世盗命 第171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玄幻灵异

  “杀了我啊!”他吼道,“如此一来,我便会抱着憎怨下黄泉,你们身上的火也永生永世不会熄,因为会有一只叫‘易情’的孤魂野鬼永远痛恨着你们!”

  ——

  黑暗里立着一尊狱神皋陶像,金粉已剥落了,露出暗褐的泥土,像结痂的创口。这是一间低狭的地牢,角落里放着只锈蚀的狗头铡,散着些夹板、戒驴一类的刑具,灰尘飞舞着,像细密的萤火。

  小泥巴被文府里的侍从痛揍一顿,浑身似散了架,被丢入了这地牢里。只是这地牢似正恰在火神庙下方,且因地皮薄的缘故,地上的土鼓声皆听得清楚。侍卫们用铁链捆住了他手脚,教他不可动弹,但胸口里藏着的烛阴却未被发现,待人一走,小蛇便爬出来嘲弄他,道:“你这钝头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不会学着点儿收敛些气性么?你想动手教训他们,待逃出文府了还有机会。现在倒好,被捆成一只大粽,连半点机会都摸不着啦!”

  这地牢似是从文府里一路掘过来的,文府地下四通八达,似蛛网一般,因而在火神庙底下有个关人的地儿也不奇怪。小泥巴鼓着脸颊,不理烛阴的嘲弄。文府的侍婢来过几趟,给他换上文公子常穿的捻金锦缎衣,脸上扑了白铅粉,描了柳眉杏眼,画得如个病痨鬼。他知道这是准备拿他做文公子的替死鬼了。

  然而到二月初二还有几日,祭坛还未备得如此之快。小泥巴听着地牢外守着的侍从们的闲谈,心里暗暗计数着时辰。他听侍卫们的闲谈,倒也对外面发生的事知晓一二。

  兴许是因为他对文家积怨颇深,听说那落在文试灯身上的宝术之焰依然未熄,连文府的道士也无可奈何,只得先贴了些水精咒在其身上,勉强镇得那烧燎的焰苗下来。然而灼痛感依然长在,且那火烧得太猛,甚而蹿过了文试灯的脸皮,将一张俊面烧得焦黑,这是断然再不可见人了。

  文试灯虽恼怒,却也只得吩咐家丁去庙会上买了只纸面戴在脸上。那纸面是身毒的白象,是普贤菩萨的坐骑,生着六齿,可兴许是带回的僧侣传得错了,那庙会里卖的皆是七齿的象面,教人笑掉大牙。带着七齿象面的文试灯对侍卫们冷酷地道:“那叫‘易情’的小子需看好,不可有什么闪失,任其溜了。他若没了影,你们便会没了命!”

  于是守地牢的侍从人数便翻了一番,过了些时候,小泥巴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为,只觉愚蠢,恨不得给自个儿两拳。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还有什么生机?

  “烛阴,烛阴。”小泥巴趴在地上,轻声唤道。“你能不能悄悄爬出去,给我师父……”他想起那张由烛阴带回来的布片,那歪歪扭扭的“字吾儿易情”的字样,心里长久以来的猜测暗合了榫卯。“……给我娘报信?这里不是文府,脱了天书的桎梏,这回她能够前来了。”

  烛阴从他胸口探出脑袋,闷闷地道,“我倒也想这么做,可这栅栏外头早布了三重破魔咒,外面对我来说是刀山火海,我爬不出去。”

  “废物长虫!”小泥巴怒斥,“养你千日,也用不得你一时!”

  烛阴大怒,窸窸索索地在衣衫里爬动,咬他屁股。“喥头喥脑的玩意儿!你自个儿挖坑跳进来,还全怪在老子身上!”

  小泥巴身上痛,屁股更痛,恼怒之下和烛阴咬成一团。然而时辰一个接一个地悄悄溜过去,眼看着二月初二便在眼前,一人一蛇皆心急如焚。

  正焦急地度着日,到了二月初一的夜晚,忽有一人来到地牢里。

  那人手里提着灯彩,着一身捻金锦缎衣,身裁消弱,眉眼下有着厚重的乌青,正是文公子。他站在寒冷的地牢里,在牢槛外一动不动,像一个孤独的影子。

  小泥巴见了他,心里的火气又冲上来了,没好气道:“你来做甚么?是来瞧瞧即将纠缠你到死的厉鬼长得甚么样的么?”

  文公子却将灯彩放在一旁,坐下来,抱着膝,与他对着脸,低声道:“你若想纠缠,那便缠着罢。”

  他这反应教小泥巴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颇不爽快。文公子接着轻声说,“反正我不过是一块行尸走肉,自出生以来到如今的每一日,都不曾真正活过。所以哪怕有厉鬼来缠我,我也不怕。”

  小泥巴鼻子里出气,指着他骂,“可我的日子分明过得好好的,却被你们搅了局!我本来是要下山念书,混个状元做做的,从此往后一路平步青云,载得万金归。我的亲朋皆会艳羡我,夸我是人中龙凤!现在倒好,我的一辈子都栽你手上了,你要怎么赔我?”

  “那就赔你一辈子。”文公子说,神色平静而自然。

  听他这话,小泥巴反噎了声。半晌,他才嘟哝着道:“你的一辈子不值钱,我才不稀罕。”

  文公子笑了一笑,也不说话,他俩对坐着,中间隔着牢槛,静得似一幅画。小泥巴浑身不自在,问,“你来这里是找我做甚么的?该不会是来闲谈的罢?”

  “是啊,就是闲谈,想找个说话的人,不然心里闷。我这一辈子也不值钱,没人看得上,想寻个能说话的人也难,你就多担待着些罢。”

  小泥巴无话可说。想了一会儿,他不客气地道。

  “好啊,那我便与你闲聊。你把我给放了,别再让我掺和进你们那铸神迹的破事儿里。你们家写的那破书算甚神迹?不过是靠日复一日的痛苦堆垒起来的怪物。那种玩意儿让人看了一点也不会心怀感动,只会觉得龌龊腌臜。”

  “你说得对,那不算得神迹。”文公子反坦然地承认了,这让小泥巴吃惊不小。文公子微微倾身,道,“易情,我认为,所谓神迹——便是愿望。”

  “愿望?”

  “是的,是实现了的愿望。阏伯盗火,天下生民从此得见光热。夷羿挽彤弓射九日,让沃焦变还草野,使禾稼重现生机。海依蒲芦中的鸡豕应有尽有,带给人富足与幸福。这些神迹一桩桩、一件件,无不饱含着人们的心愿。”文公子垂眸,睫毛像蝶翼,轻轻地翕动,“反观血字天书,那书里甚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空虚。即便硬说其中有着何物,那也是轻傲与私欲。”

  “你为什么突然与我说这话?”小泥巴问。

  文公子莞然一笑,笑容掩不住苍白脸庞上的疲惫:“因为我累了。我累的时候,嘴巴把得不严,甚么话儿都会往外倒。”

  “空有愿望又有甚么用呢?我现在的愿望就是往你脸上狠狠捣一拳,可你看我现在做得到么?”小泥巴说,挣动起来,身上的铁链叮叮当当地响着。

  “一时的愿望可能没甚么用,可经年累月的、强烈的愿望会改变命格。”文公子轻声说,“所以我一定是上辈子、上上辈子犯了甚么过错,这辈子才落到这等下场。”

  “不错!”烛阴的声音突而从小泥巴胸口传来,小泥巴心头一慌,方想遮掩,可那蛇脑袋已得意地探出来了,“老子日思夜想了几千年,要做那九重霄上的太上帝,下辈子准能登基践祚!”

  文公子望见烛阴,略略一惊,旋即释然地一笑。他问小泥巴,“你呢,除了往我脸上捣一拳以外,你还有甚么想法?下辈子想做甚么样的人?”

  “做人便舒坦了么?”小泥巴叹气,“说不准做精怪还自在快活些。”

  他想了想,道,“下辈子便让我做个小妖怪罢。”

第三十八章 孤舟尚泳海

  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呢?

  小泥巴在地牢里小憩时,这个念头如撞在窟壁上的回音,在心里回旋。他做了个梦,恍惚间,草青柳黄,晓雾濛濛,他已置身于天坛山上。

  他梦见自己坐在荆梁屋前的石阶上,与其说是梦,倒像是一段过去的记忆。那时天色微明,淅淅沥沥地落着雨。行箧沾了泥,放在身旁。他和微言道人坐在雨里,山海的轮廓在雾里抹得极淡,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易情,你会不会觉得待在咱们这儿教你委屈了?”微言道人望着雨,喃喃问道。

  “不会,您为甚么说这些话?”那时的小泥巴赶忙道,“我留在天坛山便似是前世修了大德,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委屈?”

  “咱们门派便似个凑合搭起的草台子,既无升天宏愿,也无甚经典可学,待在这里并无前途,即便如此,你也愿自称作无为观弟子么?”

  小泥巴笑了,“道人,你瞧前数百代铸得神迹的人物,也不全是势家子弟、王侯将相。我觉得我待在无为观里就挺好,能在这儿吃饱穿暖,这便是我的愿望。”

  白须老头儿徐徐吁气,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微笑:

  “这也是我的愿望。”

  老人望着雨点如泪珠般自穹顶潸潸而落,打在松林里,滚在芭苴叶上,发出清妍之声。雨落下后,大地便不会再干瘠,土缝里终会抽出新芽。于是他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飘雨清晨,那时尚在荒年,四处饿殍枕藉,他的娘亲周宁宁在他面前平静地逝去。于是他也会想起他的愿望,正如那收留他的破道观里贴着的楹联一般:“渡江一苇济时心。”

  小泥巴看着他感伤的神色,一时愕然无言。

  微言道人笑了笑,“娃子,你知道么?虽说咱们如今过得窝囊,往时却真心欲铸过神迹。你师父曾走过凶险的赛依德汗道,自昆仑山巅步上五重天,虽最后未可抵得天廷,却也是一伟业。”

  “所以呢,这便是您与师父的愿望么?爬上天廷,尝仙桃,饮玉髓,不再为人世饥馁所困?”

  “不,远不止于此。”微言道人摇头,他想起娘亲周宁宁的面庞,“我的愿望是让九州民寿年丰,不再有人会因冻饿而死。”

  “传闻若得司列星官首肯,铸得神迹之人可携亲眷上天廷,我想让你师父多带昆仑山下的几人上了重霄,也好教他们脱了困厄。”

  他的声音里忽染上一丝颓丧,“可惜这愿望终是未能实现,你师父自行过天磴,见过少司命后……”微言道人轻咳了一声,沮丧地道,“便掉了下来,自此阴阳经岔,神昏目朦,身子大不如前,已不能再上天磴了。若是可以,我倒想替她承此难,可惜我丹道平平,如今尚未医好她的法子。”

  雨沧凉地打着莽莽草木,潮湿的风轻飏而至,像一阵寂寞的呼吸。小泥巴沉默了片刻,道:“既然你们的愿望未曾实现,那便由我来实现罢。”

  微言道人一愣,雨珠爬过他深邃的眼沟,在壑堑似的皱纹间流动,像是泪水。他扭头看着小泥巴,分明是个瘦小的、身量未长开的少年,那腔膛里却已藏了一颗火一般炽烈的心。

  “不,不,铸神迹的担子太重,会把你的肩头压弯。”微言道人忙不迭摇头,“易情,我同你娘……你师父只想让你挺直脊梁,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那心愿既不实现,不便会如鱼刺一般梗在心里,教你昼夜不安?”小泥巴道,“道人,我觉得你的心愿很好,因那愿望并非你一人的愿望,而是全天下之人的愿望。凡是神迹,必从众人的心愿里生出。你把这种子予了我,我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让它发芽。”

  须发皆白的老人只是叹息着摇头。他知道若是踏上这铸神迹的道途,前方等着的便只有火海刀山。

  “唉,这只是我的心愿,并非你的。这愿望已拖垮了我同你师父,绝不想再连累你了。你的愿望又是甚么呢?”

  小泥巴没立刻回话。他想起上天坛山前的那段日子,他如一只未开化的蒙昧小兽与野狗争食,在街市里爬动着乞吃,扒下发臭的饿殍身上的衣物来穿,幕天席地,颠连穷困。那时的他宛若行尸走肉,不曾有过自己的想法与愿望。只有人才会有所祈愿,是无为观将他变作了一个人。

  于是他挠挠头,嘻嘻笑道,“我想变成个不饮不食的精怪,如此一来,便再不会腹里空空,饿得难受!”

  道人以为他说玩笑话,眉头反舒开了些,笑道:“大多妖鬼都得进食,你若变了精怪,便得吃人血,有甚么好?”

  “非但不必进食水,最好还能唤雨呼风,其神威上企天维,下被坤纪,昌披于世间。”小泥巴没理道人的话,只得意洋洋地笑道。“到了那时,甚么荒年、灾乱,全不在话下,我只消轻轻一吐气,天上便会下起如注暴雨;一张目,穹顶便能放起晴天。”

  “胡闹话!哪怕是投胎转世,也哪儿能轮到你有这等良机?除非你向天廷神官敬了冰炭,贿了他们!”微言道人哈哈笑道。“不过,这般厉害的精怪,定是天下闻名的。你在这儿肖想,兴许会惹恼它,反倒先将你囫囵吞了!”

  “有这样的妖怪么?”小泥巴反问他。

  “有,不食不饮,其瞑乃晦,其视乃明。”微言道人说,“不便是烛阴么?”

  “是么?可我不信它存在。”

  小泥巴说,托着下巴,望着潇潇雨幕。山的那头光景惨凄,疟疾横行,马乱兵荒,只是如今一切皆朦胧在雨雾中。风苦楚地拂过耳侧,像一声声回荡不歇的疑问。

  他喃喃道,“它若在人间,那为何不救世?”

  ——

  耳边忽而噪声大作,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像雨点一般在头顶响起。小泥巴从梦里醒来,猛然睁眼,只见得沙尘从地牢顶簌簌而落,隐隐听得有人在上方大喊:“走水了!”

  他一骨碌爬起,果真觉得四周隐隐有些热,遂迷茫地自言自语,“起火了?”烛阴在他胸口翻滚,叫道,“真起火了!我掌火精,这天下哪里开了灶都知道,地上如今真烧起来了!”

  小泥巴一听,险些吓得魂飞天外。他望见洞壁上有闪烁的光芒,又觉有热浪袭来,地上渐热得如烧红的铁砧,浓烟四起。若是在这儿待久了,定会被烧成焦炭。然而自己如今双手遭链子锁着,又被囚于牢中,能逃到哪里去?

  于是他慌忙捏烛阴,道,“你快去寻个水缸,吃饱了水,吐些水来灭火。”

  烛阴怒道:“水缸在地上,何况老子如今被破魔咒阵困着,逃不出去!”

  小泥巴挣扎一番,然而手上的链子锁得极紧,他无法挣脱。正心急如焚间,烛阴说,“没法子了,你用宝术烧了这铁链罢。”

  “这可是铁链子,我那点儿微末宝术,哪里烧得断?”

  “可以的,只要火够烈,连这世间都可烧熔,不过也要付出代价。”烛阴说,“所以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危险的宝术,只不过你是个不识货的傻蛋。”

  它既如此说,小泥巴也只可死马当活马医,运气发力,指尖燃起一点火焰,凑近手上的铁链。“不够!”烛阴叫道,于是小泥巴只得使出吃奶的气力,将神思凝于指尖,然而烛阴依然怒叫道,“不够,全然不够!”

  小泥巴用心竭力,可那指梢亮起的火太小,像颤颤的烛焰,没一下便歇了。他豁出全身力气,大吼一声,鼻入清气,猛沉丹田,又骤然而提。

  这一下竟觉胸口裂痛,魂残魄断,那苦楚剧烈无比。小泥巴猝然倒地,抽搐着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烛阴在他面前说:“那宝术使得愈用力,你的魂心甚而会破碎。然而你若是敢付出连魂心都碎裂的代价,那么你便能动用烛龙所衔之火!”

  小泥巴忍着痛望向它。视界模糊不清,浑身如遭刀剐斧劈,意识仿佛在渐渐沉入漆棺幽閟里。烛阴对着他,低吼道:“你敢么?”

  低沉的嘶吼从一条赤红的小蛇口里发出,却教大地嗡嗡振动,仿佛龙鸣。小泥巴咬紧牙关,拼命睁眼:

  “敢!”

  一刹间,火光烛天。

  ——

  二月初二夜,火神庙前。

  庙中露地建坛,效天仿地,建起一座高耸的法坛。那坛是由文家所书的血字天书堆垒而成,其上用朱砂画罢日月星辰、两仪阴阳,四周围着绵蕝。赶庙会的荥州人只觉稀奇,熙熙攘攘地涌到法坛前,看着血字天书,啧啧称奇。

  有人眼尖,竟也望见自己名姓,仔细辨认上头血字,发现和自己几日前的行迹极其吻合,不由得啧啧称奇。于是众人纷纷上前,隔着绵蕝在天书纸上寻自己的名儿,有人看了后春风满面,有人却愁眉锁眼。那在天书上遭了难的人心头大颤,竟立时在法坛前跪落下来,大叩大拜道:“神仙大人,您既能一语成谶,想必也能教天从人愿。您那神纸上写小人将遭杀身之祸,求您行行好,救小的于水火之中罢!”

  跪地的人越来越多,叩首声像闷沉的鼓点。文试灯站在火神殿顶层,俯瞰着惊惶的人群,满意地微笑。他别过头,唤侍卫道,“将易情带上来。”

  按文试灯所想,那叫易情的小孩儿将会被套上文公子常穿的衣物,在火神殿顶被推下,坠落至法坛上,血会沿着血槽勾勒出消灾咒的纹样,于是文家便可称文公子是为破黎庶灾劫,甘愿赴死,成仁取义。

  然而身后的侍从并未应答。文试灯又蹙着眉,叫了一声:“侍卫?易情在何处?将他带上来。”

  身后传来嗒嗒的足音,只有一人份。文试灯扭过头去,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到了月下,一身灿然的捻金锦缎衣,苍白如雪的脸,却是文公子。

  “你来做甚么?”

  文公子不理会文试灯的发问,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向阑干,握着莲花头爬上去,站在外头的灰筒瓦上。夜风拂起他的衣摆,他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回来!你想跳下去么?”

  见他如此动作,文试灯竟毛发皆竖。“你不必死,让你那叫易情的伴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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